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第2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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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陛下原本只是偶染风寒,后来好像是因为太医院院判刘文泰不诊脉就开方,结果用药不当,以致陛下病笃不治……如今满世界都在骂那太医呢,天下人都恨那厮恨得牙痒痒。”
沈琼莲呆愣半晌,突然腿一软瘫坐在地。
唐寅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她,然而她浑身的力气都仿佛抽干了似的,半点也扶不动,只兀自在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啊,不可能的……”
唐寅有些无措,叹道:“确实太突然了,我当时听说也是吃惊不小。陛下正当盛年,谁想到……”他唏嘘间,骤见沈琼莲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莹中,莹中!外头还下着雨呢啊,你去哪儿……”唐寅急呼着跟了出去。
屋外雨势渐大,天地间一片模糊。
沈琼莲跌跌撞撞地冲进雨里,一路漫无目的地狂奔不止。等到她力竭扑倒在地时,抬头一看竟已到了桃花河畔。
她眼前一团混沌,不知是因为氤氲着泪水还是漫遮着雨水。
她想起六年前的那个上元夜。她偶然一瞥间,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心头霎时一动。他身周灯火阑珊,但遮不住那浑身的气度和风华,她几乎一瞬间就在心里认出了他,一时间又惊又喜,转而却是五味杂陈。
没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
裹着潮闷热风的雨水打在她身上,反教她感到越来越冷。她盯着眼前湍急的河水,眼神空洞。
唐寅撑着一把伞急匆匆寻了来,一手将伞面举到她头上,另一手拉她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他低头望着她,略一踟蹰,问道:“莹中对陛下心存倾慕?”
“是,”沈琼莲答得干脆,依旧目视前方,没有回头,“你若是不忿,可以将我休弃,我即刻回去收拾东西。”
唐寅面上并没有愠怒之色,只是有些低落地道:“我以前其实就瞧出些端倪,只是不确定。你从前在宫里呆过五六年,后面几乎每日侍奉御前,陛下那般的人……”唐寅苦笑一下,“我向来自负,若是没见过陛下或许还会愤愤不平,但偏生当年那个上元节有一番奇遇。不过纵然莹中真的心慕陛下,那也是当年事了,我唐寅度量还没有那么小。何况这些年来,莹中对我关切有加,唐家诸多事也都多亏莹中从中斡旋,这些我都记在心里的。”
沈琼莲不语,好半晌才道:“确乎是当年事了,但有些事并不容易忘记。他若是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可是眼下,我真的无法接受。”她忆及往事,泪如雨下,忽然又似是想起什么,面色一沉,“皇后到底在做什么,她是怎么照顾他的!为何会出这等事情!”
唐寅劝她小声些,然而沈琼莲心内激愤难平,怒道:“难道不是么!那庸医确实该死,但皇后也负有不可推卸之责!陛下身边可只她一个,陛下在病中,她自然该警醒些,她若是尽职尽责,还会出这等事么!”
唐寅见她情绪越发失控,想使劲拉走她,却忽听她冷冷问道:“皇后呢?活得好好地准备晋封皇太后么?”
唐寅一愣:“没听到皇后什么消息……”
沈琼莲冷笑一声,讥诮道:“她不总是一副对陛下情笃意厚的样子么?陛下待她又是天上地下头一份,如今丧夫,怎的不见她殉情?”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内,朱厚照一身斩衰,望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内侍,无声叹息。
他好容易暂且打消了母后自戕的念头,眼下又面临另一个难题——梓宫都打造好了,可母后拼命拦着不许爹爹入殓。
母后平日里都十分通情达理,可眼下却执拗得很。莫说说服母后同意爹爹入殓了,光是他前日阻止母后自裁都废了好大力气。
朱厚照想起前日的情景,苦笑连连。
当时他见母后一心求死,焦急之下没奈何,猛地跪下来拉着母后哭道:“我已经没有爹爹了,我不能再没了母后啊!爹爹虽然走了,可母后还有我们啊!我和荣荣都会陪着母后的……”他哽声落泪之际,回头朝自家妹子使了个眼色。
妹妹哭得双眼全肿了,此时瞧见他的示意,愣了一下才想起什么似的,跑过去扑跪在母后身边,泣如雨下:“母后不要丢下荣荣和哥哥……”
他虽然跪着,但钳制母后握匕首那只手的力道却丝毫都不敢松懈。他听见妹妹的话,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含泪看着母后,哽咽道:“对啊!母后要是也走了,我们就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啊!母后……”
母后神情麻木地看向他们兄妹俩,兴许心里也是有所触动,攥着匕首的手松了一下。就是趁着她这一瞬的犹豫,他以雷霆电闪之速飞快地夺下了她手里的匕首。
他使劲一甩把那匕首扔得远远的,大大地松了口气。
母后僵冷着脸看向他,随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中迸发出点点希冀,一把揪起他,迫切诘问道:“你爹爹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或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连忙摇头说没有,可母后不信,逼视着他道:“那你为何能在方才那般混乱的状况下那么及时地按住我的匕首?你应该自顾伤心都不及,哪里来的那么快的反应?”
他暗叹母后跟着爹爹这么些年也是快修炼成精了,但所幸爹爹早有预见。他答说是因为他猜到母后会想不开才会提早防范,坚称爹爹什么也没和他说过,他什么也不知道。
母后见真的问不出什么,目光逐渐黯淡下去,面色由失望复归绝望,一言不发地背起爹爹的遗体往东暖阁折返。他心知母后恐怕眼下死意更坚,一面提心吊胆地一路护送,一面在心里做着思量。
待到母后将爹爹的遗体放回床上,他走上前去瞟了一眼,确定爹爹胸前确实戴着一枚玉佩,又暗暗检视了爹爹眼下的状况,心下既惊且奇。转头看着正默默为爹爹整理衣冠的母后,他稍一忖度,状似无意地突然道:“咦?爹爹的身体都没有僵硬啊!肌肉也没有松懈下来,连肤色也都还是正常的……”
母后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
母后赶忙各处活动了一下爹爹的身体,又查看、捏按了爹爹的四肢,发现确如他所言后,面上的神色瞬息万变。紧接着,母后探了爹爹的鼻息、心跳和脉搏,呆了半晌,又叫汪机前来仔细看了看,听汪机明确说人确实已经去了,母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旋即,她缓缓转首,将目光投向爹爹胸前的玉佩。
他有些看不懂母后面上的神色,但爹爹说言至此便可,他也只好静观其变。
少顷,母后忽然笑了笑,吓得他瞬间浑身绷紧,随时准备着阻止母后再寻短见。谁知,母后转身就命人去准备一辆马车。他忙问母后要去哪里,母后答了一句“碧云寺”,不理会怔愣的众人,也不让他帮忙,背起爹爹就往外走。
母后眼下这样子,他完全放心不下,当下就跑出去要跟母后同去。可母后执意不肯,还兀自说了些他听不甚懂的话。他不敢硬着来,只得明里答应让母后独自前往,然后转回头就换了身便服,又叫来几个锦衣卫好手,和他一起暗中尾随。
母后似乎是没见着她想见的人,一直等到天黑才回宫。他匆匆换下宫外那身行头,佯装等了好半天的样子跑去问母后干什么去了,母后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但他瞧着母后的状况似乎比晌午那会儿好一些,看起来暂且不会再自戕了。
可他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母后又有些不对劲——不肯换上衰服,硬说爹爹没有死,总是对着爹爹的遗体跟爹爹说话。
爹爹去得太突然,匠人们连续赶工两个昼夜,终于将梓宫打造了出来。只是如今棺椁成了,母后却阻拦着不准大殓。不要说大殓,连小殓都无法进行。
原本照例要在大殓前一日小殓,为大行皇帝沐浴、括发、更换寿衣,可母后死死抱住爹爹的遗体,把前去给爹爹小殓的众人全轰走了。
这丧事简直进行不下去了。
朱厚照重重叹息一声,暗道爹爹简直算得分毫不差。看来,真的只能按照爹爹说的一点点来了,虽然这个过程要无比漫长。
三更时分,夏夜暑气未消。
漪乔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发呆,出了一身汗,却没什么感知。
这两天宫人内侍们瞧着她的眼光都怪怪的,她知道他们大概以为她疯了。但她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虽然她有时候看起来或许真的有些不正常,但她脑子没出问题,起码现在还没出问题。
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决定在无法扭转局势时随他去的。这并非出于一时冲动,她想得很清楚,他不在了那么她就要一直孤独到死,孩子们的陪伴是另一回事,并不能抵消她对这种境地的恐惧。
人生路漫漫,那个相约要一起走到尽头的人不在了,她万念俱灰之下,为什么还要行尸走肉一般地独自走下去呢?那于她而言是更大的煎熬,死亡反倒是解脱。孩子们也都已长大,不需要她的照料。所以,她那日义无反顾地选择自尽。
但她随后暂且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她看到了一点希望。
她那日满心悲恸绝望,若非儿子那几句话的间接提醒,她都险些忘记了蓝璇的存在。
观察到今日,她发现身死后原本应当出现的尸身变化,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如果不是身体冰冷又兼没有生命体征,她都要怀疑他只是昏睡过去了。
在他生命垂危之际,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原本对那玉石失望之极,只是当时那样的状况,她没顾得上砸了它而已。
但是如今看来,其中大概另有玄机。
既然蓝璇可使遗体不朽,那么想来也能让他回来。一思及此,她心里就涌动起阵阵雀跃。
虽然她前日没找到青霜道长,但只要他的身体保存完好,她就还有机会,她可以一直等。但如果等来的只是无望……
漪乔的目光迷惘而空洞。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那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漪乔僵直地躺了半晌,感到胸口压迫得难受,有些呼吸不上来。她浑浑噩噩地支起身子,抱膝呆坐半晌,隐约听到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诶……好像很久都没下雨了。
她脑子里迟滞地转过这个念头。
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掀了毯子下床,趿上鞋就奔了出去。
祐樘的遗体就停放在东暖阁。原本按照规制是要安置灵柩于乾清宫大殿的,取义“寿终正寝”。可她怕安置得离她太远了他们会趁着她不在偷偷将人入殓,更何况眼下大小殓都未行,所以在她的坚持之下,儿子就没移置遗体,只是坚决不肯答应她也留在东暖阁。她为了不让他们觉得她真的疯了,勉强做了妥协,暂时住在东暖阁旁的寝殿里。
他们觉得日夜对着一具尸体是十足的疯事,但她却丝毫不以为意,因为在她的眼里,那并非一具尸体。
她一路熟门熟路地奔到了东暖阁,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目光和匆忙的行礼,径直跑到了停放遗体的床边。
她看到他身上和身周放置了很多冰袋,愣了一下,脚步顿住。
她想起他在病中时极度恶热,她就认真学着汪机的手法给他敷冰袋,又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冰块化了就赶紧换。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完全缓解病痛的折磨,他常常难受得连觉都睡不安稳。
罪还没受够么?
她使劲咬着牙,可泪水还是溢了出来。
她突然冲上去,急急扒开冰袋拉住他的手,只觉触手传来彻骨的寒。她僵了一下,转眸望着他了无生气的面容,嘴唇动了动,轻声问道:“冷不冷?”
她用两只手包着他一只手,想帮他捂得热一些,可捂了半天,他的手依旧冰冷。她捧着他的手,用脸颊贴了贴他的掌心。
她抿了抿唇,忽而动手将冰袋全部撤了下去。她转而又发现他身上的衣裳都被冰袋浸湿了,蹙了蹙眉,唤人去拿一套他的衣服来,顺道把冰袋都搬下去,并吩咐之后不要再敷冰。
尔岚和叶蓁闻讯领着几个宫人进来,见皇后这样,一时间俱是难掩悲戚。尔岚含泪走上前试图劝说皇后回去休息,可她根本听不进去,一定要先帮陛下换衣裳。
叶蓁叹息不已,挥手示意宫人们照着皇后的吩咐下去办。只是陛下一直不入殓,尸身保存是个问题,她试着说服皇后答应先用冰块存着,可皇后就是不同意。她看了看宛若昏睡的陛下,心里奇道,这都快第三天了,这样热的天气,又没用什么特殊的法子保存,居然还能保持着生前的样子,兴许这其中真的有什么奇异玄妙,大概不用冰块也无妨。及至想起陛下升遐时的异象,她又释然了不少。
漪乔遣退众人,用温水给祐樘擦了擦身子,又用干燥柔软的汗巾一点点帮他擦干。她仔仔细细地为他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看着觉得舒爽了不少,正要把人背回床上,又发觉床褥被冰袋洇得有些潮,遂叫人进来换了一床新的,这才重新将人安置回去。
做完这些,她累得满头大汗,坐在床沿上缓了会儿气。听到外间的雨还在下,她想起自己跑来找他的初衷。起身打开窗扉,雨水濯尘后的清新之气迎面而来。她看着愈来愈大的雨势,兀自欣慰地笑了笑。
关了窗,她回去拉着他,整了整神情,俯身笑道:“我告诉你啊,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呢。你不是一直惦念着京郊和中原的旱情么?当初祈雨便是为了这个……”她想起他祈雨回来后就病倒了,而后一路病势加重,最后走到了今日这步田地,不禁在心里暗自责怪自己当初没有硬拦着他。
一切都始于那场祈雨。
如果她当初拼命阻止住他,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了?
她趴在床头掩面饮泣,由于哽咽得厉害,声音都变了调:“当初你去祈雨前我就特别不安,可我以为那是因为眼看着要到五月,我变得越来越神经质了……我找不出理由硬拦着你,也不敢使性子,怕你觉得我无理取闹……如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