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宫烟云-第3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话音刚落,那柄银亮的长剑沉沉掉落在地……
下一刻,刮过一片尘土,飞扬四散。
崔弘度听到尉迟迥倒下的声音,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空荡荡的,仿佛被抽空了一样。他没有多看一眼,一个人悄悄地走下城楼,平淡地对站在楼梯口守卫的军士说了句:“你们可以上去取尉迟迥的人头了。”
平叛大军成功收复邺城后,尉迟迥的儿子尉迟惇、尉迟祐与侄子尉迟勤朝青州方向逃跑,得到信报后韦孝宽派大将军郭衍率一千精骑追捕。
*
*
而就在此时,于仲文率一路人马正星夜兼程赶往金乡,队伍中有八千洛阳精兵和先前战役中生俘的万余败兵。
一路上,来自洛阳的精兵们不断讨论着前天那以少胜多、生擒上万战俘的光辉战绩,所有人皆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我军仅以八千士兵,就大败檀让的数万大军,顺利拿下梁郡和成武。士兵们现在皆斗志昂扬,有将军带领,我们所向披靡啊!依我看什么韩信、周亚夫、卫青、李广,十个都比不上将军一个。”跟随在于仲文身边的一位年轻先锋经此战役后,把他奉为神明一般,对其崇敬有加,一日数次歌颂赞美。
又听到溢美之词,于仲文苦笑一声,谦逊地说:“取胜实非我一人之功,全靠大家配合我的部署。将士们都辛苦了,有你们这群英勇无敌、视死如归的精兵是我的荣幸。”
和自己崇拜之人对话,已冲昏头脑的小将仿佛飞上了天,飘飘然地对于仲文继续夸捧:“都是将军足智多谋,全军上下无一人不对你心服口服,将军坐镇军中,有如天兵降世啊!”
于仲文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又不好去制止那兴致高涨的年轻小将,哭笑不得之下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年轻的小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也不管于仲文的反应,竟滔滔不绝起来:“先前一役,将军先用羸弱之兵佯装败退,待檀让懈怠疏忽后又突袭杀回,轻而易举便取下梁郡。之后,又诈为书信告之各州县,说我军要前去犒劳,没想到檀让又一次中计,以为我们不会去攻击成武,他可是已经两败于将军了!”
冷眼旁观的于仲文没有被手下军士的吹捧冲昏头脑,他回头远望自己带领的万人军队,冷静地自语道:“可惜两次都被檀让逃脱,他定是去投奔席毗罗了。席毗罗拥兵十万驻扎沛县,正欲攻打徐州,我们能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就看此行了。”
小将仍是一脸陶醉,指着军中打出的大旗,接话道:“将军放心,假扮席毗罗使者的士兵一说,‘檀让奉大总管尉迟迥之命要来赏赐将士’,金乡城主立刻就相信了。我们现在打着的可是尉迟迥的旗帜,那糊涂的城主定以为我们是檀让大军呢!”
于仲文深吸了口气,他涩涩一笑,脸上复杂的神情难以言表。
。
十八日中午,这一路大军到达金乡。金乡城主误以为前来的人马是檀让的军队,连忙迎接。于仲文趁机将城主擒获,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金乡。
军中主要将领和于仲文在城中府衙内部署完金乡城各处守卫,正要散会之际,那位崇拜于仲文的年轻小将突然跑进大厅中。
“我等正在商讨军机要事,给我速速退下,再来打扰,军法处置——”于仲文眼见来者是熟人,不留情面地大声呵斥。
小将吓得一个哆嗦,两腿发软,当即跪地战战兢兢地说:“将军……将军……我、我不敢贸然前来打扰,只是、只是……军中大多将士嚷着要屠城,外面的长官派我来向你请示。”
于仲文听后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冷静而有耐心地分析道:“此举万万不可啊!占领金乡本就是为引席毗罗和檀让前来夺回!此地为席毗罗起兵之地,保留其将士、妻子,席毗罗必会率军来夺取,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逸待劳,设计将其一举歼灭。如果立即屠城,席毗罗绝望后恐怕就不会前来夺城了。你出去一定要把我的话完完整整地说给外面的人听,如有人仍有疑虑,就让他来找我,我会亲自出面解释。”
小将听得心服口服爬了起来,之前那张吓得苍白的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将军深谋远虑,我等愚人自是不可及也,末将这就去将你的命令传达给外面的将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
果不其然,数日后探兵来报席毗罗已经出发,率领其优势兵力大举来攻,企图夺回金乡。于仲文听后大喜,立即下令全军按照早已定好的制敌之策行动。大部人马于数里外麻田中四面设伏,只留五千人在金乡门楼前背城结阵,引敌军入伏。
正午时分,席毗罗的军队行至距金乡五里处,军中一员先锋远观城外阵势,忧心忡忡地向席毗罗分析:“将军,敌军列阵徒有气势,前虚后空,恐是故意为之诱我深入啊!若贸然全军出击,万一中了埋伏则后果不堪设想!”
“住嘴!”席毗罗面露凶色,严厉地打断了先锋的话。“难道你不知,这金乡城本就是于仲文那贼人使计骗到手的吗?由此可见他们兵力本就不足,此时列阵空虚也是正常!所以现在我们更应该速速进兵,如果一味拖延下去,难道要等对方援军到了再战?”
“可是将军,末将还是深感不妥……”话刚说了一半这位先锋突然大叫一声,他手捂胸口、双目大睁,吃惊地瞪着席毗罗。“将军!将军,你……”最后的话尚梗在喉中,膘肥体壮的身子便斜斜倾倒。
席毗罗望着倒下的尸身轻蔑地摇摇头,他甩了甩剑上的鲜血,将长剑入鞘。“再有胆敢扰乱军心者,就是这个下场!还有人反对全军出击吗?”席毗罗犀利地扫视着四周的士兵,见无一人出头接话,他清了清嗓子,高喊道:“将士们,我们的亲人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想想你们困在城里的高堂、妻儿和兄弟,为了我们的亲人,此战只许胜不许败!一定要誓死夺下金乡!”
此话一出,得到了数万士兵的呼喝响应,军队中瞬间人心大振。随即,席毗罗根据敌军列出的阵型,做了一番新的战略部署。他用最短的时间重新集结列阵,之后便一刻不待地集体出动,向金乡城门前的敌人发起了猛烈进攻。
席毗罗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杀入敌方军阵中,他仿佛一只暴躁的猛虎,咆哮着将眼前的活物咬杀撕裂,一只也不放过。敌方三员大将前来迎战,把席毗罗紧紧包围,刀戟齐出猛刺上中下三路,却一一被其化解。
四人连战数合,席毗罗双眼激红愈战愈勇,终于趁对方疏于配合之际,挑起一剑正中左侧将领下腰,将其打得翻身落马。眨眼间,席毗罗又是反手出剑,削过右侧大将的半个肩头,瞬时一条手臂打着卷地飞了出去。席毗罗邪恶一笑,伸舌猛舔迸溅到脸上的鲜血,同时起剑横扫一击,连斩眼前马上两人头颅。
两军交锋不过一刻,高下立现。但于仲文一方的士兵并没有因处于劣势而自乱阵脚,反而有条不紊地从容后退,缓缓引敌全军皆深入至金乡城下。待对方数万人密集地冲前作战时,偏僻的城墙西北角上悄悄地燃起一缕烽烟。
信号一出,蛰伏于远处麻田中的伏兵立即发起突击围剿。顷刻间柴草鼓噪,尘埃张天,上下天光一色,田野中喊声大举,气势震耳。
立马门前的席毗罗正杀敌之际,惊觉四面八方涌来数股敌军,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珠似要鼓出眼眶,难以置信自己竟中了于仲文的圈套。暴怒之下他声嘶力竭仰天长啸,疯狂反击企图杀开一条血路突出重围。
作为背城结阵中领头的诱饵,已经退到城门下的于仲文眼见敌军将领欲率部逃走,忙下令城前所有士兵全速追剿敌方逃兵。“为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大家一起冲——”于仲文后来居上奔于阵前,跨马挥刀接连斩杀数十人,每追上一名敌军便毫不留情一刀毙命。
席毗罗军见野外田间八方伏军齐出,不战自败,也不抵御斗争,于混乱中各自逃命。只可惜队尾还未逃散,各处伏兵已赶到阵后,分别包抄大队左右两翼。潜伏已久的士兵们将压抑多时的满腔怒火尽数宣泄,斗志激荡昂扬,一时间只听到喊叫声呜呼凄惨,逃兵连连倒下,死伤者不计其数。
于仲文军乘势进击,厮杀着将敌军逼至洙水河岸。河水湍急、流势滔天,无奈后有万人大军追杀,处于崩溃边缘的败走将领自恃胯、下有马,最先下河渡水。其余走投无路的士兵也纷纷效仿,铤而走险争相跃入水中。
怎料数千人刚刚下水,天气莫测诡变,河边突然鼓起一阵黑风,卷着飞沙走石,顺流而下。河中波涛击岸,眨眼间人嚎马嘶声哀鸣不绝,残军连人带马皆被汹涌的激流冲散,犹如蝼蚁翻滚,垂死挣扎。
不出一刻,那邪风又骤然而止,河岸比起之前更加寂静。一片浮尸黑压压地挤满河道,低空中盘旋着两只乌鸦,时而发出一声凄惶的哀鸣……
第二十六章 昙花一现(上)()
八月下旬,杨素斩杀宇文胄于石济,于仲文擒杀席毗罗后俘檀让归京,郭衍活捉尉迟祐后于济州城北歼灭其余叛党,尉迟迥之乱被彻底粉碎。邺城自相州平复后,被杨坚下令焚毁,所有居民南迁至安阳。当月二十七日,司马消难也终不敌王谊的分兵进击,败逃陈国。至此,三总管叛乱已平定两方,剩下的只有益州王谦。
杨坚此时则重新构架中央官职系统,任命汉王宇文赞为太师,申国公李穆为太傅,宋王宇文实为大前疑,秦王宇文贽为大右弼,燕国公于寔为大左辅,神武公窦毅为大司马,齐国公于智为大司空。此举一方面优待没有权威的宇文皇室,另一方面推崇归附自己的名门望族。
。
转眼已是九月,清爽的秋风将酷夏里憋得人喘不过气的暑热尽数扫除。尉迟迥和司马消难的叛乱被彻底镇压后,杨坚的心神明显放松了许多,但他并没有懈怠,依旧终日专注于国事,此刻正在正厅里凝神阅读一封前线送来的军情文书。
过了一会儿,久不露面的杨惠身着一套新衣,容光焕发地步入正厅,恭敬一拜:“叔父,侄儿来看你了。”
杨坚放下手上的信件笑着问:“你好久没来了,最近忙吗?”
杨惠如实答道:“前一阵旧疾复发,在家躺了些日子,所以才没有来府上和叔父说话。”
“可大好了?你也不年轻了,得注重保养身体。”杨坚的声音柔和下来,脸上更透着关怀备至的神情。
“知道了,叔父的话我一定上心。”杨惠点了点头,转而又关切地问道:“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叔父愁眉不展,不知为何?那尉迟迥和司马消难叛乱都已平定,应当开怀才是啊!”
杨坚沉沉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蜀地战况令人担忧啊!王谦攻占始州后,又令人率十万大军进攻利州,利州总管豆卢勣的守军不足两千啊!而梁睿接到任命快一个月了,仍丝毫没有进展,怎能不忧心?”
杨惠劝慰道:“叔父放宽心,蒋国公也是老将了,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巴蜀地形险阻,本就不利行军,王谦又多加阻拦,蒋公进军慢了些也正常。”一句话说完后见杨坚一声不吭,杨惠稍加犹豫,思索片刻后轻轻问了一句:“叔父,不知那利州的战况是否已见败势?”
杨坚轻描淡写道:“暂时还好,豆卢勣昼夜相拒已有二十余日仍据城坚守,还时常以奇兵反击,敌军也没占到便宜。”
“这豆卢勣真是英勇,应当嘉赏。”杨惠不禁道。
杨坚点头:“器识优长、气调英远,聪悟且勇猛,日后可堪重用。”刚刚说完这句,他仿佛若有所思,又陷入无止境的神伤中。
杨惠见到杨坚绷着脸神情恍惚,苦思之下想起一事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便急忙开口说道:“叔父,有一事我觉得是时候决断了。”
杨坚一脸疑惑地抬起头,伸手指着杨惠点了两下,“究竟何事,你说说看……”
杨惠靠前一步,弯下腰板,几乎与杨坚贴在一起。他压低声音,从嗓子缝里挤出一句:“司马消难之乱已平,这反贼投奔陈国乃通敌卖国,他的女儿可不能再做我大周的皇后了!”
杨坚微微调整坐姿,他身心俱疲之下向后靠去,阖眼说道:“对啊,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就先把她贬为庶人幽禁起来吧。”
话音刚落,突然有一身形健朗的少年走进大厅,高声问候道:“父亲大人安好。下人刚刚通传时我正在教五弟习字,谅儿写字时经常弄得墨汁四溅,所以我先去换了身衣裳,来得迟了些,请求父亲原谅。”
杨坚看见大儿子杨勇后神情略有缓和,挥手示意他无妨。对这个性情率直的长子杨坚很是关怀,近来对其更是无比器重,有心栽培。
杨勇却始终一脸严肃,看得出他眼角眉边无不流露着一种紧张的神色。待父亲回应之后,他才与站在一旁的杨惠互相对视、点头问候。杨惠接着笑呵呵地说:“既然堂弟来了,那我不妨碍你们父子谈心,就先回去了。”
“过来坐吧。”杨惠出去后,杨坚朝恭敬地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杨勇招招手。
杨勇微愣,脸上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慌乱,他抿着厚厚的嘴唇,一路小步走到案前坐下。
“勇儿已经十六岁了,这成家后也该是时候建立功业了。”杨坚拍了拍杨勇的肩膀,虽是不苟言笑,却看得出他对儿子寄予厚望。
杨勇听后喜出望外,不禁咧嘴微笑露一排光洁的牙齿,与他暗沉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父亲有何重任,都请放心交付于我,我定能妥善完成。”激动中不禁眉目全张,流露出最自然的神态,透着一缕年轻人的青涩,更显得憨直可掬。
杨坚颔首笑笑,自是十分喜悦,但他有意试探,所以仍保持着一个父亲的威严,不疾不徐地道:“勇儿,你倒是先说说为何我会命人将邺城焚毁,令居民南迁至安阳?”
杨勇知道父亲是在考验他,自己应该积极表现。他尽收脸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