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女令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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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身玉荷色的袄裙,肩上披着藕色斗篷,一圈兔毛将她的脸衬得晶莹剔透。她的眼睛圆圆的,露出焦急的神色。
见她出来,少女眼睛一亮,用力推开千面,上前道:“姑娘,我的小白跑出来了,可是在呀,小白!”
她扑上前来,方汝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便看见有一只白色的小仓鼠正蹲在门边,被少女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
她道谢后,带着小仓鼠下了二楼,身后的婢女手里捧着两本厚厚的书籍。
宋月白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说道:“魏敏,魏府庶出的四小姐。”
方汝笑着看了千面一眼,调侃道:“怪盗大哥,您刚才那一声吼,可是把人家小女生吓坏了。”
“”千面摸了摸鼻子,无言以对。
宋月白还要为晚上的夜宴做准备,先行离开了。
方汝和千面继续自己的行程,决定去尝遍京都的名小吃。两个人都是不缺钱的,趁着除夕的热闹气氛,也玩了个尽兴。
日落时分,回到小院,方汝便先行进屋准备了。
第三十六章 除夕夜,喊冤鼓()
入夜,京都所有的城门全都关闭,宵禁比以往更加严格。但街上本就不会有什么人,大家都忙着回家团聚。
路边还有前两日下的雪没来得及化,反射着微弱的白光。街道上亮起了一排又一排的红灯笼,坊市之间如同蒙上一层红雾一般。皇城之内,七彩的宫灯早已点亮,一片温暖。自上空遥望,京都的黛瓦、红影、彩光、白雪、墨绿的山,都在夜里静默,成了一副优雅高贵的画卷。
皇宫内,历年的除夕宴,都是和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一起办的,此刻女眷齐聚在偏殿暖阁内,遥听闻正殿歌舞升平,男人们欢声笑语,便也都笑谈了开来。
魏家的主母先行上前献礼,送上的是一个半人高的檀木箱子。
魏夫人和魏淑妃对视了一眼,旋即微微一笑,说道:“皇后娘娘,这是南海的红珊瑚石,天然成了一个芙蓉花的样子,煞是好看。妾瞧着娘娘正像芙蓉花,当是明艳的年华呢。”
皇后听了她这番话,也笑开了眉眼,端庄贵气的脸上扬起得体的笑意:“魏夫人当真有心了。本宫比起宫中的妹妹们,可当不得明艳二字咯。”
一旁的秦昭仪打趣道:“像芙蓉花的珊瑚石?臣妾可从没见过,该不会是人雕刻出来的吧?”
魏夫人自豪地笑道:“昭仪娘娘说笑了,这是天然长成的,阿兰,打开给娘娘过目。”
婢女应声,上前去开箱子。
没有人发现,坐在旁边一席的宋夫人,已经脸色煞白了。
像芙蓉花的红珊瑚石?
那日宋非白给她送来了一件礼物,说是皇后生辰,送这个的寓意必然极好。她看了一眼,确实是品相极为上乘的红珊瑚石,更难得的是没有雕琢的痕迹,天然像一朵芙蓉花。
而今夜,她正是将此物当做了贺寿之礼!
箱子打开,众人纷纷抬眸望去,下一秒,脸色都变得很精彩。
有含着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的,有面色涨红不知所措的,有挑眉淡笑看好戏的,也有拍案而起怒斥的。
皇后面色发白,眼底闪过寒芒。
魏淑妃拍案而起,抢在皇后发火之前,冷声道:“魏夫人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的寿辰,岂容你放肆诋毁!”
魏夫人被她一声冷喝,吓得噗通跪倒在地上:“皇后息怒,妾不知为何,寿礼变成了这这原本真的是一尊红珊瑚石啊!”
“哦?难道堂堂魏府也进了贼?”秦贵妃和秦昭仪对视一眼后,微笑问道。
秦昭仪叹了口气:“元府的事情还没有着落,要是魏府也被盯上了,那岂不是太嚣张了”
宋夫人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那箱子里赫然是一尊玉雕,然而雕的却是一个身姿窈窕不着寸缕极尽妖媚勾人的妓人形象!
她有心要让身后的婢女把礼物收起来,可是这么大一个箱子,拿出去绝对招人眼球,欲盖弥彰。她只能祈求过会儿皇后不要当场验货才好。
除夕夜宴,更是皇后生辰,皇后归为一国之母,不可能情绪发作,让人把魏夫人赶出去,那样只会贻笑大方。
她只能忍住心头的怒火,将袖子里的衣料捏得沙沙响,最后平静地说道:“罢了,将此物丢出去吧。魏府的护卫可得加强些,别落得跟元府一般下场。”
众命妇皆知皇后动了怒,也不敢再肆意说笑。
魏夫人回到坐席之后,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夫人,该您了。”宫女在旁边低声提醒。
正殿,宴席正当好时候,众臣子觥筹交错,而所有明里、暗里光芒的聚焦点,却都落在了皇帝坐席之侧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今夜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锦袍,暗沉的颜色衬得他越发沉稳了不少。眉尾稍加修饰,压了些许下去,飞扬的神采顿时便收敛入内,唯有一双春水般温和的眸子,在掠过众大臣的时候,会偶尔闪现精锐的暗芒,一刹那让人觉得所有藏在心里的想法都被剖析。
他修长的手指如玉雕,执着酒杯,安静地端坐。朱红的薄唇偶尔抿一口淡酒,姿态优雅而稳重,没有一丝一毫年轻人的浮躁。
多半的时候,他都是不说话的,静静地听,只有在皇帝垂询之时,方才恭敬地回答两句话,字字句句挑不出任何错处。
前段时间朝堂之上,他只是站在文臣末尾,从不发表意见,可是今天针对皇帝的几个问题,他连着提出了三个对策,都让文臣叹服。
没有人敢相信,这是一个被放逐了十多年的庶子。
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是经过了极好的训练,便是比起几位皇子,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谁说他一身江湖草莽气的?
是谁说他被逐出师门宛如丧家之犬的?
看看人家现在的姿态,摆明了就是不可高攀的浮云。
帝辅星,当真名不虚传。
他只是一个姿态,几句话,便已经不动声色地收服了朝臣的心。
齐王在一旁看着,微微笑了。楚王的目光也从他的身上几次掠过,清浅的眸光含着一丝笑意。裕王端着酒杯,却没有往他瞧上一眼。
“朕听说,杨爱卿有个侄女,极擅脂粉一道,先前赠了淑妃两罐,淑妃爱不释手。今夜,此女可来了?”皇帝终于慢悠悠地切入了正题。
杨如许肃起身子,郑重地磕了个头,说道:“回禀陛下,臣有罪。”
大殿之内霎时安静下来,坐在皇帝左手下首席的一个老者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眸子,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皇帝敛了笑意,淡淡问道:“爱卿何罪之有?”
杨如许早已和宋月白商议过,此时皇帝既然已经知道方汝的身份,那更不可能隐瞒,此时便换上了一副后悔的神色:“臣因一时心软,将方连碧认作侄女,没有及时上报陛下,此乃一罪;臣得知七年前出逃的怪盗行踪,却不予追究,此乃二罪;明知陛下忧心之事,却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此乃三罪。臣之三罪,不可轻饶,请陛下降罪!”
三罪一出,皇帝反倒不好借题发挥。
宋月白此时也起了身,跟杨如许跪到了一起。
这位帝辅星第一次有这么大幅度的动作,诸人不由都朝他看去。
便听他缓缓开口,神色沉静:“陛下,微臣与杨大人同罪。”
皇帝冷哼一声:“你们确实有罪。知情不报,藏匿罪犯,是欺君的大罪!”
众人都震惊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突然间,炙手可热的帝辅星和京城第一名不杨大人都成了欺君的罪人。
而知情的几个人,却都皱起了眉头。
下一句,便听皇帝说道:“朕谅你们曾有交情,那方连碧也协助你们抓获了怪盗,第一罪可免。至于怪盗,朕已命人前去缉拿,到时候交由三司定论。你们的第三罪,便等方连碧来了再说罢。”
宋月白明白他的意思。
方汝若是答应为他办事,自然第三罪不再成立;若是方汝不答应,那么三罪并罚,他身为帝辅星或许能逃过一劫,但是方汝、千面和杨如许怕是都有难了。
只是,皇帝算不到,今夜将会有一个惊喜给他。
前去缉拿方汝和千面的禁军还没有回来,倒是偏殿那边先出了事。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芍药走了过来,立在殿下行礼,面色焦急,却也不落礼数:“陛下,娘娘晕过去了。”
皇帝拧眉,起身道:“怎么回事?可传御医了?”
芍药颔首:“是魏夫人和宋夫人送的礼物有问题,双方起了争执,娘娘一时怒火攻心,犯了旧疾。已经着人去请御医了,只是两位夫人情绪不稳,难以安抚。”
宋定边和魏大人一并站了起来,关系到他们的夫人,他们当即上前请罪。
宋月白垂眸,似有若无地笑了笑。
对面,那个老者却倏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举起酒杯,朝他遥敬一杯。
牌令司令书魏岑山,当朝第一人,连丞相宋定边的坐席都要靠在他的后面,皇帝对他信赖有加,根本不是自己一个新兴的势力可以抗衡的。
好在魏岑山不涉党争,否则他在皇帝面前说两句话,哪里还有他宋月白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宋月白是比较佩服这个老人的。
分别代表着新老势力的第一人,在除夕夜、清凉殿、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互相敬了一杯酒。
宋定边和魏大人离席,去偏殿处理各家夫人的事情,与匆忙前来的禁军统领擦肩而过。
禁军统领何立光在殿内站定,行礼道:“陛下,人不在院中。”
永寿门是皇城的西门,平日里专门运送一些宫中的尸体,或者是贬黜的臣子、妃嫔离开,就连最喜庆的除夕夜,这里都是一片黑暗,阴气沉沉。
在永寿门的角楼上,立着一面大鼓,是称喊冤鼓。
喊冤鼓非重大冤案不得敲响,一旦敲响,先赏喊冤者三十大板,旋即由陛下亲自受理,三司协助配合。
此时,守永寿门的一队禁军刚换了班,标枪一般立在门前。
不远处,却有一道影子从夜雾中走出来,裙袂翩然,如仙似魂。
禁军长枪一竖,直指来人:“站住,宫禁重地,闲人莫入!”
那人掌心雪色一闪,露出了一枚精致的玉琮。玉琮之上,有一抹金色的光缓缓流转。
只听她一声淡笑,声线宛若隆冬的夜风,敲碎了河面上的冰层,凉入众人的心底里去:“我不擅闯,我喊冤。”
沉闷的鼓声被敲响,此刻并不是最热闹的子时,皇城是安静的,京都是平和的,而这沉闷的鼓声,一声响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宛如冬雷阵阵,响彻皇城,响彻京都,敲得人心底发颤。
清凉殿内,所有人都惊愕地抬起了头,看向皇城西侧。
有人拧眉不语,有人低声叹息,有人的心跳随着鼓声起伏不定,有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也有人遥望那一方,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连碧,你终于来了。
他喝完了杯中最后一滴酒,一扫方才的平稳冷静,跟随皇帝走了出门,遥望西侧,目光灼灼。
第三十七章 为元府冤案而来()
片刻后,禁军押着一人前来。
那人身姿亭亭,着一袭流云之白的斗篷,露出一抹水青衣领,缓步而来。夜风卷起她的长发,向后扬起,宛若暗夜里盛开的昙花,神秘而精致。额间一抹银月的额饰,缀着墨绿的宝石,美的令人窒息。
不似被禁军押着前来,却像是闲庭信步,赏风赏景赏月。
走至近前,众人便瞧见了她流动的眼波,宛若蒙着淡淡的烟雾,唇畔的笑意像是九天神女,高贵而不可亵渎。
她亭亭玉立在宫殿的彩灯之中,汉白玉的石阶、琉璃的瓦,满堂的锦衣华带,都不能掩去她半分的风姿。
皇帝看着她,眼里先是露出了一抹惊艳的神光,紧接着便沉了脸色。
“敲响喊冤鼓,你可知你要承受什么?”他冷声问道。
方汝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释然一笑:“不就是三十大板么?我既然敢来,便不怕这刑罚。”
皇帝抬了抬手指,何立光上前,示意禁军动手。
却有一抹藏青色的身影轻烟般掠过去,站在了她的身侧。
满堂寂静中,听男子说道:“陛下,她毕竟是弱女子,陛下以宽厚治国,还请陛下允许微臣替她受这刑罚。”他抬眸,和皇帝对视了一眼,眼里写着一些只有两个人能看懂的意思。
皇帝转开目光,道:“准了。”
方汝拧眉,刚想说话,袖子摩擦间,却被他捏了捏手指。
宋月白被拉了下去受刑,板子落下的声音沉闷,但是始终没听闻男子的声音。方汝立在殿中,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不大会儿,宋月白回来了,除了衣衫略有些凌乱外,看不出任何痕迹。
方汝却看得出,他走路有些不稳。
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又不能说什么,方汝只好任由他跪坐在了席位上,然后抬眸看向皇帝。
“你是何人,有何冤屈?”皇帝问。
喊冤鼓自设立以来,从未被敲响过,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当它是一种摆设了。谁知道,在今夜,除夕,最不可能的时间,被人敲响了。
皇帝除了不高兴,却也有一些好奇心。
方汝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叩首道:“民女方连碧,拜见陛下。”
皇帝的脸色霎时沉了。
他知道方汝,却不知道方汝的相貌。刚才还听何立光说抓不到人,他以为方汝得到了消息,已经逃了。没有想到,她如此大胆,竟然敲了喊冤鼓!
怪不得,宋月白竟然站出来要替她挨板子。
皇帝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霎时赫赫威压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
帝王威压,百官臣服。
方汝的声音却依旧平静稳定:“民女敲响喊冤鼓,是为黎民,为宝华,为社稷,为陛下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