京都女令书-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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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还有一个撺掇的魏淑妃。
皇帝沉默片刻,说道:“朕现在正式请你入仕,牌令司魏令书年事已高,必然会有一番变动,届时,四大梅令一旦有空缺,你就是新任梅令,如何?”
“多谢陛下厚爱,我还是那句话,金字野捕,闲云野鹤惯了,不喜欢被束缚。日后陛下有任何需要连碧协助之处,连碧一定不会推辞。”方汝行了大礼,旋即起身,说道,“那民女先告退了。”
皇帝没有再出声挽留,没有比皇室之人更明白金字野捕有多么难缠了。
方汝离开御书房后,本想直接离开,但是她心底里始终有一个疑问没能解开,思前想后,索性一转身,往后宫走去。
她虽然已经在皇帝面前卸任,但是旨意没有来,宫人都当她还是方大人。
路过储秀宫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宫门已经关起来了,里面不知道经历了一番怎样的挣扎,但是在帝威之下,魏淑妃再多的挣扎都是于事无补。
魏府既然愿意成为幕后那人的一把刀,就该料到有今日的结果。
她此行的目的地,是景泰宫。
景泰宫内,依旧是一如往常的青烟袅袅。庭院中洒扫的宫女们,连动作都很轻微,看见她进来,也只是蹲身行礼。
寂静和安详,是这座宫殿唯一的主旋律。
宫女带着方汝来到了偏殿的一间矮房外,方才低声道:“这个时辰还是娘娘礼佛祈福的时辰,大人还得等上一会儿。”
“无妨,你去忙吧。”方汝摆了摆手,宫女退下后,她方才打量这个小院子。
矮房内传来木鱼笃笃的声音,还伴有元良妃喃喃的诵经声。方汝斜倚在墙壁上,一手探入袖子,摸到了那块岫岩玉。
半个时辰后,元良妃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宫女刚好走进来,左右一看,疑惑道:“咦,人呢?”
元良妃愣了一下:“什么人?”
“半个时辰前,方大人过来,说要见娘娘,奴婢带她到了佛堂门口,后来方大人就等着了怎么人不见了?”宫女疑惑。
元良妃沉默片刻,继续往外走去:“许是走了吧”
“娘娘,奴婢听说元府的案子破了。”这宫女也是元良妃陪嫁来的,对元府的感情不浅,她当初也还庆幸自己陪嫁进了宫,否则早已死在去年的冬至夜。
元良妃的脚步一顿,转身道:“怎么说?”
“陛下将魏府抄了,魏大人流放边西,三族之内贬官罚俸。淑妃娘娘已经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了。”
方汝快步离开了皇宫,上了等候在门口的马车。
钟远山驾车离开,途中问道:“我方才瞧见铁匠李很快就出来了,你怎么这么久?”
“我去了一趟景泰宫,不过没见到元良妃。”方汝捏了捏眉心,说道,“先不回千里居,带我去宋府。”
钟远山愣了一下,也没有问什么,驾车朝着宋府而去。
到了宋府,方汝递上拜帖,求见的不是宋定边,而是宋府大夫人,昔日元府的幼女。
很快,管家来接她进去,边走边道:“方大人怎么有空来见我家大夫人?”
“大夫人是大忙人么?”方汝轻笑一声,“见大夫人一趟,还得预约?”
管家忙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一路向里,走进第四进院子,拐向了花园。
春日阳光明媚,花园里头开了一树的桃花和梨花,显得整个院子都生动活泼了起来。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旁边,有一座临水的亭子,紫衣华服的大夫人就端坐在亭子中,看着方汝缓缓走近。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上一次见面,还是方汝假扮“蛐蛐圣手”接近宋非白的时候,和大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整了宋非白,方汝离开了宋府,也就再没有见过面。
方汝走入亭中,非常自然地行了个简单的见面礼:“宋夫人。”
“方大人说是要见我?”大夫人看了她一眼,便转开了目光,“元府的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还要见我做什么?”
方汝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她这种傲慢的语气和口吻,只是问道:“今日来,是想问问大夫人,对于秦家,有什么看法?”
大夫人愣了一下:“秦家?”
“不错,京都五大世家之一的,秦家。”方汝说道。
大夫人沉思道:“秦家一直都是五大世家中最低调的。你也知道,过去的五大世家之中,并没有秦家,秦家来京都也不过是近三十年的事情,比不得我们几家在京都扎根之深。也是元府案子以后,五大世家去了其一,秦家才被提上来的。”
方汝颔首:“这我也知道。秦家与原五大世家的关系如何?”
“怎么,难不成你怀疑秦家才是真凶?”大夫人冷笑,“方大人一个时辰前,才在金殿之上言之凿凿地说魏家是真凶,一转眼又要说秦家了吗?”
方汝笑了笑:“大夫人你误会了,不过是了解一下情况罢了。看来大夫人也不是很欢迎我,那我告辞了。”
大夫人起身,看着她,说道:“宋府是何等的世家大族,别以为你区区江湖草莽,就有能耐绊住庭轩的脚。识相的,离他远一点。你真以为,靠你自己,就可以抗衡宋府吗?”
方汝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向她。
明媚的阳光下,她霜冷的眸色宛如深冬寒冰,银月额饰闪过一道森白的利光,一身杀气蔓延,直逼大夫人。
大夫人面色一白,竟然被她的气势吓得浑身僵硬。
片刻后,方汝忽然展颜一笑,周身寒气尽散:“大夫人说笑了,你不过是他的继母,二十年没有关心过他,这回又来假惺惺做什么?我何必要抗衡宋府,宋月白喜欢我,他自会抗衡,用不着我动手。想想看,若是你们和他作对,你们觉得是宋府的赢面大,还是帝辅星的赢面大?”
“你——”
方汝转身,慢悠悠地离开了:“想利用别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离开宋府,方汝回了千里居,千面和红豆在商讨午饭的问题,钟誉气呼呼地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眼里的杀气就快把千面戳出一个洞来了。
看见方汝进来,三人同时起身。
“收拾一下,我们连夜启程。”方汝说道。
红豆愣住:“去哪里?”
方汝微微一笑:“淮南道。”
众人各自回房收拾东西,方汝打包了几件衣服,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准备的,坐在一旁开始发呆。
片刻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床边,把手伸向了枕头下面。
“嗯?”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怎么会没了?!
她那块稀里糊涂印了唇印的手帕,怎么不见了!
方汝连忙把红豆叫了过来:“你今日收拾床铺的时候,可有看见枕头底下一块手帕?”
“手帕?”红豆摇头,“不曾瞧见。”
方汝回忆了一下,忽然咬牙切齿地说道:“宋月白!”
追赶上钦差仪仗队的宋月白,正在命令仪仗队加快脚程,忽然又打了个喷嚏。工部主事关切地问道:“可是夜里寒凉,大人身体是否不适?”
宋月白摆了摆手:“你们都去忙吧。”
几人下了马车,宋月白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展开。
这是他那夜匆忙离开的时候,从枕头底下摸到的。上面用唇脂印着一个小巧的唇印,看得他心里头都是痒痒的。
他缓缓低头,将手帕抵在了额头。
第八十五章 花花肠子花花人()
四月,正值江南杏花梨花依次开放的时节,烟雨蒙蒙的某日清晨,淮南道扬州城的城门打开,城内守军整装严肃,将百姓拦在道路两侧。一众淮南道的官员都守在城门外,遥望道路那头。
半刻钟后,有马蹄声震天而来。
一队形容整齐的车队迅疾而来,随着蒙蒙烟雨而招展的旗帜上,绣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黑龙。
黑龙旗,正是钦差的标志。
随着车队停下,官员们纷纷行礼:“拜见钦差大人。”
马车内探出一只手,莹白如玉,骨节修长。随着车帘缓缓掀开,众人眼前皆是一亮,仿佛看见了明媚的春光扑面而来,晶莹剔透的江南烟雨之中,男子的容颜灼灼如明珠,又像是一捧炫目的水光,耀眼地春光都黯淡。
他淡粉的唇露出清浅的笑意,眸底是一片清冽而深邃的湖。
他跳下了马车,淡笑道:“诸位大人无须多礼,宋某初来乍到,还要诸位大人多担待。”
扬州城府尹姓任,任府尹此时便代表诸位官员,上前道:“宋大人客气了。大人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先请下榻休息,晚上我等为大人接风洗尘。”
“那就有劳了。”宋月白笑了笑,也没有拒绝。
在官场上办事,必须的应酬他也不会推却,毕竟觥筹交错之间,才最能体现当地官场的风气。他也好方便打入。
这一趟来淮南道,他可不单单是为了春汛。
钦差大人的到来,让扬州城以及周边城池的一众官员都忙活了起来。谁都知道,这次担任钦差,巡查春汛堤坝的,可是近来如日中天的帝辅星小宋大人,皇帝陛下面前真真切切的红人。
如果能在宋月白面前露脸,更甚至能获得他的好感,对于任何官员而言都是极有益处的。
因此,今夜的接风宴,人人挤破了头都想参与。
任府尹给宋月白准备了一座庄园,以供下榻。庄园主人姓姚,是扬州城的丝绸大亨,这庄园也是他的一个别院,平时本就是不常居住,听说要给钦差大人住,自然是一百个同意。
宋月白带着一众随行官员入住后,便召开了紧急会议。
会议中,宋月白指出,一切的灯红酒绿都是纸老虎,目前而言他们的最主要以及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做好春汛堤坝的巡查,拒绝一切私下收受贿赂的无耻行径。做好了这件事情,升官发财娶老婆,都不在话下。
与会人员对他的发言表示了高度的赞同,会议达成一致目标,那就是今晚绝不会被淮南道这些官员的花言巧语所诱骗,他们都是高风亮节的人物。
在会议最后,宋月白又道:“当然了,如果有些人非要塞钱给我们,我们硬是不收,也是伤了和气。大家把握好度,本官自然心中有数。”
至于这个度是怎么样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对于当天晚上的接风宴,后来参加过的官员是这样描述的。
第一,钦差大人非常和气,千杯不醉,任何来敬他酒的官员,他竟然都能叫得出名字,可见他背后做的功夫有多深,也让人心底生寒——这个人这么快就能查到淮南道官员的名单,他还知道哪些更深的事情吗?
第二,钦差团队非常不客气,官员们递上去的银票,一千两以下的,推脱两次后全都收下了,一千两以上的,坚决不收——毕竟在宝华律法中关于官员收受贿赂的定义,便是以一千两为界限。
第三,这帮京都来的人,全都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他们递银票干什么?无非是想跟钦差大人能有一个私下的、亲密的、友好的接触,可是第二天当这些官员找上门去的时候,却全都被拦在门外。钦差团队的护卫们表示,钦差大人身价高,不是区区一千两就可以见到的。
淮南道官员隔日高血压病发的有足足十人,当场晕厥的有三人。
“大人,有人递了请柬。”工部跟随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两名侍中,一名管事。此刻,三人一起上前来,管事手中还捏着一张名帖。
宋月白瞥了一眼,微微一笑:“这么快就有人沉不住气了吗?”
管事说道:“大人,是河运总督递来的名帖,邀您明日午时在南淮河畔望岳亭一叙。一并递来的,还有盐铁转运使的名帖。”
这两人一个作为本次南巡的最重要官员,一个作为朝廷重要经济的管理者,昨天晚上的接风宴竟然都没有出席,可谓是姿态甚高。
“肖谋、谢君。”宋月白缓缓吐出这两人的名字,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本官不找他们,他们倒是送上门来了。”
南淮河畔望岳亭,算是扬州城比较有名气的一个建筑,坐落在南淮河腹地,宽阔的河流对岸,便是连绵的群山,和错落有致的村庄。
河运总督肖谋和盐铁转运使谢君二人,提前半个时辰先到了,不大会儿,便有城中酒楼送来了扬州八样名菜,盘盘精致,摆放在了亭中石桌上。
谢君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头,不停地看向来路:“他会来吗?”
“一定会的。”肖谋笑道,“咱们昨晚上没给他面子,今日相邀,他就算是为了做足姿态,也一定会过来,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他给我们下马威?”谢君冷笑,“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算什么东西?”
肖谋说道:“今日不过是要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对于这次的春汛堤坝巡视,是怎么安排的。他若是识相,就应该全权交给我们,他就负责待在这扬州城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毕竟他不过是个外行的,能懂什么?”
谢君听罢,连忙点头应和:“正是正是。他能全权交给我们,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朝廷拨的款还不是任由我们处置。”
远处响起了哨声,是他们安排的人提醒了。
两人立刻起身,迎出亭外。
路的那头,有一人纵马而来,一身月白色春衫,腰系红绦,迎风招展的雪色大袖尽显公子风流。
这边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到底是京都来的,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风流劲儿,跟别的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
这么想着,他们也就越发轻视了。
宋月白下马,看见两人,含笑迎上:“肖大人,谢大人。”
“宋大人,久仰大名,却一直缘悭一面啊。”肖谋率先笑开了,“今日一见,宋大人风流倜傥,果真名副其实啊。”
“肖大人客气了。”宋月白一转身,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小箱子递上,“今日风光甚好,来之前特地为二位准备了礼物,还望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