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风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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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神光声闻天下,又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他少年游历时候,偶然经过章国,大公主在宴席上惊鸿一瞥,当即情根深种。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次年,师神光便同陈兰桡订婚,让左妃瑟大为伤心。自然,一并伤心的还有许多痴念公子的佳人们。
雕翠自小跟随左妃瑟,自然明白她的心情,此即见左右无人,便上前一步,低语道:“公主何必担心这个,谁不知道武魏的行事?晋国王族的遭遇天下皆知,这庆城已经落入武魏手中,难道那恶名昭著的公子燕归会放过她么?师公子惦念也是白惦念的……”
左妃瑟轻声斥道:“休要胡言乱语,岂不闻兔死狐悲,若真的陈兰桡落得不堪下场,难道我要幸灾乐祸不成?何况她究竟如何还不知晓……何必说这些无稽之谈,给人听见,倒似是我无德。”
雕翠深深低头:“奴婢说错话了。”
左妃瑟举步往前而行,心中却忍不住想:“若陈兰桡真的被武魏的皇子强占,变作残花败柳之身,那么师公子恐怕就不会再属意于她了,这个倒也……”
而在内殿,师神光听完那自庆城逃回的部将之语,脸色更是不好。
微微伏身,他轻轻咳嗽数声,本就玉白的肤色近乎惨白,他盘膝运气,镇定了片刻,才又问道:“那公子燕归,真是那么说的?”
这回来之人,正是被燕归一掌费了右臂、让他回来报信的那位,低头道:“千真万确,属下不敢有半点虚言。”
师神光脸色惨然,闭目叹道:“都是我的罪孽,祸及陈国,祸及兰桡……”他心情激动,嘴角竟渗出血丝,侍从们跪地求道:“求少主保重!”
师神光手抚胸口,强忍心头痛楚涌动,忽然问道:“我父亲何在。”
身侧侍从微微犹豫,继而回答:“属下听闻相爷……自进统城之后,跟章国安国侯过从甚密,日前还在安国侯府饮酒。”
师神光目光一锐,银牙紧咬,痛心疾首:“好、好!他可真是我的好父亲!”
一名侍从劝道:“少主务必隐忍,章国此刻对我等以礼相待,少主不如多留数日,养好身体后,再跟公子燕归一决胜负。”
师神光道:“如今事态急迫,已没有我安心静养的时间了,传我令下去,召集入章的所有士兵,明日后,随我回庆城!”
几人大急:“少主,您的身体……”
师神光道:“我已经辜负过陈国一次,这次,就算战死阵前,也强于苟且偷安……”刚说罢,胸口血气翻涌,师神光忙停口不语,运功调息,才将那股涌动之意强行压下。
他正欲开口继续吩咐,却听外头有人冷笑了几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我,我来看自己的儿子,也要你们通报吗?”
师神光听了这声,目蕴寒光,道:“让他进来。”
第22章()
门外走进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气质打扮都属上乘,正是师神光的父亲、陈国丞相师倾。
师神光的部下们见状,纷纷退出,并不向师倾行礼,多半低着头或者目光看向别处,显然有意冷落他。
师倾倒也不以为意,只冷冷地哼了声,等众人都退出了,才自行坐了,看着师神光,问道:“你的身子如何了?我在外间遇到嘉明公主,她刚来看过你?”
师神光垂眸,淡声道:“父亲是问我如何了,还是问嘉明公主?”
师倾拧眉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自然两个都问。”
师神光道:“父亲心胸之宽广,着实让人惊愕,如今陈国已经落入武魏掌握,父亲身为丞相,却终日优哉游哉,仿若无事。亲生儿子命垂一线,父亲只轻飘飘一句如何,还不忘关怀别国公主。”
师倾面露不耐之色:“行了,休要说教,陈国降了武魏,已成定局,又有何可说!哼,若不是当初你一意孤行不肯听从为父之言,恐怕陈国也沦落不到这个地步!”
师神光闻言,又怒又伤,只觉得喉头一甜。
师倾见他脸色不对,语声便缓和了些,道:“行了,事已至此,你我便各退一步罢了。世间并无不是之父母,你终究不能真的恨我欲死……”
师神光慢慢地闭上双眸。
他据守盐谷三月,固若金汤,牢不可破,但所有的一切,却都因为父亲师倾的到来而天翻地覆。
起初,师神光以为父亲前来,是怕他守关劳累,故而来安慰鼓励的,却没想到,师倾得意洋洋,对他多加嘉许之余,竟醉后吐了真言。
“只要你击退了武魏,顺势娶了公主,将来这陈国,便是我师家的天下……”师倾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儿子。”
那时候师神光还以为父亲只是喝多了,所以有些狂妄之语,便劝道:“父亲还是谨言慎行的好,此等话传了出去,必然会遭非议。”
师倾却道:“怕什么?经过此战谁还敢说什么?陈社是个昏庸无能之人,也早该退位让贤了!”
师神光心头震动:“父亲!怎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师倾大笑:“神光,你怎地如此单纯……好吧,事到如今父亲也不怕说给你知,我早就安排好了,只等你打退武魏,率军回到庆城,为父便逼陈社退位给你,横竖你立下如此大功,又娶了陈兰桡,而我师家在陈国的地位又超然群臣,这陈国合该是你我父子的掌中之物。”
师神光霍然起身,惊骇之极,浑然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心存谋朝篡位的心思。他看着师倾,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师倾却仍举杯,醉眼迷离道:“将来这陈国,便是我师家天下啦,哈,哈哈……”
“住口!”师神光大怒,“父亲醉了,今日的话,我便当没有听过的,我劝父亲尽早消了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否则……就算我是师家的人,也……”
师倾这才回味过来:“你、你想如何!”
师神光断然道:“谁若敢当乱臣贼子,师神光唯有大义灭亲!”
师倾也是万万想不到,师神光竟会说出此话,他气恼之下,把酒杯亦摔在地上:“混账!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师神光冷道:“父亲还是醒醒酒吧,不然,今夜恐怕不成父子了!”他说完之后,拂袖离去。
身后只听哗啦之声,是师倾一怒把桌子推翻,杯盘碗盏跌坐一团。
师神光回到屋内,想到自己的父亲竟存狼子野心,一时心惊,又感慨万分,只盼师倾经过今夜后收了此心,免得……
但是另一方面,师神光却又隐隐猜到,师倾不会如此轻易罢手,到时候,恐怕……父子对上,是免不了的。
师神光思来想去,心中一团烦乱,他只以为陈国外有虎狼,却没想到竟还有内患……但是武魏好挡,可是内患,却毕竟是他的父亲,终不成真的大义灭亲?
师神光也无心睡眠,只在灯下随意乱看兵书。
不料到了半夜,师倾却又前来见他,说了好些后悔缓和的言语,又亲自倒了一杯酒,道:“父亲喝醉了,说了些混话,你别放在心上,喝了这杯,就当是父亲向你赔罪了。”
师神光之前还担忧师倾不肯舍弃那份野心,见他如此,心中大为欣慰,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却不料,这一杯喝下,竟然腹痛难忍,口喷鲜血。
回忆那段不堪,让师神光心中更痛,几乎按捺不住,压着怒意道:“若不是你在酒中下毒,又怎会让我军内乱,让武魏趁虚而入,让庆城……”
师倾道:“这怎能尽怪在我身上,谁让你不听我的话,还想什么‘大义灭亲’,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想慢慢地说服你,如此而已,谁知道酒中迷药竟给人换了剧毒!而你那帮手下见你中毒,便要为难我,我自然要将他们拿下!”
大营之中,怎能容忍丝毫内乱,这就如同在沸油之中加了一点火星,三军不知为何而乱,又缺了主帅出面,顿时就成燎原之势,导致兵败如山倒!
师神光惨笑:“你果真……不愧是我的好父亲。”双手握紧,浑身阵阵战栗。
酒中的迷药自然不可能无端成了□□,自然是师倾所带之人中有内奸趁机下手,而师倾居然就给了对方这个绝妙机会,事到如今,他却还振振有辞,以为自己毫无过错。
师倾叹了口气,道:“罢了,过去之事,提也无用,幸好如今章国对我们十分礼遇……若是借章国之力,未必不可以东山再起……”
师神光冷然不语,章国虽然实力雄厚,但怎会将兵力借助一个外人?师倾这话,必然还有后着。
果真知父莫若子,师倾打量着师神光,又道:“章国陛下对你赞不绝口,嘉明公主又对你另眼相看的很……神光……我倒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师倾还未说完,师神光一抬手,在桌子上轻轻拍落,只听得“咔嚓”一声,桌子角应声而落,如同刀削的一般整齐。
师倾惊得一抖:“你干什么!”
师神光冷眼看他:“我生是陈国的人,死是陈国的鬼,谁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说半个背国之字,就如此桌!”
师倾跳起来,惊心之余,七窍生烟,骂道:“你放肆!你、你三番两次忤逆为父,哦,我知道了,你莫非是贪恋陈兰桡那个丫头,告诉你,为父早就瞧不惯她,身为公主,却毫无教养,三天两头地在宫外乱走,听说她还结交些不三不四的男子,镇日里舞刀弄枪……哪里比得上嘉明公主仪态高贵,何况此刻……恐怕早就成了残花败柳……”
他话未说完,师神光挥手过去,师倾倒也反应敏捷,往后一退,却仍给那股掌风扫到脸颊,顿时一阵火辣辣地疼。
师神光手按桌子,冷冷地转头看来,目光锐利如刀。
师倾对上他的眼神,心底一震,竟不敢再说什么,只道:“为父也是为了你好!”
此刻,外间等候的师神光的部属们听得不妥,纷纷涌入,师倾见势不妙,便喃喃低语,忙不迭地后退出去。
与此同时,在庆城宫中,公子燕归的侍从青牛站在屋檐下,叫道:“哥哥!”撒腿往前跑去,不远处,有个人影缓步而来,望见青牛之时,便露出笑容,向他招了招手。
青牛加快步子,跑到那人跟前,张手将他抱住:“哥哥,你可回来啦!想死我了!”
紫鹿举手摸摸他的头,将他推开,上下打量了会儿,道:“你比之前长高许多了。”
青牛笑道:“哥哥你却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太好了!”他亲热地又抱住紫鹿,又跳又蹦,竟舍不得松手。
紫鹿微微一笑,叹道:“是啊,三年了,咱们终于能够再见面了。”
青牛抱了他一会儿,忽然看到前方走来两人,他忙松开紫鹿,紫鹿见状,回头看了一眼,忽地神情一变,就拉着青牛往前,退入了殿阁之中。
青牛见他仿佛有躲闪之意,便问道:“哥哥,怎么了?”
紫鹿道:“那是陈国公主陈兰桡。”
“我知道,”青牛高兴起来,唧唧喳喳道:“哥哥,你才回来大概不知,公子好像对这位陈国公主很是喜欢,对她格外宽待。”
紫鹿闻言,皱了皱眉,喃喃道:“是吗……”
青牛点头:“对了哥哥,你之前不是就在陈国吗?你到底是在哪里当差呢,莫非见过这位公主吗?”
紫鹿眉头蹙起,沉吟片刻道:“我是见过她,但……不知她是不是还认得我。”
说话间,就见外间陈兰桡跟那名侍女匆匆离开,隐约听那叫霜影的侍女道:“公主,你别着急,这未必是真的或许只是传言而已……”
陈兰桡道:“我总要问个清楚,不管如何,不能让思奴跟哥哥去魏国!”两人渐渐远去,声音渐听不见。
紫鹿心头一动,便问青牛:“她们说什么?”
青牛得意道:“这个你问我最清楚了,之前皇上传了旨意过来,太子召了公子前去接旨,所以我很知道……哥哥你猜圣旨上说什么?是说让两位王子受了陈国归降,传太子陈源跟小王子去咱们国都呀!”
青牛自问自答,紫鹿心中却明白:魏帝传陈国两位继承者进魏都,自然是为质子之意,至于保留陈王……则应该还有另一方面的用意,——因为,陈国还有一个不可小觑的人在。
紫鹿想到这里,心头一沉:那个人果真了得,中了剧毒居然还能保住性命!
第23章()
陈兰桡来至陈王殿内,便问陈王有关魏帝下诏之事。陈王叹息道:“你所听无误,诏书上的确是如此说的,要让你哥哥跟思奴去魏国北都,父王本来也想跟你说此事的……”
陈兰桡急道:“那父王就答应了?哥哥现在还重伤未醒,怎么能经受千里跋涉,思奴更是年幼……”
谁不知道身为质子的下场,被各种冷落刁难也就罢了,若是魏帝不喜,顷刻间杀除都是有的。
陈王道:“就算我不答应又能如何?魏帝的旨意,谁敢违抗?”
陈兰桡呆了呆:“那、那……”她看着陈王,欲言又止。
陈王对上她的眼神,笑道:“你想什么?嗯……你莫非是想父王去北都,换了你哥哥跟思奴吗?”
陈兰桡急忙道:“我、我当然不会那样想……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宁愿是我来换了他们。”
陈王道:“算你这丫头还有点孝心,只不过,毕竟如今父王说话也无用了,一切都只看武魏罢了。”
而且魏帝之所以这样安排,当然自有原因,陈王平庸,只求苟安,不至于有不臣之心,但陈源就不同了……若是把陈源跟思奴囚禁北都,那么陈国自然就会乖乖臣服。
陈兰桡低头,陈王犹豫了会儿,问道:“麒麟儿,为父看……那公子燕归,好像对你格外不同……他……”
陈兰桡听得这个名字,大为烦恼:“不要提他,我不喜此人。”
陈王道:“他没有为难你么?”
陈兰桡想到先前之事,也正是因此,才刺激得陈源复又晕厥,便皱眉否认:“并没有。”
陈王思来想去,劝道:“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