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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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与大宝都大些;穿着厚棉衣厚皮裘戴着大毛的帽子大毛的耳扣,手上还带着厚棉手套;脚上都是鹿皮小靴里套着大棉袜子;浑身上下,也就露出一双眼睛。三姑娘与何琪抱着自家二小子;也围的严实;就是三姑娘何琪两个也是穿的厚实的了不得;俩人都只是把头发简单的编了个辫子垂在脑后,方便戴帽子。江仁父母与祖父母更是如此,江仁与胡文好些,也是裹着毛葺葺的,是的,在北昌府,只有棉衣是无法过冬的,都是棉衣外加皮大氅或是皮褂子,不然不却寒。
何老娘一见都回来了,连忙芋头也顾不得烤了,招呼着亲戚们屋里来。
何老娘这屋里暖和,既烧着炕又笼着炭盆,花几案上供着新开的水仙,甜香袅袅。大家进了屋方敢脱了外头的大毛衣裳,何子衿令丸子去厨下做些姜糖水蛋来,给大家伙暖暖身子。一群亲戚厮见过,孩子们都上炕,何老娘挽着江仁祖母的手也坐炕上去了,江太爷坐太师椅上,脚下放下脚炉,手里握着个手炉,江太爷笑,“可没这么冷,亲家这屋里暖和。”
三姑娘何琪坐炕沿上,也说何老娘这炕上热乎,何老娘笑道,“头晌一把柴,下晌一把柴就暖得很
。这北昌府都是睡炕,当地人盘炕的手艺比帝都好。”
三姑娘道,“来前阿仁说让我们多做几身大厚棉衣,又做了皮袍皮袄,我还说哪儿有这么冷。真是不来不晓得,连中秋都没到,这就跟冬天似的。”
何老娘笑呵呵地,“在北昌府,这就是冬天了。”又问,“冻坏了吧?”
何琪也说,“路上车里都升了炭盆,天儿好的时候,我们就带着孩子们下车走一走,也活一活血脉。我们还好,提前都准备着呢。还去药堂开了几幅驱寒的药,路上时常就喝一剂。一路打尖住店,真遇到过有路上病了的。我跟师妹就是担心孩子们,不想孩子们倒比大人还精神头儿好。”
一时,丫环们将糖水蛋端上来,大家都吃了一碗,如大宝这种挑食不爱吃姜味儿的,也被他娘按着吃光了。重阳说大宝,“一年年的不长个儿,还挑食呢你。”
大宝相对于虎头虎脑一看就结实的重阳来说,身量苗条,脸白细致,大宝说话也是个斯文的,不急不徐道,“我长了,谁说我没长。你高是因为你比我大。”
重阳哼一声,从炕上下去了,三姑娘道,“你就在炕上暖和着吧。”
重阳自己把鞋穿好,道,“娘,我不冷。”又问何子衿,“姨妈,龙凤胎哪?”
何子衿笑,“他们去朝云师傅家了,已让人去接他们了。还有你兴小舅和阿珍。阿珍你没见过,就是这位江姨姨的弟弟,你也得叫小舅舅。”
重阳已经很懂事了,点点头,“我听阿仁叔说过了。”
重阳在同辈孩子间最年长,他一下炕,小的们也坐不住了,都要下去跟着重阳。重阳道,“二宝和二郎都在炕上好好呆着,大宝你看着他们。”
“你去干啥啊?外头怪冷的。”大宝问。
“我去看看雪下多大了。”
三姑娘道,“路上你还没看够呢?”
“路上也没看几日,娘,我就出去看一会儿。”
“你说你怎么就坐不住。”三姑娘气的慌,见孩子往外跑,何老娘忙道,“穿上厚衣裳再出去。”
重阳回来把毛褂子裹上,何老娘,“帽子也戴上。”
重阳道,“曾外祖,我不冷,热着哪。”跑外间去了。
三姑娘道,“小时候挺老实的,不知怎么回来,越大越不听话。”
胡文笑,“男孩子么,皮实些好。”
三姑娘道,“你看大宝,又斯文又秀气。”
何琪笑,“我见天为他吃饭生气,师妹也见过的,叫他吃口饭跟求他一般。要我说,这样儿的饿上几日就什么毛病都改了,只是我们老太太舍不得。”
江老太太连忙道,“我这是亲孙子,当然舍不得。”又说,“眼瞅家里日子过得了,倒叫孩子挨饿。”
何琪无奈一笑,江老太太还同何老娘道,“大宝生性这般,打生下来就是个秀气的,小时候肚子就不大好,我时常找平安堂大夫给他摸一摸
。其实大了也不是挑食,他就是细致。这会儿好多了。”
何老娘道,“大宝儿挺好,就是瘦些,不够壮实,可得给孩子好生补一补。”
说到这个,江老太太直犯愁,她家现在也算有些银钱,给亲孙子吃点儿好的,不会不舍得,只是,她再舍得银钱,奈何孙子不爱吃呢。江老太太愁道,“这孩子,打小儿不爱吃荤腥。”
先说了通孩子们的话,这才说到江仁回帝都回老家的事,江仁笑道,“姑丈一家都是极好的,知道咱们都好,也就放心了。阿洛哥已经生下第二个儿子了,我代姑姑和子衿妹妹给孩子随了份礼,阿玄听说阿冽都中秀才了,如今很是奋发。还有,阿玄同宋二姑娘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前些日子西宁关打仗,忠勇伯爷率兵把蛮人打出了西宁关,小瑞哥跟着忠勇伯爷立了战功,眼下已是官身了。老家那里也都好,妹妹家的田地有阿山哥帮着照管,我家的也都托给了阿山哥,我原是想着阿山哥要不要跟我一道过来,这里了有不少机会。阿山哥没来,说老家那一摊也得有个可靠人看着,就叫他家里两个小子跟我过来了。”
何子衿忙问,“在哪儿呢?怎么没进来?”
江仁道,“这回我和阿文哥在帝都贩了不少货物,他们在外头看着安置货物,安置完也就进来了。”
待一时,沈山家两个儿子方进来,也是一身大毛衣裳,年岁都不大,老大叫沈淮,老二叫沈溶,沈淮不过十□□岁,沈溶更小一些,今年不过十六,还半大孩子。何老娘直念叨,“阿溶还这般小,阿山也真放心哪。”
沈溶笑道,“我爹说,要是跟着别人是不放心的,跟着阿仁叔,就让我也一道来了,帮着跑跑腿儿,也长见识。”
丫环又端了两碗糖水蛋来,俩人也没客气,都接来吃了。
何子衿知道江仁是去接家小了,院子什么的早就收拾出来了,每天都叫人烧着炕,就是现下住人都是使得的。何子衿又叫丫环去多笼上几个炭盆,何琪三姑娘让大丫环过去看着安置收拾。这才说起帝都的日子,三姑娘胡文就一直在帝都经营烤鸭铺子,何琪一家子则是住在沈家,江太太笑道,“当初阿仁说一道过来北昌府,我们以为也就三五个月就回帝都了,不想过了个年。因他没回帝都,小姑子不放心我们一行回老家,我们就住亲家那里了。”
何老娘还说呢,“既然都在帝都,如何还回老家了,莫不是去看老家铺子里生意如何?”
江仁笑道,“一则去看看生意,二则也是代阿涵哥给他家里送信。”江仁又道,“阿涵哥父母也跟着来了,对了,还没跟老太太说呢,阿涵哥的大妹妹不是嫁的陈姑老爷家的陈远么,这回他们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何老娘没瞧见人哪,江仁道,“到了北昌府,阿冽就带着他们安置在北昌府了,大概待雪停了,必然地来给老太太请安的。”
何老娘哼一声,“我不耐烦见那刁钻婆子。”
胡文笑道,“姑祖母莫恼,这也是我跟三妹妹的缘份,不然,哪儿轮得到我同三妹妹做一家呢。”
“不是说这个,她那为人不成,亲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她看上人家富贵人家的娇小姐,不乐意我家就直说呗,我家三丫头也是一等一的好丫头。偏生弄些神神道道的,你说气人不敢人。亏得三丫头有福,要不,我跟她不算完。”至今说到此事,何老娘都是一肚子火,还道,“可惜了的阿涵这样的好孩子,修来这样的娘,哼
!”
三姑娘劝道,“也都过去了。”
“我是说这事儿,我心里那火可还没过去呢。她这是识趣,不来我这里,不然,她就是来了,我也不稀罕答理她。”何老娘是一辈了不打算理会何涵他娘了。
一时,龙凤胎与兴哥儿阿珍回来了,屋里更添一层热闹。
大家热热闹闹说一回话,待那边院子收拾好,何老娘就让他们各去院子里看看,可还缺什么,只管说,家里都有。
何子衿素来是个周全人,何况两个院子是提前预备的,家俱虽不是新的,也都齐全。三姑娘一去屋里就道,“这屋子定是提前烧着炕的,不然没有这么暖和。”
胡文也说,“子衿妹妹定是提前准备了的。”
晚上就吃的火锅,羊肉卷管够,还有水灵灵的小青菜,萝卜,窖里存着的大芋头,切了片涮着吃。胡文笑道,“北昌府虽冷,却有这样好处,把羊肉一冻,不论切片还是刨卷,都十分便宜。”
何老娘笑道,“可不是么。冬天就吃这火锅好,暖和,吃的东西也多。”
何家这火锅向来是先炖一锅肉,把肉吃完了,再用肉汤涮菜。何子衿一向晚上吃肉吃得少,她就自己弄个素汤小锅来吃,这回来大宝是个不喜食荤腥的,也就给大宝弄了个素汤小锅,菜也都是素的,什么青菜、苦菊、胡萝卜、白萝卜、白菜尖、冻豆腐、木耳、银耳之类。大宝也不是完全不吃素,他也往锅里放了几片羊肉卷烫了,再放几只虾干调味儿,他不吃这些,把汤调好了,用来涮着菜吃。
要说吃的最香的就是重阳了,与大宝这种食素的不一样,重阳天生就是肉食动物,人也生得高大,当然,饭量也好,捞着锅里的肉就捞了一碗,吃的更是带劲儿。把江太太江老太太羡慕的了不得,都觉着人家重阳这才是小伙子的吃法。
重阳的问题在于,太喜欢吃肉,三姑娘都要夹些菜给他,重阳虽不爱吃,不过,他娘给他的,他也都吃了。大宝也发现了一样美食,他不喜欢吃肉,但喜欢吃鱼啊,鱼圆什么的,他就很喜欢。非但有鱼圆,还有牛肉丸、虾丸、蟹肉丸,大宝竟也吃了不少。江老太太笑,“在帝都都没吃过这么多,可见是对了口。”又夸何子衿,“子衿这手艺,真是没的说。”
何子衿笑,“孩子们大都喜欢吃圆圆的,阿曦阿晔、兴哥儿阿珍都喜欢这些。”当然,重阳也喜欢。基本上,没有重阳不喜欢吃的东西。
二宝二郎有小伙伴们比着,也吃的热火朝天。
重阳都说,“姨妈,我要知道你家这么些肉吃,我早来了。”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整个家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待得第二天,大家才有功夫坐下来说些生意上的事,江仁先同何子衿念叨了回书铺子的生意,把这两年的红利给何子衿带了来,还有何家这几年田里的收成,沈氏酱铺子的生意的利润,都一起一起的连账目带银子的带了来。
江仁这里先算清楚了,就去与胡文商量帝都带来的货品的销售的事了。
三姑娘同何子衿说烤鸭铺子的分红,说到烤鸭铺子,何子衿还问三姑娘,“三姐姐跟姐夫这一来,后头烤鸭铺子是谁接手了?”
三姑娘道,“伙计掌柜还是铺子里的人,唐奶奶换了个能干的管事
。”
何子衿道,“这一年多,姐姐跟姐夫在帝都可还顺遂,看你们的信上写着胡家大爷去帝都准备春闱了?”
“一言难尽。”三姑娘叹道,“就是你不去信叫我们过来,我也想过来的。”
“我家大爷上科秋闱得中,也是一桩喜事。要是大爷跟大奶奶过来,我跟你姐夫也是高兴的,毕竟是亲兄弟,大爷有出息,都替他欢喜。也不晓得怎么商量的,我们老爷太太也一道来了。一听这事,我跟你姐夫就赁房子搬了出去。”三姑娘道,“这也不是我心眼儿小,那原是沈舅舅给妹妹置的宅子,倘我们老爷太太是明理的,住也就住了,妹妹也不是个小气的。后来真是庆幸,幸而我们搬了出来。我们赁的也不是小宅子,足有三进的院子,可就这样,老爷还同你姐夫发了通脾气,说,以往住的是四进大宅,这父母一来立刻就赁屋子来装穷,把你姐夫气得了不得。就是先时住的,那也不是我们的宅子呀。自从太太去了,知道这烤鸭铺子是同唐奶奶合伙的,见天的想我帮她引荐给唐奶奶。咱们与唐奶奶,原不过是生意上的事。哪里就能在此巴上人家呢?我哪里会应,她就不痛快,还时不时的去店里叫席面儿,好不好的就在家里设宴摆酒,偏生自店里叫了席面儿又一文钱不付。说来这铺子也不全是咱家的,就是唐奶奶叫了席面儿,咱们说不收钱,人家还要打赏厨子伙计,不令下头人白忙。大爷大奶奶他们来帝都,带了他家三郎一道,三郎年岁与重阳相仿,重阳是沈家舅舅帮着在官学安排了念书,她知道后就跟大老爷唧咕,大老爷找你姐夫,想把三郎也送官学去。那官学又不是咱家开的,沈家舅舅把重阳安排到官学,也是看着妹妹的面子。难不成,安排了重阳,胡家孩子就都是沈家舅舅的事了?你姐夫哪里张得开这个嘴。因这事,大爷大奶奶都有些不痛快。俩孩子吃饭,她就总说重阳馋,爱吃肉,重阳打小儿就爱吃肉,再说,孩子哪有不馋的,那三郎天天闹腾着吃八方斋的点心,她就不说了。她买些好点心,都是在柜子里锁着,重阳跟二郎一个都见不着,都是给三郎吃。我倒不是眼气那么块点心,只是,这么着哪里是个常法,你来信说北昌府这里守着榷场,机会也多,我跟你姐夫就商量着,不行就来北昌府,哪怕去榷场开个烤鸭铺子,只要够温饱,也比在帝都总生闲气强。”
何子衿道,“三姐姐你信上也不说,你要信上早些说,我早叫你们过来了。我总想着,烤鸭铺子是阿文哥一手开起来的,好几年的心血哪。”
三姑娘叹道,“再如何心血,也不如痛痛快快的过日子。我这人,吃得了苦,受不得气。”
这些事,何子衿也同何老娘提了一嘴,何老娘立刻大骂胡大老爷胡大太太一通,直说三姑娘没用,“那么薄脸皮儿做什么,还能当饭吃啊!她不要个脸面,你也别给她留脸,我在帝都还没见天叫席面儿回家吃呢,她倒是好大个脸!”又说胡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