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喜事-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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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帆来姑苏的路都给断了。比这更可怕的是他们有可能会荡平这座城池,活捉甚至屠杀城里的所有人。
赵显侧头问姑苏的守将潘美,“他们攻城的理由是什么?”
“说皇上在幸陵遭到了袭击,至今下落不明。据可靠消息,逆党逃进了金陵城。”
贼喊捉贼?赵显拍着城墙苦笑了一下。
“皇上,我们应该怎么办……?”潘美犹豫地问。
赵显往城楼下看了一眼,“他们是哪路人马?”
“具体不清楚,但是好像是几路节度使的大军……”潘美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士兵匆匆跑上城头,“将军,又不好了!”
“什么又不好了?”潘美烦躁地问。
“北朝发生了内战!北朝皇帝的军队和宁王的军队在燕云十六州一带多次发生冲突,现在宁王的军队已经退到燕州,甚至有部分北朝的要员逃到了我国北边的门户盘龙关一带!”士兵看了赵显一眼,似乎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太子……太子下令盘龙关的守将开门把他们迎入……”
潘美低咒了一声。
与此同时,城下的军队乱了。带兵的几个将领也是刚刚收到消息,盘龙关要门户大开,把北朝的人迎进来。他们各个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这跟引狼入室有什么分别?
军队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奶奶的,把我们弄到这里来搞什么乱党,就是为了放北朝的人马进来吗?!弟兄们,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啊!弟兄们,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大好河山被外族夺去吗!”
“不能!”
“绝不能!”
部分士兵大声地响应着。
另一个声音又说,“国难当头,难道不是更应该阻止外族人入侵吗?是真男儿的,就拿起刀,跟我走!”
“我们退回去守城!绝不能让太子的诡计得逞!”
“我们才不信姑苏城有什么逆党!”
一部分士兵开始不战而退,领兵的将领怎么也拦不住,喊了他们两声,见越来越多的人响应,自己都动摇了。有几个将领还跟着士兵们一起退走。
赵显和潘美在城楼上,看到底下那块巨大的黑布在一点点地瓦解,速度越来越快。后来,连原本站着不动的人,都开始站不住了,也纷纷随着人潮转身离去。
“哈?”玉翩阡跑上城楼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光景,“亏我还想了很多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的词儿呢。这也太戏剧化了吧?”
“玉官。”赵显叫他。“是,皇上。”玉翩阡有点沮丧。
“还不快去开城门?沈括和子襄回来了!”赵显的口气里有说不出的兴奋。玉翩阡愣了一下,立刻转身,飞也似地下楼,开城门去了。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两个满身盔甲的人阔步走过来。
“小越!小越!”玉翩阡激动地飞奔出去,一把抱住了越香凌,眼泪鼻涕一大把,还故意蹭在越香凌身上,越香凌推他,“喂,你别趁机。”
“这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原来你躲在军队里!担心死我了!”玉翩阡抓着他不放。
沈括走到赵显面前,两人相视一笑,各伸出一只手,重重地握在一起。
赵显与他们一起往城中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看糊涂了。”
“臣在来姑苏的路上碰到越大人,恰巧看到这路大军派出的哨兵,才知道原来赵康欲先下手为强。我们便想办法混进了军队,联络了一些以前的部众和老友,大家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都很生气,并说一定要寻合适的时机制造一些混乱,阻止赵康的阴谋。……没想到,北朝率先开战了!”
赵显思索了一下说,“北朝能够带兵打战的将领不是几乎都在宁王这边吗?皇帝的军队是谁率领的?”
沈括脸上涌起一种古怪的神色,“北朝皇帝御驾亲征,阮吟霄督军。”
“啊?阮吟霄不是文官吗?他也会打战?!”玉翩阡忍不住插、进来。
越香凌道,“所以这是个险招。我估计连北朝皇帝和阮吟霄心里都没有底。不过好在,事情向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要不然姑苏城之困,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赵显虽心中仍然有顾虑,但为了安抚众人,也露出了笑脸,“翁大人和皇后还是没消息吗?”
谁知他这句话一出口,越香凌和沈括都像被定住了一样。一旁本来欢天喜地的玉翩阡也停了脚步,不解地看着他们俩。沈括和越香凌互相推搡了半天,越香凌才上前一步,低声说,“翁大人和皇后回金陵去了。翁大人托人给我送话,说他毕竟是士族出身的老论大臣。”
这句话有很多种理解方式,全看听者的意愿。
赵显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样,只“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裴凌南听说姑苏城被围,在老宅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抬头看到赵显一行人回来,连忙迎了上去。赵显握住她的手,侧头向身后,沈括和越香凌双双走上来行礼。裴凌南激动地握着越香凌的手,千言万语说不出口,越香凌笑着点了点头,意思是他懂,心意收下了。
待走到沈括面前,裴凌南直接扑过去抱住了他。
“夫……夫人……”沈括有点手足无措,为难地看着赵显。
“您就喊我凌南吧。”
沈括拍了拍她的后背,“凌南。”
“您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裴凌南泪流满面,想起那天别离时的对话,有恍如隔世之感。
沈括笑,“让你担心了。我这把老骨头,暂时还死不了。不过你要是再哭再抱下去,惹皇上吃起醋来,把我给砍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众人哈哈大笑,伤感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赵显决定,为了庆祝劫后余生,要弄一桌好吃的,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顿晚饭。裴凌南一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秦书遥和楚荆河异口同声,“不行,绝对不行!”
赵显点头,“附议。”
“喂,你们少看不起人了!这么多年下来,我还是有长进的。”
“哈哈,长进?”楚荆河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上次谁把我家的锅弄出一个洞?谁把醉排骨弄成煤块?裴大人,你记性也太不好了吧!”
秦书遥还算给裴凌南留了几分面子,“凌南啊,做菜的事情我来就好了,你多陪陪裴大裴二嘛。”
裴大和沈阡陌一听,连忙一人拉住裴凌南的一只手,“娘亲,我们去画画?”
“赏月也行啊!”
赵显也站起来,“对对,我陪她去后院逛逛。”
“喂!你们!!”裴凌南被父子三人强行拖走,秦书遥和楚荆河双双出了口气。这时,越香凌和玉翩阡买菜回来。玉翩阡看到下午时就喋喋不休吵着要做菜的裴凌南不在,好奇地问,“那个嚷着要做菜的人呢?”
秦书遥说,“哦,他们一家三口在后院赏花。菜还是由我来做就好了。”
“赏花?这个时辰?”玉翩阡一脸狐疑。
楚荆河看向越香凌,“越大人,不知道北朝发生内战,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可靠不可靠?”
越香凌点头,顺便把菜篮子放在桌子上。
“那恐怕,明天我们就要告辞了。”
花事六十一
晚饭吃得有些沉闷。
众人默不作声。秦书遥每吃几口饭,就看楚荆河一眼,楚荆河吃得很欢快,还招呼大家都动筷子。
裴凌南察觉到不对劲,已经是晚饭过半的时候。
因为玉翩阡和越香凌半天都没动一下筷子。
不明就里的沈括和赵显,也都停了下来。赵显问玉翩阡和越香凌,“怎么了吗?你们怎么都不吃?”
玉翩阡低下头,“楚大人说他明天就要告辞了。”
“这么http://。快就走?”沈括问。
楚荆河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把手中的碗筷放下来,众人这才看见他一直端着的碗里,米饭根本没少掉多少。他看了一眼赵显,再看了看其它的几个人,抱拳道,“荆河深思这几日的所见所闻,逆境之中,你们君臣仍然能相互扶持,实在令人感动。刚才听到玉大人说,北朝爆发了内战,皇上的身边只有丞相和秦参政两个人,必定举步维艰,因此才归心似箭,想要助吾皇一臂之力。”
赵显听完,点了下头,“是我欠考虑了。”
越香凌轻轻地笑了一下,看向楚荆河,“遥想当年在北朝,第一次与楚大人相见之时,我本怀有轻视之心。记得当时北朝对你的评价是阿斗。现在看来,不仅不是阿斗,甚至可以称为国之栋梁。”
楚荆河耳根有些红,“越大人过奖了。”
裴凌南起身去拿茶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水,“今时不比往日,我们大家时刻都要保持警惕,不宜饮酒,所以以茶代酒,共饮此杯。”她举杯,众人纷纷站了起来,虽心中百味杂陈,但都仰脖一口饮尽杯中茶。
裴凌南又给楚荆河和秦书遥单独倒了一杯,“我生于北朝,为北朝所培养,如今国家有难,却不能前往出力,请二位代我向皇上转达歉意。”
楚荆河说,“凌南,你在南朝帮崇光皇帝,我们南北呼应,也算是共解国难了,别在意。”
秦书遥握了一下裴凌南的手,笑道,“是啊,我们南北呼应,共同退敌,也算是并肩作战了。等战事平息,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裴凌南点了点头。
晚饭结束之后,赵显与楚荆河闲聊,裴凌南先行回房。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南瓜镇纸,对月观看。这个镇纸外观平淡无奇,内里却晶莹剔透,好像能吸进月光。她想起很多年前,坐在银杏树下,大风吹过,一个人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初时惊艳,后来神伤。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她又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他的野心,但同样也明白,那时自己要找的书中,一张又一张故意揉皱的纸条不是偶然,后来也终于明白了他赶自己出吏部的苦心。但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条路上,他们都不再是他们了。
秦立仁曾经说过,她不了解他。甚至从未真正走入过阮吟霄这个人的内心和他的世界。如果她亲身经历过北朝的先皇驾崩后的那一段血雨腥风,就不会怪罪他和太后那样不为世俗所容的关系,更不会不能理解他的淡漠和薄情。阮吟霄,信陵,只能是一枚点在心口的朱砂,窗前的白月光。
“娘?你在干什么?”裴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走到她身边,仰起头看着她。
她笑,“在想一些事情。你怎么来了?”
“哦,铁蛋儿要回干爹身边去了,他问我要不要带什么话回去,我就说希望干爹保重身体,能把坏人都杀光!裴二比较麻烦,捣鼓好一阵了,还没弄出东西来。”裴大抓着裴凌南的裙子,“娘有什么东西要给干爹吗?”或者,只言片语也好。
“没有。”
“哦。”裴大有些失望。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虽然复杂,但他觉得,如果娘能有所表示,干爹会高兴的吧?他走了两步,听到裴凌南叫他,“光儿,你等一下。”
他回过头去,裴凌南把南瓜镇纸放进他的手里,“你让铁蛋儿把这个给你干爹带去。记住,千万别被你爹看见了。”
“还有什么话吗?”
裴凌南想了一下,“有一句。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裴大点了点头,退出来,疑惑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就这个东西?就那一句话?太高深了,不明白。
赵显很晚才回房。那时,裴凌南已经睡下了。
他小心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慢慢地解衣服上的口子。他每弄出点声音,就看一下裴凌南的反应,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床。可他刚刚掀开被子,裴凌南就转过身来,无奈地看着他。
他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对不起。”
“没有,是我自己睡不着。”裴凌南平躺,赵显也平躺,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看着屋顶发呆。
“流光,接下来你会怎么办?”
“虽然几路节度使仍然可以听凭我的调遣,但禁军是赵康他们的人,恐怕回金陵很难。说实话,我并没有头绪,也不想通过大规模的战争方式来拉赵康下马。”
裴凌南叹了口气,“这并不容易。”
“凌南,皇权和百姓,我只能选一个。若是赵康能够当好这个皇上,哪怕心肠歹毒点,皇帝给他当又何妨?可是从他被耶律璟牵着鼻子走这一点来看,一旦我放弃皇位,耶律璟谋得北朝的江山,要不了几年,南北朝就会陷入大战。赵康不是耶律璟的对手。”
裴凌南侧过头去,看赵显的脸,“所以,你一定要除掉耶律璟?”
“不是我一定要除掉,是北朝一定要除掉耶律璟。”赵显也转过头来,与裴凌南相识,“说真的凌南,我希望北朝的皇帝打到燕州,又不希望他们以此为名,逼到盘龙关。”
“为什么?现在这样对我们不是有利吗?”
赵显淡淡一笑,笑容中多少有些无奈,“请神容易,送神难。”
“你担心他们会趁机强占南朝的国土?”
“我不知道。”
“他不会的。”裴凌南转过头,重新看向屋顶,“他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把百姓陷于水深火热的人。”
“那时是出师无名,现在却大不一样。对于任何当权者来说,都是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也许现在我这么说,你并不会相信,那我们就静等着看结果吧。”赵显松开裴凌南的手,转身背对着裴凌南。
裴凌南看了他一眼,也拿身体背对着他,两个人各自进入梦乡。
第二天,楚荆河,秦书遥和铁蛋儿一起离开了姑苏,同行的还有南宫碧云和耶律擎苍。众人都去相送,可已经察觉出赵显和裴凌南有些不对劲。以往两个人总是并肩同行,今天却是赵显一直走在前面跟楚荆河讲话,裴凌南领着裴大和沈阡陌走在后面。
裴大用眼神问沈阡陌,娘和爹怎么了?
沈阡陌回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裴大仰头对裴凌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