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也不要脸-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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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边的男人;坐姿笔挺;面容镇定,长风衣英伦皮靴,自然是谢豫。
他当然知道她的担忧;薄唇微抿了下说:“放心,迈克尔医生算是整个欧洲最好的肾内科医师。”
顾冉没有再说话。
几天前,小巷里突然出现的谢豫;像是绝望命运陡然折现的曙光。
在这风雪交加的异国他乡;面对哭得一脸泪痕的她,他没有长篇大论;只低低在她耳边两个字。
“有我。”
随后;一切像是早已准备就绪;马不停蹄开展起来;父亲被救护车接到了据说是伦敦最好的医院;各项精锐机器一起展开了一系列的病情检查;接着再是最顶尖的专科医生亲临。
当一切检查合格,达到手术标准后,顾老豆被推入病房;开始了换肾手术。
没错;换肾,尿毒症看似是极难以治愈的重症,多数患者都在等待死亡的到来,可实际上,如果有条件换肾,这将赋予病人新生的希望。
只是换肾太难,病人本身是一个因素,并非每个病患的病情都适合换肾,第二个更难的是肾。源,国内的肾。源非常紧张,不是想换就能换,多少尿毒症患者在排队等待肾。源,然而遥遥无期,之前顾冉跟沈嘉文在一起时,就曾想过这条路可哪怕有权有势如沈嘉文,一颗能跟顾老豆合适的肾。源,也并非信手拈来。
而如今,谢豫找到了匹配的肾。源,不亚于给了绝望中的顾家人最有力的希望。
不过,即便有合适的肾。源,也不能代表手术能百分之百成功,进手术室之前,顾冉问过医生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少,金头发蓝眼睛的外国医生慎重地说,百分之八十。
这是欧洲最好的医生,对于顾老豆这种紧急的情况敢接手,已非寻常医生不能及。而百分之八十,在手术里算是较高的成功率,顾老豆极有可能因为这场手术重获新生。
可手术成功率不可能是百分百,一旦失败,后果亦是让人难以接受,极有可能病人将会倒在手术台上,再醒不来。
但是如果不手术,顾老豆顶多几个月的生命,甚至一旦恶化随时都会去。
最后,在短暂的苟延残喘与求生中,顾家人决定奋力一搏。
虽然做了这个决定,但毕竟手术不是百分之百成功,家属仍是处于忐忑之中,眼看着老头子被推进了手术室,顾家母女在手术室外,都紧张万分。
几人等了片刻,顾冉想着手术一做最少四五个小时,怕花姐纪大了受不了,想办法把她赶回了酒店,自己在这陪着,而谢豫,就在旁边陪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手术室的门迟迟没有任何动静,顾冉内心越发不安,她从椅子上起来,在长廊里来回地踱步。
末了,她蹲在长廊的最前面角落,蹲着。
没人知道这一刻的她有多不安,就算她对外表现如常,仍掩饰不了她内心的恐惧。她怕,怕爸爸真的不能从手术室好好出来,怕这一别就是永远。只有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知道,一个人的内心,会有多恐惧至亲的失去。
那边谢豫还坐在长廊上,看似是在等着手术,可目光一直跟着顾冉游移。
她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头抵着墙面,一声不吭,只有紧捏指尖的小动作,泄露出她最真实的情绪。
从前在学生时代,她就是这样,一紧张就捏手心。
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的她,在外人眼里,她永远都是笑着,任何事,任何经历,哪怕再难过再惶恐,她都习惯用嘻嘻哈哈、没心没肺来遮挡,就怕旁人为自己担忧操心。就像那一日大雪,她无助地蹲在雪地里,可即便是流泪,也要找个旁人的角落。
谢豫起身,走了过去。
那边,顾冉还蹲在那捏着手心。
走廊一侧的窗户看得到外面的风景,风雪还在飘摇,呼号着,席卷起一阵阵寒意而过。
她蹲了很久,直到耳边倏然传来声响,男人的脚步走了过来,还有他微沉的嗓音,“顾冉。”
顾冉抬起头,男人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廊外的光线,他缓缓蹲下。身,保持跟她齐平的位置,凝视着她,随后,他拉过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尖,将她紧张捏拢的手慢慢摊开。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像是在询问,又像是给予她力量,“既然害怕,为什么不找人分担?”
。。。。。。
两人说了会话后,顾冉再次被谢豫带回长廊座椅。
在那座椅上,两人又开始漫长的等待。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顾老豆年纪大了,病情相对复杂,除了肾移植,还要顾及其他的病,所以手术时间格外漫长顾冉一直跟谢豫在外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她等着等着,竟然靠在长椅上,昏昏沉沉眯了过去。
或许不是睡,而是再撑不住。
在这父亲病重近一年,苦苦撑起一个家的她再也撑不下去,尤其是近来几个月,她没日没夜辗转在工作与医院之间,除了加倍工作赚取医药费,她还要去医院通宵陪房,一切繁重的事务像是车轮战般没完没了,一个坎过了还有另一个坎等她,命运明明予她纤弱的女人之躯,她却像个男人一样战斗。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像正常人般睡过觉,她从当初略微婴儿肥的的98斤瘦到了如今的83斤,单薄的身体早已透支到极点,再不休息,过不了多久必然会倒下。
接下来的时间,顾冉靠在椅子上昏昏睡去。
谢豫仍坐在那,长久的等待,他不见丝毫怠卷,依旧神智清明,平静如初,看着女人睡后渐渐歪倒的姿势,慢慢用他的肩,将她接了过来。
时间仍滴答往前走,医院冰冷而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上,两个并排的男女就坐在长椅上,男人一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就连呼吸都很轻,似是不愿惊扰女人的睡眠,而他的肩,就那么任由她靠着,仿佛他是她的依靠。
在手术结束之前,他一直没带她走,因为他知道,即便是昏睡,她仍然希望守在这里,一直到心系的那个人安然无恙。
她要等,他就陪她一起等。多久都可以。
。。。。。。
终于,数小时后,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从手术室内出来。
在收到期待已久的好消息后,男人起身,交代好一切事宜后,抱起女人踏出医院。
异国他乡的夜,乌沉而广袤的天空,仿佛被浓墨一层层晕开。
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风雪交加肆虐,几乎是成团成团地砸下来,整个城市沉浸在暴雪中,雾蒙蒙一片。见男人出来,在外等候已久的几个下属拿着伞正要冲过来,可一看眼前一幕,便是一愣。
皑皑素白之间,男人身姿挺拔如竹,手里却抱着一个女人,寒风刮到人脸上刀割的疼,几个下属从头到脚穿着羽绒服棉裤长筒靴都想打哆嗦,男人却连外套都没有——他齐膝的羊毛大衣已然脱下,就为了裹住怀里的人,风雪交织的天,他才穿着件单薄的衬衣。
而他怀里的人,在这狂风暴雪之地,还能安然入睡。
一群人急了,围过去想要将衣服脱给男人,可还没开口,谢豫立刻用眼神止住,他手指微微摆了下,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又指了指伞,再指了指车库。
意思很明显。
不要出声,以免吵到她。
伞打好,车开来,不要淋着她。
一点点都不可以。
一群人迅速按照谢豫的指示,忙碌起来。
车子很快开来,从医院大门走向车子有几百米的一小段路,一群人用伞团团围住谢豫,伞面跟伞面紧密相接,风雪难以侵袭,但即便是这般严实的保驾护航,谢豫还是不放心,抱着怀里的人,一边走一边不断地调整姿势,让风雪的方向面对自己,确保一丝半点都落不到她身上。
地上的积雪比脚踝还深,踩在上面簌簌发响,这样天黑打滑的路面,他一步一步,格外沉稳用力,似乎是怕将她扰醒,而她,就一直稳稳地睡在他双臂之间,面色恬静,呼吸安然。
两分钟后,一群人走到车旁。
车型是极宽绰的商务车,谢豫抱着怀里的人弯腰进车。
前面的司机进了座,把握着方向盘问:“谢总,咱现在去哪里?”
谢豫还没整顿完毕,目光一直锁在怀里的人身上。
大概是他护得太好,怀里的人还在安睡,丝毫没有被外界的一切干扰。也不知道是车内太暖和,还是他的羊绒外套太暖和,她猫儿般蜷在他怀里,闭着眼,睡得脸蛋红扑扑,姿态酣甜。
谢豫看着她的脸,将她一缕刘海勾到耳后,将她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些,去查看她身上有没有落雪,再摸摸她的手,看有没有受凉。见她指尖发冷,他将她的手捂到了自己的手心。
前面司机不好催促,也不好直接扭头围观,就只能从后视镜悄悄窥看。
看那个一贯强势孤僻的男人,为着怀里的女人,动作轻柔,眸光柔软,所有的眷恋,小心而细致。
。
一切安顿好后,谢豫才想起司机的发问。
窗外风雪呼号,他视线仍落在怀里的人身上。
以一个不会让她不适的姿势拥紧了她,他语气坚定。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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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冉这一觉;一旦闭眼;再睁眼就难了。
大概是太过疲累;长久的透支身体伤了元气;这一觉像是身体要扳回本似的;她久久没有醒来。
而脆弱的身体不止是沉睡;她竟然半途还发起烧来——应该是那个雪天在外受了凉的缘故;这几天她一直在咳嗽低烧,可她一心忙着顾老豆手术的事,也没顾得上自己;就这样拖了几天,越拖越严重,导致身体终于用发烧来抗议。
最严重的时候;发烧一度飙到三十九度;顾冉躺在床上,脑子昏昏沉沉的;只知道睡。
不过人高烧着;可潜意识对外界的感觉;隐约还是有的。
她能感觉到;她起先是被人抱着走;虽然迷糊中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那人的怀抱,让她安心而温暖。
然后,她进了一个略显狭隘的空间;伴随着偶尔些微的晃动;似乎是行驶的车辆。
接着,她就被放到了这个地方,身下软软地,蓬松地,还有东西轻柔地覆盖在她身上似乎是床?
而后有些凌乱的脚步,似乎是一些人来来去去,他们压低声音说着什么,然后有冰凉而尖锐的东西扎进她手腕,接着便感觉到细细凉凉的液体顺着身体脉络四处游走这是在打针?
即便睡着,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疼——那个打针的人不仅扎针,还绝对给她做了皮试!皮试最痛!简直是童年阴影!小时候她胆子大,看到蛇都不怕,唯独见皮试一次嚎一次!
昏睡的她想说话,想抗议,想嚷嚷着发烧没关系,来包退烧药就好,皮试走开
然而,思绪清醒,四肢却浑身无力,身体机能像是仍在脆弱修复中,根本无法转醒于是她只能挨着痛,被迫在这断断续续的睡眠中,翻来倒去,浮浮沉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手腕上的针扎了几次,痛得她在梦里哆嗦了好久不过要说的是,疼痛归疼痛,那针里应该加了些营养物质,她这疲惫脆弱的躯壳,仿佛濒临脱水的植物,终因外界的滋养,渐渐充沛起来。
终于,在某个安静的傍晚,她醒了过来。
大雪消停以后,城市并未放晴,冬雨接替大雪姗姗来到,昏暗的天如暗色的画卷,雨滴敲在窗台的玻璃上,蜿蜒拉出一道道雨痕,天地间一派淅淅沥沥的迷蒙。
顾冉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睁开的眼。
映入眼帘的是个陌生之地,如果要用词语来形容,大概只有几个关键词,“整洁、干净、冷色调”,简直像男老师的单身宿舍。
浅灰色床单与地毯,前方摆满书籍文件的工作桌椅,浅灰的立柜,还有窗户旁边灰蓝色的窗帘以及,三十公分以外,穿着灰蓝色衬衣的男人背影。
这男人跟她的距离十分之近,说穿了就是坐在床头,眼下正拿着个文件夹阅览,似乎是在加班。
大概是察觉出她的动静,男人扭头一看她,乌眸迸出光亮,“醒了。”
声音如释重负,像是守候多时,终于等到她安然无恙悠悠转醒。
旋即他放下自己手中的文件夹,俯在床前,凑得更近地问她,“感觉怎么样?”
床上的人将醒,意识还有些迷糊,没答他的话,只迷蒙地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半天才问:“这是哪啊?”
谢豫道:“我家。”
床上的人瞪大眼,要不是这副身体将醒中绵软无力,她铁定得弹起来。
那边谢豫见她吃惊的模样,补充道:“我巴黎的住所,跟法方合作,需要长期处理这边的事务,我就在这买了套公寓这里安静,适合休息,从医院出来后,我就把你带到了这,你发烧,已经在这睡了三天。”
“三天!”顾冉蒙圈的大脑终于想起了最要紧的事,这会是真要弹起来,“我爸这么样了!手术后来怎么样了?我要去医院”
她光着脚就往床下蹦,谢豫伸手拦住她,将她按回了床上,“手术很成功,你爸一切都好,现在你妈陪在医院,迈克尔医生也在全天候观察中,你不用担心,在我这好好休息。”
见顾冉坐在床沿,即便被他拦着,还晃荡着脚丫子低头想找鞋,谢豫无奈道:“真想去,你也得吃些东西再去,我去叫人给你做点粥,你等会。”
。。。。。。
等粥的时间,顾冉又躺回床上。醒来后她没了睡意,就睁着大眼睛,去看着窗外的雨。
而谢豫,重新坐回到一旁。
顾冉以为他会继续去加班,可他没有,他就一直坐在她身后。
大概是房间太过安静,顾冉看了会外面的雨,忍不住从被子里扭头,就看到谢豫靠在她背后的床头,就那般凝视着她。
这个姿势,在她潜意识的感官中,也许高烧昏睡中的她,被他曾无数次这般看过,她没由来有些局促,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故作漫不经心,“你干嘛老看着我,去加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