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王座-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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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下去还能让人心情愉悦、一整天都精力十足不会疲惫呢!”
约纳想了想,问:“阿赛,你喝酒有什么乐趣?仔细想想,根本是那个死了很久的孩子的身体在喝酒而已啊。”
东方人一愣,挠了挠头:“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想过,不过酒的香气、停留在嘴巴里的口感、咽下喉咙的回甘、喝到肚子里的暖意我是通过‘甲躯’切实感觉到了,——虽然真正的我可能在那个臭气冲天的世界大口嚼着蛆虫呢。”
占星术士嘴里开始分泌口水,他忍住恶心,坐得离东方人远了点。
“开玩笑啦,约纳兄!玩笑!”东方人哈哈大笑,拍打着约纳的肩膀:“再怎样也不会吃异界蛆虫的,那个世界的驱虫又小又难捕捉,口感酸酸麻麻的,一点都不好吃呢!”
“那就好……”约纳长出一口气,忽然感觉不对劲:“……等等,你要没吃过,怎么知道口感酸酸麻麻的?”
夜晚慢慢降临。他们正谈天的时候,车子驶入一条小巷,巷子尽头的假墙壁扎扎作响向两侧开启,一条隐秘的通道出现在眼前。车辕被卸下,大象被牵走,几条人影从两旁闪现,推着车厢继续前进。“我们要去的地方太狭窄了,巨象无法进入,由此改为人力推动,请耐心等待一下。”三曼陀的声音传来。
“但愿欢迎宴会上有酒喝。”阿赛小声嘟囔了一句。
“佛教徒是禁酒的。”三曼陀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东方人的幻想。
十分钟后,拐了几个令人晕头转向的弯,车子被推进一个小院,“请下车吧。”车夫跳下车厢,拉开了车门。
约纳的眼睛被外面的灯火晃得发花,他扯着阿赛当先走下马车,花了几秒钟适应明亮的小院,然后被吓了一跳。院子里黑压压跪满了人,男人,女人,小孩,老人,所有人都双手合什,恭敬地低着头颅。
“这、这是干什么?不要这样,快起来……”占星术士慌忙伸手搀扶最近的一个男人,东方人在后面悠悠地说:“约纳兄,我估计这些人不是在迎接你的。”
灰袍垂地,高乌遮尊者的身影缓缓步下马车。院子里的所有人同时拜伏于地,做出五体投地的大礼,面红耳赤的约纳从无数张深埋的脸孔上看到晶莹的泪水。高乌遮尊者没有停留,也没有搀扶这些被遗弃的信徒,他佝偻着身体缓步前进,行向灯火明亮的地方,像一个正在检阅自己国土的真正君王。
第192章 真佛之光(中)
被遗弃的佛教徒承受了太多苦难,尽管梵天没有在第九瞿维什提捕杀拒绝皈依吠陀教的佛教徒,但联合执政官还是奉命封锁了寺庙,摧毁佛像,建起梵天的真神金身。只有在隐秘的集会中,人们才能对私藏于室内的小小佛像焚香膜拜,向未曾给予他们帮助的满天神佛祈求来生的吉祥。每十名佛教信徒就有一名加入了俱利伽罗,为反抗异教徒的统治而出生入死。在残酷的灭佛运动中,佛教高僧大多被檀那婆无情斩首,在无人引领方向的情况下他们已经独自奋战太久,如今高乌遮尊者的回归给了他们宝贵的希望。
无人开口,老僧行走在沉默的人海中,忽然停下脚步。“你的病很重。”高乌遮尊者用混浊无光的眼睛望向一名中年妇人,妇人惶恐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嘴唇乌青。
“上师,她患了瘿瘤之症,已经医治多年了。”妇人身边的男人替她答道,“瘿瘤在背,已经溃烂成疮,上师……”
阿赛皱起眉头,轻轻摇头:“瘿瘤多由喜怒不节,忧思过度,而成斯疾焉。疮破则药石罔效,三日则死,已经没办法医治了……”
高乌遮尊者微微弯腰,伸出干枯的右手触摸夫人的脸颊。“上师,不可!”黑压压的人群一齐发出惊呼,语声中带着深深的悲怆和惊恐。
“他要做什么?”约纳不解地喃喃自语。
身边的“丑脸”利切沉声回答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称他为幽灵左手的最高战力吗?仔细看好,这是博大的慈悲之力,超出世上所有魔法与念术的神奇力量。”
妇人的脸色开始变化,深沉的、黑暗的、晦涩的死气涌上她的脸颊,接着化为几道细流传入高乌遮尊者的手指,老僧人皱纹堆垒的脸上并无表情,但一滴汗水从额头滑落,填满了眉心的沟壑。他身上宽大的灰袍无风自动,如同蜘蛛丝一样的漆黑线条慢慢爬上皮肤松弛的脖颈,老僧的右脸逐渐被黑色占据,黑暗正在侵蚀他的每一寸肌肤。
妇人发出干涩的呻吟,死气减少一分,她脸上的红润之色就增加一分,终于高乌遮尊者松开枯竹一样的手掌,恢复健康的妇人不敢相信地抚摸自己的后背,喜极而泣地扑倒在地亲吻高僧的脚面:“上师,上师……”
“上师!”人群一齐发出低沉的咏叹。黑气像活物一样在老僧人的脸上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眼角一滴浑浊的泪珠,黑色眼泪滴落地面,“哧”地在石砖地上腐蚀出浓浓的白烟。高乌遮尊者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迈步前行。
“这怎么可能?疾病又不是某种能量或者生命力,怎么可能被外界所吸收?”占星术士完全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揉着眼睛。那名妇人的嘴唇恢复了血色,脸上的皮肤红润而富有弹性,看起来已经完全摆脱了顽疾的困扰。
“丑脸”利切叹息道:“并非吸收,高乌遮尊者可以将患病者和中毒者体内的死气转移到自己身体中,他无法完全化解那些死气,只能用佛法之力将其深深压制,经年累月吸收的戾气都深深埋藏在他体内,每拯救一名信徒,他都要付出成倍的念力压抑体内死气的反扑,行、走、坐、卧,时时刻刻他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些黑暗像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一样蠢蠢欲动,只要一个念头的松弛,就可能爆体而亡。”
约纳和阿赛感慨万千地望着老僧佝偻的背影,不知该说些什么。高乌遮尊者在佛教信徒中的崇高地位原来缘由如此,没想到老僧冷漠的外表下藏着这样宏阔的慈悲。
一行人跟随老僧走入正屋,正堂供奉着一尊小小的金身佛像,信徒们跟随高乌遮尊者口诵佛号,虔诚行礼。一位穿着短衣、脚夫打扮的魁伟中年男子迎接众人到了后堂,“这是俱利伽罗支部领袖、西部总联络人三昧证道,我们的兄长。”车夫三曼陀介绍道。
“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大剑士冲他点点头,钢铁面具显示不出半点感情。
“听说你们除掉了一名檀那婆,天下苍生感念你们的恩德。请放心,这消息是进城之后三曼陀传给我们的,并未传入其他人的耳朵。上师,请您入席吧,如果您能多盘桓几日就太好了。”三昧证道合什行礼。
晚餐简朴而丰盛,尽管没有酒肉,素斋的美妙滋味也让约纳耳目一新。“接下来到何处去?”席间占星术士向“丑脸”利切再次提出这个问题,大剑士坦然回答:“在没有得到聆听者的下一条指示之前,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除非有特殊情况发生。”
“啊,我不能久留啊,我还要到吠陀首都摩睺罗伽去呢。”阿赛咽下一口罗汉豆腐,着急道,“难道又要分别了,约纳兄?”
正在与筷子搏斗的约纳无力地叹口气道:“没办法啊,阿赛,我似乎已经没办法随心所欲行动了呢……”
这时一名俱利伽罗的成员从外面疾步走来,将一个小纸条塞给三昧证道,支部领袖展开纸条一看,脸色立刻变得冷峻起来:“上师,这个消息……”
高乌遮尊者目光移向“丑脸”利切,示意三昧证道将纸条交给大剑士,老僧人从始至终就没动筷子,事实上共处这段时间里,约纳从没见他吃过东西。支部领袖恭敬地将纸条递出,“这个消息是西部边境的伙伴们拼死传出的,金翅迦砵底全力飞行,只花两个小时就到达了瞿维什提。”
大剑士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指尖在纸面上横着竖着划了几道,纸条化为细碎的粉末纷纷扬落下。“聆听者还没有指示对吗?”他低声问。
“还、还没有,利切……”占星术士明白他问的是自己。
“赤枭兄弟会的追击部队已经进入吠陀,正在全速赶来。”大剑士站了起来,“扎,出去协助祖塔警戒,摘星者在空中布下刀阵,防备来自上方的偷袭。三昧……给我们一间僻静的客房,准备好车驾,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去哪里?”三昧证道、约纳与阿赛一齐发问。
利切走出房间,留下这么一句话:“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出城向东,走到下一条提示出现为止。”
“耶!”东方人兴奋地拍打占星术士的肩膀:“又能跟着你们蹭吃蹭喝几天了,请多照顾啊,约纳兄。”
约纳愁眉苦脸地放下筷子:“大剑士利切、祖塔、摘星者、扎和高乌遮尊者,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强者,要他们也害怕到到处躲避的敌人该有多么强大呢……为什么这个兄弟会一定要对我出手?就因为我是什么背叛者的血脉后人 ?'…'”
“放心放心,现在我在巅峰状态,敌人再厉害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阿赛拍拍胸脯,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中闪闪发亮,“拼上老命也会保护你的!”
17岁少年不禁有些感动:“你对我真好,阿赛。”
东方人哈哈大笑:“谁让咱俩投缘呢,沾你的光吃到不少好吃的东西,打了几场很有意思的架,我还要感谢你才对呢!”
安静如水的夜晚在严密戒备中度过,追兵并未到来,金翅迦砵底的传信速度为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也或许是兄弟会并未切实掌握到他们的行踪。晨光初现时,三昧证道准备好了一辆轻便、快速的马车,两匹吠陀特产的六蹄健马扬蹄长嘶,这种奇妙的生物长着六条腿,奔跑时两条腿像翅膀一样收在身侧,通过筋肉移动,它们可以使用备用腿替换任意一条疲惫的腿,借此大大提升耐久力和机动性。
“我只能送到这里了,上师,各位尊贵的客人。”三曼陀双手合什深深施礼,“接下来我的兄弟三身藏会送大家继续东行。”他身边一位穿裙的矮胖男人同样躬身致意,“我是三身藏,俱利伽罗的驯兽师,请多照顾。”
东方人凑到约纳耳边偷偷说:“为什么这些家伙全都姓‘三’?难道真的是亲兄弟不成?可是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没等约纳回答,耳朵很尖的三昧证道笑道:“您问得好,客人,‘三’在佛教里是个非常特殊的数字,西部的俱利伽罗成员都以‘三’为假名首字,算是一种经典传承吧。”
这时高乌遮大师从屋中走来,目不斜视地走向马车,俱利伽罗支部的众多成员再次拜伏于地行以至高的礼节,“仔细看他的脚下,约纳兄。”阿赛小声提醒,拽一拽占星术士的衣袖。约纳闻言望去,看到老僧人的布鞋轻飘飘没有重量似的从尘埃上飘过,青石板的缝隙里悄悄生出无数根微小的青草,草叶迅速抽枝、生长,开除灿若繁星的小小花朵,接着衰败化为无形,若不是特别注意,根本不可能发现这在短短一瞬间中发生的奇迹。
作别了短短接触的俱利伽罗成员,马车驶上左镇灰白色的街道,这辆车的车厢较小,坐在车厢里的是约纳、阿赛、扎与高乌遮尊者四人。“没回家看看么?”东方人笑眯眯地问对面的平凡男人。
“我的家很快就到了。”扎平静地回答道。
马车转过几个弯,驶上了横跨大地伤痕的中央吊桥,车轮嘎嘎碾过颤巍巍的木头桥板,来自谷底的寒风吹得人浑身发冷。“到家了。”扎通过车窗望向外面,悠悠地说。
第193章 真佛之光(下)
第八瞿维什提的覆灭毁掉了成千上万的家庭,扎既然不愿提起这段古老的伤心往事,约纳与阿赛自然就保持了沉默。马车走到吊桥中央缓缓停下,三座吊桥在此处交汇,一栋白黑半白的屋子凌空建设在深渊之上,随着峡谷底部吹来的劲风不停晃动。“这是瞿维什提联合执政官的官邸,现在还没到办公时间,从这里穿过可以节约不少时间。”车夫三身藏在车顶介绍说。
“当官也是一份危险的工作呢。”东方人评论道。
相较于宽阔深邃的大地伤痕,轻便马车显得渺小无比,清晨时分吊桥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与车辆,车轮辘辘碾过桥板,足足十分钟才到达对岸。一大早,瞿维什提右镇的蒸汽机械就开始砰砰作响,气温起码提高了七八度的样子,在黑色的建筑群中穿梭了一会儿,一座宏伟的玄武岩建筑出现在眼前,从审美的角度说,这栋外表缠满诡异管线、贴着金属外壳、打着无数铆钉的半机械建筑连半点美感都没有,但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敢对它报以轻视之心,因为六层楼高的建筑物顶端刻着一行字:蒸汽傀儡术士协会(总部)。
作为距离蒸汽傀儡技术发源地埃克巴塔纳最近的大型城市,瞿维什提从火山之国对外开放的时刻起,就成为无数虔诚求学者的聚集地,在吐火罗与佛国韦达开放边境的和平年代里,来自大陆各处的异乡人背着沉重的背包徒步穿越国境线,从瞿维什提出发前往埃克巴塔纳寻求炙热蒸汽的梦想。协会顺理成章在座拥有天然活火山地热资源的城市成立,战争之城因蒸汽傀儡术士而繁荣,但强大的术士没能阻止城市在一次次战争中毁灭。在五大行会中,蒸汽傀儡术士协会是唯一命运多舛、总部遭到多次毁坏的一个,同时,也因这种反复毁灭与重建而具有其他行会所缺乏的新兴活力。
约纳呆呆地望着协会总部的异形建筑,先入为主的想法在渐渐改变,诚然这栋大楼并不符合传统审美,但若仔细端详,那分明是一具精巧至极的机械:缠绕楼体的管道像蛇一样蠕动伸缩,细密的纹路扩张、收缩,优雅地传递着能量;一只巨大的表盘嵌在大楼顶层,时针、分针、秒针、三个太阳的日相仪与月相仪滴答转动,透明表盘后面,无数精密的齿轮天衣无缝地契合在一起,在摆锤的驱动下流畅地转动着;楼梯上的每一块金属板都可以打开并转动,组成一面闪亮的镜子,无论在任何时刻都能将阳光反射至楼顶的扩散板上,给整栋建筑提供充足的照明;看着六根喷出浓浓白雾的烟囱,约纳怀疑这栋奇怪的建筑会不会根本像一具魔偶一样,随时可以拔起腿来到处行走?
“有时间的话,真想好好参观一下呢……”占星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