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虚陵-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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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弟子手抖得有些厉害,抬起头,眼里含着两包眼泪,很有几分可怜道:“两位姑娘你们这次看到的事,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家谷主,她若是知道了知道了,定是要大发雷霆的!”
我见他吓得半死,忙笑着宽慰道:“你家谷主哪是这般坏脾气的,她又不吃人,你怎地吓成这样。别担心了,她若真要大发雷霆骂你,我就去骂她,替你出气。”我脸上虽是笑,但是心里万般不解,便又问他道:“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些不明白。”
我说到这,洛神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那小弟子手中的托盘,淡淡道:“你们先谷主的牌位,为何是新做的。霖婞原是应当供着旧的,现下那旧的去哪里了?”
我明白洛神的意思,照常理说,人去世后,牌位成了这人在世上的另一层象征,用来供生者悼念亡者。有一种说法便是,牌位是幽冥阴间和阳界之间联系相通的门户,又称“香火牌”,或“引魂牌”,阴间阴魂受了牌位上书写的名字指引,寻到子孙后代供奉的住处,魂兮归来,可以借此享受子孙供奉的香火飨品,是以非常尊崇。牌位这东西自立后,除非万不得已非要更换外,便要一直供着,永不可更改。
那小弟子听了洛神问话,扁了扁嘴,似有万分委屈,道:“姑娘,先谷主的旧牌位牌位它”
他模样如丧考妣,好似那可怜的旧牌位已然不幸归天,怜得我当真不忍再看。倒是先前那名持灯弟子叹口气,替那小弟子回道:“不瞒两位姑娘,先谷主祠堂那边,不久前出了些事。”
他神色异样,既惧怕,又掺杂着几分气愤,我忍了心中疑惑,安静听他道:“先前中午时分,你们几位客人和谷主在偏厅用饭时,因着明日便是先谷主祭日,苏大人便叫我们再去瞧瞧祠堂各方物事准备得妥帖了没有,若有遗漏,要我们再行酌情添上。”
“苏大人?”苏大人是谁,谷里有这号人物么。
洛神对我道:“苏大人就是阿却,阿却全名唤作苏却之。”
我恍然点头,那弟子便接道:“谷主最是敬爱先谷主,对明日祭墓一事格外重视,早先便传了好几封书信给苏大人,叫苏大人打点妥当,原本今日一大早我们便已准备好了,祠堂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方才中午去看时”
他说话间,声音有些发颤,续道:“中午去看时,就见祠堂里乱成一团,满地狼藉,搁置的茶点果品被也吃了大半,残骸随意弃在地上,另外供奉的一双价值不菲的汉代瓦釉瓶也被砸坏了,更可气的是,更可气的是”
这时,先前那满脸可怜之色的小弟子忽地抬起头来,接道:“更可气的是,先谷主的牌位也被砸烂了,分作几块,还被人在牌位残片上刻了一只乌龟王八”他啐了一口,红着眼,又愤恨道:“去他娘的乌龟王八,竟敢对我们先谷主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说到这,又觉不妥,咕哝一句:“唔,先谷主,我可不是在骂你老人家。”
“什么怎会如此?!”我这厢听了事情前因后果,下巴当真都要掉下来了。
那提灯弟子答道:“两位姑娘,事情便是这般,你们可千万不要去和谷主说,她若是知道了这事,指不定气成什么模样,估计能把墨银谷掀个底朝天。我们虽然暂且揪不出是哪个混账王八搞的鬼,但是先谷主的祭日却不能有丝毫差池,此番我们前去再悄悄重新布置一遍,被损毁的牌位,也重新仿照做了相同的,还望能蒙混过去。我们暂且不想将事情闹大,不过祠堂附近已经加派了几位弟兄把手,我们也只能偷偷去查这里面的蹊跷。”
洛神垂眸凝思半晌,忽地道:“我能去祠堂那边瞧瞧么,不知道这样会否唐突?”
提灯弟子面色凝重道:“自是可以的,只是还望姑娘不要告诉我家谷主,最好苏大人和风大人也不要告诉。谷主遇到这事,脾气定是好不到哪里去,我们这些个弟兄,少不得也要受到牵连,跟着倒霉吃苦头。”
他说得也是,有时候雨霖婞性子的确是很不好惹,且这事又和她至亲的爹爹有关,她焉能善罢甘休,估计又要闹出一番天翻地覆来。
洛神点头道:“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就在一旁看着,你们只管再行准备祭墓之事便是。”
那些弟子闻言,面容松了不少,洛神神色无常,对我道:“清漪,我们去瞧瞧。”
我心里疑惑,早就想去看个究竟,也点了下头,随即两人跟着那几名弟子前往祠堂。
祠堂处在墨银谷北方,我们穿过层叠院落,越过几条蜿蜒的青石台阶,便看到一处高大的晶壁迎面压盖下来,宛若一面镜子,锃亮几可照人影。上面亦有一方遮盖,整个晶壁呈一个巨大的“厂”字形,人工开凿痕迹明显,应当是这里原是一处低矮山头,后来被人挖空了一部分,而那祠堂,便依靠着那挖空部分的后壁而建。
祠堂修建得极是威严肃穆,气派非常,琉璃飞檐,白玉台阶,两旁则排了好几列青针树,由于那晶壁原本就剔透,加之四周雪光白亮,光芒反照在那祠堂,上头那琉璃屋檐竟又放射出五彩缤纷的光线来,格外灼人眼眸。
我看得呆了,这时先前那小弟子对我介绍道:“我来墨银谷较晚,听那些哥哥们说,这地方是先谷主发现的,当年先谷主说这里风水极好,藏有半边龙气,便在这晶壁里头开凿设墓,修了一个很大的墓室,并在前面修筑雨家祠堂,想以这处好风水来庇佑墨银谷兴盛。先夫人去世得早,先谷主便将她葬入这晶壁的墓室之内,后来大少爷和二少爷自小体弱多病,也相继去世了,遗体也被先谷主安放在这祠堂后的墓室内,再之后”
那小弟子叹口气:“再之后,在谷主十五岁时,先谷主也去了,就剩下谷主一人,谷主当时哭得和什么似的,最后只得依照遗嘱,将他葬入晶壁墓室,以后年年祭拜,从来不曾中断。”
雨霖婞父母早逝,一个女孩子家这般年轻,便要挑起墨银谷这根大梁,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怪不得她平日里明艳昳丽,有时背影却甚是萧索,我想到这,心里不由得略略有些难过,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忽地我抬起头,以为自个听错了,又道:“等等,大少爷,二少爷?你们谷主还有两个哥哥?”
“咦,姑娘不是谷主的好友么,谷主不曾告诉过你?”
我摇摇头,洛神深深看我一眼,轻声道:“霖婞原是有两个哥哥的,他们兄妹小时候三人感情极好,以前她随意和我提过一些,只是她两位哥哥去世得早,她也许不想多言。”
洛神脸上神色怪怪的,竟有几分悲悯,我心里也似缺了什么似的,并不好受,只得随着那几名弟子走进祠堂去查看。
祠堂里光线有些暗,地上铺着压暗纹的石板,倒不似他们所说那般狼藉,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四个角落立着四个古兽模样的灯盏,口中衔着昏黄烛火,看模样来头不小,应当是墨银谷从哪个古墓里顺出来的宝贝,刚好物尽其用。
正中央放着一张雕纹青石方桌,应当是用来摆放贡品香烛的,靠里头则摆着一方白玉案台,上面安放着三块灵牌,我依次看去,分别为先谷主夫人,雨霖婞的大哥,雨霖婞的二哥所属,雨幕声的牌位并不在,果真是遭了不明歹人的破坏。
那些墨银谷弟子为了准备明日祭墓一事,都忙开了来,那提灯弟子则将那盏蚩龙琉璃灯放到中央青石方桌上,据他说是因着雨幕声爱宝成痴,雨霖婞每一年都会从墓里带出一些珍奇的宝物来,用来祭奠雨幕声,而今次的祭祀之物,便是这盏周穆王的蚩龙琉璃灯。
我环顾四周,连祠堂上方天顶都顺带着瞧了瞧,也没发现什么,主要是因着先前痕迹都已经被抹去了,我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渐渐的,我感到有些不对劲,舔了舔嘴唇,有些口干舌燥,压低声音对洛神道:“这里怎么这么干,我觉得我的水分都像被吸没了似的,总想喝水。”
洛神道:“我也觉得这地方有点奇怪。”
那小弟子注意到我们异样,走过来道:“两位姑娘既是瞧过了,便早些回去罢。这里比较干燥,现在摆的都是些干果茶点,水果要等明日再上,过不了一个时辰便要蔫了的。你们姑娘家待不住,可以先行回去喝点水。”
洛神颔首道:“多谢,那我们这便回了。”言罢朝我示意,我也觉得待在这不大舒服,渴得厉害,便答应了,临到出门时,那小弟子还不忘再次叮嘱我们千万莫把这件事告知雨霖婞,我连连答应,他这才安心下来。
如此一路无话,回去休息了一阵子,便见到雨霖婞领着长生有说有笑地走进我们屋内来。我和洛神对今日下午之事并未提及半分,而我看雨霖婞言笑宴宴,脸上粲然,想到她孤身一人,亲人都已故去,心里有几分触动,是以连她同我开玩笑,我都不似往常那般回嘴,只是尴尬笑笑,任由她欺负了去。
只是傍晚时分,我在席间喝了几分薄酒,微微有些醉意,早早洗漱之后,便上床睡了,睡到迷迷糊糊,听到耳边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微微睁开眼,就见洛神掀开被衾,已然坐起身,欲要下得榻去。
我翻个身,伸手揽住了她柔软的腰肢,眼前朦胧道:“洛神,你你要去哪里?”
我听见她低低笑了笑,身子动了动,想将我的手拉开,我紧紧箍住她,晃了晃脑袋,眼前才清明起来,揉了揉眼问道:“半夜三更的,你怎么不睡?”
她顺了顺我的头发,低声道:“我有事,要不你先睡会?”
我摇了摇头,也坐了起来,睡意已然去了大半,说道:“我头有些疼,再不要睡了。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做什么?”
她站起身,扶好薄衫衣襟,微微一笑:“我今夜要捉贼去,你也要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
138祭墓(下)()
我立时便清醒了:“捉贼?”
她笑得讳莫如深;我急忙将被角一掀,坐在床沿,开始往脚上套鹿皮短靴;一边不满道:“是说先前祠堂那事么?我自是要去的,下午那事极是蹊跷,可将我憋死了;早想着寻个时间再去瞧瞧,谁知道你竟要一个人偷偷摸摸去,并不打算叫”
“你不是醉了么;我也不好叫醒你。”
“谁说我醉了,就喝了两盏梨花酿罢了;我可没醉。”我穿好短靴,在地上蹬了蹬;跟着径自去衣架上取了中衣下来穿,她随着过来,将御寒的毛袍子披在了我身上。
我身上一暖,她便将我扳过身去,低头帮我整着衣领,之后轻飘飘地斜瞥我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还说没醉,一沾枕头便睡了,我亲你都没反应。”
我下意识摸了摸脸,抬起眸,却又有些不敢瞧她,低声道:“我你亲我了么?”
“可不是,亲了你,你却睡得沉。”
我暗忖估计是我睡得早了,将她一人晾在一旁,心中不由得涌起几分歉疚,声音亦是渐渐低了下去:“其实你你可以叫醒我的,你叫醒我,我便不再睡了。”
她纤眉略略挑起,勾出半分惊讶神色:“咦,叫醒你做什么,还是你想做些什么?”
我先是一怔,转而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味,脸上蓦地卷起热浪,当真恍若酒醉一般,且醉得有些厉害,最终只得低低咕哝一句:“没个正经!”
她嘴角勾着温润的一抹淡笑,故作无辜地摇摇头:“我还不正经?我就只亲了你三下,我要是不正经,就该亲你三百下才是。”
说完不等我接口,也去一旁取了银白狐裘披上。我站在她身后,脸涨得通红,根本就没法反驳她,她却淡然地将巨阙提在左手上,走到门口,这才回头笑道:“还不走,这般拖延,贼他可要跑了。”
我心里哀叹三声,走过去,敛起脸容,当下换了个话题问她,免得她再寻我开心,说道:“你怎么知道那破坏祠堂的贼人现在便在呢,现在夜已深了,若是此去扑了空,那岂不是很亏,可惜了我的大好良宵。”
“你哪里来的大好良宵?”她瞥我一眼,转而换上平静神色,又道:“我也没有把握,碰个运气罢了。如今祠堂那边严加防守,等到子时一过,守祠的那些弟子方才退去。明日便是祭墓之日,祠堂诸事也重新准备妥帖,如果那人一心想要再次从中破坏,便只能趁着现下子时以及之后的这一段无人把守的时间,方能有所行动,不然便再也没有机会。”
我恍然点点头,随她出得门去,便见外头天空黑得和泼了墨汁一般,这种黑色格外纯净,仿佛墨玉一般,竟连一丝压抑的感觉也没有,反而有些疏朗清爽的意味。因着先前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地上积了很厚的一层雪,将白日里人们活动的痕迹都遮掩得一干二净。
墨银谷远近各大院落的门廊前,稀稀疏疏地悬了几盏灯笼,地上白雪反衬着淡而柔和的微光,手上不用提灯也能将附近景致瞧个囫囵大概。如此,天黑地白,格外分明,加上雪山上万籁俱寂,倒衬得这夜里的雪景格外安宁祥和起来。
唔,如此美景好夜,似乎不像是个捉贼的晚上,倒有点像是
我偏头看着神色平静的洛神,不知怎的,脸莫名其妙地就烫了,估计是红了。所幸这周遭光线不太强,洛神她也瞧不出我脸红来。
我急忙深深地吸了一口冷而洁净的空气,以示清醒,寒气顿时卷入肺部,重重呛了我一口,虽然难受,人却的确是清醒了许多。
只是还没走得几步,我的脚就陷在了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格外不自在。避雪靴有些重,我本就不大爱穿,是以我今夜便没有穿避雪长靴,反而穿了鹿皮短靴。这短靴虽然轻便,但是靴子的靴沿太低,在深而松软的积雪里走起路来,反而极为费事。
我叹口气,勉力地将短靴从积雪里,只是一抬脚,几块细碎的雪块便掉进了我靴子里,冰冷刺骨,冻得我几乎跳起来,洛神并不知道我的遭遇,从旁一把揽住我,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