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翠竹-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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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铺子,慕君娘已经烧好了一大锅水,接过猪头和猪大肠,麻利的开始处理起来。猪大肠尤其要处理干净,不然怎么吃都是一股腥臭。
慕君娘拿把剪刀,慢慢剪去大肠外的肥油,再把大肠灌满水,找根筷子,从肠子开口处把外皮往里推,直到把肠子内部翻到外部,这样就能保持大肠完整。
然后加点面粉和盐到盆里,再加少许水,使劲反复搓洗猪大肠,直搓到有大量胶液产生为止,用清水冲洗干净。
再用料酒或是白醋加少许水,搓洗一遍,冲净。最后把猪大肠倒进锅里猛火滚烫三到五分钟,捞起用清水冲一下,沥干备用。
慕君要去隔壁“回春堂”买些卤药,映荷听了,自告奋勇代去,慕君写下给她,自己留下帮娘。
映荷来到“回春堂”,只有于大夫在柜台。
她磨磨蹭蹭的拿了东西,左等右等也不见于元意出来。
本来端午次日,映荷特意跟了娘过来开铺,就是为了见见于元意,送自己亲手缝的香包给他,可整日都没见他人影,没想到今天他一大早还是不在。
映荷忍不住了,问于大夫:“舅舅,这段日子怎么不见表哥?”
“哦,元意去囚牛峰上送药了,最近去的比较密。”于大夫笑呵呵的答道。
映荷只得回到隔壁,把东西交给慕君,就闷闷不乐的去做她的绣活了。
慕君和娘弄净猪头和下水,斩件切块,就放到大锅里煮了起来。水开后,撇去白沫,加入生姜,葱把子,糖去腥,又加入药包提味,纱布里包的是八角,桂皮,三奈,陈皮和小茴香。
灶上煮着,慕君又和娘提了水,开始处理其他的东西。
家里带来的毛豆,鞭笋洗净,花生剥米,土豆削皮,还有鸡蛋,煮熟剥壳。买的豆腐干,面筋和烤麸切成半个巴掌大小,放锅里上油,细细炸成金黄色再捞出。最后把这些东西一起放入大锅内,和肉一起卤。
夏于氏看着忙碌的女儿,觉得自从落水后,女儿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这让她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欣慰女儿能照顾好自己了;又心酸女儿马上及笄,能嫁人了,以后就要为别人家操心了。
慕君看着娘在一边揉眼睛,还以为是薰到了,忙让娘出去。夏于氏收了心思,笑着说没事。说话间姑姑也进来帮忙,留映荷在外面看着。
姑姑淘米,慕君娘和面,慕君细细切了腊肉和菌子,在另一个灶头上支起个大蒸笼。
几人在后厨忙了一上午,近饭点的时候总算准备妥当,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开摊了。映荷面皮薄,躲在屋内未出。
在门前摆条长竹案,几层高的蒸笼搁好,大锅里的东西分开切了,每样盛些到小碟里,摆在案上,色泽红润,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又留些在小锅里,架在红泥炉子上,煮的咕嘟咕嘟响,肉香四溢,还夹着股清香,很快就有人过来。
“这卖的什么啊?真香…”一位农人打扮的男子问道。
“大哥您自个看啊,这荤的,猪头肉和猪大肠,十五文一份;素的五文一份;鸡蛋五文一个;看上什么还可以拼在一起买。还有这白面馍,三文一个,夹着菜一起,好吃又管饱。”
夏婉娘说着,掀起蒸笼,指指里面的馍。
“那旁边的是什么?”客人眼尖,看见蒸笼里面还有一截截竹筒。
“这个是竹筒饭,十二文一份。”
慕君拿出一个竹筒,解开缠在上面的荷叶,揭开一剖两半的竹筒,鲜香扑鼻。暗红的腊肉丝伴着菌子,油汪汪的,糯米饭晶莹剔透,还有股竹子的清香。
“要一个竹筒饭,再来个白面馍夹一份素菜。”看了半天,客人都咽口水了。
夏婉娘接过铜钱,夏于氏麻利的片开馍,把菜夹进去,用荷叶包好,并竹筒饭一起递给男子,男子提了就往西市的方向去了。
接下来三三两两,陆续有人来买。还有那并不是赶集的,闻着肉香,想着也不贵,买了回去打牙祭。一个时辰下来,小锅里的东西已经卖完了,蒸笼里的东西也卖了大半。
人渐渐少了,夏于氏腾出工夫,各样弄了一份送到“回春堂”,于大夫吃着,连连赞好味道,知道是慕君做的,又夸了一回。
“哎,这君儿相貌,心性都是没得说,要能做我儿媳妇就真是好了……”对着自己的亲妹子,于大夫忍不住说出心里话。
“哥,你就别再提这事了……”夏于氏想起来就别扭,自家女儿落水的事怎么都和侄儿的拒绝有些关系,心里到现在还是不舒服。
“我多嘴,我多嘴……”于大夫看妹妹脸色,暗骂自己。
二人都未注意门口珠帘晃动,有人影闪过,却是映荷。她本是过来看看于元意回来没有,没想到听到这番话。
她重重咬了唇瓣,眼里上了一层水雾。
……
大悲寺
偌大的内寺十分安静,大殿方向传来和尚们做早课的诵经声,和着晨钟低沉,让人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全感。
一位小沙弥引了一位少年往药房慢慢走去。
少年眉目清朗,身形挺拔,一袭半旧月白衫子穿的无比熨贴,手持竹篓,正是来送药的于元意。
听闻住持一了大师医术高超,寺内众僧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由一了大师断症下药。故而寺内药房里备着些常见的药材,有何短缺,都是找山下的“回春堂”送来。
本来端午次日才来送过药,这才没隔多久,于元意却不请自来。
二人来到药房,放下药材,四下无人之际,于元意向小沙弥提出想拜见一了大师。
小沙弥自是以大师不会客为由拒绝,于元意笑笑,摸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小沙弥有些挣扎,再三询问于元意为何要见大师,于元意只说有事相求。
犹豫良久,小沙弥接过银子,塞进衣袖,引着于元意来到主持禅房外面一棵菩提树下,交代一句“在这等着,看你造化”就离开了。
于元意很有耐心的等着。
上次来送药时,他无意看见小沙弥领着一名绿衣女子匆匆走过,很像小翠。那日他一直在山门外坐到暮色四合,终于等到那绿衣女子跟着一顶小轿出来。
看真切了,正是小翠,那轿里的不就是……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每隔一段日子就会从中都城来桃花镇了。
日头越爬越高,蝉鸣愈盛。终于,远处缓缓走来一位胡须雪白的老和尚,看周身气度,应是大师了。
“桃花镇‘回春堂’于元意,见过一了大师。”
于元意自树下走出来,迎上去,恭敬的拱手见礼。
“哦,请问施主有何贵干?”
一了大师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少年,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么不近人情。
“久闻大师医术超凡入圣,元意一心学医,想拜在大师门下。”
“这……”大师捋着胡须。
“元意自问并不愚钝,经已中了秀才,也跟父亲也学过些,大师可随意考问。”
“那,你愿意出家吗?”
“啊?”
第13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地牢着火那日后,霍乘风就一直呆在衙门没有回去。
他广发人手,四处搜寻,城门各处也下令严加把守。几日过去了,仍是没有“不走空”三盗的踪迹,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几日也反复问讯过张牢头,可他还是那几句话,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次嫌疑最大的就是他,若不是他在桃花镇县衙当差几十年,从不行差踏错,为人老实忠厚,大家有目共睹,又经郎中证实确实吸入了迷药以致昏迷,他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刘丁有心从柳盛之那边打听,但真是狗啃王八,无从下嘴。问十句能答一句就不错了,还是似是而非的一句。
这柳盛之是县老爷最宠爱的小妾之弟,身份特殊,又着实有些能力,平日里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即使对着巡检使霍大人也是阴阳怪气,他对刘丁这样也不足为奇了。
霍乘风想着事情,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看见前方很多人排成一线,似乎在买什么东西,人群前面一条竹案后,站的正是她,后面的店铺牌匾上书“知竹斋”三个大字。
霍乘风停下脚步,看她手脚麻利地自蒸笼取出白馍,拿刀轻轻片开,夹些什么进去,再用荷叶仔细包好,笑着递给客人。
柳叶眉不画而黛,樱朱唇不点而红,笑的时候,嘴角酒窝盈盈,若隐若现。
许是忙了一阵,鸦黑的鬓发微微蓬乱,晶莹的小脸染了几许胭脂红,一袭普通水蓝衣裙,穿在她身上纤稠合度,说不出的明媚娇俏。
蒸笼一掀开,就腾起一阵白雾。站了许久,夏慕君微微有些出汗,她偏过头,抬起手背沾沾侧脸。
“请问这位客官要……”再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离得这么近,都能看到那漆黑的瞳仁里映出小小的自己。
“你随意给我选些吧。”霍乘风看到她惊讶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
慕君手心有些微微出汗,几日未见,心情好容易平复,他又来了。突然心跳如擂鼓,生怕被他听见,紧张的咳了两声。
手上动作却不慢,所有吃食都拣了一份,各用荷叶包了,也不管他是否吃得下这么多,递了过去,却不看他。
霍乘风掏了钱,接了东西,却并不急着走。
他转到夏慕君身后的“知竹斋”里,慢慢看了起来。一会拿起一个竹风铃用手敲敲,一会拿起小鹿形状的布偶捏捏,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
最后,坐在竹桌旁,解开荷叶包,就着白面馍吃了起来。
唔,猪头肉酥软,大肠有嚼劲,毛豆和花生爽口,鞭笋清香,土豆入口即化,豆腐干和烤麸吸饱了卤汁,咬下去,汁液淋漓,满口咸香。
竹筒饭也有些意思,掀开的一半竹盖上,竟然先挖好了两支筷子,用手轻轻一扣就出来了。腊肉搭配菌丝,糯米清香,回味悠长,吃完让人满足的不得了。
霍乘风看着夏慕君忙碌的身影,觉得很安心。
三刻钟后,人群渐稀,夏婉娘和夏慕君终于能休息一会。今日夏于氏身子见不舒服,映荷也说太热,呆在家里,只有姑侄两个在这。
夏婉娘并不认识霍乘风,一看来了客人,忙要上前招呼。霍乘风也不多言,看着慕君。慕君没法,只能让姑姑去后院休息,说自己招呼就行了。
夏婉娘走后,慕君走到柜台后面,霍乘风也跟了过来。慕君只低着头拨算盘,知道霍乘风看着自己,更不敢抬头了。
霍乘风看着她乌黑的发顶,暗暗笑了。
“夏姑娘,这个乌龟怎么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啊?我们店哪有乌龟……”慕君觉得奇怪,不由得抬头看。
“咦,刚刚还有的,夏姑娘一抬头,就不见了……”霍乘风长眉高高挑起,作出十分惊讶的神情,不过嘴角的一丝戏谑出卖了他。
“你……”慕君才反应过来,他是笑自己缩头乌龟!可一时又想不出话反驳,只能气呼呼的嘟着嘴,瞪着霍乘风,倒是忘了自己不敢看他。
“那日,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霍乘风突然收起笑容,手肘搁在柜台上,身子前倾,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没有。”慕君觉得莫名的呼吸困难,后退两步,想也不想就回答。
夏慕君两世加起来也没真正对男人动过心,这点小伎俩,在阅人无数的霍大人手上自然走不了几招。
“那,我再说一遍?”
“你,你,你……”慕君生怕他又说一遍,急忙捂住耳朵。
“我说……我叫霍乘风。”
霍乘风看她羞得满脸绯红的样子,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足像只无辜的小鹿,突然不忍心了,临了又改口。
他要说的是这个吗?慕君抬头看他,眨眨眼睛,心还跳得厉害。
“你爷爷的手工很好,能帮我做只竹笛吗?”
霍乘风站直身子。来日方长,不妨徐徐图之。
慕君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不过总算缓过气来,犹豫的答道:
“呃,我和爷爷都不通乐理,只怕做出来……”
“我懂,我下次去你家,跟夏爷爷一起做。”说罢,霍乘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起身告辞,走出了“知竹斋”。
看着他的背影,夏慕君轻吁口气,连连用手扇风。还好他走了,脸再这么红下去,恐怕自己要中暑了。
桃花镇北边皆是民坊,两边的小院子栉比相邻,鸡犬相闻。窄窄的巷子弯弯曲曲,走出小巷,就是北大街,一副热闹景象。
巷子深处,树木掩映下有一座宅子,朱红大门,两座金粉石狮气势威严。乌沉牌匾上书两个大字“霍府”,端的是铁画银钩,大气磅礴。
进得院门,才发现宅子占地极广,粉墙黛瓦,绿柳四垂。
绕过锦鲤戏水的影壁,几段抄手游廊中通相衔,抱厦门楼,雕栏画栋,顺着石子贴成的甬道,蜿蜒曲折,掩映在那葱郁树木中。
“嘤…”浮雕木床上的女子翻了一个身,一截玉臂探出锦衾。
“小姐,你醒了……”一旁等候的绿衣丫鬟给女子披上罗衣,递上一杯水。
“什么时辰了?”女子揉揉眉心,觉得口干舌燥,将水一饮而尽。
“申时刚过。”丫鬟立在床边,仔细地盯着自家小姐,好像在观察什么。
“哦,那我睡了一夜一日……”
“小姐,现在,是第三日申时。”丫鬟有些迟疑,还是说了。
“什么?”女子有些吃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睁大,旋即脸色慢慢发白。
“小翠,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女子环抱自己的胳膊,垂下头,看不清脸,只有满头青丝在夕光中放出幽幽的光。
“小姐,不会的,你肯定能医好的……”
女子听了丫鬟的话,只是摇头。
小翠眼里已经噙了泪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