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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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琼莲当下便认了出来,来人正是陛□边的长随何文鼎何公公。她向何文鼎还了礼之后,见他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不禁问道:“敢问何公公,可是有何喜事?”
何文鼎笑逐颜开地道:“沈姑姑还真说中了,确实有喜事啊!”
“外头冷,何公公不妨进来慢说。”沈琼莲正要将他请进去,却见他笑着连连摆手:“不必了,咱家是来传万岁爷口谕的,传到了之后还要去跟万岁爷回话——万岁让咱家知会沈尚仪一声,明儿个的命妇朝贺给免了,尚仪局上下明日就不必忙活了。”
沈琼莲倍感突然,心知临时免除朝贺必有缘故,忙问道;“敢问何公公,此乃何故?”
“沈姑姑还不晓得?哎呀,皇后娘娘有喜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如今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听说了之后都赶过去了,乾清宫眼下热闹得紧呢!”
沈琼莲一愣。
“要说啊真是赶巧了,明儿个要过正旦,今儿就查出中宫有孕,真是喜上加喜啊!太皇太后可是盼了许久了,亲自赶来乾清宫问长问短的。这不,她老人家怕累着皇后,当下就跟万岁爷说免了明日三宫的命妇朝贺。太后也觉甚好,万岁素来厚宠皇后更不必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何文鼎见沈琼莲有些出神,以为她是在思虑着尚仪局上下的安排变动之事,没有多想,又拜祝了几句,说了些辞旧岁的吉利话儿,便回乾清宫回话去了。
沈琼莲默默折回屋内,无意识地走到鹦鹉笼子前。她望着笼中的那只白鹦鹉,一时失神。也不知缄默了多久,才轻声道:“中宫有孕,想来陛下终于得偿所愿了……”
那只通体雪白的葵花凤头鹦鹉扑棱着翅膀啄了几下笼子,尖声学舌道:“陛下,陛下!陛下得偿所愿,得偿所愿!”
沈琼莲苦笑一下,默然回身,收了书案上的纸笔。
所谓母凭子贵,这句话放在皇家尤其合适。若漪乔没记错的话,她晨起问安的时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对她还是一张厌恶的冷脸,到晚间得知她怀了龙种,就即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都二更天了,居然还亲自跑过来看她,又是免去朝贺又是赏赐补品,还热络地拉着她问长问短好半天,把祐樘这个亲孙儿都撂到一旁了。
王太后听到消息之后也赶了过来。不过漪乔觉得她大概是抹不开面子,见婆婆都亲自来瞧了,自己不好拖到明日。
漪乔一直都认为祐樘是个很低调的人,只除了他坚持让她搬进乾清宫和他同住高调秀恩爱这件事。而眼下,还要加上今日这件。
她真怀疑,到了明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身怀有孕的消息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他难得一见的另一面。她以前总琢磨着,除了她死在他面前之外,还有什么事能让他产生激烈的情绪变化,今日算是给了她一个回答——虽然称不上欣喜若狂,但他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之色,她看了还是忍不住小得意了一把。
而同时,她也不由在心里唏嘘感慨:别看他平日里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原来他内心里这么渴望能有个孩子。还好,还好她不是不能生,还好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思及此,漪乔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
“乔儿那神情是何意?”遣退了最后一拨伺候的宫人,祐樘转身眉眼含笑地对她道。
此时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经各自回宫,寝殿里只他们两人,于是漪乔说话也就无需拘谨了。
“我是想到啊,以后终于不用再被你欺负了,”漪乔洋洋得意地朝他一抬下巴,“你再欺负我,我就欺负你儿子!”
祐樘笑吟吟地道:“那不也是你儿子么?况且,我怎舍得欺负乔儿呢?乔儿这是哪里的话。”
“你别狡辩了!自从认识我以来,你挖了多少个坑让我往里跳,恐怕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我数那个作甚?”
“……你!哼,”漪乔撇撇嘴,“没准我现在还在坑里呆着呢……我以后得把儿子看紧点,不然回头你们父子沆瀣一气,我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等等,你怎知一定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是女儿我也喜欢,只是乔儿得接着生。”
“那是男孩儿就不用接着生了?”漪乔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怎么感觉她很渴望生孩子似的……
“是儿子的话,乔儿就可以缓一缓。当然,能生还是要尽量生,我早说了乔儿生多少我养多少,”他坐到她身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不嫌多。”
果然是不用担心计划生育啊!漪乔暗自腹诽道。
“你当这是母猪下崽儿么,”漪乔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复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那个赌约我输了……愿赌服输,你要我做什么?”
他面上的神情似乎有一瞬的凝滞,但也只是一晃,以致漪乔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他含笑帮她理了理鬓发:“难得乔儿还记得。不急,日子还长,到时再说。”
漪乔挑眉道:“你又卖关子?”
“嗯……就当是吧,”他垂眸一笑,温柔地捧起她的一双柔夷,缓缓印上一吻,继而凝眸笑望她,“虽说明日的命妇朝贺免了,但乔儿不至于想睡到日上三竿吧?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嗯?”
漪乔心里莫名一动,从他掌心抽出手,转而牢牢地拥住了他。
希望我们还有无数个除夕可以一起度过,祐樘。漪乔在心里默念道。
在现代生活的久了,漪乔已经越来越不知道年味儿为何物了。而眼下,她总算有机会体验一下原汁原味的古代宫廷春节氛围。
明代称大年初一为正旦节,这一日最是吉庆热闹。而实际上,从年三十岁暮起人们就开始互相拜祝,名曰辞旧岁。祭灶之后储备下来的肉食点心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大家各自成伙聚在一起大饮大嚼,并有此起彼伏的鼓乐喧闹声助兴庆贺。
由于祐樘还要接受百官朝贺,正旦日这天他不到五更就起了。这大冬天的,漪乔原本是想多赖一会儿床的,反正命妇朝贺取消了,基本没她什么事,而且她现在怀着孕,起得晚一些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边也不会计较。但她不想浪费掉和他起五更过正旦的机会,于是一咬牙一狠心,强撑开眼皮,从轻暖的龙凤纻丝锦衾里艰难地爬出来,随着祐樘一同起了。
盥洗过之后,漪乔才完全清醒过来,此刻已经能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了。
她穿戴齐整后,跟他一起焚香礼拜,饮椒柏酒、吃水点心。这里的水点心名唤扁食,其实就是饺子。为博彩头,扁食里会暗包银钱一二,得之者可卜一年之吉。而令漪乔开心的是,那个包了银钱的扁食被她吃到了。
或许这真是个好兆头,预示着她会在今年顺利产下一个健康聪明的金猪宝宝。
祐樘要先去奉先殿、奉慈殿祭奠祖先,然后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宫中问安,接着摆驾奉天殿,接受文武百官朝贺。正旦朝会隆重而繁琐,其制与登基略像,完整的一套走下来起码要一个时辰。而朝会结束之后,祐樘还要接受四夷朝使的庆贺礼。别看他起得早,这些程序全部走完,估计一上午都过去了。
一般人大年初一都是走亲访友、坐享美食,而他身为皇帝,这正旦节过得却是相当不轻松。漪乔想到这些就越发心疼他,一再嘱咐他外廷的事情了结了之后就快些回来补眠。
“乔儿,这才刚新岁伊始你就这么粘着我,嗯?好了,”他温柔地看着她,语气有些无奈,“我保证等外间之事一了结,便即刻回来休息,好不好?你先放开我,乖——听话。”
漪乔一手拉着他一只手,犹豫了一下,刚要放开他却又猛地抓紧:“等一下!先别走。”她说着,转身取来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打开之后,笑嘻嘻地在他眼前晃了晃:“你选哪一个呀?”
祐樘看到那盒子里装的是几只“闹蛾”和几枚小葫芦,不由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自岁暮、正旦之日起,头戴闹蛾迎新,是明朝正旦节的又一习俗。所谓闹蛾是用乌金纸裁成的飞蛾、蝴蝶、蚂蚱等,上面涂上颜色装饰。当然,也有用真草虫的,只她自然不可能那么做。那几枚豌豆大小的小葫芦名作“草里金”,小小的两枚便值银钱二三十两,金贵得很。
漪乔也是近来才知道这些讲究的。毕竟张家以前只是小户,像草里金这种东西,也只有皇宫和富贵人家才玩得起。
“要不我帮你选——喏,你就戴这个小葫芦吧,”漪乔取出两枚草里金帮他戴到头上,继而左右端详一番,突然喷笑出来,“怎么有种葫芦娃的感觉……”
祐樘知道她这是拿五百多年后的东西打趣他,也没有追问葫芦娃为何物。他唇角晕着笑缓缓凑近她,抬起手臂,纤长的手指在她发间轻动几下,须臾间便帮她戴好了两只闹蛾。
外间响起震耳的炮竹声,漪乔被节气感染,倾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欢笑着道:“新年快乐,亲爱的!”
祐樘笑着回抱住她。漪乔感到他圈了圈手臂,将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她抬头看他时,见他嘴唇微微开合,似乎轻声说了什么。
等到炮声一止息,她就即刻好奇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了?我没听清诶。”
“没听到也不打紧。”
漪乔揶揄一笑:“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专门挑着听不清的时候跟我表白啊?别害羞嘛,来来来,快再说一次!”
他似乎真的有些羞赧:“既是知道我害羞,乔儿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漪乔脸色一黑,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好吧,我不为难你,”漪乔突然将一只手掌摊在他面前,朝他扬眉一笑,“‘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快给压岁钱。”
祐樘失笑道:“那不是长辈给小辈的么?难道我是乔儿的长辈?”
“大我五百多岁,比长辈还长呢,”漪乔小声嘟囔完,又扬声道,“谁说是我要的,我是替儿子要的。咳咳,他刚刚跟我说他要爹爹给压岁钱。”
“拜年这种事怎能代替呢,”祐樘悠悠一笑,“那小子想得美。不拜年不给钱——我要等他亲自来给我拜年。”
“……你!”
“不过乔儿可以多吃些,权当我们给儿子的压岁钱了。但也不能什么都吃,至于详细的……我随后会安排妥当,”祐樘思忖着,忽而一笑,“对了,乔儿养的那只卷毛狗这回终于可以处理掉了。”
漪乔讶然道:“你要宰了羞羞?不行不行!我可舍不得——你这是公报私仇啊!”
“为了大明未来嫡长子的安危,它只能委屈一下了。”
“不一定非要宰了啊!可以暂且送人嘛,嗯……要不送给可儿吧,我上次去喈凤宫调查绿绮那件事的时候,看她孤孤单单的,静太妃每日只是念佛,也顾不得她。把羞羞送去陪她,她应该会很开心的,”漪乔摇了摇他的袖子,一双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就饶它一命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祐樘幽幽地叹口气:“乔儿倒是思虑得周全——好吧,那就饶它一命,送去给六皇妹解闷儿也是好的——好了,我要去给皇祖母请安了,之后还有一箩筐的事等着我。”说完,他也不管漪乔的反应,上前一步紧抱了她一下,这才转身出了大殿。
漪乔微怔——他这是在为没能借机除掉情敌而遗憾么?
她望着他的背影,一时忍俊不禁。
虽说年气无处不在,但和乾清宫比起来,喈凤宫这边就显得冷清许多了。
天方破晓,晨光吃力地一点点浸透冬日越显厚重的天幕,在宫殿楼阁渐渐现出模糊轮廓的同时,也照亮了眼前这一方小院。
焦尾将手中的门栓在院子里抛掷出去,随即又捡起继续抛掷,如此重复了三下之后,再次费力地弯腰捡起。
“焦尾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居然还有兴致出来‘跌千金’,”秋桃叹了口气,“还是回去歇着吧。”
“讨个吉利,”焦尾挠挠头笑了笑,“老天保佑我上次大难不死,虽然挨了三十大板,但好歹让我捡了条命。”
秋桃摇摇头:“我看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明事理还差不多。谁都能看出绿绮这回是真的犯了天威了,陛下当时身上都直冒杀气啊,我吓得跪在地上直打哆嗦。这要真是迁怒起来,别说你这个从犯,就算是我说不定也得一起赔掉性命。”
焦尾不禁缩了缩脖子,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她盯着手里的门栓出神半晌,唉声叹气道:“我记得去年我还和绿绮姐一起在坤宁宫跌千金,没成想今年就……绿绮姐怕是凶多吉少了,八成早就已经……”
秋桃连忙示意她打住:“今儿个是正旦,可别说这些晦气话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许是她命该如此。”
焦尾想起旧事就禁不住两眼冒泪。她低头拿袖子抹了泪,叹着气回了屋里。
无论天光再是如何放亮,也始终照不亮幽冷晦暗的牢房——这里几乎是个没有昼夜的地方。
绿绮披着一身破棉衣,一脸死寂地靠在已经霉腐的墙上,看到来送饭的狱卒也没什么反应。
“见天儿摆着张死人脸,呸!也不晓得圣上为何要留着你,”那狱卒吊着一双三角眼瞪了她一眼,“你还不快来吃?今儿个可都是好饭好菜,圣上特意赏你的!”
绿绮冷笑一声:“临刑前吃顿好的?陛下终于要杀我了么?”
那狱卒不屑地嗤了一声:“真是不知好歹!陛下那是因着皇后娘娘有喜了,龙颜大悦,这才赏了你一餐好的,你个疯婆娘还不领情……”
绿绮呼吸一滞:“你说什么?!皇后怀孕了?!”
她双眼瞬间充血,情绪激动之下竟突然跳起来,猛地冲过去一下子揪住了那狱卒的衣襟:“你听谁说的?!这不可能!她不是生不出来么!!!”
狱卒先惊后怒,一把打掉她的手,将她拎起来就扔出去老远:“这还需要听说?皇后娘娘身怀龙种已是人尽皆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