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难-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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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又觉得自己牙痒手也痒。“谢谢你救了我,但我现在已经好了!”
然而晏维清一脸正直地回:“赤霄,讳疾忌医是不对的。蔡桓公的结局,应该不用我告诉你吧?”
赤霄瞪着对方那张正经起来极具说服力的脸,感到一阵阵无力袭击了他。“你这是自比扁鹊?”他反问,不无嘲讽。
“扁鹊有起死回生之能,我当然不敢比。”晏维清答,目光深深。“但如若可能,我希望我有换心之力。”
传闻扁鹊曾经为鲁公扈和赵齐婴换心,治好了他们的病症;但在这种情况下,晏维清的意思显然不是单纯换心,更接近于将心比心。
迎着对方专注的视线,赤霄难得噎住了。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相信我,那不是你该做的事。”过去已经过去,何必继续纠缠?
可晏维清一句反问就打破了这种结论。“你是说晏维清不该做,还是说剑神不该做?”
“你……”赤霄有一点气急败坏。“你们分明是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剑神不该做的,晏维清也不该做,是吗?”晏维清顺着话头说下来,话锋忽而一转:“所以剑魔不该做的,赤霄也不该做,嗯?”
赤霄从不知道晏维清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但话说回来,不管是在剑门关还是在华山,两人都没说什么话,他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绕口令,”他重新板起脸,“但不管你来真的还是假的,都很不合适!”
“这是你第二次说‘不合适’了。”晏维清冷不丁指出这点。
赤霄依稀记得,他还叫九春的时候,曾经以伤姑娘芳心的理由劝说晏维清不要带一个小倌在身边。“因为事实如此。”他硬邦邦道。不管是什么身份,晏维清这么干都不啻于自毁长城!
“你说的是我的;那你的呢?”晏维清又问,一副誓要得出答案、不得到就不罢休的姿态。
“你说我?虽然还没找到合适的,但是我至少能确定——”赤霄哼笑一声,用一种几近苛刻的目光把晏维清上下打量了一圈:“我对你没兴趣。”
但晏维清并没显出什么受到打击的模样。“我知道了。那这样吧——”他向后退了一步,摊开双手。“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我想怎么做是我的事,你也不能阻止我。”
赤霄在心里猛翻白眼。花了小半天工夫,结果说了和没说一样!
接下来几天,两人各做各的,一路无话。赤霄心里想,若晏维清一直那么老实,那他也不是不能忍。做什么事都有人盯着的感觉是不太爽,但牛皮糖甩不掉又有什么办法呢?好在,他可是要回白山的;晏维清总不可能跟着他一起上魔教总坛吧?
如果一切顺利,两人会在七日内到达巫峡。但刚从神农顶下来的夜里,赤霄忽而从冥想中睁眼,极快地朝四下里扫了一圈。
他们今天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破庙做落脚点,总算有片瓦遮头。半夜里还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更显得运气不错。但现在……
火堆里还有些摇曳的余光,衬得另一头和衣而睡的晏维清眼睛也黑得发亮。
外面有人,十三个。晏维清蠕动嘴唇,无声提醒。
这样的荒山野岭,前后鬼影子都见不到半只,当然是山匪出没的好地点。
赤霄没搭理晏维清,又侧耳听了一阵。在踩着泥泞的脚步声之后,是一些乡土气息浓重的西南官话。听起来确实是本地土匪无疑……但敢打劫他?简直是吃饱了撑着的!
当破庙那一扇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飞出去时,正有山匪想推它,结果瞬时就被砸到了外面积水的淤泥里。
“哐——哗!”
“啊!救命!”
沉闷的撞击声和凄厉的尖叫声同时响起,众山匪都吓了一跳。立时有人想去把倒霉的同伴拉出来,但更多的人则注意到了庙中的动静——
当中一人立着,身上罩着一顶宽大的斗篷,只露出一张脸。背着火堆的光,他们手里的火把也不甚明亮,只能依稀看到漂亮的眉眼。
一群山匪本为自己被发现而心惊胆战,但一抬眼,各个都看直了。
“乖超!搓了一顿大的呀这是!”一个还算年轻的山匪张大了嘴。
“这女娃子牌长,我胡老二打出生起就没见过!”一个干瘪老头道,嘴唇开合间,黄板牙清晰可见。
“赚头不好使了,憨水也下来了!”这个面罩下的声音还吸溜吸溜的,像是在吞口水。
虽然这些话并不能完全听懂,但那些恶心的表情,赤霄看懂了。敢情那些山匪把他误认成了女人……他本来就不甚愉快,这时更是蹭蹭地往外冒火。
晏维清起身晚一些,走到赤霄身后时正听到话尾,不由多看了一眼剑魔——那件黑色斗篷已经微微鼓起——顿时心道不好——
这些人死定了!
“要我是你们,”晏维清朝外头道,“就会离他远一点。”
听到话声,一群看呆了的匪徒才注意到第二个人。
“这个也雪滴很!”
“刚刚那声……听着不像俩娃子啊?”
“看模样都像小少爷,说不定是父母不同意,这才一起私奔呢……”
最后一句听得最明白,赤霄的脸也彻底黑了。少爷你妹!父母你妹!私奔你妹!求速死就直说!
“……”这是莫名中枪的剑神。我倒是想私奔,可人家不愿意跟我私奔啊!“你……”
晏维清还想再说点什么,赤霄就突然出声:“这没你什么事。”
被打断的晏维清不由摸了摸鼻子。难道对方以为自己要给山匪求情?
晏维清这么想的时候,赤霄已经飞身而起。他没有武器,就随手从火堆里抽了一根正燃着的树枝。山匪拿的都是明晃晃的大砍刀,两厢一对比,立刻有人大肆叫嚣,显然完全没把晏维清的警告放心上:“美人儿,还是赶紧从了……”
这句话后面到底是什么,没人听见。因为,火光一闪,喉咙一辣,十余山匪已经和破布袋一样躺在泥水里——包括被门板压着的那个——统统生气全无。
“啧。”赤霄轻飘飘地转身落地,激荡的黑色斗篷也顺服落下。“幸而没脏了我的衣服。”他嫌弃道,顺手把还燃着的树枝丢回火堆。
晏维清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用出门查看就知道,那些人什么都没看清,就被一剑封喉了。也许用一枝封喉形容更准确,毕竟赤霄还没拿上剑。“这是不是要收拾下?”他实事求是地分析,“万一传出去,你觉得大家会认为谁动的手?”
“我不在乎。”赤霄冷冰冰道。他杀的人里,难道还差这点渣滓?
晏维清不由叹了口气,只能再补一句劲爆的:“还是说你就想让别人发现我们私奔?”
赤霄本要坐回原位,闻言猛地瞪了晏维清一眼。“瞎说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赤霄不得不和晏维清一起,进行毁尸灭迹的大业。等他们把这事儿干完,天也差不多亮了。
赤霄冷着脸,一声不吭,立刻出发。山道依然狭窄,但总算可以骑马了。他估摸着,再过一两日,就能到巫山县。恼人的雨已经停了,晨雾迷蒙,仙山缥缈,那些怒气也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我只是要确保你不暴露行踪。”后头,晏维清忽而幽幽冒出来一句。
赤霄顿了顿,没回头。他当然知道这个;他甚至还知道,对方那句被他打断的话,是想替他出手。
可是,有些东西,就算晏维清愿意给,他也不能要,更不敢要。受人恩重,已难以为报;受人情深,又如何可报?
第24章()
又过了两日,巫山县城。
正是下午光景,街上人流不少。时序入秋,天气渐凉,卖糖人糖画的重出江湖,金桔杜仲也已摆上摊面,叫卖马鹿皮斑羚角的从街头喊到街尾,还有几只白冠长毛雉在他们挑着的细竹篾笼子里不甘心地扑腾着。
但是赤霄不关心这些。这县城里的客栈,砖石地面,灰白墙头,挑以描画灯笼、挂以鎏金楹联,倒也显得整洁大方。可问题在于,它们的门联是这样写的——
“江南弄,巫山连楚梦,行雨行云几相送……”
“巫峡巫山杨柳多,朝云暮雨远相和……”
“梦觉巫山春|色,醉眼飞花狼藉……”
“明朝若相忆,**出巫山……”
……明明是客栈,怎么一家比一家更像烟花之地?
“都挺应这地名的,是不是?”晏维清从赤霄的目光方向中准确判断出了迟疑点,笑眯眯道:“我觉得挺好。”
赤霄默默地盯了剑神一眼。你当然觉得挺好,这天下还有你没住过的秦楼楚馆吗?
“怎样,要住哪家?”晏维清又问,一副“你说我就去订”的模样。
赤霄没搭理他,一夹马腹,继续往前。他们没什么关系,晏维清想住哪里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他想住哪里也不需要给晏维清报备。
晏维清落在后面,无奈摇头,跟了上去。明知道他不会半途而废,就不能稍微配合下吗?还真是铁石心肠啊!
来往巫山的旅人们显然都更偏爱缠绵悱恻的诗词,这从县城里生意最好的客栈挂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中可以看出来。赤霄目不斜视地从那家名叫水云间的客栈前经过,选中了边上另一间被衬托得黯然失色的门面。
“巫山峨峨高插天,危峰十二凌紫烟。”晏维清把对子念了一遍,乐了。“这倒确实是你的风格!”
赤霄真心不想说这个很能自得其乐的人是剑神,而且他还认识。他径自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迎出来的店小二,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要一间上房。”
“好嘞!”小二殷勤地应了。
晏维清也赶紧下马。“等我!”
结果证明,这声“等我”喊得实在很有用处。因为客栈里只剩一间上房,而掌柜见一人进门、另一人又匆匆跟进,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赤霄和晏维清是同行朋友。“既然二位客官认识,那就同住一间如何?”
赤霄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要。”这满大街都是客栈,为什么他非得和晏维清挤一个房间?
但晏维清显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不好意思,我俩路上闹了点别扭。”他朝掌柜一笑,态度十成十真诚。然后他又转向赤霄,用一种不大不小、正好让他们俩和掌柜都听见的声音说:“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别给外人看笑话,嗯?”
赤霄霎时目瞪口呆,因为他已经被晏维清的不要脸震惊了——
谁跟你闹别扭啊,明明是你在我已经明确拒绝多次的情况下依旧死缠烂打好不好?
还装低声下气,这是故意想让人以为我在耍性子吧?
最后?外人?有谁和你是内人吗?
然而,晏大侠从面容到语言一向被公认很有说服力,这从客栈掌柜毫不犹豫地拍了板可以看出来。“来人,领两位客官去天字一号房!”
赤霄木着脸,转身就想出门。晏维清没拦,只是在对方经过自己身侧的时候用内力送过去一线声音:“如果你想让全巫山的人都知道我们俩的事,我奉陪。”
……擦,剑神做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赤霄站住了。换做是平时,他可以任由晏维清去做,反正名声于他无所谓;然而,如果他还想在进入白山地界前不被叛徒发现,就不能传任何消息出去。
“算你狠!”他折身上楼,扔下了三个确实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
眼见计谋成功,晏维清勾唇一笑,但转瞬即逝。他很明白,能逼赤霄做出让步的东西不是他,不是他们的关系,甚至也不是赤霄自己,而是赤霄看重的东西——教众生死,白山存亡!
“什么时候,我才不需要用别的原因威胁你?”他幽幽一叹,声音极低。
出了这样的事,房中气氛可想而知——简直能凝固成冰。吃晚饭时,两人对面而坐,无话可说。再然后,晏维清洗澡的时候,赤霄就盘腿坐在床沿,闭目练功;等轮到他,也是速战速决了事。
这本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房里有屏风把木桶和床隔开。可见着烛光把赤霄的身影投射在绢纱上,晏维清不自觉回忆起对方白皙得过分的脊背曾毫无间隙地落得他满怀,一瞬间心浮气躁。
赤霄披着中衣出来,长发微微湿润。晏维清的那一个呼吸不稳,他听见了。这对习武者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当晏维清是个公认心性坚忍的人时。他有心想问,但看对方紧闭的眼睑,还是把话头咽了回去。
两人分坐床头床尾练功,空气粘滞得几近窒息。最后,赤霄实在顶不住这种古怪的气氛,起身穿衣。
晏维清随之睁开眼睛。“这么晚了,你要出去?”他微微皱眉。
赤霄动作顿了顿。“我看我还是再找个客栈比较好。”
晏维清瞬时就明白了。“和你没关系,”他沉声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赤霄不说话,只沉默地盯着那双星眸。他们俩都是武林中公认不世出的奇才,又双双达到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天分自然都很高,心性自然也都坚韧。然而,如果一定要比的话,他的天分比晏维清高些,而晏维清的心性则比他坚定。
如果晏维清是因为看见他出浴而呼吸不稳,那说明了什么?
一,晏维清确实是认真的;二,他的存在对晏维清来说是一种妨害。
认不认真另外说,至少赤霄无意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妨害。而面前这人的……更不行!
见对方沉默不语,晏维清就知道自己的解释还没到位。“我第一次有那样的感觉,”他笑,“习惯就好。”
“什么叫习惯就好?”赤霄难得皱眉。这人在说什么啊?“你在拿你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万一走火入魔,那后果……
这语气简直可以说是严厉了,然而晏维清眼睛却亮了起来。“你在意?”
“我怎么不在意?”赤霄接下去道,但下一句话就让晏维清眼里的光重新灭了下去,“若你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