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翠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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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坐了一会,和夏于氏,夏奶奶寒暄之后,于元意就起身告辞了。
从始至终,夏慕君神态自若。夏于氏和夏奶奶终于相信她真的没事了,婆媳俩互看一眼,心里都轻松不少。
傍晚,连绵不断的火烧云照红了半边天,村里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炊烟。田埂小路上都是荷锄归家的农人,夏云峥和夏若虚也从学堂回来了。
于元意带来的葡萄在井水里湃了几个时辰,酸甜冰凉,正好解暑。
夏云峥边吃着葡萄,边骂于元意不是东西。
而夏若虚在看过夏云峥的功课后,气的直瞪眼睛,只差没跳起来,冲着儿子吼道:“写的什么乱七八糟!起码人家于元意的学问比你好!人家大不了你几岁,已经中了秀才了,你呢?”
夏云峥不服气的争辩:“人各有志,我以后一定不比那小子差!”
夏爷爷夏奶奶笑着过来打圆场,夏于氏忙着张罗饭菜。夏慕君呢,忙着剥葡萄给满屋跑的小慕兰吃。她心想:原来日子要这样热闹才好,以前孤清惯了,却是不知。
用过晚饭,夏爷爷和夏奶奶摇着蒲扇,去村口的大榕树下听人讲古。夏若虚带着妻子在天井纳凉,小慕兰高兴的围着爹爹娘亲跑来跑去,手里拎的竹叮当摇的满屋响。
夏慕君和夏云峥则负责给各屋熏艾蒿,以驱散蚊虫。
放好点燃的艾蒿耙子,屋里渐渐腾起一阵浓烟,夏云峥眨眨眼,问她:“姐,真不恼了?”夏慕君轻笑一声,说:“我本就于他无意。”
夏夜,漆黑的夜空明星点点,除了偶尔的蝉鸣蛙叫,整个村庄都陷入了寂静。
………
这日清晨,夏慕君早早起来,熬了稠稠的红薯稀饭,还切了自家腌的咸鸭蛋和酸萝卜。萝卜丝细极,两滴香油下去,配上橙红的鸭蛋黄,家常的佐粥好菜。
爷爷和弟弟各吃了两大碗,备好柴刀,趁着暑气还未上来,准备去后山砍竹子。夏慕君喂完鸡,拿上草帽,也要跟着去。
来到山腰竹林密集处,选定大小合适的竹子,爷爷和弟弟就开始忙碌了。夏竹质地坚硬密实,做成用具结实耐用还防虫,不过砍起来就十分费力,所以俗语话“砍冬不砍春夏”。但现在爷爷急着卖了换钱,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砍竹子夏慕君是帮不上忙的,她跟着来是别有目的。
她在竹林里左看看,右摸摸,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只见她拿了一个布袋,捡了些竹叶,又拿出小刀,刮开竹皮,取中间层,一并装入袋中。可是她还是没有看到最想找的东西。
爷爷见她左顾右盼,停下手里的活,问她:“君儿,你在找什么?”夏慕君想爷爷成天跟竹子打交道,也许见过,答道:“爷爷,你有没有见过竹节间有淡黄色的凸起?”
爷爷想一想,似乎是有这东西。他带着孙女在竹林里转了几个圈,终于看到一颗颇粗大的竹子上有鸡蛋大一块隆起,正是夏慕君要的。后来她自己也找到几块,不过都比较小。
难得的是,她还在一些枯竹的根部找到了不少深色菌类,香味浓郁。夏慕君特意留下些个头细小的,还用红绳绑在枯竹上,告诉爷爷这些竹子砍不得。爷爷看她一脸的认真劲,笑着应下了。
忙到日上三竿,暑热难挡,祖孙三人开始下山了。爷爷和弟弟一前一后,扛着砍下的竹子。路上,爷爷又挖了些鞭笋,这东西可以入菜,鲜嫩爽口。
夏慕君回到家,顾不上擦汗,先将布袋中的竹叶,竹皮,竹节上扒下来的隆起物和菌子等物倒出,在圆竹筛里仔细摆开,放到通风阴凉处。
弟弟的粗布短衫早都被汗浸透了,索性脱了,打了井水往身上浇,墨黑的发梢沾湿在肩头自己也不察觉,还促狭的把水珠溅到姐姐身上。
见姐姐不理,夏云峥还笑姐姐:“你晒这些东西干嘛,能吃啊还是能穿?”夏慕君但笑不语,自顾自地忙活。
爷爷擦过脸后,开始处理砍下来的竹子。
今天爹爹难得休沐在家,赶紧卷了衣袖要过来帮爷爷。爷爷就让他拿了柴刀把竹竿上的细竹枝刮掉,算是最轻省的活了。就这样,爹爹一会就把手伤了好几处,都是小口子,惹得夏慕君和弟弟在一旁偷笑。
“算了,算了,你去写字吧,你儿子做的都比你强。”爷爷一点也不给面子的说。爹爹不敢反驳,瞪了一眼儿子,悻悻地回书房,留下能干的儿子给爷爷帮忙。
说起来爹爹对农活真的不在行。小时候奶奶带来的陪嫁丰厚,爷爷的手艺好,又肯干,攒下的家底儿颇丰,雇了佃农料理田地。爹爹只一心念书就好,考上了秀才也算光宗耀祖,更没人指望他干活了。
后来连遭灾年,地里收成不好,官府又课重税,土里刨食愈加艰难。当年姑姑出嫁,也少不了一笔稍像样的嫁妆。
奶奶产后亏损,常年身子弱,隔三差五就要延医请药,花费不少。所以现在就算加上爹爹学堂的进项,家里也只是略有起色。
说话间,奶奶和娘亲带着小慕兰回来了,提篮里装着新鲜的菜蔬,翠绿欲滴,原来是料理菜园去了。已近晌午,婆媳俩忙进灶间准备午饭。
夏慕君趁空取出昨晚收集的葡萄皮,洗净后加水煮开,拿细纱滤去皮,得了一大煲紫色的葡萄水。
再把小慕兰的一条已经褪色的布裙和几块旧手绢放进水里,加盐少许,静置固色半个时辰。衣裙拿起来时已经染成了紫色,又取清水洗去浮色。晾干后,颜色变淡,更像丁香色,还带着一股果香。
小慕兰一直在旁边好奇的围着姐姐转,这下看到自己的旧衣裙换了颜色,高兴的嚷着要穿上,还甜甜地问姐姐自己美不美。夏慕君看着妹妹天真无邪的样子,也被逗笑了。
……
歇过午后,家里的木门被敲的“砰砰”响,是村里的李大娘,她带着女儿青莲来找夏奶奶了。
青莲已经定下亲事了,明年开春就出嫁。李大娘最近正张罗着给女儿备嫁妆,全村人都知道夏奶奶做的一手好绣样,当然要过来学学。
李大娘是个爽快人,女儿性子也随她,进了院就说个不停。夏奶奶和夏于氏招呼李大娘进里屋看绣样,青莲则拉着夏慕君坐在滕架下的石桌旁。
虽然青莲略长夏慕君几岁,但小姐俩的关系很好,一个活泼,一个娴静,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李大娘打算明日带女儿去镇里赶集,看看有什么好料子,驴车都借好了。在青莲一再要求下,夏慕君答应一起去帮眼,顺道去舅舅的药铺拿奶奶的药。
临睡前,夏慕君仔细收好已经晒半干的竹叶等一应物事,暗自期盼明天能一切顺利。
第3章 猪头()
桃花镇,地处青州西南,是从青州往皇城中都的必经之路。镇子依山而建,虽然不大,占了地利之便,往来行商如织,也算繁华。
今日正是赶集的日子,附近村落的人们都会过来桃花镇,囤物换物,买卖交易。镇子西市就是专为赶集而设,各种小摊依次摆开:胭脂水粉,布匹衣裳,书画瓷器,农具器物,杂耍把戏,应有尽有。
小小的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一片热闹的景象。
李大娘一行人正是在西市,好容易挑完了衣料,还要去选脸盆床扫之类小物件。夏慕君跟她们约定时间在西市拱门前会合,就急忙赶往舅舅的药铺。
来到“回春堂”药铺门口的时候,正碰上舅舅舅母要出去,舅舅关切地叮嘱她几句,打扮华贵的舅母眼高于顶,勉强哼哼两声就离开了。因为总是来赊药材,势利的舅母一向对自己没好脸色。
夏慕君告诉自己不用在意,擦擦汗,握紧了手里的提篮,撩起裙摆就进去了。
药铺里阴凉昏暗,点了防虫的线香,和各种药材的气味混在一起,微苦却并不难闻。于元意正在柜台,手边堆着一些竹简,看到表妹来了,嘴角扬起一贯温和的笑。
见表哥熟练的包了夏奶奶惯吃的补药之后,夏慕君并不急着走,她一一取出先前晒半干的竹叶,竹中皮,淡黄凸起还有竹根下捡的菌子。
“表哥,你看看这几样是否认识?”
表哥拿起各样物事,且看且闻,问道:“这可是竹叶,竹茹,竹黄和竹荪?”
“表哥,你们药铺收不收这些药材呢?价钱几何?”夏慕君点点头,声音里带了一丝紧张和期盼。
其实家里药铺经营已久,自有相熟的药商供货,不过这竹黄和竹荪本身并不常见,表妹带来的一看就是野生的,品相也数上佳。
竹黄镇惊安神有奇效,家里药铺的“抱龙丸”和“利惊丸”都是由竹黄主配。竹荪则药食两用,列为“草八珍”之一,滋阴养血,益气补脑,价等黄金。
表哥略沉吟,道:“收是收的,只是这竹叶和竹茹价钱并不高,竹黄和竹荪虽价高,却极为少见……”
“收就行了。”夏慕君的声音明显愉悦起来。
“表哥,我有一不情之请,日后可否用这些来抵我奶奶的药费……我会一直送来的。”夏慕君略看表哥一眼,又低下头去。
“自然可以。”于元意温和地说。
“那舅母那里……”
“放心,我能做主。”
夏慕君此时才真正放松下来。自从夏慕替了夏慕君,前世从未拥有过的亲情让她倍感珍惜,却也不安,她一直想为家人做些什么。
时间尚早,喝着表哥冲的山楂茶,夏慕君好奇地在药铺里走走看看。
进门的一面墙上有一个小小神龛,里面供着药王神像,几柱线香袅袅。
排列整齐的暗沉木制小抽屉占据了另一面墙,这就是“百眼柜”了,抽屉上嵌的铜环都已摩挲光滑,铜环下方用竹签标注着药名,“当归”,“白参”,“黄精”,“何首乌”……
夏慕君不自觉地读出了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道:“表哥,你知道去哪里买药材苗吗?”
“后院药圃倒是有一些,怎么,你要种药材吗?”
“有这个打算,这里有黄精,三叶青和金线莲吗?按市价给我就可以了。”
看着表哥疑惑的眼神,夏慕君作镇定的解释:“我在一些书简上看到这几味贵重药材的料理方法,想着如果能种好,也算一门生计。”
最后夏慕君小心的提着竹篮离开了药铺,心满意足之余,她暗自盘算着要尽快还清欠下的药钱。除了奶奶的药,三样药材苗,她还问表哥要了一些八角和桂皮,想着也许有用。
看着夏慕君的衣裙消失在门口,于元意回过神继续翻看手边的竹简,不过眼前浮现的都是夏慕君的各种神情,灵动的,期待的,好奇的,坦然的,唯独没有以前常见的羞涩和仰慕。
手指摩挲着她带来的竹叶,于元意觉得这个表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回到西市拱门的时候,青莲母子还没有过来。夏慕君看到远处的猪肉案,心中一动,虽然手里银钱并不多,她也想给家人做点好吃的。
夏慕君挽起衣袖,挑起肉来。新鲜是新鲜,可也贵,一斤就要三十文钱,掂掂手里的钱袋,她迟迟没选定。
老板看她的样子,知道是嫌贵,也不恼,从肉案下掏出个大猪头。
因猪头又硬又骚,还毛多肉少难处理,大家都不愿买。这个猪头,少说也有十斤,老板和气地说只要一百文,夏慕君心里算一算就要了。
青莲母子买的东西太多,先去拉了驴车来装,才赶来拱门。远远看见夏慕君的身影,青莲大声招呼她过来。
夏慕君一手提着扎住猪耳朵的稻草绳,一手提着竹篮,费力的挪过去。突然由不远处极速奔来一人,带起一阵疾风,还给她撞了个大趔趄,险些倒地。
夏慕君还未站稳,只听见“得得得”,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转瞬已至。
也许是被她手中瞪大眼睛的猪头吓着了,健壮的枣红马突然停下,高高扬起前蹄,拼命晃动脑袋,嘶叫不已,口里的沫子都快溅到她脸上了。
夏慕君来不及反应,被惊的跌坐在地,要不是马的缰绳被死死拉住,恐怕此时她已经受伤。
马上的人一身玄衣,腰挎横刀,头戴云纹帽,满脸的大胡子,只露对眼睛出来,却是寒光四射。
只见他翻身下马,扶起夏慕君,沉声问道:“可有受伤?”
夏慕君茫然的摇摇头,大胡子又捡起滚落一旁的猪头,递到她手中,便翻身上马,双腿一夹,枣红马似离弦的箭追了出去。
在对面看到这惊险一幕的青莲和李大娘早已跑了过来,骂那大胡子连人带畜生不是好东西,又左右打量查验夏慕君是否受伤,险些又把她扯倒。
夏慕君被她们弄得哭笑不得,刚才的惊吓倒是冲淡了不少。
一路上,三人撑了凉伞,说说笑笑,把玩在西市集中买的东西,到也不觉得驴车颠簸,山路难行。
回到家中,离黄昏尚早,爹爹和弟弟在学堂还未归,爷爷上山了,奶奶带小慕兰出去串门子了。
夏慕君换了身干净衣衫,将药苗小心移栽到盆里,挖了湿润的黑土填好,放到院子角落阴凉处。
忙活完这些,她只垫了一块饼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好在夏于氏知道她定舍不得在镇上吃,给她留了面条在锅里,切了细细的青菜,还煎了鸡蛋。
“怎么买了这么大一个猪头?”夏于氏边洗猪头边问道。
“我馋……”夏慕君真的把夏于氏当自己从未见过的娘,不自觉地撒娇。
“呵呵,好,乖女儿想吃就吃。”
搬了张竹凳,她坐在灶间里吃,看夏于氏处理猪头。
先用火细细燎一遍粗毛,然后用一个竹片弯就的夹子拔,再用开水烫,刷子刷,冲净。
烧一大锅热水,焯过猪头,除去嘴周白膜,再用盐水浸泡,最后把猪头斩大件,和生姜大葱一起放进锅里煮。
夏于氏去准备晚饭,夏慕君看火,待煮开后,又加糖和醋,还加了从药铺要来的八角和桂皮。盖上盖子,用纱布封好缝隙,再浇凉水浸湿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