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虚陵-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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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处于一种口渴状态,忙接过水袋喝了口水,正低头之间,就听那老七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小师师?”
我一口水喷了出来。
慌忙拿衣袖胡乱擦拭一番,抬眼望去,就见那老七唇角弯了弯,望着我,眸子透亮:“你是小师师,是也不是?”
我愣了片刻,在头脑里搜刮了半晌,最终忆起来,从小到大,叫我做小师师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那是一个日日脸上挂着温煦浅笑的少年,奉昆仑的话为无上旨意,我和昆仑在师叔伯的帮助下,十年前逃出皇宫,来到蜀地,他曾无微不至地照顾过我和昆仑。我那时失了娘亲,受了极大打击,身子也刚病初愈,整日里也不说话,像个闷葫芦似的,谁也不理。
他却不计较我的冷淡,同我说话,编故事给我听,常常领着我四处逛。他轻功极佳,有时会抱着我飞上一棵又一棵大树,在树上面摘野果子吃,摘了一大堆,兜在衣袍里,拿衣衫袖子擦一擦,算是干净了,两人捧着果子便开始在树上荡着双腿开吃。
往事种种,随风而逝。十年已过,他的面貌于我来说,已然模糊了许多,不想在这雪山陵墓里,我却还能听到相同的低唤。
怪不得那男人叫他老七,怪不得他唤昆仑作五姐。怪不得我觉得他和那个男人,如斯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原来如此。
我将水袋放下,问他道:“你是七叔?”
他欣喜地点了点头,拉着呆愣在旁的那个男人过来,道:“这是你朱四伯,以往他待你特别凶,总是喜欢拎着你的衣领子提来提去,你那时愤恨不过,曾经张口咬过他的手呢,你记不记得?”
那男人尴尬地咳嗽了下:“啧啧,小丫头一转眼就变得这么大了,性子也柔和许多,也不会咬人了,倒是不错。”
我也尴尬地笑了笑。虽然终于晓得他们的身份,但是多年未见,如今突然之间认了亲,但也不会变得似小时候那般亲近,似隔了层纱一般,只是有几分欣喜和惊诧罢了。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洛神眸子里微有讶色,雨霖婞的脸色更是难看之极。
我自然晓得雨霖婞的难处,她要捉的三个冒犯墨银谷的贼人,居然都是我的师叔师伯之辈,她是该抓还是不该抓,是审还是不该审?
这边七叔显是十分惊喜的,坐在地上,开始向我问询一些事宜,不消说,都是和昆仑有关。
他目光熠熠,细细地朝我打听着昆仑近况,我晓得他一直十分记挂昆仑,也不想让他难过,凡事都往好处说,连昆仑残废了双腿的事,都没有告诉他。
说到后头,雨霖婞忍不住了,哼了声,道:“你们是师师的师叔师伯,那又如何?闯我墨银谷,毁我雨家祠堂,这笔账我们也来拎得清楚一些,都来算上一算!”
七叔抬头看向雨霖婞,笑道:“你是雨哥的女儿?”
雨霖婞冷笑:“什么雨哥,别把我爹爹叫得这么亲热。”
七叔温言道:“我们师兄弟三人闯入墨银谷,确是不对,我晓得雨哥禁令,外人不得入谷,江淮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至于那雨家祠堂,却不是我们毁坏的,若是我们做的,自当认罚,绝不推脱狡辩。”
四伯也应和道:“就是,我不过就是砸了雨乌龟的牌位,吃了他几个果子罢了,还给他画了只乌龟送他,那是他该受,可没把那祠堂搞得乌烟瘴气,乱糟糟的。小妖精,你怎么也不问问,你那死鬼老爹,五年前,曾做过些什么事?”
雨霖婞眼睛都红了,咬牙道:“我爹爹五年前便去了,他能做过什么事!”
四伯气哼哼回道:“我们这次上山来,就是来讨债的!你爹爹私吞了一件汉武帝墓的绝世奇珍,那是我们师兄弟拿血和命换来的,他倒好,心肝坏透了,出去后造个仿品敷衍欺骗我们,大骗子,若不是前些日子,师父出关之后辨别出来,我们可要被这混蛋蒙一辈子!”
我也不晓得他们五年前什么恩怨,倒是一旁歇息的洛神忽地直起腰来,冷眸睨着四伯,道:“你说什么,刘彻?”
她的眸里似压着怒火,我很少见过她这副模样,不由有些心惊。
且,她居然直呼武帝名讳,刘彻。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师叔师伯都不是拿来认亲的,是拿来揭露真相的。摊手
169五年前(下)()
四伯好似被她吓住了;脸色一僵,过得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这娘们做什么,吓死老子了;老子说错什么了?”
“怎么了?”我握住洛神的手,轻声问。看小
她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眸垂了垂;道:“没,没怎么。”抬起头看着四伯,淡淡道:“你接着说;那个刘彻墓葬里的绝世奇珍,到底是什么?”
四伯眼一横:“你要老子说;老子就要说么,老子现在还就不愿说了。”
雨霖婞怒道:“死胖子,你讨打。”
眼见他们不和,我一时头大,忙拦下雨霖婞,转而对七叔道:“七叔,那绝世奇珍具体是指的什么东西?你们五年前还去过武帝之墓?”
七叔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对,五年前,我们五兄弟,也就是你大伯,二伯,三伯,四伯,还有我接了个讯头。那讯头里说是发现了武帝的真陵,料想里头珍宝定是无数,但此行恐是凶险,便邀我们兄弟几人一起去捉斗淘沙,倘若摸到好处,对半来分。传这个讯头的人,就是当年墨银谷的谷主,雨幕声。”
说到这真陵,自然便有假陵相对。其实相传武帝之陵位于当时西汉的槐里县茂乡,又称茂陵,当时武帝登基第二年时,便开始下令修建寝陵,据说那茂陵修了五十四年之久,可想而知其规模之大,之宏伟瑰丽,根本就无从估计。
但是就是因着这风声,漫漫历史长河中,自然有无数的倒斗之士趋之若鹜。后来有几个厉害的前辈,确也找到了茂陵所在,但是里头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金山银堆,满地瑰宝,而不过是个虚空的假冢罢了,只是葬了些寻常器物,掩人耳目,连武帝的遗体都未放置其内。
他们大呼上当,痛骂武帝奸猾,但是又舍不得离开,在附近逡巡徘徊许久时日,却都无法找到武帝真陵的位置,最后只得悻悻离去。
而七叔说到这,看了雨霖婞一眼,雨霖婞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了,我看得出她有些紧张,此时正捏紧了拳头,挨着洛神和花惜颜坐下来,抬眸静听。
七叔续道:“当时师父已经闭关,凡事都由老大打点,老大便将这捉斗之事应承了下来。我记得那时正值初春,我们五兄弟和雨哥定在岭南会面,当时雨哥带了一批人手过来,碰面之后,商洽了些紧要事宜,便马不停蹄地朝槐里赶去。雨哥身边有个极厉害的风水师,唤作风凛,最初就是由他寻龙点穴,才寻到武帝真陵所在的。”
七叔话音刚落,风骏忽地抬起头来:“爹爹?”
七叔微笑:“小哥,你是风凛之子?”
风骏默默地点了点头,雨霖婞面色黯然,轻声道:“我晓得了,原来五年前那次,爹爹和风伯去的地方,竟是槐里茂陵。那次是我爹爹最后一次出远门,回来后,正值清明,他便故去了”
七叔惊讶道:“我们自茂陵回到岭南,便分道扬镳,照墨银谷距离岭南的脚程推算,雨哥回到墨银谷的日子,确是清明前后。怎么,雨哥回来后便”
雨霖婞眼睛通红,声音渐软:“对。五年前的初春,爹爹和风伯说要去一个地方,要去很久,要我留在墨银谷,学着打点谷中事务。回来后,已是清明时分,可是爹爹那时变得好生奇怪,说是生了病,连我都不愿见,一人关在房里,只得风伯前去照料,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他他便离开了。”
七叔面上讶异之色更深了:“这怎么可能?那时我见雨哥气色极佳,且他正值壮年,又是习武之人,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之间病倒了?”
雨霖婞愤恨道:“我怎晓得?”顿了片刻,眼里忽地耀出冷光来,盯着七叔道:“你们你们是不是在武帝陵墓里,遇到了什么东西?”
七叔冷下脸来:“武帝陵里极其凶险,遇到的东西,可是太多了。虽说折了些人手,不过所幸祖师爷保佑,我们得了东西,留得性命退出陵外。当时活下来的人中,可怜四哥被抓伤眼睛,差点盲掉,三哥失了一条手臂之外,老大,二哥,我,还有雨哥,风凛大哥,都没什么大碍。我们自槐里赶回岭南,在那里歇息了一阵,当时雨哥的身体,还是好端端,怎会”
雨霖婞低头不语。
我在旁听着这细细的来龙去脉,隐隐觉得摸到些许头绪出来了。关于雨幕声的事,十有*和他去过的槐里有关,他和七叔他们去武帝真陵取回来的那个绝世奇珍,这也许是个极其重要的切入点。不过至于他后来为何突然暴毙,这是个谜,连雨霖婞都不晓得,我们便更加不清楚了。
静默许久的洛神目光冷冷地扫了七叔一眼,轻声道:“你们能活着出来,确实命大得很。”
七叔一惊,望向洛神:“姑娘,此话怎讲?”
洛神抿了抿唇,我能看得出她心情并不是很好,甚至说得更深些,她的心情也许很是糟糕,也不晓得她想起了什么不快之事。
只听她淡淡答道:“刘彻的陵墓,修建历时五十四年,此言非虚。他在槐里,最初原本是没有打算弄一个“真假龙冢”的,现在的茂陵,也就是那个假陵,原先的确是当做真陵来修建。只是后来,刘彻任用东方先生监陵,东方先生乃机关风水大家,擅长机巧布穴,他央刘彻另外修建一座真陵,这样可保得刘彻的陵墓不被后人所盗,佑他万世安宁。”
她说到东方先生此处,眸里显出一种痛楚的神色来,而我也晓得,她口中说的东方先生,便是指的,东方朔。
可是我觉得有点奇怪,东方朔距离现在可有好几百年了,洛神说到东方朔时,明显很是尊敬,这倒是令我不解,总觉得她哪个地方不大对劲,具体去想,却又摸不着头绪。
那边七叔恍然大悟:“那墓里头奇异诡谲,各种机关暗箭层出不穷,是江淮前所未见,原来竟是东方先生出任的监陵。”
洛神轻叹一声,黯然道:“前期确是东方先生监陵,可惜后来先生去了,临到后头监陵的,便另有其人了。那人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消受得起的,若是先生从头掌控,以先生仁德,大多设些恐吓之技,全以吓退倒斗之人为宜。可是那人呢,想的便只是置人于死地,是以墓里的一些布局定是狠辣非常。”
她顿住,看向七叔,目光锐利如刀:“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七叔额角冒出些许冷汗出来,低声道:“姑娘真乃神人也。那墓里的布局,确是狠辣之极,无怪你会说我们能活着出来,实属命大得很。不过姑娘你嘴里说的那后来监陵之人,又是指的何人呢?”
洛神冷道:“那人在史上并无名头,很少有人晓得,说了也是空谈。”
我忍不道:“那人是谁?洛神,你说出来让我们听听也好。”
洛神瞥我一眼,良久,才道:“他是个江湖术士,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称号,自称淮阳子。刘彻原本励精图治,是个好皇帝,只是到了后头,极是沉迷修道,妄图长生,而惹得他走上这条道路的,便是那淮阳子。”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周穆王和刘彻,很多地方贴合史料,查了资料,都有考证,但是有些地方是我加工的,毕竟是
不过对我来说,周穆王还好,刘彻就是个坑爹货,秦始皇则是个二货(?)
这么一说,我会不会被我的历史老师追杀?
170真相近()
淮阳子?确实没听》
我环视众人;见大家脸上都露出一种迷惑的表情,显是都不晓得武帝那朝曾经出过这个人物,心里忽地沉了沉。
既然这淮阳子可以出任武帝监陵;且武帝走上修道长生之路,都是因他而起,那么按照常理推断;这个人那时应当受到武帝格外的信任和器重,则他身份地位,必定是格外尊贵才是。
这么一个人;居然未曾在正史或者野史中有任何记载,甚至于;连民间流传的传闻等竟半点都没有遗留下来过,这是为什么?是这个人的存在,被抹杀掉了么?
当然以上这些还不算重要,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是,洛神,她怎么会知道?
洛神洛神洛神
忖了半晌,脑海里忽地划过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或清冷寡凉,或言笑晏晏,都是洛神的音容笑貌。奇怪的是,这些片段,给我一种时间距离现在很远的错觉,它们停在记忆深处,已然蒙上了一层时光流淌而过的灰色。
这些画面来得格外诡异,我的手哆嗦了一下,甚至连碰翻了一旁的水袋都不自知,直到衣衫上沾了些水渍的冰凉,花惜颜忙轻轻推了我一把,我猛然惊醒,赶忙将水袋扶起,同时身子挪了挪,退去一旁,避开水渍。
“师师?”一直没说话的花惜颜牵住我的衣袖,关切轻声问道。
我冲花惜颜摇了摇头,将不住哆嗦的手指藏入袖中,转脸望去,就见洛神正向我这边看来,我心里涌出些许异样,突然有点不敢面对她,转而撇过脸问七叔:“七叔,你们从武帝陵里拿出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你还没说清楚呢。”
说话间,余光瞥去,洛神眉眼低了低,跟着垂下头去。
那边七叔正色道:“那东西,就是汉武帝历经千辛万苦才寻到的宝贝,唤作冥幽环。”
四周变得异常安静起来,花惜颜的脸色有些苍白,洛神则更甚。
我未曾听过冥幽环这个名字,很是好奇,便向三叔问询,三叔温言答道:“世有三器,谓之天,地,冥。天,指的是天命镜,地,指的便是地煞剑,这冥么,自然就是这冥幽环了。”
天命镜我早就晓得,从楚王妃陵墓里拿出来的那个翡翠玉盒,里面所盛放的东西便是那天命镜,只是这地煞剑和冥幽环,前所未闻。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