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凤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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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作散,天色已经微亮,一抹冲淡的烟霞红色如同少女的胭脂,羞赧又娇艳,在春日清晨的凉意里格外美丽。
林弦歌却并未歇息。她一夜劳神,眼下隐隐现出淡青色的印痕来,不施脂粉的脸色也苍白得紧,令本就清淡的五官更有一番肃容之意。她借着收拾残局的借口留在了原先的院落中,眼下,夏荷奉上一盏热茶替她暖暖身子,她啜饮一口,两颊方才红润起来。
“郡主,人已经带上来了。”冬渔并秋霜押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强迫其硬生生跪在林弦歌面前。那人身形高挑,发丝蓬乱却能看出几处简单的饰品,尽管脸上沾满了烟灰,但能够辨认出,这是个女人。
“冬渔,夏荷,秋霜,今日之事你们做得很好,待我清理了门户,你们就可领赏。”林弦歌深谙驭下之道,不看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只柔声道,“春鸢却是可怜了,领不着赏钱不说,今夜。。。。。。那场火,让你受惊了吧?”
跪着的人方才抬起头,果然是畏畏缩缩、颤抖不止的春鸢,她以袖口囫囵抹了脸,现出两道泪痕来:“郡主。。。。。。郡主饶我!奴婢什么都不知什么也没做!郡主素来端庄知理,莫要冤枉了好人,凉了这院里人的心!”这话说得声泪俱下、软中带硬,春鸢却猛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哦?这么说,我命冬渔秋霜捆了你在我卧房中,再点起火来,却是委屈你了?”林弦歌不紧不慢地看着那张讨喜的圆脸上缓缓流下两道血痕,面上却波澜不惊,“看来本郡主还是太心软,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秋霜与夏荷站在林弦歌身边伺候,都宛如雷鸣霹雳一般被骇得惊住。她们从未见过林弦歌如此疾声厉色的模样,何况春鸢是院里的一等大丫头,平日不说呼风唤雨,却也凭着手脚利落、心直口快,博得了大多数下人的尊敬。今日之祸,也不知是何原因,自然心惊肉跳。
只有冬渔还算镇静。今夜沈长渊走后,林弦歌并未着急寻找那贴身之物,只因她清楚,既然沈长渊敢告诉她,就必然有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的把握。于是,她心生狠计,索性放一把火烧了干净。吩咐冬渔放火时,她还特意叮嘱冬渔,带两个暗卫将下人房里的春鸢捉来捆着,堵上嘴丢进床底,看着差不多了再着人灭火便好。
当时,冬渔也是十分诧异:“郡主,春鸢做错了何事?”
林弦歌也没瞒她,平静得分析道:“你仔细想想,沈家素来与我们王府无甚往来,沈长渊一个男人也不可能与江夏王妃有甚交情。既然如此,他又是如何向王氏透露内情,让他们寻到这里来?”
“郡主的意思是。。。。。。此事是有人偷听,故意泄露了?”
“不错。”林弦歌满意地颔首道,“沐浴之前,我特意吩咐了夏荷与秋霜去厨房烹茶取点心,厨房离咱们院子甚远,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们自然是不知的。而我这院子里,除了你们四个,再无人能靠近内院。你再想想,今日咱们赴宴回来,何曾见过春鸢的影子?出门前我吩咐她替我出府买些东西,也早该回来了。于是我想着,今日我在百花盛宴上落了林管彤的面子,还被她瞧见与太子交谈,她们母女自然气不过,所以一回府就要叫春鸢过去,吩咐些见不得人的事。待她回来伺候,却正巧听到沈长渊与我的对话,所以,就迫不及待要向她真正的主子邀宠了。”
“这么说。。。。。。沈小将军临走时知道王妃会来是因为。。。。。。”
“他武艺非凡,自然一早便知道,屋外有人偷听。”林弦歌思及此,眉心一皱,这下,自己与沈长渊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春鸢,我如今的脾气手段如何,你是见识了的。”林弦歌声音轻柔,甚至比平时更甜美了几分,听在一众下人耳中,却是格外得可怖,“我母亲早逝,你我相伴多年,我却不知,王妃给了你哪些好处,让你背叛了我。”
春鸢依然跪着,额头上的血花已经干涸,暗红发黑,像是生来便有的丑陋瘢痕。她只是一味抽泣,却仍然死咬着不松口。在她看来,林弦歌根本没什么能证明她已与王氏勾结,只要抵死不认。。。。。。
林弦歌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宁死不屈,是个好品质。但我生平最厌恶的,便是硬骨头的人!”她一拍茶盅,官窑天青冰纹瓷立时出现一道裂痕来,可见这一下是用尽了力气的,“夏荷,我要的东西可备下了?”
夏荷颤巍巍地应了一声,立刻将准备好的托盘呈上。只见那红油漆木上赫然是一个瓷罐,一把匕首。匕首锋利轻薄,刀刃在逐渐浓厚的日光中显得格外冷寒。
“春鸢,我在古书中看到过一个惩罚背主之人的法子,一直好奇,今日终于有机会一试。”林弦歌打开瓷罐,却是满满一罐浓稠蜂蜜,她翘起小指蘸了蘸,轻吮了一口,“割开人的皮肤,让她不至流血致死,再将蜂蜜抹在伤口上,收集些蚂蚁、毒蜂、蜈蚣一类喜甜的虫子来,毒虫嗅到蜂蜜,自然会又蛰又咬,毒液只让那人痛痒烧灼,却难以立时死去。。。。。。书中说,最后,这个人死时,浑身爬满了毒虫,竟是一块好皮都看不见。”
春鸢浑身一震,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般伏在林弦歌脚下,再也顾不得许多,拼命叫喊道:“郡主饶我!郡主。。。。。。奴婢知错,奴婢但求郡主留下一命,奴婢背主罪该万死,却是不得已而为之啊。。。。。。王妃。。。。。。王妃威胁奴婢,要将奴婢嫁给那管事的痴傻儿子。。。。。。奴婢实在不愿毁了下半生。。。。。。”
清脆的一声响,林弦歌将罐子合上,似乎是因为食了蜂蜜而愉悦,笑得格外甜蜜:“起来吧,若你听话,我自然饶你一命,但你要记得,我不杀你,是因为我留你还有用,而非你为了自己的婚事背叛,便是情有所原。你安分几日,自然能够得偿所愿。”
春鸢垂下头不作声,只默默起身,抽出手绢来将脸净了,也不去管冬渔等人鄙夷的神色。她虽生性爽朗,却也不是痴傻之人,往日的心直口快也有三分是故意为之,只为博得林弦歌的信任。今日她虽免于酷刑,但心里也清楚,往日里那些背主的下人,即便下场没有林弦歌描述得那般凄惨可怕,总是要以死谢罪,只是自己太过于习惯林弦歌温和的性子,从来没想过她也有如此一面罢了。
林弦歌命冬渔给她松了绑,又取来清水让她洗脸梳头,兀自饮茶。只凭自己与冬渔说的那些,当然不能够定下春鸢的罪,顶多是嫌疑最大罢了。然而,她记得前世十五岁那年,春鸢忽然被称病的王氏要了去伺候。这是她的大丫头,她本来不愿,但却一贯地忍气吞声了。没成想,不过一月养病,王氏竟说看中了春鸢做活麻利,心地纯善,将她给了林思源做个妾室。这一开脸便是姨娘,春鸢有个好前程,林弦歌也是替她欣慰。然而,今世想来。。。。。。恐怕春鸢早已被王氏策反,愿为自己的前程出卖她了。重生以来,她拔去了王氏插进来的几个眼线,唯独春鸢留下,林弦歌心中不敢肯定,今日一事,却不得不狠下心来。在众下人面前,也可以儆效尤。
回过神来,林弦歌发觉一众下人看她的目光都满含畏惧之意,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迁怒,便叹气道:“你们不用怕我。”
冬渔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忙上前收拾了碎裂的茶盅,点头道:“奴婢们都是忠心耿耿伺候郡主的,心中无鬼,就不会害怕郡主。”
林弦歌暗暗称赞她的机敏聪明,脸上却是露出一分哀婉:“今日一事,你们也看见了,若是我不放火,王妃便能栽一个与男子私通的罪名与我;若我不拔了春鸢这个眼线,将来她害我的机会更是多如牛毛。这府中父亲与大哥虽疼爱我,但我终究是个丧母的女儿家,他们纵有心,也管不到后院来,我若想平平安安挨到出嫁,也不得不心狠。”
说罢,她携起春鸢的手又道:“你不愿嫁那个痴儿,我自然保你,只要你日后听我差遣。冬渔,夏荷,秋霜,向来忠于我一人,今日又替我做事,每人领一两碎银并两吊钱。今后,我这院子里,忠心之仆皆有重赏,至于背主之人,我读书颇多,懂得的刑罚可不止方才那个。。。。。。”
春鸢只觉得自己手背上的手指十分冰凉干爽,却令她几乎站不稳脚,一场大火和方才的威胁早已让她锐气全无。再看周围众人,虽然有些吓着了,但林弦歌一番自白,难免引得下人怜惜,又有赏罚分明的气魄,此刻下人们却是更加信服于她了。春鸢无声地叹口气,本以为王妃斗倒郡主是迟早的事,没成想自己站错了队,免了死罪已是万幸,却是再不敢奢求郡主的信任和善待了。。。。。。
第十章 出府()
仿佛被地狱烈火灼烧一般,林弦歌被迫跪在地上,大片流淌的血迹沾在她白玉一般娇嫩的手指上,令她想要尖声惊叫。她抬起头,只见得完颜津和完颜真的面孔合二为一,狞笑着看那烈火舔舐她的身子。
她终于惊叫出声,方才发现自己在梦中。
一觉醒来,林弦歌觉得周遭环境有些陌生。清醒了半晌,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在老王妃的院子里头住着呢。
前日自己一把火烧了院子,本该去王氏安排的偏院里暂住。但第二天老王妃知晓此事,却是有些心疼她,遂叫人收拾了东西,将林弦歌带到荣景堂里住着,直到小院修缮好了为止。众人只道老王妃平日里孤僻古怪,竟对林弦歌另眼相待,一时之间有人惊讶,也有人上赶着来巴结这素来默默无闻的长宁郡主了。
“春鸢,替我梳洗,咱们去祖母那里伺候。”林弦歌眼神一片清明,丝毫没有方从梦中醒来的困倦模样,尽管她的单衣里早已被冷汗浸湿。
自那日之后,春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仍然是她贴身的一等丫鬟,跟在她身边伺候。只是,她们二人之间自然而然地有了隔阂,林弦歌并不是打算放过她,只是拿她还有用罢了。
“弦歌,住在我这院子里可还习惯?”老王妃此时面上满是慈爱之色,她手边放着林弦歌方才沏好的茶水,轻抿一口,满意地点点头。
“回祖母,弦歌能在祖母身边伺候,是天大的福分。”林弦歌一身家常衣裳,不过分娇艳也不太过朴素,这是能入得老王妃眼的打扮。林弦歌本不打算于江夏王府兴起什么风浪,但王氏所为实在是踩了她的底线。。。。。。她最恨背叛,而春鸢的事,让她不愿再被动挨打;而林邦彦也自来是不会护着她的。既然如此,得到老王妃的支持和宠爱,就是如今最重要的事。
“祖母一大早便和妹妹一起品茗,怎么都不叫孙儿一起?”二人正说着家常话儿,林翰飞忽然风尘仆仆自外头进来,还穿着一身官服,显然是自早朝下来便入了荣景堂,“可见祖母是只疼爱弦歌,却忘了孙儿了。”
老王妃目光柔和了一些,一边命身边的丫头替他打理好座位,一边拉过他来:“你这是什么话,你妹妹每日都来看我,你自从入了仕,成日里也不来我这了。”
林弦歌默默低头喝茶,自从重生以来,她面对林翰飞的心思总是有些复杂不明。对于萧逸之和林邦彦,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心中蔑视甚至仇恨,但林翰飞却是真心疼爱她,又的确是为了前程抛弃了她。十几年的兄妹之情一朝断绝,即使是如林弦歌这般冷硬的性子,也是很难做到。
“妹妹可还好?怎么我来了也不说话了。”林翰飞方正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他自然不知林弦歌的想法,只是一如往常地抬手抚了她的鬓发。
林弦歌稍稍平复了自己胸中涌起的情绪,一双剪水秋瞳微微眯起:“我正想去找大哥呢,只是担心大哥政务繁忙,不好打扰罢了。”
林翰飞微微皱眉道:“妹妹不必如此见外,咱们府里,父亲是个不管事的,母亲又。。。。。。唉,妹妹如果有事,尽管找我便是,大哥虽然无能,护着你还是没问题的。”他对于林弦歌在府中的出境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外院男子,不好将手伸到内宅中时时刻刻盯着。前夜王氏并林管彤和林思源的作为言行,实在是令他心寒,也对这个一向尊重有加的继母轻视了几分。
老王妃命自己的丫头轻轻打扇,许是坐得久了,开始眯着眼昏昏欲睡起来,听到林翰飞这颇有深意的话,也不禁肃容道:“这又没外人,说话不必如此顾及。”半晌,她又侧头过来凝视着林弦歌波澜不惊的面孔道:“你们的母亲,也是个眼皮子浅的,弦歌,可知道我为何让你搬来荣景堂?”
林弦歌垂头道:“自然是祖母疼爱孙女。”
老王妃却笑起来,枯皱的面上浮出深深的纹路来:“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拿这些话搪塞我没用。我知道你过去在你母亲手下受了些苦,如今趁我身子还好,还护得住你。。。。。。你是个女儿家,却又是个有主意的,今日翰飞也在,你不如听祖母一句劝,争强好胜并非好事,横竖几年后你便要出嫁,内宅中不敬继母,可不是个好名声。”
这话却是存了几分真心的。林弦歌清楚,老王妃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再与王氏争斗,争那一口气,不仅于自己没甚好处,反而会留下个闺中不贤的名声。她不由自主捏紧了袖口,心里却在嗤笑:老王妃是将门虎女,当年京城中有名的凶悍女子,半生戎马,随老王爷四处征战不知驳了多少人“女子不得从军”的论调,如今垂垂老矣,竟也如此在意起女儿家的名声来。可见,岁月磨光女子的锐气,也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事。
然而,在面子上,林弦歌还是要做得过去,于是她敛了眸中的情绪,亲手接了春鸢递来的糕点奉上,微微一笑道:“祖母教训得是。”
林翰飞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他听出二人话中的玄机来,眼见着气氛有些凝重起来,便笑着开口道:“妹妹素来聪慧,得父亲看重,如今祖母也疼爱起来,真叫人羡慕。孙儿就愚钝了些,只好想些法子讨祖母欢心罢了。”
“哦?”老王妃也是点到为止,听了这话便换了副慈爱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