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宫院锁深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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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不爱，有那么重要吗？就像你说的，一道圣旨，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受着。我阿玛只是四贝勒爷府上一个低贱的管领，这些年受尽了白眼。若是我能嫁给八阿哥做侧福晋，想必日后的风光日子也是享受不尽的。你口口声声叫着的八嫂究竟是个什么脾气秉性你也是再清楚不过，强势只会让她和八阿哥渐行渐远。若有朝一日他得到了他应得的，你觉着他还会留着她吗？她膝下无子，已经是八阿哥最大的心结了。只要我嫁过去，撒个娇，再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母凭子贵，也不是不可能的。”说完，我下意识地想要看看她有什么反应。没想到，两个人却相视一笑。虽说善妒和玩弄心计应该是这紫禁城里每个女人必须学会的生存本领，可凡事都有例外。我想，我和温恪公主就是这所谓的例外吧！如果她没有生在紫禁城里，想必也可以是一个追求爱情与自由的洒脱女子。也许，远嫁对她来说也未必全是一场祸事。远离了宫廷斗争，驰骋马背也没有什么不好。
因为明天就要离开了，温恪公主也不便多留。两个人又难舍难分了一会儿，这才目送着她在丫鬟的陪同下离开了。刚要进屋子里取取暖，扭头却看见桌子上的花茶。她走得急，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送她。她应该是喜欢这些花茶的，权当给她和这紫禁城里的最后一点念想了吧。现在天色已晚，只能趁明天大早再给她送过去。心想，应该还来得及。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却没想到温恪公主早就被康熙爷召进了大殿。此次，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康熙爷借东巡之机亲自送女出嫁，也算是给她的一点安慰了。我一路小跑着，想把剩下的花茶亲自交到她手里。好像这皇宫里的一切热闹都与我无关，我只希望温恪公主可以明白她不是一颗被丢弃的棋子。我喜欢她的个性，更愿意和她成为一生的好友。可一直追到了宫门口，我的整颗心才算彻底凉了下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无缘再见。
刚坐了下来，暖云就进了院子，“我还以为姐姐不在呢，大家都去看温恪公主出嫁的热闹了，姐姐怎么没去？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要出嫁，十三爷自然也是要去相送的，以为姐姐会去瞧一瞧，兴许还能碰见十三爷。”
我仿佛可以听见温恪公主的哭泣声，从此以后，嗔恨痴念皆会化为泡影，只求自保。我把花茶随手丢在一边，又看了暖云一眼，强颜欢笑，“见与不见，已经都改变不了我要嫁给八阿哥的命运了。再见面，只会徒增伤感。至于温恪公主的婚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热闹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不去也罢。”暖云见我一副伤感的模样，也不好再多嘴，又和我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不过才几天的时间，温恪公主出嫁一事就被众人遗忘到了脑后，继续着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太子爷的贴身小厮送来了请柬，邀请众人前去马场切磋马技。我本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觉着无非是几个人凑在一起阿谀奉承一番。到头来，还是会把所有的焦点都聚在那个养尊处优的太子爷身上。可转念又一想，这次的邀请名单里之所以会有我，应该也不仅仅只是因为我即将要成为八阿哥的侧福晋。给了小厮一些赏钱，这才知道郭络罗谨秋也是在这次的邀请名单中的。听说她马技着实太好，而我又不会骑马。也许，是有人想趁这次机会让我难堪吧！既然左右都逃不过了，那就只能见招拆招。
八阿哥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套淡粉色的骑马装，被我随手丢在床上。暖云一进屋子就被床上的骑马装吸引了过去，爱不释手。我看得出，她也许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这套衣服，而是羡慕我可以有骑马的机会来消遣时间。这阵子我一直躲在温恪公主出嫁一事中不能自拔，对她实在是忽略了不少。她走后，我这才给十四阿哥写了一封信。除了想和他冰释前嫌之外，也想给暖云求上个恩赐。有她陪着我说说笑笑，也不至于在马场上被冷落，被谁瞧了笑话去。
我和暖云赶到的时候，几个阿哥正在挑选着马匹。十四阿哥倒是没有去凑热闹，呆呆地看着远处。我扯了扯他的袍子，眼珠子不停地打转，心慌的要命，“大家都去挑马匹了，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难不成，是故意要站在这里等着我，好给我算以前的旧账？”
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本以为我求了额娘，让她放暖云来马场陪着你，你会对我感激不尽。你这张嘴，还真是不能吃亏。要不是这次是太子爷组局，我根本就不会来。既然没有兴趣，何必还要去凑热闹挑马？你又不傻，应该也早就猜到是有人故意想要看你和八嫂之间不和，为什么还要来？你应该好好想想呆会儿要怎么收场才行。”
我笑了笑，也随着他刚才看着的方向望了去。这青天白日的，难不成还会有人对我下什么毒手？我毕竟也是康熙爷亲自赐婚给八阿哥的，就算郭络罗谨秋再看我不爽，也不可能想着趁康熙爷不在宫中就对我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太子爷虽然之前也因为紫曦的事情一直看我不顺眼，若是想要对付我也不用苦苦等到现在。只要我表面上死死抓着八阿哥这颗救命稻草，兴许危难之际它也能救我一命。
还没看见人，就听见身后太子爷爽朗的大笑声。郭络罗谨秋与他并肩走在一起，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拘束感。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骑马装，装扮也比那日我在良妃娘娘宫中见到她的时候要简单了不少。虽然少了几分雍容华贵，可身上的英气更是让人不容小觑。听闻她幼时随阿玛生活在军营中，骑马射箭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别说是这些阿哥，就连我一个女子都把目光久久落在她身上，迟迟不肯离开。
“还以为八弟妹你不会来。看来，我这个太子爷还是有几分威严的？”说完，太子爷还不忘看上八阿哥一眼，“八弟可真是有福之人，嫡福晋持家有道，未来的侧福晋又这么娇羞可人。我们这些兄弟里，唯独你是让本太子最嫉妒的。也真是，不负这个八贤王的称号。”
他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八阿哥是康熙爷众多儿子当中比较有才能的一位，他有本事有谋略，在朝中喜欢广结善缘。私底下，威望甚至超过了还是当朝太子的爱新觉罗胤礽。这也是康熙爷一直不太喜欢八阿哥的原因，太子爷虽然口头上没有说什么，可心里应该早就是恨极了他的。再加上当初他帮忙紫曦一事，想必八阿哥这次也要受些口舌之亏了。此次来的阿哥们都是一等一的明白人，自然也是听得出太子爷说话的用意，全然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谨秋俯了俯身子，“太子爷可是说笑了，这旁人的话相信的能有几分？民间也一直盛传贝勒爷惧怕臣妾，说臣妾是悍妇。可臣妾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太子爷心里也应该和明镜儿似的。贝勒爷就算在民间有些威望，不也是万岁爷和太子爷的功劳吗？贝勒爷可是万万不敢一人邀功的。都是万岁爷的儿子，脾气秉性应该也是相差无几的，这是好事呀！日后，还是要太子爷多照拂照拂贝勒府才是。今日大家难得在马场上相聚，咱们就该马背上争个输赢呢！”
我心里暗笑，这太子爷原本想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没想到却被一个女人三言两语就搪塞了过去。他现在，应该也挺后悔把郭络罗谨秋叫来马场吧？而我对她，倒也是多了几分佩服之气。若日后进了八阿哥府邸，我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随着太子爷的一声令下，大家才重新把心思放在骑马上。八阿哥给我牵来一匹看上去还算温顺的马，我摇了摇头，也不怕他笑话，“我自幼生活在小门小户的耿府，没什么机会骑马，不会骑。你不用管我，还是自己去玩儿吧。而且，我有暖云陪着，你不用担心。再说了，若是嫡福晋看见八阿哥您只顾着我一个人，怕是要吃醋了。这女人要是吃起醋来，可怕的很呢！”
“你既然都换了骑马装，想必也是有备而来的。我知道你讨厌我，也根本不想嫁给我。可既然戴上了我给你的镯子，怎么着也得陪我演好这场戏吧？”说完，把马绳交到了我手上。
第21章 宁玉碎瓦全（）
笨手笨脚的被八阿哥驼上了马背，还没有坐定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喝彩声。我扒着脖子瞧上一瞧，才发现在马背上飒爽英姿的正是刚刚用自嘲来帮八阿哥解围的郭络罗谨秋。若说她骑马的本领不输男儿，自然也是有的。大红色的骑马装半飘着，别提有多威风了。长这么大，我好像从未像现在这样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同为女子，她确实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八阿哥也一时看得出了神，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宠溺的微笑。他大概也是爱她的，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母家的势力而对她有所畏惧，理由实在是太过牵强。他毕竟是康熙爷的儿子，又怎么会容忍一个女子事事出风头。他至今也只是娶了除她之外的庶妃王氏而已，所以众人才会对他主动求康熙爷把我赐给他感到颇为意外。
我用力地拉着马绳，尽量不让自己摔在地上。八阿哥一边指导着我该如何控制马儿的方向，一边鼓励我大胆的往前走。我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真不该一时冲动就来赴约。骑马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可不想呆会儿成为众人交头接耳的对象。在这个最讲究尊卑的地方，我只会被贬的一文不值。阿玛是四贝勒府上管领的事情，怕是也会被传得有模有样了。
突然，不知道是谁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一下子受了惊，疯了似地跑了出去。我死死地抓着马绳，脑海里却全都是接下来历历在目的血案。风的声音伴着身后众人惊恐大叫的声音，我绝望地闭上了眼。又不知道是谁跳上了马背，抢过我手上的马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马儿停了下来。我试图慢慢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救我的人是我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十三爷。即将成为阿玛的愉悦感，让他看上去精神头还算不错。他把我小心翼翼地抱下了马背，因为受了惊吓整个人的身子变得软绵绵。要不是暖云赶过来扶着我，我怕是要直接一头栽在地上了。
始作俑者，原来就是太子爷。他声称见我一副害怕的样子，本想与我开个玩笑，却没有想到差点弄巧成拙。他的身份我自然是不敢当场胡闹，为了让我心里好受一些，四贝勒居然提议将这匹不服管教的野马拖下去砍了。都说马儿是最通灵性的，我实在于心不忍，只能强颜欢笑，“是奴才没有用，扫了各位的兴致。好在没有酿成什么大祸，就放了这匹马吧？”
暖云把我扶到空旷的地方坐下，帮我理了理耳边的乱发，一脸的心疼，“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吗？要不，我先陪姐姐回去，然后叫个太医帮姐姐瞧瞧？这太子爷也真是的，明知道你不会骑马，还说什么开玩笑。这幸好没出什么大错，要不然等康熙爷回来定是对他一顿数落。”
“你放心，我还挺得住。”心里却全都是劫后余生的感觉，“不会骑马，已经让他们对我们颇有意见了。要是再因为这件事让他们早早回了宫，我们岂不是要成了他们眼里的千古罪人了？至于太子爷，估摸着也就是紫曦的事情看我不爽，如今我又攀上了八阿哥这门亲事，他自然是气的慌。只是，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终于见到了十三爷。”说着，目光还是不由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刚才拼了命都要救我的样子，我想我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了。可我只能强忍着，生怕别人会看透我对他的心思。
“你还好吗？”说着，十三爷递给我酒壶，“四哥说你能喝酒，这里条件差，你又不肯先回去，喝口酒暖暖身子，也顺便压压惊。刚才，应该被吓坏了吧？”
“十三爷是不是觉着奴才特别丢人？”见他不说话，我这才接过他手上的酒壶，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奴才也觉着特别丢人。这世间的女子，当如八福晋那样才是。说实话，我还倒是有点可怜八阿哥了。他究竟是看上我哪点了？”说完，狂饮了几口热酒。
暖云见我难得和十三爷独处，识趣地走去了一边。十三爷撩起袍子，也随我一同坐在了地上，“这里没有别人，你大可以不必这样。我知道，你是不喜欢八哥的。八哥之所以要娶你，也不过只是为了救你的无奈之举罢了。你若真的不想嫁，我可以求四哥帮忙的。”
“无奈之举？”我冷笑了几声，“看上去温润如玉，与世无争，实则满心阴谋诡计，铁血手腕一点儿都不比四贝勒差到哪里。喜不喜欢不重要，只要他能保我耿府一家一世平安，索性就嫁了。不过，还是要谢谢十三爷刚才的救命之恩。你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青柠身上，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比起来，我一点都不重要。”把酒壶还给了他，一溜烟儿地跑到了人群中。只怕再和他继续聊下去，我会做出让我更加后悔的举动。爱一个人却得不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选择把他埋在心底。长久不见阳光，才不会觉着心里灼热。
从马场回了院子以后，暖云就被叫到了永和宫。看着那颗没有丝毫动静的梧桐种子，想着它也许真如十四阿哥说的那样会熬不过这个冬天吧！可即使熬过了又能如何呢？一辈子只能在这个小院子里求生求死，无人关注。
终于还是迎来了第一场秋雨。我摊开手掌，任由雨滴落在掌心上。雨下得越来越大，我却丝毫没有要进屋躲雨的意思。头发被紧紧的黏在额头上，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暖云刚进院子，见我一副狼狈不堪的鬼样子，赶紧把伞罩在了我的头上，“姐姐，这雨下的这么大，为何不进屋子躲雨呢？你刚刚才受了惊吓，眼下又淋了雨，呆会儿肯定特别难受。不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千万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呀！想想你阿玛，想想你额娘，想想整个耿府。”
我转过头，幽幽地望着暖云。有时候，我可真羡慕她。熬过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寻找幸福。至少，不用嫁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的男人。十三爷说过要帮我的，可我却硬生生地把他推开了。我多想告诉康熙爷，告诉他我不愿意嫁，不愿意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