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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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是实话。女人怕老,难不成男人不怕老?我时常看到女人四十还干净整齐,身材保持的也好。但许多男人就大腹便便,这样了。”何子衿还扶腰学了几步,逗的三姑娘险把茉莉摔了,何子衿道,“就像怀胎十月一样。”
三姑娘笑的花枝乱颤,“快别耍宝了,真真笑死个人。”
“本来就是啊。”何子衿颇是自信,且她素来想得开的,道,“再说,以咱们的美貌,就是老了,也是个漂亮的老太太,怕什么老呢。”
三姑娘笑的了不得,自己笑一回,还得叮嘱何子衿不准出去这样吹牛。她们姐妹虽相貌略出挑些,也再没有这般自吹自擂的。
两人正说着话,翠儿过来禀说李氏带着何康过来说话,两人便去了沈氏的屋子。
李氏这几年越发悠然了,有了何康这亲生的骨肉,听说她在州府的酱铺子还开了分店,生意颇是兴旺。何忻有了些年纪,再如何的美妾,似乎还是觉着李氏最好,夫妻两个感情不错。何康较何冽长一岁,今年八岁,因生产时略有不足,这些年补养调理下来,并不显什么了,只是头发略有些发黄,不若别的孩子黑亮。李氏听何子衿的偏方,天天给闺女吃黑芝麻糊,盼着哪天能把头发吃好呢。
何康自幼就喜欢跟何子衿一道玩儿,见着何子衿极是欢喜,打招呼,“三姐姐,子衿姐姐。”
三姑娘何子衿一并见过李氏,李氏笑,“错眼不见,丫头们就都长大了。”
“是啊,康姐儿都八岁了呢。”沈氏令翠儿拿了藤萝饼过来,笑,“尝尝,院里的藤萝开花儿了,这是三丫头和子衿头晌做的。”
李氏尝了赞味儿好,何康更干脆,“跟飘香园做的差不离了,三姐姐子衿姐姐,等我大些,你们也教我做吧,我做了给我娘吃。”
两人自然应好,李氏脸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尝了回藤萝饼,李氏便叫闺女与三姑娘何子衿两个出去玩儿了。三姑娘何子衿瞧着,李氏兴许有事同沈氏说,就带着何康院里看花儿去,哄着她玩儿。
李氏委实有些难开口,只是又不能不说,她抿了口茶,还是不知该如何说。倒是沈氏乐了,笑问,“你这是怎么了?”这般欲言又止的。
李氏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去院子里瞧着闺女,方叹道,“唉,也不知怎么这事儿就叫我赶上了,康姐儿她爹非要我来问一问,妹妹,你可别怪我唐突。”
沈氏敛了笑,忙道,“倒是什么事,嫂子与我说个明白才好。”
李氏悄声道,“妹妹也知道,珍姐儿在跟你们姑太太家的长孙阿志议亲的事吧。”
“这如何不知,上次我娘家弟媳特意去芙蓉寺给阿素烧香,我们一家子也跟着去了的,还瞧见珍姐儿她娘带着她给阿志她娘相看呢。孩子们彼此都见了面,我也是眼见的,不也问过你?”只是这事能与自家有什么关系呢。
李氏看沈氏确不知情,叹口气道,“妹妹知道,珍姐儿是家里的大孙女,她平日里也很得老爷喜欢,不欲她远嫁,便说了陈家这桩亲事,说来门户也般配。这亲事是早便议着的,只不知为何,如今陈家传出消息,说陈家志哥儿相中了你家三姑娘……”李氏为难的紧,“这是怎么说的,两家都谈妥了的,这就要过礼了。突然这样,珍姐儿小人儿家要面子,出家的心都有了,老爷叫我过来问问,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沈氏立刻道,“实不知嫂子这话儿是打哪儿来的。前些天阿志过来我还跟他说呢,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吃他的定亲酒了,我家太太连他定亲礼都预备着呢,如何能有这事?就是三丫头,每天就是在家做绣活,因她大了,去绣坊或是去薛先生那里我也不叫她一人去的,都是翠儿伴她一并去。倘真有此事,我焉能不知?”
李氏悄声问,“会不会私下……”
“这绝不可能!”沈氏断然否认,听这话已有些不喜,还是按捺着脾气道,“嫂子细想,倘是在外头,我在家不知,可咱们碧水县就这么丁点儿大的地儿,咱们都是县里的老住家,谁不认得谁?便是在家瞒了我,县里定早有风言风语,哪里等得到现在嫂子来问我?倘是在家里,我跟嫂子实说吧,三丫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但有男子来,哪怕是亲戚,我也要她回屋避一避的。不为别的,家里两个丫头都大了,这会儿虽不比前朝,可男女大防也要紧的很。我岂是那等糊涂人?不说别个,我子衿今年十一,过几年也到说亲的时候。闺女家,名声比什么都要紧。怎会有那等事?再说三丫头,她也不是那等随便的闺女。嫂子别是给人诳骗了吧?”
李氏十分过意不去,拉着沈氏的手道,“好妹妹,你别嫌我,我这也是没法子。家里现在乱哄哄的没个清静,我也是烦透了。”
沈氏缓口气,“我怎能不知嫂子的为只,只是,这话嫂子可别再提了,我家三丫头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就因模样生得好些,招了人眼,便是没事,那些好事之徒也想编出些事儿呢。她在我家这些年,嫂子跟我时来时往的,焉能不知她的品性。我要有个同龄般配的儿子,再不能叫三丫头外嫁的。嫂子还是往陈家仔细问问,好端端的,总不能说变就变。”
李氏叹道,“不论是结亲还是悔亲,我只求痛痛快快的有个结果就好。别的事想不着我,这等事就都想到我了。”对长房不是没有怨怼,得罪人的事不自己出头。
沈氏亦叹,“嫂子这好歹是有个由头,再怎么说,你是嫡母,硬赖到你身上让你出头,你能怎么着?你说我家,还不是没来由的。就因我家丫头生得好些,倒成不是了。”
李氏忙又道了回歉,两人素来交好,沈氏也不想抓住此事不放,劝李氏道,“嫂子是瞧着康姐儿,不得已罢了,我如何不知。”
李氏被逼出头干这尴尬事,本就心里不痛快,沈氏一说,她险掉下泪来,轻声道,“没孩子时,我是日夜盼着。如今有了康姐儿,我是日夜劳心。我们那一家子,康姐儿到底没个同胞兄弟……”
沈氏少不得又劝了李氏一回。
至晌午,李氏便带着闺女告辞了。
沈氏好声色的送了她们母女出门,回屋也没与旁人提这事儿,当初她先打发了何洛,接着同样手段打发了陈志。何洛倒是个明白的,后来就没来的。陈志也没露过面儿,沈氏还以为他们都消停了,如何陈家又传出这样的话儿来?
沈氏觉着,得快些将三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了。
待此事想通,沈氏又叫了三姑娘来私下叮嘱了一番,让她近期都不要出门。
话说李氏回了家,家里还等着她的信儿。
李氏将沈氏的话照样同大儿媳杜氏说了,杜氏咬牙,“若真没这事儿,如何陈家会反口?”
李氏累得要命,见杜氏不信,也有些冒火,道,“你要不信,自己去问吧。”
杜氏忙道,“太太莫误会,我不是不信。只是,咱们亲自着人往陈家打听的,而且,先时都说好阿志秀才试后就把事儿定下来的,如今陈家反推脱起来。”
李氏揉揉额角,“猜度这些有什么用,我都去问了,根本没你说的那回事儿。你去陈家找陈大奶奶问个明白,咱家珍姐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如何能容他们这般怠慢?”
若能舍得这门亲事,早舍了,杜氏咂巴咂巴嘴,道,“阿志这样的人才,阖县也没几个。”
李氏索性不再理她。她虽是继母,该出的力也出了,该说的话也说了,还要怎地?
便是何忻回家,李氏也是照样同丈夫说的。
“我细问了子衿她娘,断没这事儿的。”李氏服侍着丈夫换了家常衣裳,道,“是不是陈家有意推脱呢?”
何忻眉心微皱,李氏轻声道,“我可是听说,阿志中秀才后,不少媒人往陈家说亲的。”倘陈家有了更好亲事呢。
何忻摇头,“不至于。便是有了更好的亲事,他家说一声,反正亲事没定,咱家也不至于赖着他家。”
李氏道,“若不然,我带着珠姐儿她娘往陈家走一趟,也问个究竟。”
何忻鬓间几缕银白,烛影下愈发亮眼,他少时便走南闯北的人,也猜度了几分,道,“少年人,总有糊涂的时候。若他能明白,亲事也结得。若一味糊涂,另给珍姐儿寻一门好亲事便是,又不是只他一户好人家。倘不是阿志念书尚可,我也不会想结这门亲。”陈姑丈家门第,与何忻家相当,哪怕这几年陈姑丈赚了大笔银子,但论生意稳定性,还是何忻更胜一筹。何忻之所以想结亲,是看中何志会念书,以后若能考个举人进士的,说出去也体面。
最后,何忻道,“你跟珍姐儿她娘说,莫哭天抹泪儿的,若有媒人上门说亲,看看好赖。陈家这事,暂放放无妨。”
李氏应了,捧上一盏凉热适口的茶,还是忍不住为沈氏说话,“子衿她娘千万保证的,断不会有那等不才之事的。”
“咱们本就是族亲,恭五弟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他家本就不至于有这事儿,不过是以防万一让你去问问,莫误会了。”何忻呷口茶,细与李氏分说道,“怕就怕是阿志动了心,这少年人,不动心还好,倘一动心,实不好回转过来。他如今倘真对那位三姑娘有意,便是咱两家结了亲,珍姐儿嫁过去怕日子难过。再者,明知他这般,还要结亲,倒叫人小瞧了。”
李氏稍放下心来,“还是老爷透彻。”
何忻问,“孩子家我见的不多,倒是那个三姑娘,当真相貌极好?”
李氏道,“岂是极好,咱们县里再没一个比她生得水灵。说来也怪,三姑娘是子衿她祖母的娘家侄孙女,与子衿她祖母生得半点儿不像。听说三姑娘的祖父与子衿她祖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那就难怪了。”何忻道,这世间,男人只要有才干,便是相貌差些,也有大把好闺女肯嫁。女人当然也要看家世,但若相貌真正出挑,想得一门好亲事也不是不可能。
李氏感叹,“真不知是不是他家的风水格外好,孩子们一个个水灵灵的,三姑娘就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子衿你是见过的。她如今还小,过两年大些,相貌绝不比三姑娘差。”
何忻笑,“这有什么,咱们康姐儿也标致的很。”
孩子都是自家的好,李氏笑,“这倒是。”
何忻将事情看得透透的,人也明理,长媳杜氏则不这般想,她简直恨透了三姑娘。其实,这与三姑娘有何相干,只是,越是无能的人越会迁怒罢了。得罪不起陈家,觉着三姑娘是个软柿子,自然要捏一捏的。
且杜氏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她与丈夫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回我带着珍姐儿去芙蓉寺与陈家大奶奶相看,也是叫孩子们见个面儿,不做盲婚哑嫁。我可是眼见子衿她娘带着她家那两个丫头在一块儿的,说不得早便有了首尾。咱们珍姐儿这样的老实丫头,如何比得上那等狐媚有段!”
何汤皱眉,“这事且不急,我跟父亲商量后再说。你管住你的嘴,珍姐儿就够不痛快了,你再这样叨烦起来没个完,还叫不叫闺女活了。”
“我又不会在闺女面前说,就是给你提个醒儿,你跟父亲说一说这事儿。”
何汤道,“太太不是去了恭五叔家,说没这事儿么?”
“太太早便跟恭五婶交好,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她信什么,说不得是给蒙蔽了呢。”杜氏早有结论,她已断定三姑娘就是狐狸精投的胎,道,“你是没见过三姑娘那样貌,也不知怎么就生得那般妖妖调调的,一看就不是正经闺女。”
何汤道,“好生宽慰着珍姐儿,狐狸精的事儿不要跟她提,亲事不成倒罢了,倘成了,倒叫孩子心里别扭。”
“咱们丫头你还不知道,她比我还精呢,她能不知道?早知道了。”主要是杜氏这张嘴实在不严谨,早同闺女说了。
何汤一叹,“叫她莫急,我总不会叫她吃这个亏。”
杜氏此方不说什么。
何汤与父亲何忻说这事儿的时候,倒是给何忻说服了,主要是何忻说的有理,何忻道,“你恭五叔年纪比你还小两岁,你自己琢磨琢磨,他是不是个老实人?今儿是叫康姐儿她娘亲自去问了,再说,先时咱们也着人打听过这位三姑娘,若她实有手段,咱们怎会打听不出来?可见的确与你恭五叔家无关。”
何汤道,“那阿志怎会跟着了魔似的……”
“这有何稀奇,男人哪个不好色。”何忻道,“陈志年纪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听说三姑娘相貌极佳。他少年慕艾,稀松平常。只是为个女人这般糊涂,先时倒是高看了他。”陈家这事儿,闹得何忻心烦,他孙女又不是嫁不出去,何苦一棵树上吊死。
何汤却是极想结这门亲的,道,“陈志年少,经的见的少,故而一时糊涂罢了。倘他能明白,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咱们县里比他更出挑的少年,也不多。”关键是家里有钱,还会念书!
何忻道,“还是暂放一放,珍姐儿今年才芨茾,也不必急。这亲事,自来是男家赶着女家,没有女家上赶着男家的。便是为珍姐儿日后着想,也别叫你媳妇太热乎了。陈家不提,咱们也别提,我再瞧瞧,若有比陈家好的,也不是非陈家不可。”
何汤虽对父亲续弦有些意见,不过李氏这些年很识趣,且只生得一女,如今李氏也进门儿这些年了,何汤对李氏向来是恭敬的带着些疏离。他素来信服父亲的眼光,听父亲这般说,心思也活了,恭敬的应下。
只是杜氏不甘心,何珍珍紧攥着拳头,咬牙道,“世上也不只陈家这一棵老歪脖儿树!只是丢不起这个脸!难道我是他家想相看就相看,想不要就不要的!”
杜氏忙拉开闺女攥着的拳头,见因用力太大,指甲刺破掌心,流出血来。杜氏心疼的紧,一面吩咐丫环去拿药来敷,一面开解闺女,道,“何苦生这样的大气!你爹说的对,难道就没别的好人家了?我还看不上那陈家背信弃义哩!”
何珍珍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