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之剑冷霜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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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文丑丑说,霜小姐也快回来了。所以我赶紧来给她拿衣服,虽然出外霜小姐总会多带几套衣服,不过该换季了,也该再准备几套。”她只顾说,没注意步惊云眼中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不知道霜小姐这次回来又会呆多久呢?她这两年真是辛苦狠了呢。不过她那样了不起,也不可能像我这样做个认命的婢女。”
步惊云默默地随在孔慈身后,听她说个不停,总也不离秦霜。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他会跟她接近,听她说起秦霜的点点滴滴,如同在茫茫寒夜里寻找一个准确的方向,也如同捕食的猎豹,静静潜伏,等待猎物松懈的刹那。
只听孔慈继续道:“霜小姐听说江湖上都叫她霜童的时候,表情真是好可爱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呢,让人好想抱一抱,亲一亲。”孔慈四下看了看,吐了吐舌头,“帮主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虽然霜小姐长大了也肯定很漂亮,但就这样也真的是很可爱呀。”
仿佛想起什么,孔慈忍不住笑起来:“其实霜小姐也不必担心,她还是一直在长的嘛,这次的衣服都加长了一寸的。”看看步惊云,颊边抑不住的笑意,“当然,前题是不要看见你。霜小姐说我年纪比她小,却比她长得快长得高,我说阿云长得更快,将来一定是个大个子。你真该在场看看霜小姐的表情,哈哈,不行了,真的是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步惊云转过脸,没有让孔慈看到他脸上几乎不可见的一笑,在这样冷漠的少年脸上出现,仿佛寒冬里的和风一样,稀少而珍贵。
孔慈笑够了,直起腰:“我还要去给霜小姐取药,现在我熬药已经很熟练了。不过还是盼霜小姐身子好些,不再喝那么多苦汁。也盼她这次回来多呆几天,天下会的担子不该压到她一个人肩上。你们也要努力呀!”
孔慈转过脸,认真望着步惊云:“我知道,其实你心中一直是对霜小姐的维护默默感激的,不过你不会说出来。你和霜小姐一样,都是要做大事的人。但是,我只希望你这样努力,是要给霜小姐做帮手,而不是以她为目标,做她的对手。”
步惊云瞳孔紧缩了一下,他一直认为蠢蠢笨笨只知道做滥好人的孔慈,原来心里是清楚的。所以她才会总是说起秦霜罢?只因为知道他想听。
孔慈觉出他的僵硬,柔声道:“虽然你不怎么说话,但是有你听我说,其实我也很开心。唉,你若是个女孩子多好,我觉得霜小姐其实是一直很要个好姐妹的。只可惜我只是个婢女,不够资格。”阳光照在她的颊上,眉目俏丽,神色温柔,实是个难得的好女孩。
步惊云首度开口:“不做。”
孔慈微笑:“是啦,是啦,你是大好男儿,志向高远,我要回去啦,你也回去把。”
第38章()
步惊云点点头,正要离去,忽然站住,侧耳倾听。
孔慈看他一脸凝重,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袖:“怎么了。”
步惊云一指山下,漠然道:“她,回来了。”
孔慈用力倾听,果然听见风声中隐隐传来欢呼,遥想秦霜在万众簇拥中睥睨归来,白衣如雪,金剑悬腰,铃铛轻响,纵马驰至雄霸之前,单膝跪下,朗声复命。若是待其长成,又该是何等风华?
孔慈轻笑道:“是该再高些呢……”一语未毕,忽然落下泪来。
步惊云有些不解地望她。
孔慈擦去眼泪:“我是欢喜的。”但看眼前只有步惊云一人,终究还是轻轻道,“其实,霜小姐是不喜欢这样子的。她只是为了帮主才去做。只是,她总是不说,你也是,从来也不说。为什么你们心中都藏着那么多苦,我分担不了,但听一听总是可以的。”
步惊云远眺,不答,只是想,她心中真的苦么?
孔慈转过身:“其实世上又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解决的呢?像我,我娘亲早死,爹为要替雄帮主远行办事,便把我留在天下会,一去三年,完全不知所踪,生死未卜,我惟有留在天下会为奴为婢等他回来……”
步惊云看着她眼泪一滴滴滴下来,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她为自己哭,也为他还有她哭。她却不知道自己和她的霜小姐都是无泪的人。他笨拙地伸出手去,似乎想为她擦去眼泪,不妨一滴泪落在手上,他的手很冷,而这滴泪却是温热。
步惊云从没流泪,也从没接触过真的眼泪。眼泪究竟是怎样的?如今他终于知道了,是热的。而且这还是一滴女孩的泪。
可是同样是女孩子,为什么她就不会哭呢?若是她看见有人为她流泪,她又会怎样呢?她还是会笑吧?纵是在黑暗中,她也不会暴露自己真正的表情。每一次自己以为将她看清了,却发现她又换了一张面孔。
他可以站得离这个流泪的女孩儿这么近,却只能在梦里回想那一次她主动抱住他时冷酷约定。
败即是死。
她不给自己退路,也逼得他无路可走。只因为复仇本来就是一条单行道,踏上了就不能回头!
欢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遥望着迤逦的人群上了天梯,在三分校场止步。步惊云呐呐道:“我走了。”脚下却钉得牢牢。
孔慈收起泪,柔声道:“你和我一道去天霜阁吧。霜小姐每次都会中途散去人,拜见帮主后,就会单独回天霜阁。”
步惊云满心苦涩,拳头紧了又松,终究还是摇摇头,转身离去,浑然不知孔慈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息。
孔慈回到天霜阁,为浴池备好热水,秦霜适时踏入室门。她这次出去两个月,来回奔驰上千里,别人只看她小嘴抿得更紧,脊背挺得更直,肌肤如玉,不染尘霜,她却在时刻计算自己何时会到极限。
本来在雪饮刀下受重伤后便待凝练水行剑,没想到还未来得及,便无意中获得了金晨曦这个天地异宝,藉着这三年的征战,成功将金行剑打磨大成。却耽误了五行剑的进一步修炼。
刚则易折,这个道理不用无名说,她也明白,可是她又该去哪里寻找另外四行的天地异宝?初练金行剑时是抽取锻剑时散离出来的金精之气,但当初体内可说是一无所有,自然能够转换属性,如今金行一家独大,若用同样的方法,单只是可相生的水行要想在体内立稳跟脚,也需要数十年,之后每加入一行,时间便会成倍延长。纵是武者可以寿过百岁,她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
浸在温热的水中,秦霜苦恼地拉了拉头发,那次乐山之行后破而后立,经脉重塑,使身体进入正常的成长,可惜只是昙花一现,之后便因金晨曦入体而再度停滞。
虽说原来修真界颇有几个大名鼎鼎明明数百上千岁还披着儿童外皮显示心如赤子的老家伙,但她的审美却并非如此,在这里更无意标新立异。何况人家也有法身,可大可小,只能保持儿童的惟有一个解释,便是修炼有误,走错了路,这个世界的武功功法亦是如此。
如今还好,外貌与正常年龄相差不是很大,但若再过十年还是如此,秦霜真觉得还不如再让聂人王砍一次好了。
聂人王,雪饮刀,秦霜脑中骤然灵光一闪,捂着眼睛笑起来,果然是机缘将至,心有所感么?拂过胸腹上的长长伤痕,看来是该适时往北方一行了。小嘴微翘:有时候,我也是讲究因果的。
转眼脸色又沉下来,轻锤水面,如果是在从前,找那个聪慧得仿佛长了两个脑袋的家伙掐指一算就好,可是如今,对于窥探天命,避尤不及。
不怨不怒不憎不尤,不是无怨无怒无憎无尤。
太上也只是忘情,而不是无情。
从浴室出来,孔慈端来药碗,然后为她擦拭青丝。新浴而毕的肌肤较平常多了一层粉色,让孔慈的手指不自主向下滑去。
仿佛脑后有眼,正在喝药的秦霜轻喝:“孔慈。”
孔慈连忙缩回手,相处久了,她倒也不似刚来时的拘谨,动辄诚惶诚恐。不过也略有委屈,霜小姐许是从小独自生活惯了,很不喜欢旁人碰触,沐浴时从不许她进浴池伺候。为她擦头发已经是极限,多一点她都会明白的表示拒绝,难道不都是女孩子吗?还总是连名带姓的叫,真是如当初所说的,没有任何特别。那么,如果不是孔慈而是别的婢女求霜小姐,霜小姐也一样会答应,会对人好吗?
孔慈无端想起步惊云某次说出的一句话“不要一样”,是的,她此刻竟生出了这份心思,她希望在霜小姐眼中,她和别的婢女不一样,哪怕只是一点点。
秦霜忽然从她手中抽回青丝,转过来望着她:“你有心思?”
孔慈身子一抖,反射般便要跪下。她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婢女,怎么突然就生出了那般妄念?
秦霜一扳她的肩,让她跪不下去,皱眉道:“刚回来时便见你眼圈红肿,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孔慈的性子便如她的名字一样柔慈。总将人向好里想,纵是受了气,也都是忍了。天下会中人人知道她是天霜阁的婢女,料无人敢动她,只是口头上的争风在所难免。这一点秦霜不能管也不会去管。但若是更进一步,便不是对孔慈,而是直指秦霜而来。秦霜纵是懒得理会,也不得不出手了,否则不免各种试探接踵而来,烦不胜烦。
第39章()
秦霜身怀剑意,又征战数年,杀伐果决,平常不显,此刻一认真,孔慈立时抵受不住,额上见汗,拼命摇头:“没有发生什么。”
秦霜收回手,看了她一眼,认真道:“我执掌帮中重权,虽有师父宠爱,但嫉恨者甚多。我知你谨言慎行,从不多走一步,多说一句。惟一一个经常攀谈的也是个锯嘴葫芦,”说到此,秦霜的小嘴微翘,显出几分俏皮,威势顿去,“你的心思太重了,有人说说话也好,免得闷坏了。”
孔慈见秦霜这般为她着想,一点小心思早抛到远远,大着胆子道:“那么霜小姐你呢?”
秦霜微一沉吟,小手捂嘴:“我很忙。”
孔慈看她星眼微殇,想起她也是刚马不停蹄地赶回,显是累极了,心中怜惜,虽然极想和她多说会儿话,还是静静地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
合上门的刹那,孔慈听见秦霜叫她的名字:“孔慈,一个人能先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便是最好。”
孔慈不能理解,但秦霜已经闭上了眼睛。
秦霜确是很忙,这次在天霜阁只待了三天便又出发。不过她纵然不忙,也不可能替孔慈去化解她心中的郁结。
步惊云也出征而去,让孔慈想找个人帮忙一起研究秦霜那句话也不成。步惊云虽然不怎么开口,但每次说话都言必有中,一针见血,而且孔慈觉得,他似乎远比自己更能猜中霜小姐的心思。孔慈忍不住轻轻叹息,阿云,你怎么就不是个女孩子呢?
她又怎能想到,步惊云不仅永远不可能变作女子,再出现在她面前时,身份更已是天翻地覆。
雄霸曾赞秦霜八个字:谋定后动,一击致命。这次攻打千峰寨看似仓促,实际早已全盘掌握,到达后从动手到扫尾也不过只用了三天。
其他时间,还是用来赶路。
这也是无可奈何,秦霜虽然走了剑修的路子,但在这个世界,只能是剑武,而不是剑仙。就算剑道高明如无名,要赶路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用脚。脚踩飞剑潇洒来去的方式想也不要想,纵是秦霜逆天地可以用霜华飞起来,也定会被暴烈的天地元气撕成碎片。
就在秦霜望着返回天山的漫漫长路缅怀前世的缩地成寸和剑遁千里时,属下恭敬地送上一只信鸽。
内容很短,但是信息很丰富:帮主遇刺,帮主收徒步惊云。
有一刻微妙的停顿,秦霜直接将带队任务交给副帅,自己纵身而去。
秦霜不想否认,在那一刻她动了杀心。
原以为无关紧要的小卒居然过河了!
她知道步惊云进入天下会就是为了复仇,也知道他一直忍耐等待机会。
她并不在意,天下会崛起太速,手段太酷,灭门破家不计其数,总有漏网之鱼。不知暗地有多少人对雄霸切齿痛恨、日夜诅咒。这就是做霸主的代价。若没有自信镇压一切的实力,怎么敢行此霸道手段?
所以多一个步惊云也不多。她无意为此得罪伸手援救的无名。
但是雄霸居然收步惊云为徒了!
在初刻的震惊后,秦霜迅速冷静下来。疾驰中,深深呼气,步惊云不能杀!
她不是顾忌无名,也不是被诺言所囿。
她所忌惮的是天意!
闭目重理始末,第一次听到步惊云的名字,第一次与步惊云相见……直到这次听闻他被师父收为徒弟,秦霜露出微不可查的冷笑,似乎除了他,再无人令她频频受挫,直仿佛有一张密织的网将他和她千丝万缕地联系起来。
天意不仅如刀,天意也如网,纠缠不清的因果线更为可怕。
如果杀掉步惊云会怎样,秦霜侧眸望天,是天发杀机,还是地发杀机,抑或人发杀机?
如果贸然杀掉步惊云,纵使能解释清楚前因后果,师徒之间是否也会划下深深的裂痕?本为了师父做的事,却会导致与师父离心。
那么师父又为什么会收步惊云为徒呢?这般仓促,这般急不可待,竟等不到她回去。
一个名字跳入秦霜脑海,泥菩萨。
她虽然不知泥菩萨给的批命,但泥菩萨能活着离去,自然不会是说出不好的话。
雄霸这些年下意识对名字中有风或者云的人特别留意,她又怎么看不出来?还有那为继徒所建却一直空置的风云阁。名字中带风和云的人对于师父一定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师父最看重的是什么?称霸天下的权势。
有雄主出,必有一时俊杰际会风云。
天下会纵在日益茁壮成长,但环顾会众,真正可用之才并不太多!
天下会只有自己一个是不够的!
何况,也许连师父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收步惊云,半是顺应天意,半亦是为了制衡!
纵是再宠爱,感情再真,枭雄终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