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风景旧曾谙-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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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如今终于回来,心里对自家如何不挂念?因此得了黛玉的话,也不推辞,转脚就往她家里头赶。
只是俗话说好事多磨、欲速不达。这王嬷嬷安氏刚出了桐花院门,就被林如海那边来的人截去,泊月堂里说了好一通话方才放出来——黛玉回上院已是午后,再有这一来二去,便把饭点儿彻底错过了。待一路慢慢走到林府西角门边自己家门口,腹中也一阵阵叫嚷起来,心就想着怕要寻到厨房去,央些汤水饭食。只是她晓得自家规矩,打从当年章太夫人掌家的时候起林府厨房就管得最严,非饭时不许动火,等闲出入都有记录,更有人走锁落的规矩,只有限的几人握着钥匙。她也不知道此刻那边管的人是谁,想或就不劳烦惊动别人,随意寻些糕饼点心吃了垫饥就罢。正想间,就看到门里一个三十来岁、高黑壮实的媳妇迎上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满口说:“大嫂子好!大嫂子家来大喜!大嫂子怎的这会子才到家?都想急了,正要过去接,可算教来了。快屋里头坐。嫂子饿不饿?饭菜早齐备了,赶紧吃上口!”
王嬷嬷闻言一愣,随即想起乃是王易的兄弟王书的老婆,本姓鱼,为人最是热心,一张嘴爽利至极。果然一时就笑嘻嘻上来挽了胳膊,与她并肩到屋里。屋里早备了一桌子菜,凉菜热菜果碟俱全,还有一瓶子酒。王嬷嬷忙道:“这可也太丰盛了。如何使得?”
王书家的笑道:“今天大小姐家来,厨房里预备的原本就多。这几样都现成,不用,才可惜了的。嫂子只管放心。府里的规矩我也知道,全仗着大伯、大嫂子和家里的体面,如今才让我管着厨房。再不敢丢了自家的脸,材料钱都是自家贴补的,不过捎带着弄一弄,就不当什么。”
这王书家的一面说,一面眼睛看王嬷嬷脸色,见松了表情,立即就拉王嬷嬷坐下来,将酒杯斟满了劝她吃,只说:“大嫂子伺候姑娘,给全家都长脸面。外头五、六年辛苦,今日到家,原该一家人都来接风。只是大哥和他兄弟两个上月领了差事,带几个小子一起到苏州庄子上去了。前日接了信说就从那边过来,只这一时偏还没到,便只有我一个人迎着,给嫂子道辛苦,实在不像样。嫂子也见谅则个。”
王嬷嬷只得吃一杯,就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给主子做事呢。我量窄,不敢多吃。也怕后头主子们有事,耽误了不好。”
王书家的听了大笑道:“嫂子也太小心了。且谁还不知道,姑娘那边已经准了你一整日的假,再急也不过明日上去,今天定是让一家团圆呢。就是老爷那边才刚发了话说,以后姑娘屋里是嫂子的照应,但这会子还有姨妈在桐花院里,左不过一天的事,她老人家还能掌不住了?如今都已经家来,嫂子只安心吃酒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过零点还会有一更,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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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原著里,黛玉初入贾府,随身只带了两个人,一个雪雁,一个乳母王嬷嬷。但看后文,这两个人都被边缘化了。特别是王嬷嬷。这个是有一点不合理的,毕竟那是黛玉的奶娘,也是唯一可以勉强算得上“亲人”的人了。
但通观前八十回,曹雪芹对“乳母、奶娘”的观感似乎都很不好,宝玉的李嬷嬷、迎春的奶娘都惹了一堆事情,宝玉嚷嚷要“都撵出去”,就贾母也说她们最会“仗着奶过了公子小姐”的功劳为奸作恶。于是黛玉的乳娘王嬷嬷被一笔带过也说得过去。
只是按着眉毛的想法,黛玉的乳娘肯定不是林家随意选择的。于是这里又给了一堆设定,希望能够自圆其说吧。
第51章 第廿二回中()
王嬷嬷笑笑点头,只是空腹吃酒,肚里早一阵翻腾,忙拣几样菜压住,然后才慢慢吃起来。王书家的看她食用,就一样样告诉原料做法,又问她口味,只说:“大嫂子跟着姑娘,见的都是京城里头大世面。那国公府的厨房是怎生个模样?材质儿如何?饭食点心可有特别的讲究?老爷太太们跟公子小姐们日常吃的有什么不同?我南边人,一辈子脚还没踏上过旁的地面儿。都要请嫂子多教我,才好把大姑娘服侍得妥帖呢!”
王嬷嬷听她这一番旁敲侧击,倒也直率不算掖藏,就笑着又说一遍:“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给主子们做事,处处照应周到才是本分。只是我自己既不会弄,也不擅长吃,虽然姑娘怜惜,时时有各色吃食赏下来,实在是白填了皮囊。倒是雪雁,在荣府时,她跟那边宝二爷的丫头们玩得最好,在老太太、凤奶奶身边的丫鬟媳妇跟前也有脸面,年纪又小,日里常连吃带拿的。姑娘也喜欢她,她也知道姑娘的口味——你不问她去,又还问谁?”
王书家的听了就欢喜,笑道:“果然嫂子就这般爽快人。那雪雁是姨妈家表嫂的侄女儿,又是一直跟在姨妈身前,说起来都是一家人。这次回来,姨爹姨妈早欢喜得什么似的,想也是要团聚请酒的,到时就说得着话。”又问:“只是我听人说在那府里,大小姐身边伺候最得力的还是一位叫紫鹃的姑娘。她是京里的,也不晓得这边的东西合不合口,屋子用度是不是使得惯。”
王嬷嬷越发笑起来,指着她道:“你还说我,自己不也还是从前那一个老操心,担忧完了小姐,又要照管丫头。我跟你说,那紫鹃根子上也是南边人。她娘老子都是贾家的老仆,现就在南京看房子。她小时一样是在这边大的,不然怎么就叫她伺候咱家姑娘呢?口味儿之类也不必担心,到底跟着这些年,多少是跟这边相近的。且还有一条,这位紫鹃姑娘最是知礼晓事,自服侍了姑娘,我冷眼看着,竟不比寻常待自家主子更少一分忠心。你要讨好她,不如只一意奉承大姑娘。倒是旁的几个媳妇婆子,颇有两个嘴碎好打听能生出事的,要叫底下人都谨慎小心。”
王书家的点头笑道:“我都晓得了。大姑娘是自家主子,没有不用心的道理。旁的都远来是客,也绝不敢落了府里的体面。”说着又与自家嫂子斟酒,劝再吃两杯。
王嬷嬷接过吃了,又说:“再有就是跟着琏二爷的人。我们都在内院,这些平日都挨不到,往来既少,别的也不能知道。只有一条,琏二爷是个风流来事的,对上长得好的就脸软心软。他年纪又轻,但凡不闹大,长辈跟前也不多管。这回路上他又救了一对什么姐弟,若依着咱们家,自然没个体统;但在贾家却连个事儿也不算。他是客,老爷不说话,咱们底下睁眼闭眼含糊过去也就完了。反正松风苑也大,屋子也够多,吃用尽着多的奉上,爱怎么处置都是他家的事。且到底是国公府的公子,大致规矩上总也不会有错。”
王书家的忙念一声佛,道:“到底是亲嫂子。我还没说出口,你就全晓得了。我昨晚上就听见说,正拿不准该怎样制备,刚中午一顿也是按外头府里来人时的例含混过去。一会儿还得再去讨姨妈和两位姨娘的示下。”突然想起一事,问王嬷嬷:“话说这来的到底是贾家大爷还是别的谁?听外头伍垣、申凭他们叫起来都是‘大爷’,怎么方才嫂子倒说‘琏二爷’?还是他上头还有什么爷们儿不?”
王嬷嬷拍一拍头,笑道:“你若不问,我还真不觉得糊涂。这琏爷倒还真是大爷,乃是咱们大舅老爷赦老爷的长子,且他也只这么一个嫡出公子。只因先时跟二舅老爷政老爷的嫡长公子珠大爷排行,这才落了后。珠大爷虽没了,到底十几年,荣府里叫‘二爷’早叫得习惯。就算政老爷后头又生了儿子,两家排行也重新分开,但在老太太跟前还是一样的称呼,也显得兄弟间亲相。”
王书家的就点点头,说:“依嫂子的话,既然现在咱们府里,还是按着大舅老爷那边叫‘大爷’最合道理规矩。”
王嬷嬷笑道:“也就是这么一喊。到底年轻辈儿的主子,谁又跟这儿较真呢。”一时也想起来,问:“这次回来,听到都在说一位章表少爷?这个是谁?”
王书家的忙拦住,说:“嫂子收声,表少爷名讳里头有个‘回’字,仔细别在他跟前呼喊。表少爷倒不拘这个,府里几个管事们可在意——都是医治好了老爷的关系,府里个个都想着再恭敬也不过分的。”见王嬷嬷点头说“记着了”,才松一口气向下说:“这位表少爷,就是先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常州章家的公子。老爷这次病得重,舅老太爷那边接到信后特意派他来的;正多亏带了救命的药和大夫,老爷这才好了。那几天府里跟没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幸而老爷把家里内外的事情托了他,这才算有了主心骨的人,各处的人也都遵了章法。”
王嬷嬷听这样说,先就吃了一惊,问道:“有这样的事情?可他到底一个公子爷们儿,总理这些,正是奇了。我在那荣府里,就琏爷替政老爷管家,宅门里头日常的事情,也是他家凤奶奶的主张。”
王书家的顿时笑起来,说:“嫂子这可又说得过了。还有管事嬷嬷和姨娘们呢,表少爷就受了老爷的委托,至多指挥些大节,哪里就深管到宅门里头来?但若真说到什么主张,老爷确是一听一个准儿;要说器重,这些年必是头一份。你只看先时他跟那关先生住松风苑,这会子贾家大爷来了,就搬到延桂堂——老爷几年里常住的偏院,谁想到就搬去那里了?到底是亲舅表弟家的侄子,又是正正经经的举人相公,再不能与旁人一般的。”
王嬷嬷惊得问:“表少爷才几岁,就是举人相公了?”
王书家的道:“可不是,十五岁就中了举,便咱们老爷这上头也不及,都说是得了文昭公的真传。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懂他什么诗啊干、文啊绣的,只看人物形容、举止气度,跟老爷站在一起一瞧,哪里是旁亲的伯侄,说是父子也有四五分像。老爷平素就爱跟后生辈往来谈论,如今现成这样一个在旁边,怎么能不欢喜。咦,嫂子怎么住了筷?都是我多嘴,只顾瞎闲话,扰得你吃饭也不安心。”
王嬷嬷这才惊醒过来,笑着含糊两句,就端起碗来连着扒拉了几口。王书家的也陪着吃了一些。也亏得两人迅速,果然才吃好,一会儿就听人传报说桐花院里黛玉午睡起来了,此刻正梳洗,完了就该要茶点吃了。王书家的忙辞了自家嫂子,赶去厨房那边主持。王嬷嬷则独自在家,窗底下出了足有一刻钟的神,这才叫了小丫头进来,将箱笼物品一样样细收拾。收拾了了,又取出要给各人的礼物,也有京里就备下的,也有沿途码头停靠时候集市上买的,分妥了,就命丫头往各处送去。一番忙碌到晚上,她男人王易、小叔子王书并两个儿子、一个侄子都从苏州回到家,往林如海跟前磕过头、交割毕差事,就赶回家来团圆。王书家的重新置酒,一屋子骨肉共叙天伦,欢喜和乐不提。
等到了次日,那边伍生夫妇并雪雁的父母又各自告了假,请亲戚们并平日好的人会席。于是林府里凡能挪出空的都去了,就是钱、陈两位姨娘也打发了人来讨一杯酒去。一时欢喜热闹,把个雪雁乐得不知东西轻重,满口只嚷“果然还是家里面最好、亲爷娘老子最疼”,众人听了只有更笑的。倒是伍嬷嬷席间寻隙跟王嬷嬷说:“雪雁是小孩子家,诸事不懂,又不好出面——大小姐在那边许多年,虽有长辈疼爱,日常里行动吩咐,全赖底下人照应不怠慢;如今到咱们这边,旁的没有,一桌正经的酒席跟谢礼是必定的。只是这内宅外院不同,又有那边贾家大爷的行程差事,时辰上就有些拿不准。家里也就你跟那边相熟,这事到底还落到你头上。”王嬷嬷就应了。
不一会儿,又有陈姨娘派一个小丫头过来,也跟伍嬷嬷同样的一番话在王嬷嬷耳边悄悄说了。接着钱姨娘的贴身丫头也来了,不过倒不是吩咐,而是问她一会子可还有空,若有,就请到钱姨娘屋子里去坐一坐。王嬷嬷就知道有别的吩咐,眼看酒席将散,就跟伍生夫妇并雪雁父母沈仲夫妇告了辞,转往钱姨娘屋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咕噜噜,所以下人们之间,也是有很多人情往来滴!!
第52章 第廿二回下()
王嬷嬷接到传话,要她往钱姨娘屋里去一趟。她见这边酒席也差不多,就告辞了主家,却不立刻往那边院里,而是先走回自己家去,箱子里取了一个锦袱裹的大包,叫一个小丫头抱住跟着,方才向钱姨娘那边去。
这钱姨娘跟陈姨娘住在荼英院,乃是正房桐花院后面一个小院。王嬷嬷刚到门口,就见门槛上站着一个湖色绉裙的大丫鬟正跟个才留头的小丫头训话,抬眼见她来了,忙堆了笑迎上了,道:“王奶奶来了。快里面请。姨娘正等着呢。”
王嬷嬷看她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那丫鬟倒伶俐,察言观色,猜到此刻心思,道:“姨娘年前才给改了名叫‘青菊’,王奶奶只管叫我小名‘阿秋’就是。”
王嬷嬷笑道:“原来是你这小丫头。还记得当年在厨房门根底下磨蹭要糖吃,不给就哭到满脸眼泪鼻涕。想不到今日已经出落得这般出挑,再这身打扮,我竟都不敢认了。”跟着到钱姨娘住的东屋内,就见钱姨娘坐在窗底下一张紫春藤榻上做针线,听见脚步,就撇在一边,站起来向王嬷嬷笑,嘴里说:“王姐姐来了,快请坐。”看见王嬷嬷身后抱东西的小丫头,脸上笑得一发深了,只道:“来便来了,怎还带这些?可是跟我见外。快收回去。”
王嬷嬷先行一个礼,这才笑道:“姨娘且别忙着往外推,总得让人把东西来历儿都禀告了才好。须知道这里头有好几个人的心意,我今儿顺便,才被委了做这个传送递手的呢。”说着就让跟的丫头在案桌上打开了包袱。
钱姨娘听了她的话,忙上前细看:于是头一样就是贾政之姨娘周氏送的一对赤金簪、一副五彩玻璃珠编的蝙蝠耳坠、一串错编珊瑚玛瑙象牙手珠,用一块黄栌底绣四柿双喜的帕子包着。钱姨娘就叹道:“真真是我的周姐姐,这么些年竟还记得我呢。”问:“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