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凤华-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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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对着林弦歌那双深潭一样清亮却幽深的眸子,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尽管如今无论是东晋还是西燕,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常见的事,但他却打从心眼里觉得,无论是林弦歌还是阿钦兰,不会有哪个可以接受与另一个女子共事一夫。如今阿钦兰千里迢迢地追到了西燕,只怕这三个人,还有的好磨。
林弦歌却没有说话,她看着那隔间门口当作遮挡的美人屏风,目光十分平静。
不多时,阿钦兰便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她似乎是云雾一般,静静地不动声色地走动到人身边,却仿佛天女一般,淡淡地,却带着万种风情地瞥了林弦歌一眼。
“真是上天见怜,长渊有救了。”随后走出的却是沈丞相,他虽然性子在官场上磨练了数十年,已经相当沉稳,此刻却如同年轻了十岁一般,面上带着红润的喜色,“阿钦兰说,长渊中的毒,她曾经见过。”
阿钦兰点点头,她已经坐在一张圆凳上,放下了自己的面纱轻声道:“沈公子所中的毒,的确是来自西域不假。这种毒会让人陷入昏迷和沉睡,最终在昏睡中自然死去,若是中毒之人有内力,一旦运功,内力越深,便会发作越快,若是小女没有猜错,沈公子先前正是因为运用了内力——才导致如今昏迷不醒的局面。”说到内力,不知是不是已经知晓了什么,她那上挑的眼角有意无意地望了林弦歌一眼,随即立刻收回目光。
“不错。”
一直被忽略了的林弦歌却忽然开口,她身形瘦小,在室内中有多人时看起来十分不显眼,可是一旦开口说话,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被那沉稳平静,甚至带着隐隐的威严的语气吸引过去。
“我们在途中遇到北狄人的突袭,为了替我挡一刀,他的确是动用了内力。”
一旁的燕思齐和冬渔都有些不赞同地望着林弦歌,果不其然,沈丞相的脸色陡然一变,冷硬地望着气定神闲的林弦歌道:“什么?”
他的目光已经从一开始的忽略和冷待,变成了全心的怀疑。
燕思齐想着要打圆场,即便不是为了林弦歌,也得考虑那一心全扑在林弦歌身上的沈长渊:“其实是当时情势危急,大嫂她。。。。。。”可是,他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沈长渊与林弦歌独自离开营地去密林深处散心,是不假,北狄人分明已经归顺赫兰部族,却忽然出现一群身份不明的杀手,又是为何?
如果说成是林弦歌的精心安排,却也说得过去。
一时之间,沈丞相的目光紧紧锁在林弦歌身上,室内的气氛仿佛凝滞了起来。对视的两人,一个隐隐沉怒,一个平静如水,一旁的阿钦兰气定神闲,燕思齐和冬渔心中急得团团转,无奈实在是插不上什么话,构成了一副有些奇特的画面。
“不怪她。”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这声音本应该是低柔的男声,却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仿佛说话之人十分虚弱的模样。
沈长渊勉强扶着隔间的屏风,慢慢地、有些蹒跚地走了出来。许是连着几日昏迷,身子都有些不太适应,他倚靠着屏风站了好久,微微合上双眼,半晌后,才用更加谨慎的步子,向内室走来。
“那些北狄人,兴许是完颜津的旧部。我与弦歌离开营地,是我先邀她的。”他的嗓音有些嘶哑,一旁的燕思齐赶紧上前将他搀扶到床上,手足无措地拍着他的后背顺气。
沈丞相却显然没有心思听他的解释,而是快步走到床前仔仔细细地端详沈长渊的模样,喜道:“长渊?你醒了,看来,阿钦兰方才的那个草药果然有效。”
随着他的话,阿钦兰本是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听到自己的名字,却笑盈盈地上前来,虽是步子很快,却仍然带着飘飘的仙气。
沈长渊坐在床边,虽然病了许多日子,眼下带着乌青,人也消瘦了不少,他望向阿钦兰的目光,却仍然是灼灼的,带着道不明的情绪。
“你回来了?”
这句话中,可以有许多的含义和心绪,但是,却绝没有喜悦和期待。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平妻()
阿钦兰显然不是那种遭到冷遇,便会羞臊得不敢再开口的姑娘。她轻轻将垂至肩头的长发拨到耳后,嫣然一笑道:“若不是我来了,你可能便醒不过来了呢。”
她轻笑的声音也十分悦耳,虽然不是少女一样银铃般的清脆,却带着一丝低沉的柔美,如同鸟羽一般拨动着人的心弦。
“这种毒,我曾经见过。虽不是我们南疆的产物,但到底南疆毒物众多,稀奇古怪的外来毒物也不少。”她坐到沈长渊身边,手指轻轻地搭到他的脉上,沉吟道,“在我十岁那年,我祖父的部落曾经来了一位奇怪的人。他是个西域人,面貌装束皆与中原人不同,来时,是被一群中原人抬着过来的,同样也是昏迷不醒。我祖父是当年南疆部族中有名的巫医,尤其擅长各种毒术,最后,是他将那男子医好了送回去的。”
“哦?”沈丞相微微眯起眼睛,他拈着胡须道,“那你又是如何确认这种毒与你当年所见的如出一辙?”
“其一,此毒都是来源西域,其二,当初那男子的症状与沈公子如今相差无二,其三。。。。。。”阿钦兰自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个纸包,她的纤指轻轻将纸包打开,只见里头是碾得细碎的黑绿色粉末,“方才我将这药冲于沈公子服下,他立刻醒来,可见,我医治的法子是对了路子。”
此话说出,似乎便一锤定音了。沈长渊微微合上双眼,似乎默许了由阿钦兰医治自己,不再多言。而沈丞相自然是满面喜色,当下便着人将阿钦兰请到另一侧的房间,并送上许多珍稀药材和药童,供其使用。
“郡主。。。。。。郡主,你说句话呀,你看那个婷修仪,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什么公主,还说能治好人家。。。。。。她会不会趁机下毒什么的。。。。。。”
因沈长渊中毒未愈,沈丞相便着几个大夫轮流日夜看顾,林弦歌自然只能搬出,在院落西侧的一间厢房独自居住。冬渔一面将她的行囊收拾放好,一面嘴中颠来倒去地嘟囔。
她从前是没见过沈丞相的,不过因东晋沈府的人都和善,她便自以为是地将沈长渊的亲外祖当成了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如今一见,心中大失所望,不由自主地便想为林弦歌打抱不平。
林弦歌却淡淡的模样,只是独自坐在书桌前,提笔写着什么。她从阿钦兰开口,便一直一言不发,也仿佛看不见沈丞相那怀疑的目光,仿佛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一样。
“她害沈长渊?我看未必。冬渔,你把这封信交给魏千,让他想个法子,立刻送到东晋左相家去。”林弦歌半晌后才将桌上写好的一张纸提了起来,轻轻晾干,而后有条不紊地封好口子,递到了冬渔手中。
“左相?”冬渔微微睁大眼,她似乎有些疑惑。
“对,左相府的大小姐,赵氏赵如慧。”林弦歌气定神闲地将手中的笔挂起来,她连日里因赶路,加之心中忧虑,整个人难免清瘦了一圈,又不施粉黛,本就疏淡的眉目显得更加清冷,仿佛是水墨画中寥寥几笔勾勒出的美人一般。
冬渔低低应了一声,却仍然有些不服气地撅起嘴道:“那郡主,就真的为了沈少爷勉强忍了那女人的挑衅?你瞧她那副狐媚子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来勾引人的一样。”冬渔所言虽然有几分羞辱,但却也有几分是事实。阿钦兰所修习的南疆媚术的确纯属,哪怕她不用专心施法,仅仅是再寻常不过的举手投足,也有万般风情,无论男女,皆想拜倒在她的裙摆之下。
“忍?”
林弦歌轻启唇瓣,淡淡地吐出这一句。
“她定有后手。能从东晋皇宫死里逃生的女人。。。。。。必然不是什么善茬。”她不会忍,林弦歌再生以来,便再也没有委屈自己容忍过任何一人。不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如今她只要暂且收起锋芒,且看那阿钦兰究竟有什么目的。
然而,不过三日之后,林弦歌就知道了答案。
据燕思齐带来的消息,阿钦兰给沈长渊的解毒要择日进行,眼下还是一直用她的草药方子调理身子,延缓毒性,虽未能完全脱离险境,却也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精神头也不错。
“大嫂,你当真不担心?”虽然来时燕思齐已经告诫过自己,少多管闲事,否则林弦歌一旦动怒,他估计落不下什么好处。可惜他素来性子开阔,嘴上又没个把门儿的,不由自主地便多嘴问了一句。
自从阿钦兰开始替沈长渊医治,林弦歌就几乎没有再到过沈长渊的屋子,整日里不是在屋内读书写字,便是与冬渔一起潦草地做些女工绣品,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是身在自己家中一样。
“担心什么?”林弦歌莞尔一笑,“是怕她不好好治,还是怕她想取而代之?”
她手下放着的是一卷史册,观其封面,应是西燕的国史其中的一卷,那书页上有她做的批注,如今书看到了一半,书页一角上插了一片绛红色的叶子,权作标记之用。
燕思齐耸了耸肩,无可奈何道:“你倒是坦荡。”他却是眼睁睁地看着那阿钦兰每日借着诊治的机会,虽然不曾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却一言一行都是撩人,虽生得妖娆妩媚,偏生爱穿些素淡的衣裳,叫人看了便有极大的反差之感,更觉心神荡漾。
“对了,沈丞相叫你用了饭后过去商谈事情呢,大嫂,我那头还有事,先去忙了。”燕思齐在西燕也算是名门之后,因是沈丞相提拔上来的年轻人,故此与沈长渊关系极为亲近,眼下西燕尚无国君,他便代管了商之一部,成日里忙进忙出的,偶尔才能来看看沈长渊病情如何。
用了晚膳,林弦歌带着冬渔走出了院子。
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预感,可是面上却与往日无异。因是要见长辈,她换了件庄重些的衣裙,用沉实的青莲色将周身包裹起来,又用炭粉淡淡地扫了眉尾,无粉敷面,只化了一些胭脂扑在唇瓣之上,不过是简单的打扮,硬是将少女的年纪生生压了下去,反而显得威仪庄重,如同上位者。
“来了?”
沈丞相坐在正厅内,他显然也刚刚用过晚膳,正伸手接过下人奉上的一盏茶水。他身边,坐着的正是一身白衣素淡,楚楚可怜的阿钦兰。
“见过外祖父,阿钦兰公主。”林弦歌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沈丞相让阿钦兰坐着,却让她站在正厅中的用意,而是嘴角始终淡淡噙着笑意。
沈丞相见她毫无反应,冷哼一声道:“今日让你过来,是要告知你一件事。长渊解毒,须得在满月之日,由阿钦兰亲自来解,算来便是在十日之后,到那时,长渊便可病愈,完全无碍了。”
林弦歌微微颔首,站得笔直道:“那便要多谢阿钦兰公主了。”
“我本欲以重金相谢,或是给阿钦兰一个安身之所,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沈丞相顺着她的话头,沉声接了下去,“可是思来想去,她不过是个女子,身怀财物或是独自生存,终究是有些为难她了,若是感激不成,反而给人添了麻烦,反倒不美。”
“那外祖父有何好主意?”
林弦歌的声音十分平静。她站在正厅之中,仿佛一尊白玉雕像那般沉稳庄严,不言不语,便已经带着极为肃然的威压。虽是别人坐着,独她站在中央,却不知为何带上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的意思,是待长渊愈后,把阿钦兰迎娶入府,算作平妻。如此一来,既能保阿钦兰后半生平安顺遂,算是回报了她的救命之恩,又能办件喜事冲冲喜。”他的口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似乎根本没有过问林弦歌的意思。
所谓平妻,最开始便是一些在外经商之人搞出的名堂。因常年在外,有人便会在当地另娶他人,待归家之时携佳人归来,原配还在,那便是平妻。平妻也是明媒正娶,只不过与原配一先一后。此习俗从商人中传出,渐渐地,便被一些心怀鬼胎的寻常男子利用,竟也沿袭了下来。
“平妻?!”冬渔似乎忘了规矩礼仪,脱口而出,却被林弦歌一个眼神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冬渔不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林弦歌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阿钦兰面颊上微微带着娇羞的红晕,她低下头,仿佛是默许了一般,对着沈丞相盈盈下拜。
“且慢。”
林弦歌轻笑一声,那笑声竟比寻常时候清脆了几分,断得干净利落,在偌大的室内,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阿钦兰与沈丞相都望着她。那个身着青莲色的少女,分明是老气沉闷的颜色,可是在她身上,却仿佛自带了一层微光,仿佛。。。。。。这个少女与他们,原本就不再一个世界一样。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野心落空()
“平妻?”
她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字,但阿钦兰和沈丞相都并非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软弱之辈,区区一个林弦歌,不至于让他们露出什么端倪来。沈丞相点了点头,端起下人重新送上来的那杯茶道:“不错,平妻,先知会你一声。阿钦兰也同意了。”
“哦?”林弦歌慢慢地将头转向阿钦兰那一侧,只见她的面上满是冰霜一样的坚硬、寒冷,语气也是不急不缓的,仿佛深深的潭水,在不动声色地向外散发着寒气,“阿钦兰公主,愿放下公主之尊,与弦歌共事一夫?”
这话问的似乎是无用之举,阿钦兰仿若面带了几分娇羞,轻声道:“嗯。。。。。。阿钦兰也愿意嫁入沈府,毕竟。。。。。。沈少爷也是阿钦兰的救命恩人,如此缘分,乃是上天注定,日后,也要请弦歌姐姐多多照料了。”
他们在这头你来我往,似乎平静无波,但冬渔在一旁却憋不住了。她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乃是同一伙舞刀弄枪的死士一起长大,后来又每日与王府的暗卫合计做事,所谓的温婉和善都是勉强作出的模样,骨子里却是带着几分野性的刚强。
她从小的使命就是保护林弦歌,眼下,却见她在异国他乡被这些人合起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