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夫人探案手札-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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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个人带你去。”
她在存放卷宗的屋檐下找到了正在和其它人侃大山的胡裕,让他将谢落英带去羁候所,见见萧琸。胡裕一拍大腿,想也不想就带过去了。
这事儿虽然不合规矩,但只要是楚姮吩咐的,他照着做也不会有问题。
蔺大人知道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他们大人对夫人之包容,县衙里面几乎人尽皆知嘛。
看着谢落英离去的背影,楚姮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落英你自己努力啊!”
她折身回到书房,蔺伯钦竟还没醒。
也不知这几日是忙成了什么样子
楚姮叹了口气,环视了一圈冷冰冰的屋子,转身将门给掩上。抬手解开披风带子,转而披在蔺伯钦宽阔硬朗的背上。
她的披风是月白色,帽兜边缘缝了一圈毛茸茸的兔毛,绣着红艳艳的几枝腊梅,白里透红,做工精致。楚姮心念一转,将那帽兜也顺势罩着蔺伯钦脑袋。站在旁边,她居高临下,正好看见毛茸茸的帽兜遮掉蔺伯钦一半脸,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唇,以及那两道在睡梦中都不曾舒展的剑眉。
楚姮心念一动,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的戳了下他的眉峰。
她发誓只是轻轻、轻轻的一下。
可没想到蔺伯钦却倏然转醒,还“刷”的飞快抬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疼疼疼疼疼!”
楚姮一叠声儿的叫唤,蔺伯钦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面色不虞:“你怎来了?”
楚姮甩了甩被他捏疼的指头,没好气道:“吴光弼的案子悬而未决,你又许久没回家,便过来看望看望。”说完,蔺伯钦的神色还是有些严肃,她哼了哼,“真是那什么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蔺伯钦听她拐弯抹角的埋汰自己,正想说教,就看那白皙的手上,还真被他刚才给捏红一片。
他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用了多大劲儿。
再看李四娘站在那里,穿的单薄,身形纤楚,细皮嫩肉娇娇弱弱,想必他面色缓和了些,轻咳道:“还疼么?”
楚姮抿嘴,脱口就气道:“你说呢?力气那么大,弄的我疼死了!”
门外的杨腊和顾景同过来有要事汇报,同时听到这句话,脚下生生刹住,表情古怪。
蔺夫人和蔺大人关起门来在说什么呢
两人对视一眼,摸了摸鼻子,站在门外不敢闯进去。
蔺伯钦没想到那儿去,他下意识接话道:“谁让你半天一语不发?”
楚姮气笑了,他反倒怪自己没把他叫醒?
看着蔺伯钦身上的披风,她嘟哝着就要去扒下来:“脱了脱了!”
蔺伯钦这时才发现,自己累极熟睡时,楚姮将披风给了她。
似乎还残留着女子的余味和清香。
“好了,你别生气。”蔺伯钦叹了叹,将披风还给她,“方才是我不对,但是县衙里冷,你不要在这里脱衣,免得不小心着凉。”
楚姮接过披风穿好,低头系着蝴蝶结,哼道:“我乐意!”
屋子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杨腊脸都红了。
蔺大人和蔺夫人还真会玩啊
顾景同愈发觉得奇怪,他是知道楚姮和蔺伯钦约法三章的事儿,难道没几个月两人假戏真做,已经滚一块儿去了?不会吧,若是真的,蔺伯钦一定会给他说,但是没有,那屋子里是在上演哪一出?
楚姮习武,五感敏锐,顾景同和杨腊来了,她早就知道。
这两人一看就是有事要上报,但不知为何,却又在门外徘徊不肯进来,既如此,她也不好继续赖在这里。
她直接问蔺伯钦:“听说萧琸是杀害吴光弼的嫌犯?”
“是。”蔺伯钦正色,心想她总算问出了主要目的。
说什么来看望他担心他,其实还是为了打探一下萧琸的事儿罢。
蔺伯钦垂下眼帘,掩饰了眸中别扭的神色。
楚姮没有注意到,继续问:“那你给我讲一讲吴光弼的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儿。”蔺伯钦不知为何,不想与她多谈此案,转手将机密的案件资料直接拿给她,“你识字,自己看。”
说完,他就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推开窗户,眺望外面一排枯萎的玉兰树。
茶水已经凉了,青花瓷杯更冷。冬日里握在手中,仿佛握着一块玄冰,连带着心也是凉的。
楚姮看的极为专注。
不得不承认,她对于萧琸的事情,总是格外上心。
楚姮没一会儿就看完了,抬头看向蔺伯钦,正要开口,却忽而一愣。
蔺伯钦端着一盏茶,长身玉立窗边,一身平平无奇的浅绿官服,却被他穿的极为合身,他眉眼俊朗,但从楚姮的角度看去,有种从容不迫清正端直的风度。
明明已经不是很烫的手炉,拿着手里却暖呼呼的。
她抿了抿唇,走过去问:“这案子一看就是栽赃,你说是吧?”
蔺伯钦这点倒是不反对,他“嗯”了一声:“是。”
不知为何,他又脱口说道:“但也不一定,谁也不知道凶手是什么想法,他杀吴光弼的目的是什么,在查明真相以前,人人都可以是怀疑的对象。”说到此处,蔺伯钦的目光落在楚姮脸上,炽热滚烫,“倘若萧琸真的是凶手,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
楚姮闻言愣了愣,她和萧琸是朋友,又不是萧琸的女儿老娘,她能怎办?
楚姮柳眉一皱,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况且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乃本朝大忌,还不是只有依法行事。只不过吴光弼不是个好东西,若真是萧琸,应该轻判。”
蔺伯钦没想到她会如此说。
这个李四娘的见解做法真是让他惊讶不断。
他不禁失笑:“还以为你会心疼难过。”
“难过是必然,我说过很欣赏他。”楚姮老实回答。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问:“蔺伯钦,你以后会不会犯法杀人?”
蔺伯钦拧眉,沉声道:“天下从事者,不可以无法仪。我当然不会。”
“那就好。”
蔺伯钦正要问她何意,就见楚姮抿唇一笑,眼眸亮如星子灿灿,拖长了尾音,绵绵道:“毕竟你若犯法,我定是又难过,又心疼啊!”
蔺伯钦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不自然的侧过头,看向窗外:“又在胡说八道。”
语气虽是一贯冷硬,但耳根却悄然爬上一丝红晕。
两人并肩而立,窗外天正严寒,阵阵霜风压重檐,玉兰树上的一片黄叶打着旋儿,静落无音。
第81章()
门外的杨腊和顾景同坐在台阶上,愁眉苦脸,都不敢敲门怕坏了夫妻俩的好事。
杨腊是彻底误会了,顾景同只是码不准,万一有个什么,他岂不是让好友尴尬,让自己尴尬。
不知为何,顾景同想到楚姮真成了蔺伯钦夫人,心底莫名有些酸胀。
那般古灵精怪又娇俏的女子,虽是三嫁过的寡妇,若指婚给他并不是无法接受。顾景同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顿时好笑的用他的折扇敲额。便在此时,房门却“吱呀”一下被人拉开,却是楚姮探出头来,一双剪水双瞳落在二人身上:“你们不进来坐这里干什么?吹冷风很好玩吗?”
杨腊差些吓的滚下台阶,他结结巴巴的道:“夫人和蔺大人这么快就好了?”
“好了呀,也没说什么。”
楚姮再怎么聪明,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误会,因此一脸傻乐着。
杨腊还有些云里雾里,三人跨步进屋,就见蔺伯钦正在掩窗。
顾景同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了一番,嗯,佩之穿戴整齐,书桌、矮榻上的东西都摆放的规整,屋子里萦绕着一股书卷墨汁香气,无什么特别的气味,看来的确是自己误会了。
“盛风,可查探到消息?”
顾景同这才想起了有要紧事。
他迟疑了一下,从衣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信封上绘着仙鹤,封缄火漆上盖着九叠篆书,上书“客省使陈俞安。”
蔺伯钦接过信件,展开一看,里面也没介绍其它,就龙飞凤舞写着寥寥数语,要求迅速查案,否则府衙到县衙,全都不能幸免责罚。
顾景同摇摇头:“这陈俞安是谁?”
蔺伯钦看着信封上的仙鹤,苦笑道:“陈俞安是陈太师的嫡长子。”他虽未见过,但几年前在京中就职,便听说那是京城头等风流人物。
“这威胁密信必然是陈太师的主意,你看。”蔺伯钦将信封交给顾景同,“上面绘的是仙鹤,乃朝中一品官员才能用的东西。可火漆却是客省使,明里暗里都在威胁我们迅速捉拿凶犯,否则乌纱帽就难保了。”
谁都知道陈太师看重吴光弼,吴光弼不明不白死在清远县,他这等震怒倒是情有可原。
顾景同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杨腊也叹气说:“蔺大人,完了,这封信蔡大人收到了一份。听赵琦说,陈知府也收到了!”
顾景同问:“怎么办?”
蔺伯钦脸色沉了下来,摆了摆手:“能怎么办,继续抓捕那瘸腿老太,四处走访,收集线索。”
顾景同看了眼站在角落里发呆的楚姮,随即便带着杨腊离开。
待人走了,蔺伯钦才发现楚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低头看着自己腰间浅蓝色的飘带,无意识的用手指绕着,好似丢了魂儿。
“李四娘?”
他唤了一声,楚姮并没有听见。
蔺伯钦皱眉,走上前屈指叩了叩旁边的桌面:“李四娘。”
楚姮瞬间回神,她“啊”了一声,问:“那陈俞安说什么了?”
蔺伯钦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愣,将那封威胁密信拿给她看。
楚姮看着熟悉的草书字迹,暗暗撇嘴,这陈俞安,得了米芾真传就一直写草书,还真以为自己是草书大家呢!
“呵,以为自己是谁,如此大言不惭的威胁?就算找不到真凶,难不成他陈俞安敢把你们砍头,给吴光弼陪葬?”
她讨厌陈俞安,不是没有原因。
少时陈俞安跟着陈太师来皇宫,一点儿都不客气。他那会儿比楚姮大五岁,却还喜欢抢她的糕点糖水吃。有一次宫中设宴,做了极其难得的芙蓉蜜,楚姮一口没尝到,全被那陈俞安塞嘴里。
抢她的吃食也就算了,最过分的,这个陈俞安喜欢捉弄她!
比如在御花园,他会故意挖个坑,用树叶掩盖着,让楚姮追着他跑,结果楚姮就摔坑里崴了脚。她那会儿才五岁,但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哭着问:“陈俞安,你为什么捉弄我?”陈俞安揉了揉她的脚,笑着说:“你小短腿胖乎乎的,跑起来好看,但是你哭起来更好看,我喜欢看你哭。”
“有病!我要去告诉父皇!”
楚姮哭着跟仁孝皇后哭诉,跟建武帝哭诉,两人都只是笑笑,觉得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可天晓得楚姮有多生气,她恨不得把陈俞安拖出去斩了!陈太师倒是教训了陈俞安一顿,让他抄书扎马步诸如此类不痛不痒的,搞的楚姮更不高兴。
即便这件事陈俞安道了歉,还背她回了寝宫医治,但楚姮从那以后,见着他就绕道走,避如蛇蝎。
随着岁数渐长,陈俞安去了国子监读书,又被陈太师安排去了边疆历练,回来都二十岁了,比起年少时候稳重。
楚姮仍旧是看不惯他。
后来听说他成了京城五公子之首,好几个怀春少女为他跳了河;还有什么给怡红楼的头牌**,花了一千两的银子;收受贿赂,仗着陈太师的关系帮人科举舞弊,选出了建武十三年最差的一届贡生,以至于殿试都没人能夺得三甲。
林林总总,楚姮听着就烦。可没想到,就是自己最最最讨厌的一个人,在她成年后,竟然向皇上求娶自己?她那个‘万事利为先’的父皇还乐呵呵的同意了!
气不气人?恼不恼火?
楚姮如今看着信封上“陈俞安”几个字的火漆印记,她都忍不住想冷笑。
仗势欺人,任人唯亲,威胁地方官,这等不要脸的行径,还真是他们陈家人的作风。
拿着手里的信纸,楚姮都觉得恶心。她将信揉成一团,反手扔掉。
蔺伯钦被她这行为惊到了,迟疑问:“你很讨厌陈俞安?”
楚姮觉得自己表露太过,她调整了一下心态,朝蔺伯钦颦眉:“是,我讨厌这个人,他竟然威胁要罢你的官。有本事他自己来查,真是不知底层官员疾苦。”其实她从前也是不知的,但跟着蔺伯钦,就知道他这样尽职尽责的小官有多忙碌劳累。
蔺伯钦心底一暖,难得莞尔。
楚姮又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蔺伯钦沉声道:“破案急不得,否则心乱了,思绪也就乱了。错判对于我等官僚来说,不过是惊堂木一拍;可对于别人,也许是一辈子。”
楚姮对此话深有同感,她心底打定主意,要想办法帮一帮。
***
陈俞安的威胁密信下来,蔡高义果不其然又找到蔺伯钦批判一通,不外乎是让他迅速断案。
蔺伯钦和顾景同好说歹说,才把蔡高义劝走。
本以为可以得两日清闲,没曾想,下午京城快马加鞭的圣旨就送到了陈知府手上。
送圣旨的人,乃禁军统领霍鞅,一番疾言厉色,说皇上勒令十天之内必须破案,否则一律以保护监察御史不周问罪,轻则贬谪,重则流放,差些没把陈知府给吓死。
这道圣旨,整个望州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人人自危,蔡高义处于风口浪尖,更是瑟瑟发抖。第二日陈知府亲自赶到清远县,乌拉拉一大群官员,好些都比蔺伯钦品级高,轮不到蔺伯钦开口,陈知府和蔡高义几人,三两下就判了萧琸斩立决!
萧琸被反绑,跪在公堂之上,神色屈辱:“尔等沆瀣一气,胡判冤案,污蔑无辜,可否对得起‘明镜高悬’四字?”
陈知府如今权职最高,他坐在清远县公堂的八仙椅上,四平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