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他的心-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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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小卖部买吃的了,她不吃香菜,晚上的盒饭是香菜牛肉,她一口没碰,这会儿饿得慌。”
凌书成拎了几罐啤酒来,盘腿坐她旁边,心里酝酿了半天。
他以为陈声那家伙好歹会抓住机会,来跟路知意说句生日快乐什么的,今晚时机多好啊!火光烈烈,酒意上头,最适合意乱情迷了。
说真的,这两人磨蹭这么久,他这旁观者看了都急。
陈声还没对谁这么上心过,凌书成看出来了,那万年单身狗,这回是真的栽进去了。
一寝室,头数他和陈声关系最好。
兄弟有难,两肋插刀!
如今陈声不在,他总得帮忙想点法子,推波助澜一把。
哎,没办法,他就是这么热血善良讲义气。
凌书成开了两罐啤酒,一罐递给路知意,“咱俩也走一个。”
路知意本来觉得今晚已经差不多了,不能再喝了,看他两眼,没说话,还是接过了啤酒,和他在半空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
凌书成问她:“你和陈声,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别装傻啊,我旁观者清,你瞒不过我。”凌书成意有所指,伸出食指和中指,对着自己的眼睛比划两下,“thebigbrotheriswatgyou。”
路知意没忍住笑了,“一九八四,乔治奥威尔。”
陈声他们寝室,怎么尽出些稀奇古怪的人?
凌书成啧了一声,“还挺见多识广,不过我今天不跟你交流读书心得。我问你,路知意,你对陈声到底怎么个想法?”
“没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前一阵你俩不还好得很吗?你送他香肠腊肉,他自己不能吃辣,还不准我们吃,最后怕浪费,一个人坐在书桌那,一口肉两口饭三杯水,辣得眼泪直流。”
路知意一顿。
“那天晚上你衣服被唐诗拿走,陈声一声不吭回来,脸色难看得要命,后来二话不说就牺牲色相,下了个套让唐诗钻进来。”
路知意攥紧了冷冰冰的啤酒罐子,“什么套?”
“他摆了个鸿门宴,请唐诗吃饭,因为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干的。具体说了些什么他没跟我聊过,但我知道他肯定憋了一肚子气,还得好言好语去哄那女的。”
凌书成看她一眼,平静地说:“你可能不知道,陈声这人,从来没对谁妥协过。当初不去上早晚自习,辅导员说要记他的过,他也不肯低头,非要靠成绩证明自己没有错。要他放低身段,好言好语去哄人,比登天还难。”
“”
路知意沉默地坐在那,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问过陈声,问他怎么确定是唐诗做的,他不肯说。
她并不知道他在背后做了这些事。
半晌,她抬头看凌书成,“所以呢?”
“所以呢?”凌书成皱眉,“所以他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你为什么反而疏远他?”
“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
“都走了这么远了,才忽然发觉不是一路人,我能问问是什么让你突然醒悟了吗?”
路知意沉默片刻,才说:“对于生活富足的人来说,随手帮一把路边的阿猫阿狗,也许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转头就忘了。但阿猫阿狗会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把那个人记在心里。”
“你以为他把你当做阿猫阿狗?”
“至少他是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施舍我,同情我的。”
凌书成看她半天,忽然哈哈大笑,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啤酒,将那罐子朝粗糙的水泥地上一扔。
咚的一下,罐子弹远了。
他一把拉过路知意的手,不顾她条件反射往回缩。
“你的冻疮呢?全好了是吧?我问你,那手霜还好用吗?”
路知意猛地抬头,错愕地望着他。
凌书成松手,指指她的脸,毫不客气地说:“皮肤好很多了嘛,白了一些,高原红也不明显了。怎么样,那兰蔻面霜用着还不错吧?”
他笑了笑,目光落在路知意的慢跑鞋上。
从红岩顶下来后,她就将鞋子刷得干干净净,如今一点泥巴也没有了,就像他第一次看见它一样。
那一车鞋,其实只有三十双,全是陈声亲自挑的,十种款式。
他明知道她最多买一双,却还是认认真真挑了每一款。
他还说路知意肤色不白,不能选颜色太挑眼的。
凌书成看着那鞋,淡淡地问了句:“怎么样,这鞋子跑起步来,是比以前的帆布鞋轻松多了吧?”
黑夜里,火光闪烁,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路知意整颗心都奇异地僵在半空,忘了跳动。
她缓缓对上凌书成的目光,心里早有猜测,可她不敢去想,不敢去证实,最后竟只说出一句:“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年级第一呢,什么意思,能想不到?”
凌书成站起身来,打算走,可到底没忍住,还是回头俯视着她,说:“路知意,做人要讲良心,他是把你的窘迫看在眼里,但究竟是同情还是心疼,恐怕有待商榷。”
“你说他高高在上,说他施舍你,那现在我把你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了,请你再仔细想想。如果他真的不在乎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同情心,他有必要瞒着你做这些事吗?”
“花了那么大力气,又是租人又是租车,把一车鞋拖到学校里,亏损了一整年的压岁钱,就为吸引你去买一双你以为的假货。”
“好不容易买了面霜手霜送你,怕伤你自尊心,大过年的叫上我一起想法子,最后还是我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发中奖短信。”
凌书成的影子被火光拉长,蔓延一地。
“路知意,他对你怎么样,没人比你更清楚。”
说完这句,他扭头走了,没几步又倒回来,从地上再捡一罐啤酒,嘀咕道:“妈的,一口气说这么多,渴死老子了。”
*
路知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宿舍的。
苏洋买了一堆零食回来,泡凤爪、薯片、奥利奥和一些杂牌蛋糕,在操场上叫上她一起吃,她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吃,也不记得凌书成走后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心乱如麻。
十二点半,她和苏洋都洗漱完毕,爬上了那木板床。
床板咯吱作响,翻个身都很大动静。
操场上的火光已经熄灭了,所有人都喝了酒,带着醉意爬进温暖的被窝,准备迎接第二日返校的大巴。
她也还醉着,头晕目眩的。
苏洋喝得比她多,爬上床就睡着了,呼吸都比往常沉重。
路知意睡不着,听着她的呼吸声,侧卧在被窝里,明明头脑昏沉,却不论如何都闭不上眼。
将近一点时,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拍响。
那人低声说:“开门,路知意。”
被窝里的人猛然一僵,下一刻,掀开被子坐起来,穿好鞋,急匆匆去开门。
另一边的苏洋翻了个身,没醒,很快又睡了过去。
路知意不知道自己在哆嗦什么,外套忘了穿,就这么一身秋衣秋裤,趿着拖鞋站在门边,拧开门把的那一瞬,她感觉到自己双手在微微发抖。
门开了。
这间寝室位于走廊尽头,旁边就是一扇窗,大开着,操场上彻夜明亮的路灯洒进一星半点微弱的光,将漆黑一片的走廊照亮些许。
她借着那光线,看见了门外的人。
他穿着黑色大衣,手里拎着一袋什么,呼吸有些急促,头发还略显凌乱。
路知意头晕目眩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脑子里还乱成一团。
她听见他沉默片刻,说:“对不起,来迟了。”
来迟了?
他们并没有约定什么,何来来迟一说?
路知意的脑子没转过弯来。
陈声在黑暗里看了眼屋子里熟睡的人,忽然伸手拉过路知意的手腕,“跟我来。”
“去哪?”
他没说话,拉着她一路爬上了顶楼。
宿舍的顶楼是一片平地,空空荡荡,四周有围栏。
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见光秃秃的山壁,一片狼藉的操场,不远处的小卖部,和从半山腰一直蜿蜒向下的公路。
远处是一片青山,因夜色正浓,变成了影影幢幢的墨色,几乎没有什么车辆行进。
高原地广人稀,安静得像是世外桃源,没有人间烟火的气息。
陈声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抬眼才发现路知意只穿着单薄秋衣,毫不迟疑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有那么片刻的怀疑,怀疑她会脱下来还给他。
那大衣沾染着他的体温,瞬间阻隔了高原的寒风。
这一次,路知意没有推拒。
陈声弯腰,从那袋子里拿出只纸盒,解开绸带系成的蝴蝶结,将罩在外面的盒子摘了开来。
他取出蜡烛,插在蛋糕上,用早已备好的打火机点燃。
最后,他将那只不大的蛋糕端起来,直起腰,送到了路知意的面前。
他说:“虽然来晚了,但生日还是要过。”
那只蛋糕长什么样子,路知意早已无暇分辨。
事实上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生日蛋糕了。
脱离了童年,家逢变故,后来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了。也许是穷人家没这么多讲究,她也不是什么小公主,往常生日路雨会给她做寿面,吃顿好菜好饭,但也就仅此而已。
而眼下,她披着他的外套,站在这宿舍楼顶,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风。
风里是熟悉的味道,她的家乡。
眼前是陈声,她的心上人。
她神色复杂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晚上,凌书成回宿舍告诉我的。”
“蛋糕哪来的?”
“本来想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借了小卖部的摩托,开到镇上一问,没有面包店。镇上的人说县城有,我就骑着摩托一路问到了县城。”
从这里到县城,一个小时的车程。
他就骑着摩托,顶着高原的风一路呼啸而去,又匆忙返回。从夕阳西下,到这凌晨时分。篝火已灭,他错过了午夜十二点。
也错过了她的生日。
路知意下意识去碰了碰他端着蛋糕的手。
冰的。
没有半点温度。
她的目光落在那只蛋糕上,县城的面包店不像蓉城的连锁店,可以做出那么精致的西点甜品。这里的不过是些小店铺,生日蛋糕也做得相当粗糙。
蜡烛在风里明明灭灭。一个奇怪的数字,十八。
她说:“我今年十九了。”
陈声说:“我知道。”
“知道还买十八的蜡烛?”
“这是个祝福。”
“祝福什么?”
“祝福你永远是十八岁的少女。高原少女,路知意。”
路知意说:“可我不愿意永远当个高原少女,我想走出大山。”
“是吗。”他低头看着她,“那就走出去吧,反正你已经走得很远了。”
“很远吗?至今也才走到蓉城。”
“蓉城?不止。”他笑了笑,低声说,“你走得很远,千里迢迢,从冷碛镇走到了这里——”
他左手稳稳端着蛋糕,右手轻轻指了指胸口。
他说:“路知意,你在这里。”
第四十四颗心()
第四十四章
“路知意;你在这里。”
那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胸口的位置;意有所指。
路知意慢慢地伸出手;覆在他冷冰冰的手背上;隔着一只手的厚度去触碰他的心跳。大衣脱给了她;他就穿着一件不厚的毛衣;毛茸茸的。
她喃喃地说:“那是走得挺远的。”
陈声低低地笑出了声;胸腔也跟着颤动。
她的手搁在他胸前,感受到了他的笑意。
陈声问她:“有多远?”
“很远。”
“别用程度副词,具体一点。”
路知意顿了顿;说:“我们之间,大概隔着山川河流,沙漠戈壁;汪洋大海差不多有那么远。”
陈声笑了笑;从她手心里抽出手来,反过去覆在她手背上;十指慢慢收拢。
他淡淡地说:“那又怎么样?就算隔着一整个赤道那么远;我也一样去见你。”
下一句;“毕竟是老本行;开着飞机绕赤道一周;不信追不上你。”
上一次他这样轻松地和她开玩笑;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路知意笑了,那蜡烛在风里摇曳生姿,明明并不耀眼;却叫她眼眶泛酸。
真奇怪。
明明白天还在怨他;明明前些日子还对自己说,从今以后远离他。
那些意难平,她原以为要用很长时间才抹得平,却不料此刻面对面站在楼顶的冷风里,他只用了一只蛋糕,一件外套,它们就悉数被抽离了身体,随风而去。
陈声把蛋糕递到她面前,“许个愿,路知意。”
她凝视着那只普普通通的生日蛋糕,没说话,干脆利落凑上去,呼地一下吹灭了十八岁的蜡烛。
陈声一顿,不可置信,“不是让你许个愿吗?”
路知意没吭声,只接过他手里的蛋糕,轻轻放在地上,起身就拉住他的衣领,踮脚亲了上来。
那一个吻稍纵即逝,仿佛蜻蜓点水。
陈声几乎没来得及反应,只看着眼前的人很快凑上来,又很快松了手,离开他的唇。
一刹那间天昏地暗,风止,心寂。
来不及感受。
来不及思索。
他甚至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那一瞬间她贴上来时的柔软与温热,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陈声定定地站在那里,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却听见眼前的人低声说了句:“已经实现了。”
她的愿望,就是这个。
简单到一踮脚就能办到,也难到耗尽十八年的勇气才跨过他与她之间的楚河汉界、山川河流。
陈声看她良久,若有似无地叹口气,“一年一次的愿望,就这么被你浪费了。”
下一刻,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向自己,重新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