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第4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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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恩公想一想,笑道,“这也是。”太皇太后娘家谢家本就是名门,更为显赫的是太皇太后的娘家,太皇太后的母亲魏国夫人是辅圣公主与方驸马爱女,辅圣过逝后,一应财物封存皇室,后来皆是由这位娘娘继承。辅圣公主当初摄政数年,其府中珍藏可想而知。再加上,太皇太后当初嫁的就是皇子,一直由皇子妃、藩王妃、太子妃、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的做下来,她的私房之丰厚,苏承恩公都觉着有些难以想像。
这么一想,苏承恩公就觉着,三叔的话亦有其道理所在。
苏承恩公又同三叔说了一事,“这些天,曹伯爵请我吃了一回酒。”
苏尚书一听曹伯爵这三字就不禁冷笑,“曹娘娘把个寿康宫建的比慈恩宫、永寿宫都大的时候,曹家怕也没人请你吃酒。”
苏承恩公心里亦是瞧不起曹家的,只是,谁让如今坐上帝位是曹家的外孙呢。苏承恩公道,“我哪里不晓得曹伯爵的意思,只是,咱们娘娘素来柔顺,便是有心为曹娘娘说话,一切还得看太皇太后的心意。”
苏尚书冷哼,“你这话是实话,曹家可不见得会领你的情。曹娘娘连太皇太后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会将咱家太后放在眼里。你也莫想着曹家是陛下外家,想想当年胡家,一样是太宗皇帝外家,如今怎样?咱们本就是书香门第,子弟皆以科举立世。我倒不是瞧不上曹家乃暴发之家,帝都多的是寒门出身的人物,忠勇伯难道不是寒门出身,先帝许之以爱女。阿冰的夫家江家,也是寒门出身,家中子弟颇知上进,一样令人敬重。唯此等不知进退之徒,怎不令人生厌!”
苏承恩公叹道,“何尝不是如此。大家也不过看在陛下面子上罢了。”
苏尚书道,“别人怎么想,不与咱家相干。为人最忌摇摆不定,你祖父在世时曾说过,当不知道选什么的时候,选择大义,再不会错。”
苏承恩公细思量祖父之话,顿觉大有深义。
如苏家,因宫里苏太后只得一位嫡亲的公主,故而,哪怕太皇太后赏赐二公主丰厚些,苏家除了受宠若惊外,倒也并无担忧。毕竟,不论苏太后这些年与太皇太后的婆媳情分,还是苏家与太皇太后的关系,便是太皇太后所赐略厚,不论苏太后还是二公主,都受得起。
但,别家不一样。
如二皇子母族戚家,戚太妃母家为戚国公府近支旁系,说来,虽是旁系,关系亦很亲近。苏太妃的祖父与当今戚国公乃嫡亲兄弟,只是爵位为戚国公所袭,戚二太爷一支自然就做了旁支。
戚太妃的祖母戚二老太太带着戚太妃的母亲戚太太,就找戚国公夫人念叨起这事来,戚二老太太道,“嫂子,这话我要说,兴许有些小家子气,嫂子莫笑我。我倒不在乎那点子东西,说来,咱们虽是二皇孙外家,可到底太皇太后才是亲祖母。太皇太后一向疼二皇孙,这些皇孙的名字,唯二皇孙的名字当年是太皇太后亲自取的。这回所赐,我倒觉着,太皇太后厚赐六皇孙。”
戚国公夫人显然也已闻知此事,见不论戚二老太太还是戚太太都露出不解的模样,戚国公夫人道,“咱们二皇孙得的是先帝习字时用过的字帖,难道不好?”
“太皇太后所赐,哪里有不好的。”戚二老太太轻声道,“不是我脸皮厚,在太皇太后跟前,诸皇孙中,除了陛下,就是咱们二皇孙了。”可这回,六皇孙得的东西,明显超过二皇孙了。二皇孙算是戚二老太太重外孙子,戚二老太太觉着自己体格还成,
就为重外孙子多操了一回心。
戚太太道,“是啊。”
戚国公夫人问,“你们进宫,太妃娘娘怎么说?”这问的是二皇孙生母戚太妃。
戚太太道,“咱们阿囡,啥事都乐呵呵的,我看她挺高兴。”
“这就好。”戚国公夫人道,“你们是当局者迷,太过为娘娘操心了。论位份,宫里除了三宫之外,就是咱们娘娘了。太皇太后也一向喜欢二皇子,可要我说,就因如此,太皇太后才不好在赏赐上显出偏爱来,你们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
戚二老太太与戚太太先是一愣,后方慢慢想通了,婆媳俩舒了口气,戚二老太太道,“是啊,嫂子说的是。你说,我这年纪还比嫂子年轻两岁,怎么倒糊涂在先了。”
戚国公夫人笑道,“你是太关心太妃娘娘了。”
戚太太道,“何尝不是大伯娘说的这个理,阿囡进宫这些年,不说老太太,就是伯娘,又怎有不记挂她的。阿囡自小就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以前我还有些个不平心思,可如今想想,宫里也就苏娘娘最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青眼,这个是谁都不能比的。如今伯娘一点拨,我忽地就悟了,咱们阿囡得太皇太后这般庇护,也不算没福了。”戚太太这说的,完全是心里话,今上为什么能被先帝立储,进而登基,难道是因为今上有什么远超众兄弟的才干吗?不,只因为今上是皇长子。
而今上这位先帝的皇长子比二皇子年长多少呢?不是几岁,俩人同一年出身,今上生辰在四月初,二皇子生辰是五月初。
而当年,曹太后与戚太妃受孕时间相仿,甚至太医给出的产期都是在五月。偏偏,当年就是曹太后不小心跌了一跤,进而就早产生下了皇长子,后来,这皇位就落到了今上的头上。
这事只要想一想,戚家恨的能咬碎银牙!
可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今上已登基为帝。
这口气,不想咽也得咽哪。
今得戚国公夫人指点,戚太太这才觉着,哪怕失了帝位,有太皇太后照应,自己闺女和外孙子在宫里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戚国公夫人听这侄媳妇的话,一笑道,“太妃娘娘打小就有福,如今平平安安的,更是福气。不像有些人家,我还是头一遭听闻太后之父得伯爵位的。”
说到曹家倒霉的事儿,戚家女人们深觉畅快。
只是,不论苏家还是戚家,或者,都没有猜透太皇太后的用意。
至于江家……
嗯,江家虽然现在自是官宦之家,但在帝都的风云场中,江家还属于土鳖一族。哪怕阿念这位资质过人的前探花,都是在韦相上折请奏给先帝诸子封王的奏章中,瞬间明白了太皇太后赏赐诸皇孙的用意。不,应该说,太皇太后尤其厚赐六皇孙的用意。
或者太皇太后看中这位皇孙,但,想来,太皇太后与韦相关系不大好也是真的。
挤兑。
就是为了挤兑。
挤兑韦相这位当朝宰辅。
六皇孙生母韦太昭仪为韦相亲女,六皇孙就是韦相嫡亲的外孙。
如果韦相没明白太皇太后的用意,那么,之后,太皇太后就会继续厚赐六皇孙,提醒诸人六皇孙的出身。诸皇孙母族,皆不大显,唯韦太昭仪出身名门韦氏。
太皇太后赏赐诸皇孙,是为了突出六皇孙,而突出六皇子,就是提醒那些心明眼明之人,韦相不只是首辅,他还是外戚。
如果韦相不作出反应,在太皇太后一次又一次对六皇孙另眼相待之后,未亲政的皇帝陛下哪怕不会多想,但多的是想对韦相之位取而代之之人会多想,会提醒未亲政的皇帝陛下,你的首辅在血缘上有着天然的政治倾向。
而韦相做为当朝首辅,多年政客,悟性自然不差。
韦相的应对亦是极好,分封先帝诸子,出先帝孝期后,诸子可先行就藩。
这就是韦相聪明之处,一个在先帝诸子中排行行六的外孙重要,还是首辅之位重要,不言而喻。韦相的反击也很漂亮,既说明自己的忠心,又给了太皇太后一个很好的回击。
不过一次小小的对诸皇孙的赏赐,竟然有此种深意。
阿念心中的震憾可想而知,当晚回去就与子衿姐姐嘀咕了一通。何子衿这一生两世都觉大长见识,问阿念,“你说太皇太后会同意先帝诸子封王就藩么?”
阿念想了想,“难说,要是太皇太后同意,岂不是说韦相胜了这一局?我觉着,太皇太后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阿念问,“你说呢?”
何子衿思量片刻,方道,“我觉着太皇太后不会同意的。”
“那岂不是叫韦相占了上风?”不论地位,仅以二人来论,皆是成熟政治家,两位政治家的角逐,阿念不认为太皇太后会逊于韦相。
何子衿道,“这些手段不手段,上风不上风的,我是不大懂。这些天,我也算对太皇太后略有些了解,就说太皇太后对皇孙皇孙女,倘仅以手段来形容,就未够偏颇。一个人,对孙子孙女功课习惯清清楚楚,这不会仅仅是为了作态,这里头也有情分。就以祖孙情而言,哪个做祖母的会希望孙子远离自己呢?”
何子衿怀疑的问阿念,“你们这些男人是不是想太多了,不就是太祖皇帝批注的一本史书么,至于吗?兴许太皇太后根本没这意思,是你们七想西想,自己差了。”
阿念道,“权柄上的事,从没有简单的。这事,我断不会看错。”
何子衿笑,“不如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太皇太后会不会让皇孙留在帝都。”
“成!”阿念对自己的政治眼光还是颇有信心的,道,“要是我赢了,也不必姐姐做什么,依我一事就好。”
“孙子都说未虑胜,先虑败。你这也忒自信了。”
“咱家人都自信。”阿念自信满满道。
何子衿瞅着他直笑。
阿念这里都能猜到,帝都官场,只要脑h够用的,基本上都想到这里了。
大家都等着看太皇太后如何应对,太皇太后再一次出乎人意料的,她老人家拒绝了,而且是直接拒绝,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的拒绝,太皇太后的原话,“寻常百姓之家尚有三年父孝,皇帝身为天子以日代月既可,但我观皇帝,如今亦是服素色荷包,以示孝心。哀家这些皇孙,都是一样的孝心,父孝尚在,就要让他们封王就藩,从此不得到父陵前一祭。虽则封王就藩是早晚之事,也请内阁体谅一下我们皇家孤儿寡母。孩子们这样稚小的年纪,皇帝尚未亲政,我不论是身为太皇太后,还是做为一个祖母,都不会让他们现在封王就藩。你们暂可死了这条心!”
太皇太后的反应让不少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太皇太后。
阿念都得请教子衿姐姐,“姐姐怎么猜得这样准?”
“还是那句话,别把太皇太后只放在手段二字上,若只论手段,就太过偏颇了。”
阿念仍是不解,“那太皇太后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468章 帝都风云之二十()
第468章
不过是太皇太后赏赐诸皇孙之事,哪怕何子衿已听阿念说太皇太后没同意;但何子衿进宫给大公主和嘉纯郡主授课时;仍是觉着宫内气氛有些低迷沉郁。
尤其是那些有子妃嫔;在慈恩宫侍奉起太皇太后愈发殷勤。
何子衿心说,看来这些太妃太嫔皆不愿儿子们离开帝都就藩去啊。
何子衿受前世刷剧影响,一向认为没有继承权的皇子们早些就藩的好;可如今真正看到感觉到;当皇子年纪太小而无自保之力时;尤其母族不显时,纵是这样的皇室贵胄;何子衿都能看出凄惶与不安一。
大公主还与嘉纯郡主说呢;“自小与皇兄皇弟们在一处;不觉什么;一想到他们将来一日必要就藩;我就很是舍不得。”
嘉纯郡主劝她道;“皇祖母都说了;暂不叫就藩呢。”
大公主年纪虽小,但,这样的话却安慰不到她了;她轻声一叹,“终有散的一日。”
看她们年纪小上就愁绪上心头的大人模样,何子衿温声道;“人这一辈子;聚聚散散的事儿可多了。殿下们生于皇家;有这样的苦恼,我们百姓之家,也有这样的苦恼呢。”
大公主不解道,“百姓之家,缘何要分离?”又不必非要就藩。
何子衿道,“像我姑妈,当初嫁的离老家县城有一些路程的人家,自姑妈一出嫁,因离得远,见面就不容易了。后来,姑丈科举做了官,姑妈可不得随在任上吗。自上遭在帝都与姑妈家分别,我家与姑妈有十几年没见了呢。姑妈家还有一个表哥一个表弟,先时中了进士,可惜我们回帝都前,表哥表弟也都外放了。”
同理心往往都能引起共鸣,大公主道,“先生很想念姑妈家吧?”
“是啊,不过,知道姑妈家都好,也就放心了。”何子衿道,“如当初我家在北昌府做官,我娘家兄弟考了进士便留在了帝都,也是好几年不得见。我心里也是惦记啊,可想一想,他们也都长大了,自然要娶妻生子,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何况,我们小时候姐弟情分便好,并没有辜负少年时的岁月,也就是了。”
何子衿一向很会讲道理,把二人劝得展颜后,带她们练两趟拳,歇一歇,喝点水,吃些点心,课程便结束了。
何子衿回家有些急,倒不是别个缘故,父亲任期已满,转任帝都任职,眼瞅就要回来了,算着就是今天到帝都。何子衿回家没见动静,就知还没回来,换了家常衣裳,听说余幸杜氏都到主院去了,何子衿也就过去了,道,“祖母她们还没到呢。”昨儿小福子骑马进城,说快到了。
余幸递盏茶给大姑姐,笑道,“大姐姐别急,马上也就到了。”
杜氏道,“是啊,刚阿忠回来说已是到城外,就是这进城得排队,咱家东西又多些。”说着话,抬手扶一扶鬓间的牡丹钗。说来好与丈夫成亲好几年,还是头一遭见公婆。
何子衿笑,“可不是么,真是搬家了。还是大老远的从北昌府搬回来。”
宫媛有些畏热,已是七月底,仍是扇不离手,宫媛摇着团扇道,“老祖宗他们一来帝都,定觉着热的。”宫媛是盼丈夫的,一来一回的,都快两个月了。
余幸笑,“说来,我们刚回帝都时也有些相念北昌府的气侯,冬天虽冷,屋里暖和,夏天也一点儿不热。”
杜氏道,“嫂子说的,我都心向往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