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又一春-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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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楼道门口望出去; 空地中央立着一位衣着单薄、默默抽着烟的青年;他的面目隐藏在黑暗中,只有烟火被引燃开来的时候才连退几步,仰头望着烟花徐徐盛开。
不远处一群年轻人也嘻嘻哈哈放鞭炮。他们人多; 带下来的炮仗也多,五花八门的烟花此起彼伏,紧接着是二踢脚双响炮。
青年埋头干活儿; 没多久脚边便空空如也,只好往回返。正缩在楼道里看手机的周青羽被吓了一跳; 嘟囔着:“冷不冷啊?”
又细又长的梅花盛开、彩蝶纷飞; 碗口大小的财神到,盘在一起的大红挂鞭; 两尺方圆的轰天雷二踢脚……周雁程一言不发弯腰统统抱起往外走; 周青羽跺跺脚; 把帽子往下按按才跟着走。
打火机“克哒”一响,橙黄火苗像个欢快的孩童般嬉戏,周雁程朝着两步外“财神到”弯下腰去。周青羽二话不说躲到大树后面,几秒钟后火树银花映亮漆黑夜幕。
时近午夜,放鞭炮的人越来越多; 前面走来一对小夫妻,情侣款式帽子围巾,手挽手十分亲密。
大挂鞭炮被“刺啦”一声撕开; 诺大空地居然铺放不下,只好草草围成头尾相连的圆圈。周雁程往这边挥挥胳膊,示意“靠边”
凶巴巴的,周青羽只好又退几步,双手掩紧耳朵。劈里啪啦响声像崩豆似的回响在周遭建筑物中,很快获得几何倍数效果,震得住户玻璃都微微颤动。远远望去,在地上翻来覆去扭动的鞭炮像千年道行的蟒蛇,不时朝四周喷射炙热火星,烟雾一阵阵弥漫开来。
还是小时候有意思,躲在树后的周青羽想。那时全家挤在四合院里,每逢过年,赵晴晴、自己和周雁程便拎着红灯笼走街串巷。周雁程最喜欢小鞭,女孩子最中意一种细细长长、纸捻似的烟花,点燃之后前端只冒出朦胧亮光。
一声突如其来的轻呼打断回忆,远处女生不知怎么险些摔倒,男生眼疾手快扶住,顺势把她抱在怀里。
朝自家哥哥望去,他正埋头打理烟花,背影越发萧瑟孤单。前日周雁程彻夜未归,再出现的时候如同行尸走肉;她正得意洋洋显摆“嫂子喜欢吧?我眼光不错吧?”然后那条自己尽心挑选的手链便被扔回眼前:“留着吧。”
手链并不孤单,其他被退回来的东西陆陆续续和它做了伴。
继贺嘉轩之后,何君在周家又成为一个不能碰触的名字。
周青羽说不清什么情绪,失望、难过和愤慨交织在一起,还带着隐隐约约的酸楚。记得她过年该二十七岁了,没有房子始终是块心结吧?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是不是翻来覆去的想,自家哥哥到底能不能给她幸福,给她想要的生活。
去年她跟着周雁程来济南,白天打扑克逛大明湖,夜间尝把子肉,周雁程打《魔兽》,自己和她交换着敷面膜。。。。周青羽想了又想,那时何君有没有真正开心过?
电话铃声在鞭炮中格外微弱,响到第二遍的时候周雁程才掸掸手接了。听起来是会长老段,他言语带着愧疚:“没事,不想玩了。。。。就是觉得没劲。。。。咳,我打算换地方,没工夫。。。。”
其实老段白天就找过她,心急火燎的问,“雁哥号让人盗了?一点规矩不讲,拿了钱还敢删号?”
对于大型成熟工会来说,首席战士MT虽然由周雁程建立,某种意义上却属于《紫禁之巅》公会,装备补给坐骑荣誉头衔都举公会之力打造;不少工会MT都由会长兼任,或者非常信任的玩家担任,无论想AFK转服还是其他变动都得给公会高层一个交代,敢一声不吭转服是会被挂到nga鞭尸的。
无论如何,删号这种简单粗暴的举动给《紫禁之巅》公会造成的损失无法估量,周青羽想着就头疼。
“行,段哥,我看看吧。咳,没大事,真的,你和嫂子好好度假,回来再说。”周雁程不想多谈,匆匆挂了电话。紧接着又有电话打进来,却是“我是一只羊”,他从另一角度关心周雁程,后者不得不连连解释:“没盗号,我自己删的。。。。找网易?再说吧,不想玩了。谁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第三个电话来自“游侠风风”,这位牛逼治疗平时也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周末能放松放松,专带公会小号,江湖人称风老师。周雁程依然满口套话:“喝酒?改天吧,春节没工夫。。。。咳,侯哥,没大事。”
几分钟之后,冷不丁走近的周雁程把手中“漫天花雨”在她眼前晃晃,“点不点?”
她敬谢不敏:“得了吧,你来吧。”
他无所谓地抽口烟凑到纸捻边,右臂高高举起。“过完年我就搬出去。”
一枚赤红流星从他手中疾射而出,在头顶几十米高的地方幻化成漫天星光。周青羽顾不上别的,紧紧拉住他另一只胳膊,“搬哪儿去?干嘛啊?”
接下来升上夜空的是青绿流星,紧接着是黄色的。周雁程似乎对她的理解能力表现出质疑,直到两分钟之后不再有动静,才顺手把空筒扔到垃圾筒。他大步流星回到根据地打量着所剩无几的炮竹,仿佛屠夫衡量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鸡鸭牛羊,下一个该轮到谁?
和嫂子,不,何君有关吧?记得周雁程早就想和何君搬出去,无奈对方家里不同意,便拖了下来。大概想调整心情?周青羽想起申请出差的自己。“也行,你们银行附近吧?你是单独住,还是找人合租啊?”
“刘彬跟那儿住两年了,他媳妇也不常在,我找他去。”周雁程轻描淡写的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加一句,“到时候我就不干了。”
和往事彻底告别?再无留恋?周青羽担心地问:“你打算歇歇,还是?有下家吗?”
“找着呢。”周雁程面无表情地答,明显不想多说:“你就好好跟五矿呆着吧,别瞎折腾。”
吸吸鼻子再哈口气,面前多了一小团朦胧白雾。“到处金融危机,活儿没那么好找。好多地方都不招人,IBM华为惠普什么的都开人呢,你自己悠着点。”
下个依然是方头方脑的财神到,他拿在手里掂掂,示意她往后靠。忽然来了兴致的周青羽去抢烟头,又把手机塞给他,“给我来一张。”
两分钟后,一张以火树银花为背景的照片就从寒风刺骨的北京飞到千里之外,那里四季花开,温暖如春。
周雁程把剩下爆竹点了,开始拆最后一盘挂鞭。身侧几步远的地方,二习正甜甜蜜蜜打着电话,只言片语偶尔随着寒风飘到他耳朵里:“冻死我了都,放完就上楼去。。。。明天我和周雁程还有我妈上八大处烧香。”
求佛祖保佑。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里,冷冰冰毫无生机:她干什么呢?吃饺子放炮竹?还是窝在沙发角落给同事领导发拜年短信?和三位姨妈三位表姐商量聚会时间?还是。。。。依偎在另外一个男人身旁?
挂鞭被牛皮纸严严实实包着,冻得硬邦邦。他胡乱抓几把,掏出挂在钥匙串上的瑞士军刀。满满一大串红辣椒似的鞭炮暴露在空气中,他才满意了,折叠刀刃的时候愣在当场……这是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空地再次被整挂鞭炮占据了,场面蔚为壮观。圆圈彻底合拢之前,总算收好手机的周青羽过来照相,他心烦意乱地吼:“边去。”
她只好委屈地走开。这次却怎么也点不着了,他失去耐心,把烟头扔在地上重重跺上一脚。
“周雁程?”
“说。”
“你,你自己好好的,想干嘛干嘛。对了,郑哥正月十五过来,正好他爸妈在三亚,我叫他过来吃元宵,你别忘了回家来。”他脸一沉,妹妹立刻察觉,抢着说:“我上次和你说了,今天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傻瓜,他对我怎样我心里明白;以后的事,我不敢保证,我又不是神仙;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否则我一个人也不错。”
罗里吧嗦磨磨唧唧,他懒得搭理:“我管不了你。以后出什么事儿别找我。”
“小心眼。”周青羽嘟囔,有点像小女生。他把手电塞过去,掏出打火机。
远方一小撮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小情侣也不见踪影,视野之内空空荡荡,只有焰火照亮半个夜空。打火机全力燃起小火苗,却被打着旋儿的寒风吞噬了。
“其实,我也怕。”辞旧迎新除夕之际,和他冷战良久的双胞胎妹妹忽然吐露心声,缩缩脖子把脸埋进围巾里,“我知道你意思,他有钱,他家里也比咱家好;万一,万一就是想泡我~”
漆黑夜空不时绽放璀璨花朵,地面鞭炮却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暗红溪流。周青羽声音低弱,又带着孩童般的固执,“可,你要让我直接和他掰了,我又舍不得。倒不是因为他有钱,反正,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那就闭嘴,他心想,蹲在地上继续和那只打火机较劲。身后二习骤然烦躁不安,猛地蹲在身旁扯住他胳膊使劲摇晃……她的手掌可真凉。
“我有时候想,他要是没那么多钱就好了;或者每年挣个几十万,我也不少挣啊。我没跟你说呢,前几天他带我和蓬莱几个哥们吃饭,有个叫董玉飞的,家里有老婆有孩子,还带个小三去了,居然还是咱人大的。”听起来二习很愤慨,也不知生气那个姓董的不是好东西,还是生气小三自甘堕落……人大学生干点什么不行,非得傍有钱人?没几秒钟她手机振动,打开美滋滋伸到他面前:是郑远山全家福,十多个人都穿大红衣裳,挤在一起很喜庆。
话题被转开去,“是郑哥爸妈还有他大伯什么的,这么多人啊?他堂哥还有堂妹,小孩长得还挺像。喂,你说,郑哥他爸他妈,会不会觉得,嗯,我离过婚,不乐意?”
周雁程忽然发觉面前妹妹有些陌生。她应该半是得意的吐槽,“烦死了,我说我有男朋友了,还没完没了。”或者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就走:“那个男的脑子有问题……待会你就说你是我男朋友,OK?”当然她也有头脑发晕的时候,比如拉着某个男生胳膊冲到自己面前:“这是我哥,周雁程,这是贺嘉轩,我男朋友。”
她不应该这样子,鼻子红红忐忑不安,担心“他爸他妈不乐意怎么办?”
“那就让姓郑的自己和他爸妈过。”不知从哪里来的火气,周雁程腾地站起身挥舞拿着打火机的手臂,动作之大把她吓的差点坐到地面。“我告诉你,别把自己不当回事。丫要敢三心二意,你痛痛快快把丫甩了,让丫哪儿凉快哪儿呆着。谁TM稀罕?”
尽管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周青羽眼圈依然红了,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远处不知谁点燃二踢脚,一前一后两声重重闷响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克哒”一声,打火机再次轻响,寒风故技重施,这一次它却没能扑熄橙红火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第73章 第 73 章()
2009年1月31日; 北京
新来的坏猫在大便。
猫咪花花蹑手蹑脚溜进卧室; 隔着玻璃往外看:新来的坏猫爬进便盆,象征性抓几下猫砂便用后爪蹬住便盆; 神情专注; 尾巴翘得高高的……好机会!花花一猛子蹿到它背后“嗷~”大叫一声; 也不嫌臭; 还使劲揍了它两下; 吓得新来的坏猫夹着尾巴没头苍蝇般逃回卧室。
它尾巴里还夹着大便呢,哦耶~
女主人声音很快响起来,“阿福你干嘛呢?哪儿哪儿都是猫砂。哎呦,你这怎么弄得?”然后便是洗手间哗啦哗啦流水声; 床单也被洗干净晾到阳台。
闯祸了吧!活该!谁会喜欢到处拉大便的猫?小女主人是我一个人的!奸计得逞的花花比连吃三天鱿鱼丝小鱼干还要开心; 在地板翻来覆去打滚儿,顺便踢翻靠墙的绿瓷盆……介于它坚决不肯接受新来的坏猫; 主人只好让两猫隔得远远的,餐具也仿佛楚河汉界; 各不相干。
啊; 下午茶时间到了,它爬上小女主人膝盖对着她的脸大声叫唤,后者只好投降; 喊着“阿福”抱起它朝零食柜走。新鲜鱿鱼丝特别香甜,小鱼干有点咸,不过很有嚼头。一连三条下肚,对面坏猫才小心翼翼溜过来; 怯生生不敢靠近,小女主人亲手塞过去两条鱼,还摸着它脑袋“乖,你俩要当好朋友哦”
还“好朋友”呢,花花觉得小女主人分外天真:它明明是个坏蛋!
酒足饭饱之后是午睡时间。咦,刚刚上完厕所的花花溜达回来,发觉那只坏猫躺在女主人床上睡得正香,还盖着女主人家里穿的厚棉衣……那是我的,我的被子!
轻手轻脚跳上床,隔着棉衣花花还能闻到宠物浴液味道……坏猫刚被女主人从头到脚洗过一遍。只见它老实不客气高高一蹦,不偏不倚坐在棉衣中间;对方很快开始挣扎,试图从棉衣底下钻出来,花花却四肢用力不肯挪窝儿。它足足小二十斤重,坏猫体重只有它的零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脱离它脚底。
啊哈哈哈,知道我厉害了吧?和我斗?花花挺起胸膛洋洋得意,忽然被一只手高高拎起,挣扎着扭着脖子往后看……居然是小女主人!她不是在忙正事么?眼瞧着棉衣被顶开,坏猫趁机爬出来长出一口气,至于它自己,自然又挨了一顿胖揍。
新来的,等着瞧!花花咬牙切齿的想。
眼瞧着花花嚎叫着逃出卧室直奔沙发,一屁股蹲在老妈膝盖避难,周青羽才气哼哼放过它。猫咪嫉妒心这么强?天天闹的鸡飞狗跳。她从未后悔带阿福回家,却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花花的领地意识,又对这家伙的团结精神过于乐观。
时间长了会好起来吧?她头疼的想,随即安抚怀里可怜的阿福:“别怕,阿福宝宝,姐姐在呢。它要是再敢欺负你,姐姐就揍它。”
阿福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应着,像是在说:“好”北风顺着窗户细细缝隙朝卧室里灌,坐在窗台上的周雁程正低头点烟。
又在屋里抽烟。
皱着眉头瞪他一眼,却见自家哥哥目眺远方,面无表情,周青羽便把话咽了回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