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婢-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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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古不假思索的答道;随即又问;“为何一见面就要这样对我?”
秦遥眼中闪过冷冽怒意;宛如冰山最高处的日影——冰冷沉静;却又燃尽最炽热焰;“当年之事颇多疑点;这些年我静下心来;也曾细细思索;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他看向小古的眼神;越发显得犀利;“没想到;你父亲胡闰;才是真正寡廉鲜耻的告密者!”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
小古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秦遥拿起几案上的乐谱;从中抽出一份信笺;看那墨痕新鲜显然是刚刚收到的;他默不作声的递给小古;手中长剑却并未收起。
小古展开看去;信笺里附了几张发黄的旧纸;上面还有殷红的印章和指印;最后的那个签名;却让她眼角霍然一跳——
很是熟悉的笔迹;果然是胡闰的亲书。
照理说;胡闰待她们母女如此狠心。小古不该对他的字迹如此熟悉;但世上的爱恨情仇;往往却不是能以常理来论的——小古母亲直到过世前。最珍藏的一只盒子里;就有胡闰亲笔所签的婚书。
那是十几年前。他唯一一次写给她的;签名潦草漫不经心;实在是泛善可陈;却被她当做宝贝一般。
小古小时候偷偷拿出来看过多次;无数想烧掉;撕掉;毁掉。但终究不忍心。
不是不忍心毁去生父唯一的手迹;而是不忍心毁了母亲微小的、低至尘埃的爱恋。
这样的签名;在十几年后;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还带着鲜红刺眼的手印。
那陈旧发黄的纸张;是衙门里书办记录的密审供词;最后签名画押的正是胡闰本人。
小古看着供词;眉心越皱越紧;心中满是惊涛骇浪。越卷越高;原本发烫发红的面色此时因为急怒攻心;越发烧得火霞一般!
“这……怎么会是如此!”
她从牙齿缝里迸出这一句;满心的震惊却渐渐化为更深的愤怒!
胡闰在这一份供词中;详细叙述了他是怎样将厩的防卫布置图和军情消息私下送给燕军的。一笔笔时间地点详实清楚;确凿无疑。
小古看了那份供词的时间;却是发生在建文四年六月十七;也就是燕军攻入厩的三天前。
胡闰竟然暗中勾结朱棣的燕军!
这怎么可能?!
小古深吸一口;将心中惊怒和狐疑沉淀;摇头道:“这供词会不会有假?”
“这是当年大理寺秘密审讯的实录;审问的官员、内廷宦官、誊写的书办三人;字迹都核对过了;而最后的签名……你应该也能辨别真假吧?”
秦遥面沉似水;冷然道:“胡闰乃是建文皇帝最信赖的臣子之一;他泄露的绝密军情;乃是最高层面的;精准度极高——由于他的泄密;朝廷在东昌等好几次战役原本是笃定的胜局;最后却是连番大败;损失惨重!”
他的嗓音有些低哑;“我有一位堂兄和两位族叔;都是参加了齐眉山的决战;最后没能活着回来;连尸首都找不到。”
小古只觉得心间狂跳;秦遥眼中的沉痛与哀意;让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难道泄露朝廷军情;导致靖难军长驱直入;莫名大胜的;竟然是胡闰一手造成的?
他竟然是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
小古又详细看了那份供词:审讯连续了两天;到最后定论签字画押时候;却是大家都笔画潦草心不在焉——此时燕军即将攻破厩;大势倾颓之下人心涣散;也没什么人愿意再继续审下去了。
胡闰就被暂时羁押在他长期任职的大理寺中;然后过了两天;朱棣就势如破竹的杀入了厩;而建文皇帝朱允炆;却也在皇宫一场大火中**身亡……
不对!
小古想到这里;却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若真是这样;他岂不成了朱棣的大功臣?为何又会被朱棣问罪抄家;最后落得剥皮实草悬挂仪门的惨状?”
秦遥闻言也微微颔首;眼中冷意稍退;“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当年朝中也不乏文武官员跟朱棣暗通款曲;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曹国公李景隆都曾经当阵献城呢;朱棣当时也大加封赏;过了没多久就褫夺爵位抄家囚禁;活活把他折腾死了。”
“你父亲暗中出卖军情;让无数将士冤死;最后却反遭朱棣戕害;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秦遥目若朗星;闪着清冷而激愤的光芒;看向小古的眼神却渐渐柔和下来;“我也知道;你跟你爹不亲近;他的事;你半多是不知道的。”
小古露出一道清渺苦笑;“别说是他的事;就连他本人;我也一共见过三五回而已。”
而且次次都是冷言喝斥;明明是红笺欺凌辱骂她们母女;在他的偏心偏见下;却总是她生性顽劣不守规矩;和她娘一样;上不了台面。
秦遥凝视着她的笑容——那么清瘦的脸庞;即使知道是易容;却也能看到双颊那病骨支离的嫣红;以及眼角眉梢的憔悴。
她是病了?还是受伤了?
他心中咯噔一声;没有问出声;却是盯着她看个不停。
明明知道;害死堂兄和族亲的那人;就是她的生身之父……这般的血海深仇;明明不该再对她呵护关怀;心中那道弦;却是莫名的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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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福祸()
秦遥深深的凝视着她;那幽深一眼几乎要将人的魂魄都卷入——随即他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中寒光凛然的长剑;别转头去不愿再看她;“你走吧;金兰会之中;大概都收到这份密笺了;你我相识相知;彼此信赖;其他几个……却未必能如此待你。”
传遍了金兰会?!
小古心头一震——即使是向来与她默契知己的七哥;都不免在见面时兵刃相向;其他人会是什么态度;简直是不问可知。
短短两个昼夜;她死里逃生;挺着重伤救出了这些女眷;却被迫亡命四处逃窜;而在这期间;她竟然成了金兰会的叛徒之女;人人得而诛之?
小古瞬间只觉得头疼欲裂;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小心!”
有人在她耳边急切的喊;接住了她软成一团的身躯……眼前一片模糊;她再也看不清;听不见。
日上三竿;济宁侯府经过昨日的喜庆忙碌之后;宛如一个卸去盛妆的贵妇;慵懒而散漫;却又不失优雅。
各院的主子显然是各怀心思;但也不敢在明面上反对圣旨;只得强行按捺种种情绪;在众位宾客面前笑脸相迎;好不容易把来贺的亲朋好友并朝中官员都送走;各个都是疲惫不堪;正在自家院中休养;因此整个侯府都显得安谧宁静。
只怕;这也只是辩雨前的宁静而已……
嘉禾居的庭院里;广晟穿好衣袍;起身在院中打了一套拳;又练了会剑;这才回到房里用早饭。
看着周围十多个殷勤伺候的丫鬟仆妇;各个环肥燕瘦千娇百媚。身上的香气却熏得他直皱眉头;到真正吃饭时;就更让他不自在了——只要目光在哪个餐点上停留一下。顿时就有人拣了来放到他的碟子里。
整整二十四道珍馐宫点;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比起以前送来的残羹冷炙;简直是天壤之别。
然而这些却让他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你们都出去;不经召唤不得擅入。”
他沉声说道;那些美貌丫鬟们不了解他的秉性;正想撒娇弄痴一番;却被他冷哼一声;狠厉眼风扫过。全部吓得低喊一声;快步离开了。
只剩下满室空寂;广晟自己用筷子慢慢品尝着满桌佳肴。
厨师手艺不错;用料又是极名贵新鲜的。其中有好几道点心;他甚至只在童年时偷偷在厨房摸过几块尝了;平时这些最上等的份例;是绝对轮不到他的。
十丈软红;声色犬马……整个府里最珍贵、最上等的东西。似乎在此时都自动呈现在他眼前;任他予取予求。
广晟冷冷一笑;唇边的笑意不屑而讥讽。
在外见过了大世面;闯过了辩雨;谁还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他略微用了几口。又喝下一大碗养胃的杏仁羊乳;用帕子擦了手;这才沉声道:“进来。”
他命令的对象;显然不是那群美貌伶俐的丫鬟美人儿;而是一群精悍骠勇的青年。
这是他从锦衣卫的军余和力士中挑选出来的;平民出身家世清白;身手武艺还过得去——这是准备用来作为亲军随从的。
所有人宛如标杆一般站得笔直;剩下四个少年个头稍矮;落后一步站在他们身后——这是他为自己调训的贴身小厮。
其中一个是他在北丘卫时买的小厮沈安;因为彼此还算契合就带了回来;平时让他跟着锦衣卫的后备队一起训练半天;剩下半天跟那三个买来的一起学习算账、家政和读书写字;费了很大的劲才略有小成;原本还顾忌府里人多嘴杂;不想立刻带回来使唤;这次皇帝既然将整个侯府的爵位都赐予他;这些人立刻就跟着他回来了。
剩下三个他起名叫沈宁、沈康、沈泰;名字虽然平庸;人却颇为机灵精干;最重要的是对他绝对忠心;跟府里这些下人没有任何关系。
整个济宁后府宛如百年老藤;盘根错节人浮于事;可说是复杂又不顺手;他不耐烦跟这些人一一甄别;干脆釜底抽薪;一个不用一个不信;贴身伺候、跟随的都用自己人。
这只是最初一步;接下来;还得设法将府里的外院管事和总账目都弄来;回事处也得换上自己的心腹;内院那猩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老嬷嬷和大丫鬟也要清理一番;还有库房、修缮处、针线房这些也得一一接手弄清。
府里这些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哪个又会心甘情愿的放手让权?
广晟简直可以肯定;接下来这些人必定会各施手腕;将他这个崭新的侯爷给架空、压服了;最不济也要浑水摸鱼把局面搅浑了好牟得重利——至于那两个女人;感觉自己碗里的肉落空了;恼羞成怒之下更是会铤而走险!
万岁;你赐我这个爵位;真是给我塞了个烫手山芋啊……
广晟唇边露出一丝笑意;看着眼前这些自己未来的班底;沉声训示勉励了两句;各自分了职责范围;又再次强调;“府里这些人说什么;做什么;你们不必理会;只需遵守我的军令便是——我以军令治府;先从你们开始;剩下的那些人;少不得也要他们一一改过来。”
底下齐声应诺;轰然一声气势齐整浩大;广晟微微点头微笑;对这般充满挑战的颇为兴味和满意。
但他随即却感觉有些怅然若失——陪伴他一路行来的那个人;此时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站在他身后;沉默而贴心的微笑着;与他一起分享这份荣誉和挑战。
小古……据蓝宁说;她去看望城郊的表亲了;这才走了一天一夜;广晟就觉得很不习惯。
好似在不知不觉间;她就宛如润物无声的细雨;渐渐的;潜入了他的生命里;跟他一起同欢喜;共艰险。
广晟的眼前;此时又出现了那张宜喜宜嗔的脸庞;以及那双平凡却熠熠生辉的杏眸……这次打开库房;要好好给她找些首饰和脂粉;让她好好打扮一下;省得老是灰头土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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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狠()
他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冷冷的收敛起来;吩咐两个小厮沈安沈宁道:“你们收拾一下;我们去大理寺。”
那里;正关押着一位与他亦师亦友、情谊深重之人——正是锦衣卫的前指挥使;纪纲。
他必须去跟他见上一面。
兰庆班的正房中;小古幽幽醒来;发觉自己躺在贵妃榻上;额头上覆了一块冰凉的帕巾;伤口处也传来一阵清凉的草药味。
“你的伤口很深;没好好休息又到处乱跑;还跟人动武交手;已经恶化裂开了——你自己没感觉发高烧了吗?!”
房门外传来沉稳而熟悉的嗓音;虽然貌似训斥;却含着关切焦虑。
小古撑着要起身;秦遥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红泥陶銚;盖子半掀正冒着药香白气;他小心过滤药渣;又将黑乎乎的药汤倒进碗里;端到了榻前。
“药已经煮好来了;快趁热喝下。”
他沉声催促道。
小古接过喝了一口;刚要叫苦;却被他瞪了一眼;只得赌气似的一饮而尽。
带着热意的苦味在喉头无尽蔓延;却又化为一种微妙的香味;消失在脏腑之间;小古咳了两声;觉得额头没那么烫了;正要起身却被秦遥阻止了;“你还敢逞强折腾;这几天都别下床落地!”
小古微微咬唇;不放心的开口要问;秦遥明白了她的意思;“跟你来的那些女人;我都暂时安置在库房那里了。”
秦遥做事;永远是那么稳妥。
小古一颗心放下大半;随即却想起昏迷前听到的骇人听闻真相。剩下半颗心就沉到了冰水里;“金兰会的兄弟姐妹都知道了我爹的事……”
“是。”
小古低下了头;嘴唇有些干裂。想说什么但终究沉默了——就是现在;她仍然处于震惊的余波之中——虽然一直对胡闰抱有复杂的憎恨。但他的忠直不阿却是所有人公认的;却没想到他竟然跟朱棣勾结;彻底把朱允炆叛卖。
“他怎么能……”
怒意哽咽在喉头;再怎样的语言;此时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开始咳嗽;秦遥立刻让她躺下;“事已至此。多想无用——你应该养好身子再说其他。”
明灿日光照在她苍白面庞上;双颊的那抹嫣红略微淡了些;但眼角眉梢却仍能看出憔悴来——她就这么忽闪着星眸;就那么乖顺的躺下。任由他替她掖好被角。
秦遥俯下身;呼吸之间嗅到她身上的药香;混合着少女天然的馨宁;再加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氛……这一瞬;他心中升起一种又酸又甜又涩的况味。
“你先休养几天。我设法把你转移到城郊去避开这阵风头。”
昏暗中;他目光闪动;略微侧过头去沉声说道。
“金兰会那边;你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联络;好好休养一阵子。静待时机再说。”
小古抿唇;唇角的线条是沮丧和不甘;“他们只怕都要视我为敌寇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