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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白夜问米-第5部分

小说: 白夜问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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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媳妇,竟然也是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女汉子。他低头看着她,忍不住露出这些天来第一抹笑:“你要不要,跟我走?”

    后来,小媳妇,就成了老林的妻子,林愫的奶奶。一双巧手,秀外慧中,八字极硬,是老林此生挚爱。

    可这样硬的八字,也还是只能陪伴老林十几年岁月。

    奶奶死之前,握着老林的手,面色沉静,目光却是藏不住的哀痛,对老林说:“我既高兴,也伤心。”

    老林摩挲着她的手指,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她枯槁的手背上:“别说傻话。”

    她却微微笑:“我高兴的是,我终于有一次,可以死在我亲人之前。”说完,又勉力抬起手指,摸摸老林泛白的发梢:“可我也伤心,这丧亲的苦痛,总要你承担。”

    她手臂脱力,坠在了老林膝上。老林再也支撑不住,痛哭出声,肝肠寸断。

    宋书明听林愫说完,竟不知如何接话。他这两天所见所闻,几乎已远远超过以往三十年。他低头思索一阵,问林愫:“那金刚杵现在在你手里吗?”

    林愫摇头,老林被焚当日,带着小匣子去赶的社火。出事之后小匣子也再没见过,不知是不是

    那晚与老林一同被烧成了灰烬。

    “我可以画下来给你。”林愫说。

    宋书明略有些失望,等过了两天,林愫把画好的金刚杵的样子送过来,宋书明打眼一看,吓了一跳:“画的这样好!你该去学美术。”

    林愫淡淡回他:“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说完一伸手,说:“帮你画出凶器,两百块报酬该给我了吧?”

    这个案子迟迟没有进展,许大生突然之间如此着急找到宋书明帮忙,也是因为案情有了新的变化——春节刚过,京西远洋山水9号楼903室,中介来清理租客退租的房子,在客厅的小冰柜中,发现一颗冰冻住的人头。

    发现人头的这套房子被房东签给了中介,也一直是中介在打理,挂牌之后租给两个男租客,已经有两年了。

    这两位男租客,小丁和小李,是同一家it公司的同事,两个人一人一间卧室,合用一个客厅。找到女尸头部的冰柜是中介租房前就添置的,两个it男平时不做饭,靠外卖为生,冰柜很少用到。

    两个人更是一口咬死,压根不知道冰柜里怎么会出现一个人头。小丁还强调,前一天交房前,他专门将屋里所有电器家具都打开检查过,那时冰柜空空如也,绝对没有什么人头。

    租客说前一天交房的时候冰柜里没有人头,中介却说第二天查房的时候冰柜里出现了人头。那案情关键就是交完房的那一晚上。刑侦加班把监控录像抽了出来,却发现那晚将人头放进冰柜的,既不是中介,也不是租客。

赶尸() 
宋书明看过监控;凌晨1点左右;监控中出现一白衣黑裤面生男子;手拎着一个塑料袋;从电梯上9楼;如入无人之境般推开房门进入房间。片刻之后又从房中出来;坐电梯离开。

    宋书明看过笔录;口供中写的很清楚,租客不记得是否锁门,而几个中介口径一致;收房的时候,门并没有反锁,一推即开。

    这下口供对上;又有了监控;下一步案情进展原本应当很快,但是宋书明很快就发现;监控中

    这个拿着人头塑料袋的男子;肢体僵硬;动作笨拙;而且更出奇的是;他在监控中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睁开过眼睛!

    一个肢体残疾盲人;还做出杀人分尸抛尸这种事,实在是天方夜谭。身份排查又迟迟没有消息,资料完备的数据库里竟然找不出嫌疑人的身份信息;负责这个案子的老李连日来焦头烂额;两三天没有睡过囫囵觉了。

    万幸是冰箱中拿回来的女尸头颅第一时间就被送去刑侦处交给法医检查,隔了几天报告出来,负责尸检的法医老张一脸严肃的拉着宋书明说:“书明,这次这事我琢磨着真有点邪乎。”

    宋书明眉头一扬:“怎么说?”

    老张苦着脸,支支吾吾:“头部没有致命伤。唯一的伤口在眼睛里。”——女尸的瞳孔上,有九个并排的细细的针眼。

    老张学医入行这许多年,第一次见如此伤口。宋书明警校毕业这许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如此的伤口。

    两人仔仔细细研究一番,老张又打电话问了医院眼科工作的朋友,得到一句模模糊糊的回答,说曾听说过类似案例,很可能与邪教有关。

    宋书明那一瞬间立刻就想起了林愫寡淡的面容,和她恐怖的金刚杵。

    居然被她说中,这案子,还真有些不同往常之处。

    林愫这半年,也没有怎么闲过。她刚来读书的第一年还有些拘谨,首都对小摊贩算卦这些管理都比较严,她揣着高三暑假攒下来的微薄积蓄,幸好师范大学免学费又有补助,这才勉勉强强撑过最开始。

    等过了国庆,林愫就开始打工,刚开始只是带家教。但她中文系出身,并不吃香,赚到的钱勉强糊口罢了。今年过年,林愫回了老家干脆重操旧业,在荐福寺支了个卦摊替人问米。

    过年的时候,她遇上了一对回头客,大前年求姻缘的大龄女青年带着老公来还愿,竟包了一个两千块的大红包给她。

    宋书明仍是不甚相信:“你这么灵,不如替我也算算?”

    林愫还真认认真真起来,职业病犯了,一把拽过宋书明的左手,细细看他掌纹:“唔,事业出色少年得志”又摩挲他左手大拇指上一处硬结:“这个不好,主凶的,是杀生结。”

    宋书明被她软绵的手指来回抚过,赶紧抽回手,故作冷淡:“说的那个什么杀生结,是我左手拿枪磨出来的茧子。”

    林愫不高兴了。眉毛耸拉下来,低垂着眼。嘴角深深抿起来,再不看宋书明一眼。

    两人到了停尸房,林愫这次避无可避,强忍着恶心看了女尸瞳孔上的伤口。她低垂下头仔仔细细看了半响,起身皱着眉头对宋书明说:“这是注魂。”

    宋书明眉头一皱:“什么是注魂?”

    林愫摆摆手:“你听说过,湘西赶尸吗?”

    宋书明还是在小的时候看老香港电影,林正英午马演僵尸先生,几个道士赶着蹦蹦跳跳的抹着白脸蛋的清朝僵尸,一蹦一跳往前走。

    林愫笑了笑:“那个当然就是拍着玩的。真正的赶尸,其实就是背尸,有些人死在异乡没办法归家,赶尸人受家属所托,拿竹竿子把尸体穿起来,趁着夜色翻山越岭背回老家去。”

    她直起手臂演示给宋书明看:“喏,你看,一根长竹竿,搭在前后两个赶尸人的肩膀上,中间架上尸体,可不是就像僵尸伸长手臂一跳一跳。”

    “大部分的赶尸,其实就是这种特殊的快递员罢了。但我也知道,湘西渝北一带,兴蛊毒,有邪教蠡偈,擅长给死尸注魂。”

注魂() 
林愫曾在小的时候见过老林注魂。那时她不过四五岁年纪;白大嫂有天晚上哭哭啼啼扑进了老林的家门。白大嫂在外打工的大哥丁兴从脚手架上摔下昏迷不醒;工友送到医院;医生也只叹气摇头;让准备后事。农村人;讲究落叶归根;几个工友连夜包车把丁家老大拉回家;躺在屋里的土炕上,寿衣板材流水席都已备好,就只等着人咽气。

    老林也知道这事;还对着林愫叹了好几声命苦。一家人,眼看就要分崩离析,单只瞒着八十多岁的跟着丁老二住的老母亲一个人。

    却不知道是不是丁老二媳妇有心还是无意;竟把丁老大眼看就要咽气的消息透给了丁家老太太!

    老太太八十多岁年纪;一生生了十三个子女,成人的唯独两二一女;一直将这长子看成心尖子般的疼爱。听到这消息;竟迈着两只金莲小脚;从村东走到村西;硬是在丁老大家门口被白大嫂拦下来;白大嫂苦劝老太太不要相信外面的流言;跪下抱了她两条腿请她回去。丁老太太却只是流泪,说只有见到好生生的丁老大,才肯回家。

    白大嫂求到老林这里的时候;老太太已有两天水米不进;眼看着一家人还不及送丁大哥出殡,就得先给丁老太下葬。

    老林听白大嫂说完,沉默许久,拿起水烟袋来狠狠吸了一口,吐出又白又长一个烟圈来:“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天夜里,老林带着林愫,摸黑进了丁老大家中。老林掏出匣子中一个小布包,平铺开来,里面是一套长短不一的九回针。

    老林将拿银针一根根拿出,夹在指间,又让白大嫂撑开丁老大的眼皮,极轻极轻在丁老大瞳仁之上,细细扎上了长短不一九根银针。老林指尖磷火闪烁,口中轻呼:“进!”,又拔出银针,拿一枚铜钱给丁老大含在口中。

    老林扭头对白大嫂说:“让他早上去见你娘。时间千万不要长。见完了立刻回家。我在你家等你。”

    话音刚落,只见床上躺着的丁老大蓦得一个挺身竟坐了起来,白大嫂吓得尖叫一声,后退了两步倒在门框上。

    老林宽慰她:“莫慌,不过是个偶人罢了。”说着掏出怀中一只玉米穗子扎成的娃娃,头颅四肢前胸后背上正插着从丁老大瞳孔中拔出的九只银针。

    林愫还记得当年这个玉米穗子娃娃。她小时候玩具不多,老林拿玉米穗子扎成长辫子娃娃和小马,给她过家家。那晚上老林哄她要借她的玉米穗娃娃玩,她还不乐意了许久。

    老林把娃娃递给白大嫂:“把这个收在衣服底下随身带着。你带着它,你哥哥就听你的话。”

    白大嫂那天天刚蒙蒙亮,怀里揣着娃娃,身后跟着丁老大,深一脚浅一脚进了家门。丁老大明明是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此时却行动自如与常人无异。一进门,白大嫂往地上一跪,丁老大也跟着扑通跪下。白大嫂哭着求丁老太太:“娘,睁开眼看看,这不是大哥还是谁?”

    丁老太太眼已灰白,凑着清晨蒙蒙点光,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一把抱住大儿子的肩头放声痛哭,一家人哭作了一团。待丁老太太心情稍定,白大嫂又说:“娘,哥哥连夜回家看你,现在也得去睡上一觉吃些东西。”

    丁老太太抚着大儿子面如土色的脸庞连连点头,丁老大跪下连磕几个响头,这才转身就走。

    白大嫂不敢生事,一路双脚带风走得飞快,连跑带走赶回了丁老大家里。丁老大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一进房门,老林兜头就是一把绿豆,照着丁老大面门撒去。

    丁老大双手一挥,嘶吼着将绿豆挡开,烦躁不安向白大嫂撞去。老林赶紧上前去挡,但丁老大濒死之人却力大如牛,将老林顶出几步开外。

    老林也不慌,食指中指并拢沾几滴鸡血,在黄纸上几笔画出五芒定身符,一把贴在丁老大的心口。丁老大愣了一愣,仿佛上了发条的玩具一般肢体僵硬起来,手臂一抖一抖,脚步却不停,一蹦一蹦仍是朝白大嫂扑去。

    老林赶紧上前两步,从白大嫂怀里拽出那个玉米穗子娃娃,指尖引来三味火,幽幽荧光间,玉米穗子娃娃灰飞烟灭。丁老大哇了一声,仿如失了魂魄一般向前一倒,摔在了土炕旁边。白大嫂赶紧上前扶他,一摸方知不对,他明明已经气绝多时!

    老林长出口气:“三天之内务必火葬,免生事端。”说完,转身带着林愫回家去,很是消沉了几天。

    林愫问起他,他也只是长吁短叹:“注魂损阴德,必生事端啊!”

    这话确也不假。丁老大到底还是选了墓地落了葬。这之后不久,丁家怪事连连。丁家寡妇短短几年形容枯槁,油尽灯枯,没隔几年,就去了。村里传言说丁家晚上常能听到鬼泣声,丁寡妇死那么早,就是被鬼缠上了。

    林愫听见这话回去问老林,老林摸摸她的头,说:“人死灯灭,魂魄皆散。肉体就如同一盏空壳。湘西有邪教蠡偈,极擅注魂,就是将那孤魂野鬼收为己用,注入死尸之中,可保尸身不腐栩栩如生。再有技艺高超的,甚至可以让尸体行动自如,免去赶尸人背尸之苦。”

    又停顿一下:“可这世间哪有如此容易的事情。那孤魂野鬼好不容易有了肉身,又岂能轻松放弃?就算能将注入的魂驱逐出去,尸身九心既开,就是那砧板上的肉,妖魔鬼怪邪神孽灵,谁都可以侵附。”

    “林愫,你记住,邪教之所以是邪教,就是因为它心术不正。注魂予尸,必遭反噬,不外乎时机先后而已。”

死人() 
宋书明听林愫说完;略沉思一阵;问:“你刚刚说;丁老大被注魂之后;就跟常人一般行动无异?连丁老太太都认不出来?”

    林愫摇摇头:“这倒也不是。尸体注魂之后;眼睛不能睁开;所以白大嫂当天也只能趁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领丁老大去见丁老太;否则,就穿帮了。”

    宋书明眼中精光一闪:“还有什么别的特征吗?”

    林愫想了想:“其他,应该没有了。哦;不对,有些时候为了让孤魂野鬼听话,往往还会在尸身上加一道定身符。用了定身符之后;尸身就是真正的僵尸了;动作就会变得僵硬骇人。”

    宋书明猛的一拍桌子:“这就对了。”

    他想到激动处,干脆找出留底的监控;指着那个全程闭眼肢体僵硬的嫌疑人给林愫看:“你看;你说的肢体僵硬;是不是这种?”

    林愫仔细看过;虽仍有些摸不准;心中却隐隐有六七成把握:“我那时还小;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这人看起来,确实很像被注了魂。”

    宋书明起身;踱步到窗台前;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影,自言自语道:“之前的方向错了。该查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宋书明想到这,回头问林愫:“你之前说没有头,你没办法问米。现在有了头,能问吗?”

    林愫摇摇头:“注过魂的人,问也没有用。招来的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看宋书明有些失望的样子,又有些好笑:“宋警官现在终于相信问米?”

    宋书明面无表情淡淡一句:“死马当成活马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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