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第4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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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巡抚走时,何学政脸色都是微微泛白,唇角紧抿,送了田巡抚一行,田巡抚此方想到,何学政是江同知的老丈人,便道,“何学政留步吧,先照顾江同知的身体,什么都没江同知的安危重要。”
何学政也没心情与田巡抚寒暄,只送了几步,既田巡抚这般说,何学政也惦记着女婿的伤情,便回去守着女婿了。
江同知遇刺之事,令北昌府原就紧张的政治氛围更加剑拔弩张,王提司恨的,与柳知府道,“我恨不能自己给自己一刀,这江家太太是什么意思,硬说我与江同知不和,我,姓江的一出事,都以为是我下的手!我跟谁说理去!”
柳知府一面安慰王提司,嘴里道,“咱们也当去瞧瞧江同知。”
王提司真不乐意去,但又不能不去,结果,他去倒是去了,却是给何安人直接带人撵了出去,用何安人的话说,“在外头欺负我家老爷不算,还敢欺负到我家里来!自么着,不给人活路了是不是?”
闹得别说王提司,柳知府也怪没面子的,回家直与太太念叨,“泼妇!真乃泼妇也!”
柳太太都有些怀疑王提司,“不会真是王提司下的手吧?”
“不许说这话。”柳知府道,“半城人都晓得王提司与江同知不对付,江同知有个好歹,人先寻思到王提司。王提司又不傻一,焉能做这样的事。”
柳太太道,“会不会就因此,王提司的其道而为之呢。”
“不会。”柳知府道,一般官场之中,除非真是要你死我活了,不然,谁也不会贸然下此毒手!柳知府与王提司道,“江同知必然是得罪了什么要命的人!”
王提司,嗯,虽然半城人都相信,这事儿是王提司干的,但王提司自己明白啊,这事儿真跟他没关系,他是哪天都得骂江同知几句,什么“小王八羔子短命鬼”之类的话,王提司没少说,甚至恼火之际也说过“惹急了老子,哪天弄死你!”,但,真的就是放放狠话,正经没下手!
不过,柳知府这话也给王提司提了醒,是啊,江家那婆娘张嘴就是江同知与自己有隙,难不成,江同知就没别个仇家了!
这新线索,王提司一点儿没保留的告诉了负责此案的周通判。周通判认为,这也是条线索啊,说来,王提司肯将这线索告诉周通判,完全是出于个人对周通判品行的敬重。倘不是周通判人为正直,若换个人,怕早就顶不住田巡抚的压力把王提司填进去了。周通判却是办案老手,他对王提司也做了细致的调查,并且认为,王提司没有太大的嫌疑。这样的结论,自然令田巡抚不满,但王提司对周通判,却是一千个感激。他晓得田巡抚必要借江同知遇刺之事生事的,有周通判这位有良知的通判大人不够,王提司也要自救,故而,略有线索,就听告诉周通判的。
周通判也正在琢磨,江同知是不是另有仇家之事。
结果,好巧不巧的,查到了,江同知曾令人给宫财主送过一条绳子。
周通判很想去问问江同知,当初为啥给宫财主送绳子?但,江同知据说就剩一口气吊着了,去问江太太吧,江太太说不晓得。江太太都不晓得,其他人更不晓得了。
周通判就得去问宫财主,宫财主早在得知江同知遇刺时就直觉出大事了。就像王提司与江同知不睦,江同知有个好歹,大家的第一怀疑人就是王提司。宫财主想得更深一些,王提司好歹是朝廷的官儿,他却只是一介商贾,何况现在大靠山余老巡抚已致仕还乡,他对天发誓,江同知那事儿,绝对不是他干的。但,江同知给他送过一条绳子,这是啥意思啊,他收到绳子时,就想到是江同知要他老命!
其实,在宫财主看来,那不过是江同知给他增加压力的手段!
江同知没有要他命的意思,而是想他真正投诚,把盐上的事儿说说清楚!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可谁也没料到,江同知在这个时候出事了。宫财主一宿没睡,第二天就去了江家,把自己偷偷记录的一些东西,私下交给了江太太何安人。待今日见周通判有请,宫财主忐忑着一颗心去了通判衙门。
宫财主是北昌府的第一盐商,家中豪富自不必提,周通判并不仇富,而且,因宫财主时常捐钱,修桥修路的没少做好事,周通判对宫财主还算和颜悦色,就是问了宫财主那绳子的事儿。
宫财主道,“这事儿,我想私下同大人讲。”
“不行,这是问案。非但要有书吏在场,而且,你说的每句话,都不能有半点虚假!”周通判示意书吏记录案情,宫财主犹豫半晌,方说了,“大人也知道,同知大人一直在查盐上的事儿。同知大人给我送绳子那天,是因为前一天我收到王提司暗示。”
“暗示你什么?”
“暗示我把这些年给同知衙门的孝敬的事说出来。”宫财主叹道,“江同知遇刺,我也不敢再相隐瞒。这事儿,空口白牙要怎么说呢。同知衙门管着一部分盐课事务,我们每年自盐井里采了盐,也要去同知衙门里按大印的。要说孝敬,也不算孝敬,是旧年的例钱。”
“这笔钱有多少?”
“不多,一年也就五百两。”
“是给同知衙门,还是给江同知的?”
“同知衙门。”宫财主道,“自江同知上任,我倒是想私下孝敬,江同知从来不收。就是那五百两例银,听说,江同知也是都给了下属,自己没拿过。”
“你倒是清楚啊?”
“这些事,大人略一打听,也能知道。”宫财主叹道,“江同知不是差钱的人,他把自己那份儿给了下属,说来,委实仁义啊。”
周通判道,“江同知为何给你送绳子?”
“应该是警告我吧。江同知知道了王提司想要我去举报那例银之事,我为难啊,不晓得怎么着才好。说句老实话,我就是个贩盐的,平日里能为父老乡亲们捐些银子修桥铺路的还成,叫我去举报江同知,我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呢?我又没证据,再说,江同知在盐课上清不清白,我是知道的。这事儿,我不想干,可王提司正管盐课,我又不敢得罪王提司。江同知就着人给我送了根绳子来。”
周通判道,“听说你当天就去了江同知家里。”
“去了,我,说句放肆的话,我还问了江同知干嘛给我送绳子的事。江同知说,以为我现在愁的想上吊,就给我送了绳子。自江同知出事,我想了这些天,还是觉着,这就是江同知的一句玩笑话。江同知年轻,童心未泯,送根绳子打趣我。”宫财主道。
周通判心说:哪天给你送碗鹤顶红,估计你还得说是打趣你呢。
但,宫财主说的,也不见得就全是谎话。
周通判问清楚宫财主,让宫财主按了手印,就让他回家了。也不晓得怎么消息这般不严密,王提司第二天就晓得宫财主在周通判这里把他卖了个彻底,找上宫财主就是一记老拳,宫财主立刻找到周通判,要求官府保护,以防王提司灭他口!
王提司:你们他们都别上吊,我上吊算了!
第405章 北昌行之九十三()
第405章
王提司以往是个自视甚高的人; 而且; 他能在盐课衙门一干五六年; 这样的肥差衙门,一般三年必然一换的,而王提司竟可以连任; 这也说明,这并非一个庸人。
就是王提司也觉着,自己绝对不庸。
但现在,自认不庸的王提司很是开阔了眼界,尤其是在无耻这件事情上。
他明明只是因宫财主这狗东西在通判司说他坏话; 叫了宫财主过来骂几句罢了。天地良心; 这样要命的时候; 这样许多不明晓案件内情的都以为是他对江同知不利的同时; 他怎么会对宫财主动手啊!
他根本没有动手好不好,他素以君子自居,一向只是动口的。
只是骂的时间长一点儿罢了。
好吧; 骂了大概半个时辰都有的。
但; 宫财主这无耻又无赖的东西,明明是自抽耳光在他面前认错; 结果,一出了盐课衙门; 立刻奔赴通判衙门; 硬说那耳光是他打的。
这; 这真是冤死了有没有!
更可恶的是; 那宫财主还要求通判司的保佑,什么防他杀人灭口!
这事儿一出,田巡抚立刻解了他的职务,令他安心参与江同知案件调查,同时告诫他,百姓是用来爱护的,不是用来抽打的。
田巡抚当时那个怒哟,生吃了宫财主的心都有了。
宫财主还真不怕他了,脸都撕破了,还怕个逑哟。
只是,宫财主这人吧,虽然办的事比较无赖,宫财主自己认为,还是为了保平安,他是真的相信,江同知那事儿一定是王提司动的手。
宫财主虽然渴求官府保佑,周通判也没那么多人手,宫财主千恩万求了,周通判只得派了两个人在宫财主身边。宫财主就出来进去的带着这两位大兄弟,据说,就是晚上跟媳妇睡觉,也是宫财主与宫太太在里间儿,两位衙役在外间儿。
宫财主还给闺女们多配了几个跟车的壮仆,这是闺女出门上学时的配置。就是儿子们那里,也托人捎了信儿,让儿子们小心着些。
除此之外,宫财主就是一天三趟的拎着贵重药物去探望江同知,种种关心关切,很是叫听闻此事的王提司恶心的三天没有吃下饭去!
王提司恨啊,怎么没早一步看出宫财主的下贱嘴脸来,竟叫这厮在自己跟前儿活蹦乱跳好几年!
王提司因被宫财主诬陷抽嘴巴一事,非但田巡抚找他谈话,周通判也暗示他现在最好低调些。王提司实在是,清清白白一个人,也不晓得怎么就掉进了粪坑,简直是一夜之间就臭了大街。种种冤屈,真个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王提司非但名声坏了,家里太太还来哭诉,“咱们孙子,在官学受气哩。”
王提司问及究竟,才晓得是江同知亲戚家孩子干的好事,当然,王家孙子也没吃啥亏,但这王小郎以往因着是官家子弟,在学里很有几分霸道的,后来都说他家里祖父是杀人犯,王小郎地位就有些不稳。重阳几个别管念书如何的,那也是在官办学里念书,在学里时大家都不有啥动作,但放学堵过王小郎好几回,那王小郎,身后一批盐商子弟,还有与王提司相近的盐课司子弟,王小郎虽地位不稳,也不是的一帮人马的。两帮小学生因势均力敌,也没打起来,就是每天放学必要互相对骂半刻钟不止,而且,骂的那些话哟,叫书院山长说,“真斯文扫地也。”
王太太这里跟王提司诉苦,认为孙子在书院被江家亲戚给欺负了。殊不知,江家亲戚重阳小少年也极是扼腕,很为没有揍王小郎一顿而遗憾。
重阳倒不是打不过王小郎,而是自己这边儿没有王小郎那边儿人多,而且,王小郎那边儿除了有钱的盐商子弟,就是有势的盐课司子弟。重阳这边儿主要是商家子弟,还有一样,因阿晔近些天在家侍疾,阿晔不在,重阳领导不了同知衙门诸子弟,故而,他这边儿人手不足王小郎那边儿的多,故,一直没能真正教训王小郎。
重阳觉着自己很不对住江姨丈。
大宝儿道,“我听徐捕头家的小子说,不像是王提司干的。”
“不是他能是谁?姨丈又跟别人没仇。”重阳是大众心理,主要是,江姨丈遇刺前查的就是王提司的案子,这可不,王提司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大宝儿道,“周通判断案,一向公道。”
重阳就不说话了,说来也是,周通判在北昌府素来青天名声,说来,要不是周通判只是举人出身,怕是早就升任知府之位了。如果周通判让为王提司没有重大嫌疑,重阳还是信的。重阳道,“以前我觉着做生意赚银子好,现在倒觉着,做生意不如当官儿好了。”
大宝心说,觉着做生意比当官儿好的,亲戚里道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大宝儿的亲爹江仁江财主,另一个就是重阳了。
重阳道,“你说,咱也不懂调查,要是咱懂调查,就能帮上忙了。”
“是啊。”重阳这句话,大宝还是很认同的。
两个念叨了一回江姨丈遇刺之事,就骑着马带着弟弟们去江姨丈家看望江姨丈了,江姨丈已经醒来了,只是不能见人,怕吵。阿晔心情较前几天好了许多,道,“我爹好多了,今天吃了一碗米粥,两个包子。”
重阳几个也很欢喜,忙问,“窦大夫有没有来复诊,怎么说的?”
“说幸而老天保佑,已是度过危险期,性命无碍,养三五个月就能养回来了。”阿晔叹道,“真是谢天谢地。”经此一事,阿晔长子风范越发老成了。
大宝儿把从徐捕头儿子那里打听的事与阿晔说了,道,“那刺客武功极高,留下的线索极少,但就周通判这些天的调查,王提司那里嫌疑不大。”
阿晔寻思了一回,道,“要是查刺客,我倒有个法子。”
重阳忙问,“什么法子?”
阿晔道,“北昌府如果有武功这样高强的人,闻道叔不可能不知道的,我去寻闻道叔打听一二,定有线索。”
重阳与大宝来北昌府时就是上学的年纪了,故而,对朝云道长不大熟悉,但偶尔听父母说起,尽管父母语焉不详,也知道那是要敬重的长辈,二人也知道朝云道长身边有几多高手,阿晔这样一提,重阳立刻道,“那你赶紧去问问。”
阿晔也是忽然想到此节,事关亲爹安危,阿晔这做儿子的,也不顾天晚,着人进去跟他娘说一声,他就骑马去朝云祖父那里了。
朝云祖父正要带着双胞胎用晚饭,见阿晔过来,道,“来得正好,与我一道用饭吧。”
阿晔有些急他爹的事,坐下来,闻道叔添一幅碗筷,反正朝云祖父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阿晔就与朝云祖父说了,朝云祖父看闻道一眼,道,“嗯,这些事,闻道的确比我清楚,一会儿你与他商量去吧。”
阿晔哪里有吃饭的心,朝云祖父看他如此,道,“急什么,吃饭比天大,先安生吃气,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