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夫人探案手札-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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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刘员外的儿子闻言,没想到这次真的调戏错人了,登时大呼冤枉知错,可方双平根本不管,脱下外衫,给浑身湿透的温兰心披上。
温兰心扯了扯披着的外衫,担忧的看向楚姮:“四娘,你应该也很冷,快让蔺大人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御寒。”
其实这大夏天的,落水也不冷。只是楚姮今日穿的清凉,衣衫又湿,两条修长雪白的腿若隐若现,总归不太雅观。
楚姮扭头看去,却发现蔺伯钦压根儿没看见她,人家正带着仵作围着尸体转!
她沉下一张脸,跟在方双平身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蔺伯钦一脸焦灼的询问方双平情况。方双平简短的叙述了一下,提到楚姮,蔺伯钦这才把目光落在他这位便宜夫人身上。
“你是在湖心洲渚发现的尸体?”
楚姮黑着一张脸点头。
“尸体当时就跟现在一样?”
楚姮扫了一眼,点了下头。
“除了这只绣鞋,尸体旁边还有没有其它物件?”
楚姮终于受不了了,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不知道派人去搜一搜吗?”
蔺伯钦没想到她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发火,顿时皱眉:“毕竟是你率先发现的这具尸体,并且已经挪动了尸体位置,人命攸关,我不得不问清楚。”
楚姮还想再说,却鼻子发痒,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蔺伯钦这发现她浑身衣衫尽湿,很是狼狈。
迟疑片刻,蔺伯钦转头对一旁的杨腊吩咐:“将衣服脱下来给夫人。”
杨腊正在跟仵作检验尸体,一听这话,愣了愣,忙不迭的脱下外衫递给楚姮。
楚姮没接。
她看了一眼蔺伯钦,显然有些疑惑。她是他名义上的夫人,不是杨腊的夫人好么。
蔺伯钦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沉吟道:“我身着朝廷官服,不能擅自脱给旁人。”
楚姮听到这话险些被气笑,想当年,在父皇寿宴,她身边的宫女摔破了腿,鲜血直流,她直接撕了公主朝服给人包扎!区区七品芝麻官的官服,也值得宝贝成这样?
楚姮冷笑一声,一把拿过杨腊的外衫披好,扭头上了载温兰心的马车。
方双平怕二人生病,便直接嘱咐车夫将人送去医馆。
看着远去的马车,方双平走到蔺伯钦跟前,低声道:“大人,看样子夫人不高兴啊”
蔺伯钦蹙眉:“她随时都不高兴。”
“可是这次夫人被流氓调戏,还落水受了惊吓,大人总归要安慰一二的。”
“被调戏?”蔺伯钦神色一顿。
“刘员外的儿子。”
“抓了吗?”
“已经押去衙门了。”
蔺伯钦心下有些复杂,他方才一心在女尸身上,还以为楚姮是贪玩落水。思忖片刻,方肃容道:“将人暂拘羁候所,先处理采花大盗一案。”
第10章()
这已经是望州发生的第二件裸尸命案了。
前些日在沣水县,也有一名十八岁的女子赤身死亡,生前饱受凌辱,最后暴尸荒野。
这次在红湖发现的女尸,情况和上一具女尸一模一样。生前剧烈挣扎,浑身青紫,致命伤都是被人狠狠掐死,身上值钱的物件也被洗劫一空,故称“采花大盗案”。
清远县衙。
后堂。
蔺伯钦坐在太师椅旁,仔细听仵作汇报尸检情况。
“从脖颈上的淤青指印看来,小人初步判断,两件命案是同一人所为。”仵作说完,将写好的尸格呈给蔺伯钦。
蔺伯钦扫了一眼尸格,蹙眉道:“疑犯显然是个成年男性,但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清远境内。为保险起见,杨腊,你让主簿写张榜文,立刻张贴,让县中百姓加强戒备,夜不出户,日不乱行;胡裕,你将衙门中的人手都调集起来,早晚巡查,以及”
“大人!大人!”
却是方双平急急忙忙的从正堂跑来:“玉轩杜家来认尸了!”
蔺伯钦站起身:“快传。”
杜家在清远县乃富户,经营着最好的酒楼玉轩楼。今早杜家人报官,说长女彻夜未归,刚好红湖发现女尸,便让其来衙门看看。蔺伯钦带好乌纱,快步来到公堂,堂下的杜家夫妇早已抱着尸体嚎啕大哭,嘴里大喊:“女儿!你死的好惨啊!是谁这么丧尽天良啊呜呜”
胡裕喝道:“肃静!肃静!大人有话要问你们!”
杜家夫妇虽然心痛,但也不敢喧哗公堂,跪在地上,抬手擦泪。
蔺伯钦坐在三尺法桌后,沉声问:“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杜氏道:“大人,草民乃玉轩楼掌柜,杜玉轩。”他指了指旁边的妇人,“这是内子,齐氏。”
杜玉轩的目光又落在盖了白布的女尸上,哽咽道:“这死去的便是便是我家长女,娇娇。”
蔺伯钦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
杜玉轩擦了擦眼泪,道:“昨日娇娇说与好友陆小云踏青赏花,可没想到一夜未回,今晨我已报官,可没想到回玉轩楼途中,又碰到了陆小云。陆小云说娇娇昨夜和她在一起,这会儿出去买胭脂水粉,我与内子这才放心。可午后,娇娇还没回来,我与内子正说去找陆小云问问,便被方县丞给传唤过来认尸。”说完,杜玉轩又忍不住埋头哭泣。
蔺伯钦对方双平道:“让吏房的人写张拘传,将陆小云带上公堂。”
方双平领命照办。
不过片刻,两个衙役便带着陆小云过来了。
陆小云身穿一件褐绿色的齐胸襦,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挣扎道:“干什么?好端端的抓我来衙门干什么?快放开我!”
没等蔺伯钦开口,旁边的齐氏便哭喊着扑了过去:“你说!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娇娇!你还我女儿命来——”
陆小云被吓了一大跳,头上的簪子也掉在了地上,发出“叮”的声响。
蔺伯钦一拍惊堂木,面沉如水:“齐氏!公堂之上,休得放肆!”
他人虽然年轻,但板起脸来都要畏惧三分。
齐氏收手,往地上一跪:“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女儿主持公道啊!她死的冤枉啊!”
听到这话,陆小云才缓过神来,她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尸体,迟疑上前,弯腰缓缓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待看清死去的人是杜娇娇,顿时吓的倒退三步,跪坐在地,面色惨白:“娇娇娇娇她怎么了?”
蔺伯钦和方双平对视了一眼。
“陆小云,我问你,昨日你与杜娇娇外出,到底去做什么了?”
陆小云跪在地上,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我、我们出去踏青”
“踏青?是去红湖泛舟?”
“是”陆小云又摇头,“不是,不是,没有去红湖!”
蔺伯钦剑眉一拧,厉声质问:“到底是不是!”
陆小云都快哭了,她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女子而已,哪受过这些惊吓:“是,是去了红湖。”
“胡说!”杜玉轩指着陆小云怒吼,“你昨日明明说跟娇娇去赏花,怎么会跑郊外的红湖去?!”
陆小云一脸为难:“我”
蔺伯钦冷冷道:“陆小云,公堂无情,切莫胡编乱造。”
陆小云想必也听过那些刑罚手段,终于坚持不住,咬牙道:“昨日娇娇的确去了红湖,可是她并不是和我去,而是和宋志河!”
杜玉轩和齐氏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宋志河是谁。他不可置信的道:“你撒谎!我家娇娇早就不跟宋志河来往了!”
“没有!”陆小云反驳道,“那只是表面!要不是你们逼迫,娇娇怎么会做贼般与宋志河幽会?”
“你敢败坏我女儿的名誉,我、我撕烂你的嘴!”齐氏听到这话火冒三丈,站起身就要去打陆小云,幸好被旁边的衙役眼疾手快的拦住。
杨腊忍不住道:“齐氏,你藐视公堂,是想受刑吗?”
一听这话,杜玉轩忙将齐氏拉去一旁:“快跪下!蔺大人一定会找出凶手。”说完,杜玉轩看向蔺伯钦,一字字说,“大人,那宋志河是以前住玉轩楼隔壁客栈的穷书生。去年不知怎么拐骗了我女儿,还说什么考取功名就回来取她的假话我与内子深知此人不靠谱,便勒令女儿不许与此人再有往来。可没想到没想到那厮丧心病狂,竟然杀了我女儿啊!”
蔺伯钦没想到此案牵扯出的人不少,他沉吟片刻,问:“陆小云,宋志河现在何处?”
陆小云迟疑道:“在玉轩楼旁边的客栈里。”
蔺伯钦朝胡裕使了个眼色,胡裕立刻同另外两个衙役前去,将宋志河给拘来。
宋志河眉清目秀,身穿青衫,看起来有些羸弱,他来到公堂立时双膝一软,下跪哭诉:“大人,我冤枉啊——”
“今日在红湖洲渚发现杜娇娇尸体,而据陆小云阐述,昨日是你和杜娇娇在一起。其中发生什么,当一五一十招来。”蔺伯钦沉声道。
宋志河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陆小云,也知道自己隐瞒不住,于是老老实实的交代:“大人明鉴,草民草民的确和杜氏长女娇娇互生情愫,去年还下过聘书有意求娶。但因草民穷困,娇娇父母并不同意这门婚事,还让娇娇不许与我再见。可古人云,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我和娇娇情深意重,怎能因此决绝?故此只好隐瞒着其父母,暗中往来。但草民发誓,我与娇娇清清白白,绝无苟且!陆小云与娇娇乃手帕交,好几次都帮了我们忙,这次也一样。”说到这里,宋志河不禁红了眼眶,“昨日我们约见红湖泛舟,互诉衷肠,见天色已晚,我便亲自将她送上一辆马车,看着她往县城去后,我才离开。未曾想,竟是天人永隔,最后一别。”
蔺伯钦不语。
半晌,他才问:“你送杜娇娇离开,可有人看见?”
宋志河惨白着脸色摇头:“当时已经很晚,四周并无旁人。大人,我心疼娇娇都来不及,怎会下手杀她?”
齐氏哭着怒斥:“你胡说!你就是得不到我女儿,故意将她杀死!”
“大人明鉴啊!”宋志河闻言,朝蔺伯钦狠狠磕了个响头,“草民说言,句句属实,若有欺瞒,不得好死!”
蔺伯钦神色平静,他此时也无头绪。
他看了眼堂下跪着的陆小云,问:“陆小云,既然你并未跟杜娇娇一起去红湖,为何又在见到杜氏夫妇后,对他们说杜娇娇昨夜与你在一起,天明时分还去买胭脂水粉?”
陆小云一惊,随即哭道:“大人,我、我当时以为娇娇和宋志河在一起,毕竟孤男寡女,甚有可能发生天雷地火之事我出于好心,便想着为她二人隐瞒。”
齐氏听到这话,气的跳起来又要去撕烂她的嘴,左右忙将她拦下。
宋志河都快哭了,他哆哆嗦嗦道:“大人,我对娇娇一直以礼相待,从未越雷池半步!还请大人一定要找出杀害娇娇的凶手,替她报仇啊!”
“你说你雇马车送杜娇娇回县城,可还记得车夫模样?”
“这草民是在牛子口随便找的马车,那里车来车往,车夫打扮又大致相同,当真记不住。”
蔺伯钦其实并不觉得宋志河是杀害杜娇娇的人,或者凶手就是在沣水县犯过命案的采花大盗。
毕竟这两起案件受害人的死状十分相似。
沉吟片刻,蔺伯钦道:“宋志河,杜娇娇生前最后见过的人是你,而你又不能提供证据证明你送杜娇娇离开。按照大元法律,我必须将你收押招房,记录口供,在查明真凶之前还不能洗清你身上的嫌疑。对此,你可有异议?”
宋志河端端正正的磕头,颤抖着嗓音道:“草民无异议,但求大人明镜高悬,定要找出杀害娇娇的凶手严惩!”
第11章()
好不容易将采花大盗一案理顺,但还不能退堂。
蔺伯钦迟疑了片刻,让胡裕将刘员外的儿子从羁候所押出,又让方双平将温兰心和楚姮传唤过来。
楚姮本在家中熬药,药还没喝进嘴里,就听濯碧来传话,顿时不悦:“就这么个鸡毛蒜皮的事儿他还要传唤我?”
濯碧低声问道:“那那要不奴婢去回绝了方县丞?”
楚姮沉着脸,将药碗一放:“不必了,我倒要看看蔺伯钦是怎么断案的。”
她赶到县衙时,温兰心已经在场。
那刘员外的儿子似乎知道蔺伯钦铁面无私,正跪在地上大喊知错。
楚姮步入公堂,左右许多都是头次见得她,皆是眼前一亮,其中有好事的还挤眉弄眼的看了看蔺伯钦。
上次过来,楚姮只在公堂外扫了一眼,没有进来过。此时站在左边原告的青石板上,见大堂两边嵌的木联上书:“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而“明镜高悬”的四字下,是一面海水朝仙鹤的屏风,蔺伯钦一身青色官服端坐在三尺法桌之后,桌上置着文房四宝、箭筒、惊堂木,看起来倒是有板有眼。
高台上的蔺伯钦不知为何,看到楚姮逆光走来,感觉有些奇异。
毕竟堂下之人,是他发妻。
楚姮和温兰心站在一块儿,她看了看四周,道:“大人有何要审?请赶快些,莫耽误了我喝药。”
这话说的不恭敬,堂下众人不免窃窃私语,大都是存了看县令如何处理“家务事”的笑话。
蔺伯钦一拍惊堂木,脸色沉了沉,说:“方才温氏已经述了刘玉调戏民女的罪状,你还有何要诉?”
“该说的兰心已经说了,我能有什么要说的?大人这是故意折腾我呢!”
楚姮翻了个白眼答道。
蔺伯钦脸色很差。
既然原告已经述完罪状,而被告刘玉又一一招认,这等纠纷案件便没有继续的必要。蔺伯钦让师爷写下堂审记录,便扔下令箭,按律杖责了刘玉五十大板,将人放了。
楚姮跑来一趟,就说了几个字,还耽误了她喝药,心头自然对蔺伯钦充满成见。临走时,也没有像温兰心似得朝蔺伯钦行礼,而是径直离开。
蔺伯钦没想她一天比一天无礼,见她要走,忙起身呵斥道:“李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