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夫人探案手札-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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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带着冯河。
冯河原本是不肯来蔺府的,因为他不喜楚姮。
但蔺伯钦再三说,家中晚餐十分丰盛,请来的厨师烧菜很好吃,诚邀冯河来家中做客。结果二人回来,却是一桌寒酸的不能再寒酸的饭菜。
楚姮也知道待客不周,于是忙让溪暮濯碧撤下饭桌,重新起锅。
冯河闻言,一摆手道:“蔺夫人不必麻烦了,就两件事,我禀完便走。”
他从怀中拿出之前的瓷瓶,放在桌上:“据徐大夫所言,这是一种名为‘无情’的剧毒,以砒霜鹤顶红一剑封喉等毒药炼制,并且,只有在清远县的赌坊才能买到。”
“赌坊?”
“只有清远县的赌坊。”冯河冷漠的重审一次,并简单讲述了一下毒药来历。
要炼制“无情”,有一种草药只在清远县境内生长,而这毒药,最开始也是徐大夫的同窗研制。他的同窗将药方卖给了一个赌坊老板,后来去世。都说他是作孽太多才会早逝,但实际如何不得而知。不管怎样,这名为“无情”的剧毒,便在清远县赌坊流传,号称免费给那些赌的倾家荡产的赌徒使用。
毒药的渊源与本案并无关联,蔺伯钦眉头一拧,直接问:“可查到是谁在赌坊买的‘无情’?”
冯河点了点头,沉声作答:“正是望州知府,陈子扬。他是在上次蔡高义一案的时,亲自去赌坊买的。”
赌坊老板一开始还不肯说,要不是冯河用剑指着他脑袋,还探听不到这个消息。
杀正妻,扶姨娘。
的确是再寻常不过的案子。
只是凶手是当今望州父母官,这点就棘手了。
然而棘手的不仅仅是这件事,冯河从怀中又摸出一件东西,说出的话直让蔺伯钦和楚姮怛然失色!
“这是当时陈知府买毒药时,所给的银子。”
一锭银元宝,躺在冯河掌心。
银元宝整整十两,正是火耗后的官银。
第116章 寄信()
当下蔺伯钦便想到了碧水寺的案子。
玄明大师和清慧当初一口咬定,说那银子是香客捐赠,不知来历。可陈知府却在暗中使用火耗后的官银,他隐约觉得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楚姮眼珠子一转,立刻道:“若陈知府当真私下挪用朝廷官银,可在府衙户房账本查看。”
蔺伯钦摇摇头:“现在户房是由赵琦分管,我根本接触不到。”
“这有何难,偷偷摸摸溜进去呀!”楚姮朝他一笑,目光在冯河身上逡巡。
冯河:“”
这女人,就想让他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蔺伯钦虽然觉得这样不妥,可事关重大,他不敢马虎,想了想,道:“我想审问碧水寺的僧人。”
楚姮和冯河对视一眼,等他继续说。
“明日,我查明账本存放地点,会给冯河一份府衙户房的路线图,届时冯河便可以跟胡裕杨腊里应外合。期间我称病抱恙,暗中回清远县。”
陈知府根本就不可能猜到蔺伯钦竟然如此胆大,私下查他。
可越危险往往越安全,楚姮摸了摸下巴,点点头说:“我与夫君一起。”
蔺伯钦蹙眉:“姮儿,不要胡闹,这几日你就待在家中。”
“那可不行。”
楚姮早就想好了说辞,“若你中途在清远县被抓,消息传到陈知府耳朵里,我岂不是被瓮中捉鳖,连跑的机会都没有?跟着你一起,就算半道出了什么事儿,我也好赶快溜走嗯,溜走去找救兵。”
冯河听到她这番话,“嗤”的翻了个白眼。
什么夫妻情深,这么快就想好对策,准备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蔺伯钦以楚姮安危为上,至于她是不是想跑路,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如此说来,带上楚姮也无妨。
三人又商讨了一会儿,这事儿便这么敲定了。
冯河走后,楚姮和蔺伯钦洗漱上榻,免不了又是一番耳鬓厮磨。
事后,楚姮依偎在蔺伯钦怀中,轻轻抚摸他下巴上长出来的浅浅胡茬,道:“云氏死前,曾跟我讲述过她与陈知府相知相识的过程,说来,才子佳人,一见倾心,倒与话本子里所写的风花雪月般动人。”她语气转低,有些沉闷的问,“夫君,皆说世间男子皆薄情,你会不会有一天,等我人老珠黄,就对我也再无情义了?”
蔺伯钦皱了皱眉,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沉声道:“不许胡思乱想。更何况,你我二人从未一见倾心。”
甚至称得上相看两厌。
楚姮忍不住低低笑出声:“好像是哦。”
既然不是像话本子里那样的开场,那定然是个美好的结局。想到自己将来的身份终会揭露,蔺伯钦的脸色一定会格外好看,但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搬去公主府,平安喜乐过完一生。
夜深人静,小心思总会想的格外多。
楚姮抿了抿唇,忍不住轻轻问:“伯钦,如果我有事情瞒着你,我是说如果,你会不会生气?”
“什么事?”
“好事儿!”楚姮咯咯一笑,要让他当驸马爷,这当然是好事啦!
蔺伯钦听她语气欢快,便知道不打紧,莞尔道:“只要不违背朝廷律法,仁义道德,我都不会生气。”
得到他这句保证,楚姮松了口气,甚至十分欢喜的抬起头,咬了口他的下巴:“放心好啦,你夫人清清白白,从未做过什么坏事。”
“我相信你。”蔺伯钦低头摸了摸她的发,温言道:“夜深,睡吧。”
楚姮在他臂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随即闭上眼,一夜好梦。
翌日。
蔺伯钦便一大早去了府衙。
他和杨腊胡裕说了计划,便开始套赵琦的话。赵琦为人还算聪明,但是个实心肠,蔺伯钦稍微找了几个借口,便得知望州府衙税收账本,就放在户部的右墙柜子里。
到了下午,蔺伯钦便谎称身子不适,去向陈知府告假。陈知府本就不想看他在眼前乱晃,看他面色苍白,连连让他快些回家休养。
蔺伯钦到家后,楚姮早就备好脚力极好的马匹,两人乔装改扮,绕了一段路,从北城门离去。
两人共乘一骑,速度也不慢。
别看蔺伯钦一股子文人气,驾马却十分稳当。经过一处斜坡,惯性作用之下,楚姮忍不住往后一靠,后背贴着蔺伯钦平坦结实的胸膛,让蔺伯钦心头一跳,随即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楚姮瞬间觉得四周的呼啸而过的风小了不少,天气很冷,可蔺伯钦的怀抱那么暖。
暖过繁复华贵的锦被狐裘,暖过深宫中单薄的四合红尘。
就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停歇的依靠,楚姮微微一笑,窝在他怀中,心想,有蔺伯钦在,真好啊。
到了清远县,天已经快亮了,蔺伯钦掐好时间,找到顾景同经常去吃的馎饦摊子,等他过来。
清晨的雾气还未消散,更显寒凉。然而老远走来的一个人影,却摇着折扇,优哉游哉。
楚姮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顾景同,她和蔺伯钦对视一眼,便立刻将他拖到街道旁的胡同。
“来人啊呃,佩之?”顾景同扭头看向楚姮,“李四娘?”
蔺伯钦点了点头:“盛风,有件事我得拜托你了。”
他迅速对顾景同说明来意,顾景同也收起玩笑的神情,正色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帮你问妥当。”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午时二刻,我们还在西街永丰茶楼汇合。”
约定好时间地点,楚姮和蔺伯钦便去了茶楼等待。
待茶水被喝成白水再无味道的时候,顾景同带着一沓纸,来到巷尾,凝重道:“玄明大师和清慧都交代了,果然当初功德箱被盗一案,还有猫腻。”
“什么猫腻?”
“你们看。”顾景同将摁了指印的供状交给蔺伯钦,“玄明大师当初将功德箱被盗,赖给玉璇玑,结果被查出是他自己赌钱赌输了。但其实不是那样,玄明大师虽然好赌,但也不敢将功德箱里的所有银子拿去挥霍,功德箱里的银子,全部暗中交给了陈知府。”
蔺伯钦顿时一惊:“那功德箱里五百两银子,陈知府如此狮子大开口,他用得完么?”
顾景同摆了摆手,叹息道:“你也太小看陈知府了,他竟是每年都在收刮碧水寺的香油钱。因为玄明大师他们自己也不干净,于是不敢声张。这腌渍事儿起码做了六年,陈知府现在完全担得起‘家财万贯’四个字。”
蔺伯钦眉峰蹙成山,“那官银”
“官银陈知府定然动过。”顾景同认真说,“玄明大师就曾见过陈知府使用火耗后的官银。你想想看,陈知府连碧水寺的香油钱都不放过,贪墨徇私,这种事还做的少么?不仅如此,我去了那家赌坊,确认陈知府曾乔装去买过剧毒。”
楚姮额角一抽。
这陈知府,那么胖再怎么乔装也会被看出来吧。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知道他杀了正妻,他作为望州的父母官,有恃无恐。
“赌坊老板和玄明大师等人的供词都在这里。”
白纸黑字,鲜红指印,证据确凿。
蔺伯钦眉头紧锁,无话可说。
顾景同将折扇敲着手心,喟然道:“佩之,即便现在知道陈知府贪污、杀妻、挪用官银,那又如何?你好不容易升迁,难道想与他对着干?”他又叹了一声,“况且你想对着干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蔺伯钦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陈知府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银子,官银数额巨大,这块饼他一个人也吃不下。倒不知府衙中一片浑浊沆瀣,有几个没有沾染荤腥。
不仅如此,陈知府为官多年,在望州根深叶茂,远远不是他一个小从六品的官可以撼动。就像当初蔡高义犯事,若不是惊动了朝廷,还有霍大人帮忙审理,他是否能全身而退尚且未知。
顾景同目光深深的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佩之,听我一句劝,这件事装作不知道好了。”
“你又来了。”
这种时候,蔺伯钦竟无奈一笑。
顾景同嗫嚅了一下嘴唇,到底是没有再说。好友的心性,他懂。正因为懂,所以不劝。
“有任何需要,我都义不容辞。”
蔺伯钦心下感动,他沉声道:“帮我看好那几个证人便可。”
他二人说话,楚姮一直没有插言。只是看着面前的蔺伯钦,心中百感交集罢了。
这种以卵击石的事,讲真,她活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就像是在宫中,主子说错了话,奴才明知道不能顶撞,却仍要出言纠正,最后结局换来什么?换来这句话的正确,换来奴才的乱棍打死?
楚姮苦涩的笑了笑。
她当然不会让蔺伯钦死。
“我去方便一下。”楚姮凑近蔺伯钦耳畔,小声说。
茶楼的茅厕就在楼下,蔺伯钦颔了颔首:“去吧。”
二人亲昵的动作,自然没能逃过顾景同的目光,他展开折扇,垂眸扇风,失神的看着杯中茶叶沉沉浮浮。
楚姮快速下楼,并未去茅厕,而是匆匆写封信,掏出银子,让掌柜代为寄去幽州。
看着掌柜亲手封上火漆,楚姮一颗心才稳定了些。
她已经想好,让宁阙和宇文弈过来解决陈知府的案子。
算是私心作祟吧她不能,不能让蔺伯钦冒险。
第117章 匪徒()
蔺伯钦不敢在清远县逗留太久,他与顾景同匆忙告别,便带着楚姮离开。
夜幕四合,途径一处僻静山林,马蹄声惊起飞鸟一片。
楚姮本依偎在蔺伯钦怀中昏昏欲睡,听得鹧鸪鸣叫,忽而睁开双眸。
下一刻,便听四周草丛悉索,有几名黑衣男子持着明晃晃的大刀,跳出来阻拦。
马匹受惊,扬起前蹄嘶鸣,将蔺伯钦和楚姮甩下马背,若不是二人反应快,此时已经摔的头破血流。
“什么人?”蔺伯钦扶着楚姮站起,厉目而视。
几名黑衣人冷笑,说:“此路是我栽,此树是我开!”
楚姮额角一抽,纠正他:“你是不是说反了。”
虽然楚姮穿着朴素,还包着头巾,可一群黑衣人看见她长相,双眼都亮了亮。蔺伯钦暗道不好,将楚姮的手握紧了些,他目光在黑衣人身上转了两圈,突然冷嘲:“装什么山匪?到底是谁派你们来行刺本官?”
几个黑衣人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
楚姮闻言一愣:“他们是装的?”
蔺伯钦垂眼,看向几人穿着同色的皂靴,道:“山匪怎可能穿衙门制式的鞋?做戏也不做像一些。”
黑衣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当首一个挥了挥手中大刀,阴阳怪气说:“蔺大人果然聪明,可聪明人一般都死的早。”
蔺伯钦装作后退,悄悄让楚姮贴近马匹,他低声道:“姮儿,你先走。回清远县找顾景同。”
楚姮咬牙:“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我怎能丢你一个人在这儿不管?”
“不是说好,遇到危险你溜走去搬救兵!”
蔺伯钦没想到这个要紧关头,楚姮竟然不按计划行事。
楚姮急了:“那是我想跟你一起的借口,什么先溜走?我怎会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险?”
“姮儿!”
黑衣人出言呵斥:“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
蔺伯钦无奈扭头,面色严肃如霜雪:“诸位今日想杀我,总得给个缘由罢?”
那几个黑衣人桀桀怪笑一阵,当首那人叹了叹气,挥着大刀步步紧逼:“既如此,我便直接告诉蔺大人,也好让你做个明白鬼。”他语气一顿,“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着手调查陈大人。你让手下盗取账本,不好意思,他们被捉住了,于是陈大人吩咐我等连夜赶来取你性命!”
冯河杨腊他们竟然盗账本失败!还被陈知府给抓住?
“陈知府将他几人如何了?”蔺伯钦握紧了拳,生怕听到冯河他们身死的消息。
然而黑衣人这次却不说,他对身边的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挥刀便朝蔺伯钦砍来:“这些事,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