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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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蒙克迟疑一下,道:“难道刚才你被他附身了不成?”
漪乔不置可否,意味不明地一笑。
巴图蒙克愣了一下神,只觉看到她那一笑,便令他瞬间想起了那个躺在棺木里的死人。
那神态,那气势……实在是太像了。
他都要险些认为自己如今又回到了贺兰山之战的那晚了。
“你到底是谁?”巴图蒙克下意识地心里一紧,警惕道。
漪乔并不回答,只笑道:“你快些决定,他说你再这样拿不定主意,他就要亲自和你谈一谈了。”
巴图蒙克心里有些犯嘀咕,但嘴上还是不以为意道:“那你倒是让他来,我等着。”
“不不,他是要让你去他那边和他说话。”
巴图蒙克脸色一僵。
漪乔见他一直不说话,不耐道:“你想好了么?”
巴图蒙克正暗自思量对策,又想起一点,狐疑道:“他要真能帮你,自然连我那群手下也能对付,何必让你这样挟持我?”
“我刚才是不是用力太狠把你打傻了,”漪乔目露鄙夷,轻笑道,“对付你那群手下确实不成问题,但我能打赢,她的身体却承受不住那样的强度。”
“她的?!”巴图蒙克一惊。
漪乔淡淡一笑,倒是神情坦然道:“对啊,她的。”
“朱祐樘!”巴图蒙克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你!你不要装神弄鬼的!有本事你就活过来,我们单打独斗!”
“当年你就嚷嚷着要和我打,可你那时候有伤在身,我说我赢了你便胜之不武,所以没有应战。眼下你又是有伤在身,”漪乔稍稍一顿,目光在他身上的咬伤和抓伤上打了个转,最后瞥了一眼他被那一记耳光扇得仍旧发红的一边脸颊,笑道,“虽然觉得乔儿下手还不够狠,但这些伤也够你养一阵子了。况且,我们方才也算是打过了,不是么?”
“刚才和我打的是你?!”巴图蒙克咬牙切齿道。
漪乔轻轻摇头,浅笑道:“是我和她。”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巴图蒙克心里恨意翻涌,当下便想跳起来打,但想想他面对的是漪乔的身体,心内几番挣扎,又憋屈地按下了这个念头。
“我瞧着你大概也没有异议,那就走吧,不要耽搁工夫。”漪乔一手握刀一手拎起他的衣襟,“出去带上你的人马,快滚。”
巴图蒙克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出去之后都是他的手下,更没什么好怕的了,群起而上便是。
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漪乔挟制着他刚走了两步,忽然笑道:“不要耍心眼,否则为了逞一时之能把命丢了,就不划算了。”
巴图蒙克面色一沉。
这话里面,满是威胁的意味。
他虽然难以相信亡魂附身这种事,但眼前人的言行举止确实和那个躺在棺木里的人太像了。并且,刚才漪乔使的那一套功夫,无论出招还是力道,他此刻想来,也都认为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
从她的身份处境来看,她根本没机会去学习那些。
那么就真的可能是被附身了。
如果眼下劫持他的人是漪乔,那他出去之后完全可以让手下上来帮忙,或者他自己就能脱身。毕竟他这边人多,也不怕她会跑掉。
但眼下却麻烦了。
他虽然恨不能把大明的先帝碎尸万段,但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极难对付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视他为此生最大的劲敌,专挑他刚驾崩的时候去打宣府。
和他无数次的交锋经验告诉他,他今日即便是带着一支军队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对付他一个人。
况且,他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缕魂魄。鬼神之论,他还是信的。
活着的时候就难以对付了,死了之后……又要怎么对付?他不会使出什么邪术吧?
巴图蒙克心里气闷难当。
好容易赶上这么好的报仇机会,难道要就这样放弃么?
在树林外的寒风里等候多时的一帮蒙古人望了许久也不见自家大汗出来,只听到树林里偶尔传来一两句大吼。然而他们听不懂汉语,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随后又传来一阵类似于搏斗的动静,众人不禁纷纷感慨,大汗欢…爱得真是激烈,美人一定很销…魂。
然而他们不通汉语,那三个被擒的锦衣卫却是懂的。不过他们也只知道里面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不知道娘娘眼下情况如何。但他们觉得大概是凶多吉少了,已经做好了提头去见皇帝的准备。
众人正各怀心思之际,就见两人并排从树林里出来了。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然后被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大汗居然被一个娇娇弱弱的美人劫持了!
还有,大汗脸上和脖子上的抓伤淤青和巴掌印又是怎么回事?
巴图蒙克见自己的手下们都看傻了,不由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要叫人上来,但刚一张嘴又闭上了——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担心真的会性命不保。
“把他们也放了。”漪乔看了三名锦衣卫一眼,对巴图蒙克道。
巴图蒙克想了想,道:“你先放了我。”
漪乔轻笑道:“现在不行。你不必那么紧张,三个负伤的护卫而已,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让你放了他们,是要他们抬梓宫的。”
“这还不简单?”巴图蒙克正要命手下去将树林里的棺材抬来,就觉脖子上的伤口又疼了一分,他转头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心里想的什么当我不知道么?休想拿梓宫做筹码,”漪乔目光一冷,“放了他们,他们将梓宫抬上灵车之后,我自会放了你。”
巴图蒙克被说中心事,又被这样威胁,脸色很是难看。
仇敌就在眼前,但打不能打,擒大概也擒不住,这叫什么事?
巴图蒙克黑着脸,依言放了那三名锦衣卫。
锦衣卫合力将梓宫抬出来后,漪乔吩咐他们将梓宫安置到灵车上。
巴图蒙克眼见着那副梓宫从面前抬过却无可奈何,心里十分窝火。
“现在如了你的意吧!朱祐樘,你可以放了我了吧!”巴图蒙克满脸怒气道。
锦衣卫安置好梓宫后回来复命时,听到这么一句,俱是一愣。
巴图蒙克看着锦衣卫惊异的神色,冷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眼前这个人就是棺材里的那个死人!”
三人面面相觑,惊愕地看着漪乔:“主上?!”
漪乔淡淡笑了笑。
锦衣卫大致想明白了缘由,惊愣之后,皆是精神一振——有主上在,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出两个人驾着灵车先走,留一个待会儿赶马车。”漪乔看着三人道。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巴图蒙克寒着脸道,“如今他们已经把棺材抬上了车,你该放了我了。”
“不急。”
“你想食言?!”巴图蒙克怒道。
“什么食言,我似乎说的是他们将梓宫抬上灵车之后自会放了你,可没说过一将梓宫抬上灵车就放了你,”漪乔瞥他一眼,“你的汉文是不是没学好?”
“你!”巴图蒙克气得脸色涨红。
“主上何必与他多言,”一名锦衣卫道,“这蒙古小王子扰边多年,就是我大明边关的毒疮!除掉他,我大明不晓得能省多少事,”说着便躬身抱拳道,“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等愿助主上解决这群鞑子!”
“不必了,你们先带着梓宫走。”
“主上!”
“这样吧,”巴图蒙克突然道,“我先走。你放了我,我立刻带着我的人马离开,”
巴图蒙克知道他这个对手最喜欢玩心眼,心里实在拿不准让灵车先行一步的背后是否还有什么诡计,想想就头疼,此刻只想早早脱身。
他如今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带来的人马太少了,不然他还能赌一赌。
漪乔瞧他片刻,笑道:“也好。”
待到两边人马都已经就绪,漪乔慢慢放下架在巴图蒙克脖子上的刀,命令他朝着他的队伍直走,不准回头。
等到看着巴图蒙克一点点走远,漪乔回身就上了马车。
她将那把蒙古大刀交给驾马车的锦衣卫,让他隔空扔给巴图蒙克。
“还给你,”漪乔望着已经骑上马背的巴图蒙克,“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会去找你算这笔账的。”
巴图蒙克脸色铁青,愤恨道:“这话应当是我对你说的才对!”
“是你先欺人在前,”漪乔吩咐锦衣卫催动马车,回头略一挑眉,“那就这么说定了。”
“你若有那个本事,来便是!”巴图蒙克冷笑一声,阴沉着脸调转马头,率领一班人扬尘而去。
望见那群人彻底走远,漪乔心里一松,一下子靠在了身后的靠背上。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跑到灵车边掀开棺盖。
她握着棺木中人冰冷的手,低头抵在他胸口片刻,轻声道:“刚才就是你在帮我对不对?不然我哪能打得赢他……”
她抚了抚他的脸颊,浅浅笑道:“对了,你看我学你学得像不像?”
什么亡灵附体,她后面那些举动不过是为了蒙蔽巴图蒙克。
揍也揍过了,气也出了大半,她后来冷静下来后,就在暗暗想着脱身之计。
她爆发起来可能可以对付一个不愿还手的巴图蒙克,但却绝对打不过外头那一群剽悍的蒙古人。何况巴图蒙克根本不怕她,她手里没有任何脱身的筹码。所以简单粗暴之后,她知道还是要智取。
她势单力孤,就要抓住巴图蒙克的弱点,而她所知道的巴图蒙克的弱点,就是忌惮祐樘。
于是,她就演了方才那一出。
与祐樘十几年的夫妻,他的言行举止和行事风格她都再了解不过,模仿起来并不难。而暴揍过巴图蒙克之后,她的理智也回归了。虽然因为心智方面差得太远,实际上只能模仿个表面,但只要巴图蒙克相信站在他面前的确实是祐樘,这便足够了。
人大多都对鬼神存有敬畏之心,巴图蒙克大概也是不例外,何况他始终都畏忌着祐樘,眼下这种情况,他只会更怕。
而她让巴图蒙克相信她就是祐樘的最大依据,巴图蒙克肯定也是想到了的——她方才那一通疯狂反击。
她会拳脚功夫的事情只有祐樘知道,只不过她没告诉他那是散打。不过她也只学了点皮毛,当初去学只为了防身。后来因为身份处境的原因,她就没拿出来示人,只偶尔在私底下练一练。
但她竟然用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暴打了巴图蒙克一顿,她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是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力量,还是真的有神灵在暗中助她。
“我刚才真的以为今天逃不过了……不知道你刚才在不在,”漪乔双手包着他的一只手,又赶忙道,“不过我把他打了一顿,他没占到便宜。但是……”她低垂眼敛看着他,浅浅一笑,“但是你还是要帮我打他,我刚才还没打过瘾。那厮太气人了,咱们再去揍他一顿吧好不好?”
漪乔抚着他的面容,轻叹道:“学你太不轻松了,要一直保持镇定。我到后来都好紧张,唯恐他看出来。”漪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兀自笑了笑,“不过,我看着他手上脸上脖子上的咬伤抓伤和淤青,又忍不住想笑。我觉得他得有一段日子不敢出去见人了。”
“不过你还是要醒来帮我打他,”漪乔抿了抿唇,小心地在他唇角印上一吻,微微敛容,神情认真而郑重,“我等你回来。”
微风无声抚过,树影依依婆娑,旖旎披拂。似乎连清寒都消解了不少,唯余暖春一般的柔和温存。
十月十六是梓宫发引的日子。
漪乔夜里想了很多事情,没有睡好,十六这日清晨早早便起了。
她没有将路上遇见巴图蒙克的事情告诉照儿。她昨日回宫前,简单地与锦衣卫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并交代他们不要将途中遭遇说出去。她见当她说到并没有被附身一事时锦衣卫们俱是惊讶不已,心道看来她演得还挺像的。
梓宫发引的流程和护丧的人选是礼部早就议好的,十六这日,照儿一身衰服行完启奠礼,梓宫升龙輴(chun),照儿哭随至午门。随后梓宫又升大舆,照儿又行遣奠礼。等到梓宫由午门中门出至承天门时,照儿才依依不舍地返回。
漪乔望着梓宫往大明中门而去,出神片刻,折返回仁寿宫。
此番负责护丧的是驸马都尉蔡震。梓宫从大明中门出来后,蔡震领着送丧队伍一路往德胜门行进。
梓宫发引的日子是早就颁告下来的,十六这日,整个京城万人空巷,护丧队伍还未出现,道旁便早已经挤满了自发前来送丧的百姓。
初冬的寒风里,众人耐心等待。
街道两旁的人虽然已经多到站不下,但却并不混乱,更不嘈杂。众人都庄重地立着,眺望护丧队伍行来的方向。
这是个看起来十分奇怪但又令人动容的场景。
不知是谁先看到了护丧队伍的到来,一声提醒后,众人循声望去。
护丧队伍尚未到近前,众人便已纷纷跪下。待看到载着先帝梓宫的大舆,人群中便渐渐响起了哭声。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最普通的平头百姓,老实本分,淳厚质朴。他们愿望不多,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就好。然而仅仅是这样的要求,也并不那么容易实现。那些经历过前头英宗、代宗、宪宗朝无数乱象的老人,尤其深有感触。以为大明会就此衰微下去,但后来,他们迎来了少年登基的先帝。
弘治朝带给他们太多惊喜,他们将圣上奉为中兴圣主。然而好景不长,谁也不曾想到先帝春秋正盛,竟会突然驾崩。
他们不是满腹墨水的文人,他们不会做什么文采斐然的悼词挽歌,他们只是选择了最为质朴的办法来表达他们的哀思和敬意,送先帝最后一程。
道旁的百姓扶老携幼痛哭不止,伏地不能起。一时间,悲呼四起,哀啼遍地,场面蔚为悲壮。
随行的文武百官见百姓跪哭至此,唏嘘间也不禁泪水潸然。
一身便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