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凤华-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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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是如何得知?”林弦歌对沈长渊能够获得各种渠道的消息已经不奇怪了,但是皇后早年的私事,还是如此隐秘的皇家秘闻,连皇帝本人都被隐瞒了多年,沈长渊又如何得知?
沈长渊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嘴角,笑道:“你可记得,当初祭天大典后,我与你说过,在后宫中,我认识一人,她欠了我的人情?”
也不知是何事,让一个后宫女子与不曾入仕的威武将军府二少爷有了牵连。林弦歌低下头去喝茶,不再多语。
“太子去查抄王家资产一事,进展如何?”皇帝坐在殿内,却并未理会案上堆积着的奏折,而是俯首望向跪在自己眼前的锦衣卫。
那锦衣卫应声道:“陛下,太子殿下已经着手去办了,先从京郊的田产开始抄起,属下去暗中看过,殿下毕竟于政务上有些经验,为人又稳重,办得也算是井井有条。”
锦衣卫退下后,皇帝才继续拿起一个折子,目光却始终没放在那上头的字迹上。
他脑中不知为何,始终都萦绕着婷修仪那个女人的话。昨夜冷宫,仿佛惊雷暴雨,他是定力过人,才勉强撑住,却不想到了道观中,气血一时涌上,才有了昏厥之意。
那个女人的目光如往日冰冷,她说话时,那丰盈诱人的唇几乎动也不动,仿佛是从腹中发出的声音。
“臣妾可观天意,殿下如今年迈体衰,靠服用丹药终究只有一时康健,若是继续这般养虎为患,只怕陛下今后会更加式微。”
“养虎为患?”这一番不吉利的话皇帝听得却少,他凝视着婷修仪的双目,若是旁人,在他面前如此直言,只怕当下脑袋就要落地,可婷修仪却不同。
天人临凡。。。。。。尽管他本来只信三分,但就连那道观中的道长,也曾暗示他,婷修仪身上有天人之气息。
“天意如此,臣妾既受命辅佐明君,自然只得直言相告。陛下数年之前,曾苦寻过一人,名唤归林,可有此事?”
“那归林公子,现下就在太子府中受命。而他之所以不愿为陛下所用,只愿为太子驱使,全是因。。。。。。归林公子是皇后当年与他人私通所出。”
皇帝险些掀翻了冷宫中的桌子,他怒视着婷修仪,可那女人却毫无惧色,只是冷冷淡淡地与他对视着。
“陛下,天命如此,臣妾只因爱慕陛下,才逆天而行。如今陛下听了这些,是要杀了臣妾也好,或是从此就将臣妾丢在冷宫中自生自灭也好,只是臣妾希望陛下能够保重才好。”
这句句言辞,都如利剑戳心,皇帝一时激愤之下甩袖出门,却又在道观服用丹药时吐血昏迷。那丹药是他平素常用的,从未有过问题,更兼有太医言明无毒,令他更加怀疑,这是否真的是天意如此。
皇后与他人私通。。。。。。天下闻名的归林公子在替太子做事。。。。。。无毒的丹药却险些令他重伤身子。。。。。。三件事串在一起,只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朕。。。。。。不服天意。”半晌,他将那折子掷到桌面上,目光冷凝着,如同锐利的兵器一般,“天意如此?朕偏要逆天而行!”
不出三日,林弦歌就知道,沈长渊说得计划顺利,其实不错。
她如今已经出阁,自然不能时时从林翰飞那里打听到朝中要事。幸好沈家待她也算不错,沈长漠与沈鹤澜每日用膳时,偶尔也会提及朝中的事,她若是有心多问两句,他们二人也都实言相告。
在看待女子,甚至女子是否可以对家国大事有兴致的立场上,沈家父子三人倒是如出一辙地开明,与东晋其他世家大族的男子完全不同。
“今日出了大事。”尽管古训有云,食不言寝不语,但是沈鹤澜却是行伍出身,对这些规矩礼节不大讲究,又是藏不住心事的耿直性子,众人刚刚入席,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今日皇帝将太子给关押了!”
林弦歌与沈长渊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言,坐在一旁埋头吃饭的沈长漠未免沈鹤澜冷场,咳了一声接口道:“是啊,这几日陛下一力打压三皇子,朝中众人还以为风向变了。谁知今日便将太子给拿下,还下了旨意,说他办事不力,中饱私囊,要严惩不贷呢。”
片刻后,林弦歌夹了一筷子菜进碗中,却没入口,淡淡道:“不知是因何事?”
“还不是查抄王家的事儿!哎,平日里,查抄家产一事不少官员都在其中捞油水,这一回,太子却是犯着儿了。”沈鹤澜感慨道,他说起捞油水三字,却是有些鄙夷的神色,教林弦歌有些另眼相看。
沈长漠接着道:“不止如此,我瞧着陛下这回,是真正动了怒。不仅将太子关押了起来,我还听兵部的几个人说,陛下下朝后召集了几个心腹大臣商谈,似乎是要议改储一事呢。”
改储!
林弦歌目光一凛,神色却平静。她望了一眼兀自喝粥,仿佛对朝堂之事丝毫没有兴致的沈长渊,心中计算了起来。
第八十六章 抉择()
于东晋而言,改储并非一件稀罕的事。
就算是当今的皇帝,从前也并非嫡长子,而是排行老五,但是他却凭借着赫赫战功成功在前代皇帝面前站稳了脚跟,有了功业,再谈封赏,自然有恃无恐。而当时的太子比起他来,显得稚嫩而心性不足,屡次在政务中犯错,导致自己失了前代皇帝的宠爱与信任。而当时的五皇子却步步高升,如有神助,前代皇帝临死之前便立下了圣旨,言明改储。
以嫡庶论尊卑,以长幼论位份,说起来其实是有些荒唐。但东晋到底是个民风保守,严守祖宗规训之地,故此即便偶有意外,却也仍然将这条规矩沿袭至今。
谈到改储,林弦歌便貌若不经意地问道:“改储可不是小事,太子殿下犯了什么错,竟要严惩至此?”
沈长漠咂了咂嘴,摇头道:“弟妹,你不知这朝中之事。俗话都说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谁能懂?只不过,这改储的确动静大了些,朝中人都猜测,曲曲抄家之事,即便办岔了,也不必如此重责,想必是于私事作风上,太子有差。。。。。。”
威武将军府的门风倒是不严,寻常人家在餐桌上妄议政事,总会被长辈斥责一二。可是一整顿饭吃完了,沈鹤澜也没说一句指责的话,只是在一旁听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陛下!臣妾求见陛下!”
皇帝正殿外,皇后被几个宫人拉扯着,尽管碍于她的凤体之尊,不敢过分用力,却也是拦着她不许进去。
皇后一身凤袍加身,妆容庄严肃穆,只是情急之下拉扯之间,鬓发微微有些凌乱,那扎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中挑出了几缕发丝来。
“臣妾有事禀报,请陛下务必见臣妾一面!”她厉声高喊,一旁的宫人见惯了皇后温文雍容的模样,不由得都停下了手,怔在原地。
殿外守着的一个宫女见状,便好心过来小声道:“娘娘,您现在还在禁足,贸然出殿本就是违抗圣旨。。。。。。再加上眼下陛下说了,有政务要处理,谁都不见,您还是回去吧。”
宫女好声好气的劝解却并没有什么用,皇后只是眉目一凛,瞪视了她一眼,随即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殿外,沉声道:“陛下有政务要忙,臣妾自然不会干扰。如此,臣妾便跪在殿外,何时陛下能够拨冗见臣妾,臣妾何时再起身。”
她提着裙角,当真端端正正地跪在了殿外,任谁拉扯也不再起身。
不到一个时辰,果真有宫人传旨,说是宣皇后面圣。她大喜过望,忙整理了衣裙,步入殿中。
最初入目的,总是殿内正中,端坐在匾额之下的皇帝本人。
她十六岁那年,便嫁给了这个男人。那时,他还不是九五之尊,只是个好舞刀弄枪的五皇子,沉默寡言,阴晴不定,却自有一种雷厉风行的风范。
后来,他一路直升,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即便是手足兄弟也敢下手毒害,终于在先皇驾崩之后,登上了那个宝座。登基大典那日,皇后的心中是有几分雀跃的,从此之后,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了,这万里江山,有身边的人一半,自然,也有她的一半。
只是。。。。。。后宫的生活,终究是她从前目光短浅,无法预设的。
兀自回想着,那比记忆中英挺高大的五皇子要苍老了不少的男子却先开口道:“皇后,你跪在殿外,究竟有何事要说?”
他眉目中的冷峻是皇后所熟悉的,故此也丝毫不惧,只是跪下磕了一个头道:“臣妾听闻陛下有意改储,特此相劝。陛下,储君乃一国稳定之根基,如今太子已然文武双成,行事稳妥,即便于抄查王家一事上有所疏漏,但罪不至改储,还请陛下体谅!”
“后宫。。。。。。不可干政。皇后可是忘了祖宗的规训?”皇帝面无表情地端坐着,目光却阴毒,直直望向皇后时,如同看待一个罪臣一般。
“陛下!此事关系国运,臣妾身为皇后,自然身负规劝陛下之责!”自成亲以来,皇后从未如此刚硬要强过,她跪在地上,却竭力与皇帝对视,而不是闪躲目光。
只听得啪地一声,却是皇帝直接将书案上摆着的砚台拂落在地,那砚台本是徽州进献的上好宝砚,质地坚硬,即便是从高处坠落,也只是发出沉闷的响动,原本在砚台中的墨汁滴滴溅出,竟有不少飞落至皇后的凤袍边沿。
“什么国运?!区区太子,怎么就关乎了国运?莫非皇后的意思是,这个太子就重要至此,朕要废了他,还是逆天而行不成?!”
他今日已经打算拟旨,处置了萧逸之,皇后的事却关乎他的面子声名,只得往后放放,却不料她自己往枪口上撞,这彻底激怒了皇帝。他眼角微微泛着暴怒的红色,额角爆出了几条鲜明的青筋。
萧逸之有罪,罪却不是什么中饱私囊办事不力,而是他私下里招揽归林公子,又极有可能是上天命定的,要替他之位的人。就好比狮群中,从前的首领狮子年迈后,总是要被新一代的年轻首领撕咬至死,皇帝畏惧这种新生的力量,畏惧自己从前的力量渐渐衰弱,更加畏惧一生戎马心狠决断的自己,会死于凄凉之境,无人问津。
他刻意打压了萧逸邗的风头,为的就是使萧逸之放松警惕,将这查抄的肥差交给他,却是引他上钩。即便萧逸之小心谨慎,不出纰漏,他身为九五之尊,就连夜闯太子府,不惊动任何人将那归林公子带出来,那就也有法子安插一些人,让萧逸之不错也得错。
他坐在高位,却觉得内心一片寒凉,片刻后,才凝注着那仍然跪着的皇后,沉声道:“不过,毕竟太子乃皇后所出,母子之情,其实感人。那朕便给你一个机会。”
“来人,将罪人归林带到殿中。”他提高声音,殿内伺候的宫人忙外出通知锦衣卫去办。
不过片刻后,便有两个锦衣卫押着归林公子来到殿内。他这几日似乎是受了不少的折磨,头发蓬乱着,身上的白衣凌乱脏污,还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被锦衣卫压着头跪下时,归林公子却一句话都不说,仿佛自己只是被请来做客一般。
皇后的心猛然一颤。她紧紧揪住了凤袍,却不知皇帝此时将他带来,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罪人欺君罔上,按律,本该大刑后处死才好。但朕听闻皇后素来宅心仁厚,那便不如让皇后作一个选择。”
说到此,皇帝的面上忽然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来,他的眉头虽是拧在一起,嘴角却高高上扬,说不出的吊诡怪异。
“皇后,如今你可以选,其一,是削去逸之的太子封号,贬为庶人,其二,是让朕亲手剜了这罪人的一双眼睛,然后不日处决,不知皇后,会选哪个?”他说话时是一字一句的,本是舒缓的语调,却令跪在地上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战栗起来。
归林公子与萧逸之,分明是同母的兄弟,如今却要他们的母亲在这二人中作出抉择,一个是从此前途尽归,半生心计付之东流,一个是受尽折磨,命丧黄泉,手心手背,无论割舍哪一个,只怕做母亲的人,都是要终生痛悔的。
皇后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不由自主地便望向了身旁的归林。
这个孩子,带着她的怨恨、不甘和恐惧出生的孩子,本不该落地,却偏偏天意要他带着一双失明的眼来到世间。在紧紧咬着牙关,生怕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会惊动其他宫人的阵痛后,见到嬷嬷抱着的这个孩子,皇后却忽然释然了。
既然天意如此,那她便接受。
一个外臣的野种,自然是不能留在宫中抚养长大,只因后妃侍寝皆有记载,月份不合,一旦招人疑窦便是死罪。皇后暗中将孩子送到宫外,却并未断了联系。她要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或许,日后有缘,还能相见。
许是上天见怜,归林自幼便聪慧过人,再大了些,夫子们都赞他天赋其才,可为栋梁。但皇后却无心顾及,只因她又生下了真正的龙种,皇上的嫡长子,将来的东宫太子,一个可以为她带来荣耀、恩宠和年迈之后养尊处优的生后的孩子。
在她的授意下,归林来到京城,暗中入了太子府。因他生来失明,本就难以入仕,而太子更以亲手足之礼待他,渐渐地,他便也习惯了作为太子幕僚的日子。
“皇后,朕要你,现在便作出选择。”
高位上的人之声,皇后听来,却如细细春雨一般,不足入耳。她望着归林的侧脸,那双失明的眼睛,因为她在孕期胡乱用堕胎药物而失明的眼睛,似乎也在微微翻动,要看向她一般。
她对不起归林,身为生母,却将亲子抛置在外,没为他做过一件衣裳,唱过一首童谣,甚至连一句教诲都未曾给过。
皇后整了整衣裙,皇帝此举,无疑便是为了折磨她的心神罢了,既然无法抗拒圣命,那不如。。。。。。尽早决定得好。
思及此,皇后轻轻咳了一声,她那素来都挂着温柔笑意的面上,却换成了如同铁一般的刚毅硬直:“臣妾。。。。。。恳请皇上,保归林公子一命。”
声音沉实,掷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