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旧梦-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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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
可她怕的,却是这个,她都不怕他死,怕的是他死不得其所。
她一个小姑娘的脑子里,到底装些什么。
“小丫头,你错了。”他牵着陆其华在石子路上慢慢的走着,说:“就像你说的,这样的任务虽不用上战场,却还是要死人,有牺牲流血的地方,总会有无数的新生命觉醒,小丫头,死在哪儿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死的有没有意义。几地有势力的督军都派人去了苏州,我必须去,若人被北方拉拢,那一定会对孙先生在南方的势力有所打压,到时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也脱不了干系。而且,我是个不喜欢被动的人,你能明白我么?”
过来好久,石子路都快到了尽头,陆其华突然停下来,紧紧地握住顾靖安的双手。
她笑着说:“文卿,这世上,便是所有人都不理解你,我也是向着你的。你去哪里都好,也不管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也是到了此刻,顾靖安才意识到,他从来都小看了他的丫头,她不是自己想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并不是无条件的宠着她就可以。
她所接触的不多,却分得清大是大非,身骨柔弱却扛的起道理,装得下责任。
那时候,第一次见她,茶楼里她唾众人不知亡国之恨,小小的身子却犀利的毫不留情。
他总是好奇,自己二十七年来,多多少少见过的女人,他可从来也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却偏偏,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快三十岁的人,早就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却独独为她生了不少闷气,做了不少傻事。
良久,顾靖安拥住她,喑哑着声音说:“好。”
他不知道这世上最好听的情话是什么,他说不出来,可是顾靖安觉得,陆其华是懂他的。
去苏州的行程很快安排下来,因为出行保密,顾靖安只带了陆其华跟姚晟,阿悔都留在了家里。
怕人发现行踪,一路上都是挑普通的车座,住店也是尽量避开醒目一些的饭店。
顾靖安和姚晟行军打仗多年,自然是什么苦都受的,只是苏州的四月里已经洒着热气,陆其华身子弱,连坐了几天的火车,脸色苍白的厉害。
顾靖安心疼的不得了,可陆其华坚持不让打乱原来计划的行程,姚晟在一旁也是干着急。
第124章 烟雨古巷()
到苏州刚安顿下来,就遇上连日的阴雨,给这座静谧的城更是添了几分朦胧气。
相比闷热的天,陆其华倒是喜欢雨,即便是连日连月的下,她也不嫌腻。
他们临时租住的地方时一间古旧的阁楼,位置隐蔽但是风景却很好,陆其华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竹影斑驳,细雨挂在竹叶尖上久久不落。
夜里屋外的风声潇潇,吹醒了窗外的新笋和桥边的相思子。
雨打芭蕉声徐徐不散,陆其华像是一只遗失的精灵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她喜欢极了这里。
顾靖安白天总是外出,他不放心陆其华,给了她一把枪,帮她上好镗让轻易别动。
陆其华总觉得他神神叨叨的,就算是有人要对他不利,那些人也不认识自己啊,再说他们又不知道自己也来了这里。
顾靖安闲下来便带她出去,看乌镇小巷,那些青石板铺就的路口,总有孩童奔跳玩耍。
陆其华总是在有伞下透过伞柄,看顾靖安被雨打湿的半个肩膀,她连这一点小事都会觉得无比幸福。
雨天的二十四桥被洗刷的很干净,桥下流水潺潺,桥边红豆盛开。
陆其华入乡随俗,穿了件苏绣织锦的天青色旗袍,行走在江南雾雨中就像是飘离凡世的一缕青色烟火,像是不经意间就会从手心里流走一样。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顾靖安总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桥边的红豆落了荚,陆其华过去蹲在那里一颗一颗的采,小心翼翼的将每一颗都包进手绢里。
顾靖安站在她的身边给她撑着油纸伞,伞边的雨珠连成线散开溅到他的长衫上,有着微凉的触感。
这便是生活了,冬雪煎茶,春采红豆,身边的那个人是他的最爱的妻子,屋外是自己最爱的青竹。
“小丫头。”他轻声喊她,就着细雨声。
陆其华一只手还正采着红豆,仰起头笑了笑,“怎么了?”
“我爱你。”
“我知道。”陆其华歪着头咯咯的笑,又回过头继续去采。
等起身的时候,因为蹲的太久了,脚有些发麻,顾靖安忙搂住她,宠溺道:“你看你,采这么多做什么?也不怕着了凉。”
陆其华用手帕裹好那些红豆,小心的装进手包里。
这才抬头对顾靖安说:“我想串成手串,给姚先生也做一个。”
“你说什么?”顾靖安瞬间变了脸,一把将人揽到自己怀里,恶狠狠的问:“这是什么东西,你给他干嘛啊?你成心气我是不是?”
“文文卿,你别急啊,我话都没说完呢!”陆其华急的蹙紧了眉头。
“那你倒是说啊!”
陆其华气鼓鼓的踮起脚捏了把他的脸,才说:“我是想给他和兰歌一人一个,好祝他们两个好事早成。你着什么急啊?话也不听我说完。”
顾靖安这才松了口气:“既然是这样,那你干嘛不说清楚,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你让我把话说完了吗?小气鬼!”
陆其华冲他做了个鬼脸,从伞下钻出去笑着往前面跑了。
跑了几步又转过身,朝顾靖安远远地伸手,隔着濛濛的细雨,她的容颜是那样的不真切。
顾靖安偏过头笑了笑,轻轻地扬手,油纸伞轻盈的翻滚了几圈,缓缓地落到了青石路上,就像是静待心上人归来的闺中女子一样,无声的落在那里。
细雨冲刷着两张有情人的容颜,为这场爱情进行着柔和着洗礼,像是一场仪式般,彼此追逐在这场绵绵不绝的江南烟雨里。
陆其华跑进一间屋檐下,等着顾靖安过来。
她的手帕装了红豆,便拿胳膊给顾靖安擦脸上的雨水。
顾靖安握着她的胳膊要往下拿的时候,摸到了她胳膊上的一块疤,他心里一惊,也顾不得头发上的水珠,低下头仔细看她的胳膊。
“这怎么弄的?”
陆其华想抽回手已经来不及了,这块疤前穿着长袖堵着,天热了她便拿粉盖着,她今天怎么忘了,天下着雨,粉肯定会被洗掉。
这块疤是那次对顾靖安愧疚,他手术时她自己咬的,当时咬的严重,医生说会留下疤,她倒是无所谓,可顾靖安知道定是要自责。
“这是很久以前碰的,都好了。”她撒谎道。
顾靖安举着她的胳膊,生气道:“你还想骗我,若是以前受的伤,你干嘛要遮起来怕我看见,肯定跟我有关系是不是?”
“不是,文卿,你听我”
“你这就不跟我说实话了是不是?你自己说过的什么话,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么?”
陆其华的口气软了下来,“不是,你别这么想好不好!我是怕你会担心嘛,反正现在也没事了。”
“是不是我什么时候不小心伤的你?”顾靖安帮她把打湿的头发拨到耳后,轻声问。
“不是”陆其华抱住他的胳膊,软语道:“是我自己咬的,那次我们吵架,你又受伤,我以为你要死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还要这皮囊做什么。”
“你”顾靖安心里一下子酸的厉害,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喃喃道:“你这个傻丫头,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陆其华环住他的腰,娇笑道:“是不是很愧疚啊,觉得对不起我。那你就好好爱我,顾司令以身相许,我还是很满意的。”
“好啊,许就许,就看你吃得下。”顾靖安笑着说。
“当然行了,一口吃不下我就吃一天,一天不行就吃一年,再不行还有十年,若还吃不下,我还有一辈子,这总该够时间吃了吧?”
檐下雨打芭蕉声滴答入耳,像是陆其华不经意的情话一样,沁入人心。
顾靖安说:“够了。谢谢你!”
“小丫头”,他又说:“这次回上海,带上你哥哥,我们去见爹娘好不好?让他们把你名正言顺的嫁给我。”
陆其华从他怀里抬起头,用手背抹掉脸颊上的雨滴,笑着回道:“好啊!可不许骗我,我很想爹娘呢。”
“怎么会。”
“那拉钩!”陆其华伸出小拇指晃了晃。
第125章 邂逅故人()
顾靖安纵容的笑了笑,伸出手指和她拉钩。
“若是叫别人看到我如今这么幼稚的样子,那我可是连一点司令的威信都没有了。”顾靖安晃着手指笑着说。
陆其华笑着说:“他们知道什么,惧内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呢!”
顾靖安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这又是哪里来的歪理。”
“是爹说的,你也敢说是歪理?”
这他哪儿敢啊,顾靖安赶紧回话说:“不敢,不敢。我的夫人和岳父说什么都是对的。”
陆其华踮着脚轻轻地揪着他的耳朵,夸道:“嗯,有眼光。”
檐外的雨根本没有停的意思,陆其华伸出手接着瓦槽里流下的水,望着那一帘的细雨出神。
“喂,伞都被你扔了,我们怎么回去啊?”陆其华眼睛盯着远处层峦的翠峰问。
“那就等雨停。”顾靖安拥住她说。
“若雨一直都不停呢?”
“那就一直等。”
“好。”
陆其华安静的靠在顾靖安的怀里,看着细雨如同素色的纱帐般顺着天空层层铺下,所有被洗的干净的叶子柔美的在微风里招摇,整个古城都弥漫着雨打新泥的香气。
两他们两个就像是隔绝了世事的闲客,栖居在这世间最净的乐土里。
谁也进不来,谁也不会打扰。
姚晟找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他手上握着新伞远远地站着,不忍心去打破这样的两个人。
这一刻,他是真正想,若没有那些理不清的事,没有那些抛不开的责任,他们这样何尝不羡煞旁人。
再也没有人比他们彼此更适合对方了。
陆其华不经意间往旁边瞥了一眼,回过头悄悄的跟顾靖安说:“姚先生来了,我们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顾靖安与远远地瞪了姚晟一眼,这个木头,就会煞风景。
陆其华握住他的手,无奈道:“好了,人家姚先生又没有做错事,还好心好意的撑着伞来找我们,你干嘛每次都是这副表情啊。”
“他还没错啊?”顾靖安捧着陆其华的脸低下头狠狠地亲了一口,气道:“他都敢喜欢你,还不叫做错事么?”
怎么说来说去又是这个问题,陆其华实在是不想再花力气给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上了。
她皱着脸赌气的说:“文卿,你若再这样,我就真的走了,跟别人走,也好落实了这罪名。”
“你敢!”顾靖安凶道。
陆其华也不回话,只是倔强的仰着脸定定的看着他。
半晌顾靖安终于还是妥协道:“好好好,我以后尽量少提这些事成了吧!就知道你没良心,哪有你不敢的事。”
他明明知道陆其华是在开玩笑,可他还是担心,他不敢开这种玩笑。
陆其华才没有像他那样想那么多,她就只是吓吓顾靖安,让他以后放过姚晟罢了。
听他这么说,也算勉强过关,便拉着他的手跑进了雨中,“快走啊,雨又大了。”
后来的几天,念督军装病挡了所有上门拜访的人,顾靖安也不例外。
这分明是对方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好寻有利的倚仗和出路。
人见不到,顾靖安和姚晟也是束手无策。
这天夜里,顾靖安趁夜去念府,在巷口碰上了一个他遗忘了许久的故人。
巷子口停着一辆车,他往进走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只是那些人腰间明显别了枪,一个个站在黑色的打伞下,显得异常诡异。
顾靖安的手下意识的伸到腰侧按住衣服底下的枪,然后若无其事的撑着伞往前走。
“顾先生。”身后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顾靖安脚下的步子一顿,并未转身。
“别来无恙啊!”身后的人接着又说了句。
这声音,分明就熟悉的很,顾靖安伞下没有遮住的半张脸神色微微变了变。
柳落菘!
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既能找到自己,那其华岂不是更危险。
顾靖安敛去脸上多余的神情,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那堆人簇拥着的柳落菘。
“托柳小姐的福,暂时无恙。”他开口道。
柳落菘突然像是听了笑话似的,在雨夜里笑的格外阴森。
那两排齐齐的皓齿更是格外的渗人。
笑够了,她才缓缓地开口说道:“难怪都说顾先生睿智过人,原是也算准了自己将会有恙,所以此刻也才说暂时无恙么?”
顾靖安握着伞柄的手因为用力指节泛着白色,“柳小姐,我的命向来都是我自己做主的,有恙无恙自然也是我说了算。”
柳落菘往前走了几步,长长的裙摆上溅了不少水,她似乎感觉不到一样,眼睛一直盯着顾靖安。
身后撑着伞的人垂着头,战战兢兢的跟着她的步子。
“是吗?”她笑着说,“我相信顾先生自然是有这个能力,那别的人呢?”
顾靖安沉下脸,冷冷的开口:“柳小姐,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北平的时候我想我表达的够清楚了,你若敢打她的主意,我就是倾尽毕生之力也定叫你柳家一族不得安宁。”
停了一下,他又说:“你该知道,我虽不是什么君子,却从不夸海口,我说出的话便从来不会有做不到的。”
柳落菘笑了笑,娇声道:“你威胁我?”
“你如果非要这般认为,那便是了。”
顾靖安微微侧了侧脸,往念府的大门处看了一眼,看来今晚念府是进不去了。
回过头压低了伞往出走,柳落菘往前一步,气的皱紧了眉头。
看着顾靖安一步步没入长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