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婢-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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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带头的一见广晟那张比美女还艳丽的容颜,顿时酒都吓醒了一半,强笑着上前见过,“沈总旗,这,这是您的家眷啊,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广晟昂起脸微微一笑,那笑意有七分漫不经心三分轻蔑,“三个女人就能让你们大喊劫营,你们是越混越混回去了!”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他的话,领头那人哭丧着脸说:“我们真不知道是小爷您的人,多有得罪……”
广晟笑容不变,眼中光芒却转为狠戾:“若是知道是我的人还敢动手动脚,你们就别想站着回去了!”
他信手敲了敲手里的斧子,发出铿锵之音,那几个人腿股一软,拼命摇头道:“借我们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小古站在旁边一脸迷糊,心中却有些奇怪——
军中少妇人,这平宁坊里住的也不过是军官家眷,真正的军营重地可说是连只母蚊子也没有,这几个守门士卒荒了这这么些年,母猪也看成貂禅,见到衣着简朴的初兰,信手揩点油也不足为奇,为何一听是广晟的家眷就吓成那样了?他虽然是个总旗官也算是平步青云,但京营之中品阶高的多了去了,既然不相隶属又为何惧他如虎?
此时平宁坊中已经隐约引起不安和骚动,有住得近的健妇和老人手拿钉耙长刀气势汹汹的跑来——这都是那醉酒士卒喊那嗓子惹出的祸。
广晟回身挥了挥手,扬声大喝道:“没事了,误会一场!”
“沈大哥你没事吧?”
遥遥传来着急的女音,一道窈窕的朱红身影出现在坊门后遥长的大街上。
只见来人是个垂髻少女,上身穿件箭袖对襟,朱红蜀锦短袄流光明灿,更衬得一张芙蓉脸庞易喜易嗔。
她脚下一双雪白羊皮长靴纤尘不染,在青石长板上飞奔而过,步履矫健轻快,说话之间已经飞奔到近前。
“是哪路奸细来闯营?”
她的脸上满是英姿勃发的兴奋,忽闪着双眸问道,一派少女的鲜活妩媚之美。
领头的士卒眼中闪过晦气和尴尬,偏又惹不起这位姑奶奶,只得跪地求饶道:“是小的眼拙,胡乱叫嚷起来,愿受军法处置。”
“军法什么的,且去找我爹领受吧,这我可管不着。”
那少女毫不在意的挥手,一双美目看向广晟,似笑非笑间眸光流转,晕出一道思慕的光晕,停了几瞬这才看向旁边的三个女人,见姿容打扮都是仆妇模样,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道:“沈大哥,这是你家里的下人吗?”
广晟点了点头,“我不过晚来一会,就闹出这么多事来,罢了,先回我住处吧。”
他把斧子交给小古,随手呼噜了一下她的乱发,皱眉道:“你这丫头,每次见到你都是一头稻草似的,每日都不曾梳妆打扮吗?”
不等她回答,便唤来那几个闯祸事的士卒,“罚你们把东西给我搬回家!”
说完不顾他们的苦瓜脸,转身朝着坊中住处而去,只留下冷然一句,“你们都跟上!”
*****
小古一路跟着走进平宁坊,这才发现内中街巷纵横交错,占地颇广,简直可以称得上一个小镇。
从太祖朱元璋时,京营就设有三大营四十八个卫所,足足有二十万人,这些人围绕京畿,以不同兵种布成坚不可摧的防线。这么多人,士卒虽然大都出身军户,但中层以下的校尉军官等却来自五湖四海,所以在驻扎地附近,通常会建成这些坊居,让他们的家眷入住。
一路上,那个朱红箭袖的少女好似对她们挺有些兴趣,一边走着一边闲聊问话着,一来一去,倒是被素来精明的秦妈妈套出了她的身份——原本这位小姐的父亲,便是是广晟的上司,镇抚黄震海大人。
镇抚专管军纪,本就威权甚重,营中两个百户暂且无人署理,也由他代管,即使是千户大人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沈大哥家中……父母高堂,一切可还好吗?”
黄小姐家中行二,她转过头浅笑盈盈问道,话中不无刺探之意。
“这……”
秦妈妈故意露出迟疑怪异之色,存心引得对方心怀疑窦,随即她叹了口气,语焉不详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么些年,广晟少爷也够难的了!”
黄二小姐心里咯噔一声,狐疑更盛——她早就隐约听闻,广晟出身公侯世家,只是家中纠葛复杂,逼得他容身不得,这才投身军伍。
她凝望着他端秀绝华的侧脸,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欢喜——惜的是他出身高贵却只得流落此地,欢喜的却是他既然脱离家族,这终身大事想必不会有人横加拦阻……她一时心思上涌,只是停住脚步,想得痴了。
不多时,广晟的住处便到了,这是一间三进的小院,虽然不大但胜在单门独户,门口有一个小厮正在打扫,见主家来了连忙帮着卸货搬运。
“爷您回来了吗?”
惊喜的嗓音宛如银铃天籁,从院中迎出的娉婷身影,却在见到这一大群人后,蓦然收住笑意,随即急急反应过来,朝着广晟蹲身福礼,“奴婢见过少爷,见过黄小姐。”
那是一个身着淡紫对襟布袄鹅黄撒裤的少女,丫鬟打扮,鬓间却插着一枝铜鎏银的花蕊流苏钗,虽然不值几个钱,映在发间闪闪烁烁倒是显得她秀发如云。
她并不算很美,手脚皮肤也有些粗糙,只是那一双水眸时时露出楚楚之态,让人好生怜惜。
黄二小姐仰着下巴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朝着广晟道:“你家的丫鬟也太没规矩了些,毕竟是刚买来的,比不得家中用熟的。”
那丫鬟一听这话就泫然欲泣,珠泪含在眼眶中滚动,“是奴婢笨手笨脚,惹得黄小姐不高兴,求您饶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得好象我专程上门来欺负你似的!”
黄二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眼风如刀的扫过她的脸,冷笑道:“你一个五吊钱买来的奴婢,跟街上猫狗似的,真要为难你,提就脚来就可以卖了——”
“够了。”
广晟淡淡一句让两人停止,随即吩咐小厮和那丫鬟去收拾两间侧房来给小古三人住下。
“这是新来的姐姐吧?”
那丫鬟正要见礼,广晟拉了小古就走,“你跟我来!”
两人进了正房,广晟关了门,竟是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模样,惊得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这丫头……”
黄二小姐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惊醒过来,顾及身份实在不好多问,但她想起小古那副尊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旁的那丫鬟也睁大了眼——难道爷喜欢的居然是这种类型的?
她比画着自己的脸,考虑着要不要化个大花脸妆。
******
“想不到我才离家一个多月,就发生这么多事。”
广晟详细询问了小古家中情形,嗤笑一声,在矮榻上躺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好端端的就又杀又打的……吓死我了!”
小古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道。
“这也就是你这个傻丫头看不懂罢了!”
广晟想起那龙潭虎穴一般的家,唇边浮现一道冷笑:“据你所说,蔺婆子不见,灶上饭菜出了差错,这本来只是小事——但我那个好妹妹如珍,大概是想替掌家的嫡母分忧解劳,免得被老夫人挑刺,所以故意去如瑶那里挑衅,就是想逼得她闹起来,以便把这饭菜失误一事推到她身上。”
“如瑶在府中无依无靠,根本不会有人来替她说话,姐妹之间话说到一半,老夫人突然出现——这是如珍故意派人去引了她来,想让她看见如瑶撒泼闹事,只可惜,你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喊出蔺婆子被杀,反而让老夫人抓住了二夫人王氏的把柄。”
他惬意的喝了口茶,继续道:“不管是不是王氏杀人灭口,也无论她是否自编自导了假山之事,老夫人绝对会把这罪名牢牢的栽在她身上——他们这群人狗咬狗一嘴毛,真是一场好戏!”
他转过头来,看见茫然睁大眼的小古,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她的脑门,无奈而亲昵道:“自从你这个呆瓜让我去半道劫什么新娘,我就知道府里要出事,探听之下居然闹得这么大——你见到杀人场面又喊破,已经犯了大忌,继续留你在侯府,只怕你活不过三天!”
小古吓得张大了嘴,双眼圆睁——两人靠得很近,广晟清楚的看到,她虽然脸色黛黑,一双眸子却是宝光熠熠,幽华沉丽——只怕他见过的所有绝世美人,都没有这样一双好眼!
她好似吓得不知所措,舔了舔唇——她的唇色鲜妍娇嫩,染上水色后又轻咬,微微肿起,宛如工笔画中唯一的嫣红,细微,却又摄人魂魄。
“所以,是广晟少爷你把我要来的?”
她盈盈大眼望定了他,好似有千言万语,一时却又口讷,只是轻声问道。
“我才不会光要你一个呢,他们怕我叫冤闹起来,只得尽力安抚,我把你们三个都要来了,还要了三千两银子。”
小古眨了眨眼,看着他绽开笑容,“原来我只是个搭头啊!“
答应她的是一个轻轻的暴栗,“你知道就好,赶紧去吃饭睡觉歇下!“
第三十四章 暗号()
小古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发觉日头西斜,已到饭点了。
她长发舒泻在肩上,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这种日子是多年来难得的悠闲轻松。
但只是一瞬,她微微眯眼,从床上利落的起身!
隔着门板有人在偷窥!
她不动声色的下床,脚下不见半点声响,缓缓走到门前,猛然拉开了门!
“啊——”
极近的距离,小古双眼微眯,好似猫一样在黑暗中闪着光。
对方尖叫一声,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瑟瑟发抖,眼眶又含着泪水,蹙眉头看着她,好似她会吃人一样。
“你、你是小古姐姐吧……”
是进门时候那个泪包丫鬟。
“你在偷看什么?”
小古面无表情的问道——其实她是睡迷糊了,看在他人眼中,却十足一副阴冷莫测的模样。
“我,我没有——我是来喊你吃饭的!”
那丫鬟急得嗓音颤抖,眼中泪水似有泛滥之势。
小古摸了摸鼻子,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头一次不要砍柴却能吃到热乎的,挺不错的!
她洁白的牙齿在昏暗光线下闪闪发光,看在那丫鬟眼里,却似猛兽猎食般的惊悚——不知怎的,她对这新来的同伴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
小古到了厨房套间,看到小圆桌上坐了三女一男,那小厮年纪才十二三,平时扫地挑水很是老实,这时候陪坐着这么多妙龄姐姐,脸色跟红布一样。
她们吃饭的时候,那位黄二小姐已经回去了——她静坐喝着茶水,跟秦妈妈东扯西拉的却总是不走,眼看到了用饭的时辰还不见广晟从演武场回来,只得泱泱而去。
她们一干下人,一时倒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默默用饭。
小古的饭量倒真把那个叫月初的丫鬟给吓着了——她动作斯文不见粗鲁,一筷一勺却是指点江山挥洒自如,一个人就吃掉了两碗,月初看着自己浅浅的半碗饭,嘴角不露痕迹的撇了撇,细声细气道:“小古姐姐的胃口可真好,你家里以前是做什么的?”
以前是做什么的?
小古的手一顿,眸子陷入回忆的深邃,几瞬之后,她笑了,“是杀猪的!”
父亲曾经说过,直臣应以笔为刀文作剑,诛天下奸佞匡扶社稷,这才是我辈十年寒窗的目的。
他做到了,有多少人因他的一纸直谏而丢去官丢命,他的笔刀上染了多少人的血,才成就他那一顶乌纱一条凌云之路。
对于那些无辜和不无辜的人来说,所谓刚直不阿的天下名臣,也只是一个凶恶残忍的屠夫而已。
“哦~~~”
月初的嗓音拖得有点长,玩味的神情带着些不屑与优越,“我爹以前是秀才,有功名的。”
初兰觉得有些敬畏:竟然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她为什么会被卖到这里?
一旁的秦妈妈看不得她那轻狂样,冷冷道:“秀才虽然是读书人,未通过举业仍是无权无势,只能每年一次分些孔子跟前贡着的猪头肉,若是没有谋生的本领又惹了乡间豪绅,也只得卖儿卖女了。”
她的口角何等老辣,只看月初的眼圈红了筷子都在发抖,就能明白她说得很准。
大家刚吃了两口,却听广晟在唤月初的名字。
“少爷您回来了?我马上就来!”
月初立刻破涕为笑,放下晚饭,扭着腰肢离开了。
秦妈妈冷笑一声:又是一个想要攀高枝的。
没一会儿,月初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发青,神思恍惚间险些把小古的汤勺塞自己嘴里——幸好初兰眼明手快夺了下来。
月初的嗓音有些发抖,负气般从腰间拿出一枚钥匙,“秦妈妈,少爷让我把家中的银钱交给你来管。”
广晟身为总旗官,俸禄并不算多,但他是个单身汉没几个家眷,这月俸连带长官的赏赐便暂且由月初保管,这次却居然叫她转给秦妈妈来管。
秦妈妈心中妥帖——她一直担心因为自己是济宁侯府来的人,广晟少爷根本不会信任,但如今看来,他还是眼明如炬的。话说回来,侯府那群主子没一个是善茬,她是先头张夫人的亲信,又怎么会替她们卖命?
月初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跑去房里拖来一个存银钱的木匣,又拿来一本帐册,幽怨的瞥了小古一眼,“少爷还说,这帐本交给小古你来管。”
秦妈妈暗暗点头:一人管钱一人管帐,这才会杜绝私弊,帐目清明,这个少爷从小荒诞,但做起事来居然很是精干。
小古皱起眉头很是诧异,月初偷瞟着她,不死心的小声问道:“小古姐姐你懂得看帐吗?你刚才说你爹是屠夫,你认得字吗?”
面对质疑,小古拿起帐册来看,眉头皱得更深。
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