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种植-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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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絮出去以后,陈朗一个人留在诊室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一想到屋子里还装着摄像头,便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敢让它流下来。她枯坐了一上午,也接受了几位关系要好的同事的慰问。柳椰子的辞职书已经递交,所以忙着给自己的病人收尾,他本来抽空过来想宽解一下陈朗,但是走到陈朗诊室门口,看见护士长徐华玲正在屋内和陈朗谈心,不得已只好离去,发了条短信给陈朗:“吸取教训,不用担心。”
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陈朗也没吃饭,一个人溜到大厦附近小花园的僻静处坐着,其实是想避开所有熟人的耳目,尽情发泄一下。可是小花园里来来去去的附近公司的白领职员也不少,陈朗除了自怨自艾,也没有办法眼泪横飞。
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是于博文的。陈朗按下接听键,就听得于博文问道:“朗朗,现在躲哪儿哭鼻子呢?”
陈朗知道一定是柳椰子通的风报的信,于是吸溜吸溜鼻子,尽量恢复正常,“才没有,我在公司附近闲逛。”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没有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下午要出趟远门,万一有事儿你联系不到我,就找你表舅舅。”
陈朗嘟囔着,“我能有什么事儿?”
于博文在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下,终于道:“我觉得你也不小了,什么事儿都应该可以自己处理。不过这回离开,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陈朗迟疑地问:“你要去哪儿?时间很长吗?”
于博文道:“不久,也就一个星期。”
电话一挂掉,陈朗再次变得垂头丧气。这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将一杯咖啡递到自己面前,陈朗愣了一下,抬头一看,居然是俞天野。
陈朗小声叫道:“俞总监,您怎么在这儿?”
俞天野将咖啡放进陈朗手里,自己也坐了下来,心想:陈朗每次叫我俞总监,总会有事儿发生,果不其然。口中却道:“我上午忙别的事儿去了,刚回来,听邓主任说了你的事儿。怎么,在这儿面壁思过呢。”
陈朗无法领会俞天野的话的中心思想,只能“嗯”了一声。
俞天野又问道:“想通点儿没有?”
陈朗觉得明明有些想通了,被他这么一问,又有些糊涂,于是道:“我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不过我还是太沉不住气了,当时给邓主任打个电话就好多了。”
俞天野点了点头,“你倒是一向沉不住气,这事儿发生在你身上,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奇怪。”
陈朗知道俞天野暗指面试的时候出言顶撞的事儿,顿觉口拙,想了想,问道:“俞主任,如果是您碰到这样的情况,您会怎么做?”
俞天野闷闷地笑,“我不会碰到这种情况的。”
陈朗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愚蠢,俞天野那么有名,患者一向都迷信权威,于是改口道:“如果是您还在当住院医生的时候呢?”
俞天野收敛了笑容,“那时间可久远了,我得想一想。”
陈朗哑然,俞天野再次开口,“我还是住院医生的时候,犯过比你更严重的错误。”
陈朗屏住呼吸倾听,俞天野悠悠地道:“我给一个年轻女孩儿拔牙,拔之前她问我,不会有问题吧?”
“当时门诊病人特别多,我一人开三台牙椅,流水线拔牙,而且刚刚还拔了好几个难度高的阻生齿。我看了她的X线片,左上五的残根,离上颌窦是比较近,不过小心一点儿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所以连复杂牙拔除的同意书也没有签,就开始动手。”
陈朗急切地想知道下文,小心翼翼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只是用挺子轻轻一碰,它就进上颌窦里了。”
陈朗倒吸一口凉气,听俞天野继续说:“人家小姑娘哭着骂我,你不是说没问题吗?我只好向主任汇报,带着她进了手术室,将残根从上颌窦里取了出来。后来,我好像挨了全院通报批评吧。”
陈朗听得直叹气,原来大神不是一直是大神,也有菜鸟时期,“这事儿发生在您身上,我可真不敢相信。”
俞天野看了陈朗一眼,“我们是医生,又不是神仙,总会有把握不住的时候,总会有考虑得不周全的时候,所以,我们才需要在失败中总结教训和经验。”
俞天野话锋一转,“咱们做医生的,除了年轻的时候无知者无畏,以后便越做胆子越小。时间长了,便形成一个原则,必须学会保护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
陈朗知道俞天野是在进行委婉批评,听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俞天野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再坐一会儿。对了,下午你也没什么事儿,那就帮我再整理一些资料,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不知为何,陈朗听俞天野交代工作给自己,心情没来由地轻松了许多。俞天野刚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来,“上次你帮我做的PPT,那个黑白色的模板是从哪里找出来的?我在电脑上找了半天,怎么没有这一款?”
陈朗还未及回答,便见俞天野已经转身大步离去。陈朗把俞天野的话里里外外细细推敲,在无限自责之中还算有了一丝丝惊喜,俞天野不但与自己分享了失败的经验,而且他果然如自己所料,喜欢那个类型的模板。陈朗坐在椅子上心潮起伏的时候,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包赟正站在自己的诊室里,皱着眉头听陆絮汇报,“陈医生闯祸了,从今天起停诊。”
包赟上午和俞天野又一块儿去了趟政府机关,听“十佳诊所评定”的二审结果。皓康齿科毫无意外地再次入选,当然其他几家大的连锁齿科诊所也都顺利通过。不过接下来的第三阶段会更加复杂,有几项具体评比做硬指标,比如有一个全国性的根管治疗大赛,比如政府机关会派专人去各诊所暗访,还有就是最后的重头戏,各家诊所的复杂病例资料汇报。包赟和俞天野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回来的路上还不停发着牢骚,不就一个诊所评定嘛,搞得那么复杂。
包赟和俞天野分手以后,本来想去找陈朗继续看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放弃,中午了,还是等陈朗吃完饭再说,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皇上”的广告公司与皓康签的合同初稿进行审核。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下到二楼找陈朗,却发现陈朗压根就不在屋内。而陆絮汇报的事情经过,更让他紧锁眉头,问道:“简女士?哪个简女士?”
陆絮万分肯定地道:“就是包夫人的朋友,以前一直找邓主任看的那一个。”
陈朗刚刚回到皓康齿科,就见前台Monica向自己狂使眼色。陈朗正有些莫名其妙,陆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赶紧推着陈朗进了自己的诊室。
陈朗有些诧异,“怎么了?”
陆絮做了个虚惊一场的表情,“吓死我了,就怕你和简女士碰个正着,刚才她就坐在大厅里,带着那个小男孩儿一起来了,说是找主任复查。”
陈朗“哦”了一声,神色有些黯然,想了想,又道:“现在是谁在替他做复查?”
陆絮道:“应该是邓主任吧,不过我看见俞主任也进诊室了。对了,包赟还来找过你,说要找你继续复诊治疗。”陆絮汇报到这里,很心虚地没有继续往下说,说下去就该是自己的事儿了,刚才向包赟八卦陈朗被停诊的前因后果,很有背后嚼舌根的嫌疑。
陈朗压根只注意到前面那一句,道:“原来俞主任也进去了。”不知为何,陈朗顿觉心安许多,再加上陆絮在一边也道:“陈医生,你别担心,我跟你说,自我来到皓康齿科,就没有他们俩搞不定的。”
风波3
邓伟和俞天野将这位简女士及小男孩儿送出诊室,待二人离去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回到房间内,关上房门。
邓伟说:“唉,说实话,陈朗的操作真利落,居然成功实施了一次离体牙再植术,我今天看着,恢复得相当不错,这颗牙十之八九保住了。不过这位简女士不讲理的程度也已经登峰造极,要说昨晚上生气我能理解,到现在,事实证明了陈朗昨晚的处置相当及时,要不然这颗牙齿还真有可能留不住。而且你也和她解释了,儿童骨骼没有发育完全,如果牙齿缺失,是不能进行人工种植牙手术的,她怎么还是不依不饶的,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要求以后不想再在咱们这里看见陈医生?”
俞天野转着手里的签字笔,“那你还答应得那么痛快。”
邓伟讪讪地笑,“昨晚你是没接到老头子的电话,那简直就是声色俱厉,说怎么可能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他指示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儿处置好,这位简女士虽然也算熟人,但是背景不凡,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老俞,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俞天野抬眼看了看邓伟,“反正我不赞成。就像你说的,在医疗安全的教育上我们其实做得还不够,现在一出事儿,就把人家年轻医生扔出去,这么做太让人寒心。”
邓伟有些委屈,“我没说把陈朗扔出去。简女士不就是说不想在这儿看见陈朗吗?她说的这儿,我的理解就是第一诊所,那就让陈朗去皓康别的诊所待两个月,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不就得了。”
俞天野眼中精光一闪,脸上却不动声色,“我就知道你要钻人家字面上的空子。好吧,这可是你说的,让陈朗去别的诊所,我那边现成缺人,去我那里就可以。”
邓伟看了俞天野一眼,“干吗?这么着急要人,可不像你的风格。你到底是同情弱小,还是打算英雄救美?”
俞天野横了邓伟一眼,“就你想得那么龌龊。我是觉得陈朗这人不错,手也巧,基本功又扎实,挺适合做种植的,既然吃了亏,更应该吸取教训,还是上我那儿劳动改造比较好。再说了,原来也找你要来着,还不是你老拦着不放。”
邓伟啧啧道:“到底是谁先戴有色眼镜看人的?现在又装起好人来了。我可提醒你,她和林晓璇不一样,这姑娘,好看归好看,聪明归聪明,就是有点儿一根筋。”
俞天野知道邓伟脑子里又开始走邪路,自然懒得接茬儿,又听邓伟道:“还有啊,这算什么事儿?怎么也得惩罚一下,居然就进种植诊所了,这不改成奖励了吗?”
俞天野只是笑笑,丢下一句,“那就这么说定了,先停她一周出诊作为惩罚,下周到我们种植诊所正式报道。”说完便扬长而去。
邓伟觉得俞天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典型,可是也无计可施,还能怎么办?包总经理说了,患者就是上帝,更何况这位简女士还是呼风唤雨的上帝他娘。
至于陈朗,自然是万分煎熬地度过了一周的停诊时期,她也知道自己的莽撞和冲动惹了多大的麻烦,所以除了周三和周四还是被俞天野叫去做手术助手外,其他时间都是谨言慎行地关在诊室里闭门思过,并且附带帮俞天野把这两次手术术前术后的案头工作,及术后的回访工作全部做好。周五,邓伟这才给陈朗透露,下周起她就可以正式进入皓康齿科种植诊所,成为俞天野的助手。这个消息对于陈朗而言,完全是大吃一惊,还附带狂喜。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看起来是真理。因此,在帮包赟彻底完成最后一次的根管治疗时,她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和蔼,脸上还带着兴奋的表情。
包赟躺在牙椅上,偷偷打量陈朗的表情,却未看出任何端倪,趁着还没有正式开始治疗,闲闲地道:“陈朗,你,没事儿吧?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
陈朗也觉出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收敛了一下,板着面孔,“我正走霉运呢,不许污蔑我。”
包赟完全不同情她,“我听人说了你的光辉事迹,你可真行,这么弱智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摆明了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陈朗自从在印度餐厅的相亲现场被包赟解围之后,对包赟的好感度提升许多,现在基本可以划归为朋友之列,因此没有反驳,虽然被包赟说到痛处,脸上略略有点儿挂不住,但也只是努了努嘴,嗔道:“我的事儿,不要你管。”便冲着陆絮道,“拿根管治疗同意书,给包公子签字。”
包赟啧啧称叹,“不会吧?你们草木皆兵,连我都得签字?”
陆絮递上纸笔,嘿嘿一乐,“你就配合一下,签吧签吧,就当练练笔。你都不知道,这几天给我们增加了好多不同种类的同意书,大家仔细研究了一下,除了原来备着的那些,现在觉得有更多的治疗项目都会有风险,又多增加了一部分。而且邓主任交代,本单位员工也不许例外,但凡有疏漏,那得错一罚十。”
包赟只好提笔,叹道:“这哪里是看病,完全就是在签卖身契。”
陈朗也接过来,在包赟的名字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嘴里还道:“您身价太高,谁敢买你呀?”
包赟看着同意书上的包赟陈朗排成一列,觉得很是顺眼,“这有什么不敢的,你要是敢买,我就敢卖。”
陈朗并不把包赟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给包赟的嘴里再次放好橡皮障,然后把根管治疗的最后一步完成。等一切结束之后,包赟和陈朗一起站在X线室里,包赟指着电脑上的数码影像,疑惑道:“我这个根管治疗怎么和别人不一样,根尖部分弯得厉害。”
陈朗取笑道:“这叫牙如其人,您的牙齿和您本人一样,总是超乎于常人。”
陆絮赶紧解释,“你这个很难的,弧度这么大,陈医生拿镍钛锉一点点给你预备好,很不容易。你看到没有,她最后充填也做得很棒,连边上的侧枝根管都有显影。”
包赟哪里懂,但还是装出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对陆絮说:“你帮我把数码片和同意书备个份吧,我好歹也算熬过来了,终于看完了,我可得留个纪念。”
陈朗奇怪地看着包赟,“谁说完了?还没给你拔后面的智齿,而且这颗牙的牙冠我也还没有完成。”
就在此时,徐华玲忽然冲了进来,“陈朗陆絮,你们快去小会议室。”
陈朗诧异了一下,“怎么了?”
徐华玲嘻嘻笑道:“你们去去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儿。”
陈朗和陆絮疑惑着离去,只剩下包赟和徐华玲二人,包赟忽然轻轻扯动嘴角,“谁来了?”
徐华玲嘻嘻笑,“这事儿可真是戏剧,今天简女士她老公亲自来了,说是皓康齿科的医生急诊处置特别及时,不但及时保留了小孩子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