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喜事-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时间一晃,已经是统和九年的入春,上京城刚刚下了一场大雪。
午后的街道上,有一匹马车在飞奔,弄得市集人仰马翻。
驾车的车夫显然控制不住疯马,一路惊叫。
临街的醉仙楼天字号包间,一个小人儿探头出来看了一眼,红唇微抿。他合上手中的小扇子,转而从腰间拿下一个小弹弓,准确无误地打中了疯马的腿。疯马嘶鸣一声,总算是停了下来。
车夫抬头一看,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马车内的女人掀开车帘,见车夫仰着头发呆,便顺势抬头看去,见一绝美的小人对她挥了挥手。
“走!”她缩回马车里,晦气般地说了一句。
车夫方才回过神来,“王……王妃……那是……”
“叫你走,听不懂吗!”
车夫再不敢多言,驱车离开了。
楼上的小人把糕点往嘴里一塞,轻轻一笑,十里春风。
醉仙楼的掌柜近来又欢喜又惆怅。欢喜的是,自从裴家的小子每日到他这里来饮茶之后,醉仙楼的生意额一路飙高。惆怅的是,这生意实在太好了,楼上楼下堵得是水泄不通,他每日不到晌午就要在门口摆个牌子,说今日不再接待客人。
这裴家的小子生来就是极其乖张的个性,从小被千人宠万人爱,他喊皇帝叫哥哥,喊丞相干爹,喊御史大夫为舅舅,他的母亲还是礼部尚书。所以,平日里,裴小子杀个人放个火什么的,旁人除了不知死活地帮忙,没有任何人敢阻止。偏生这个孩子长得美极了,像是画上的仙童,叫人看了一眼,忍不住还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就恨不得这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
此时,天字号包间的门口,被几个武艺高强的家丁牢牢地守住。他们是阮吟霄和楚荆河两个人经过吵架,分裂,和好,再吵架,再分裂,再和好之后选出来的人尖儿。他们严阵以待,防止这些围观的百姓突然发疯似地要冲进包间里面去,只为看自家的小少爷一眼。
裴家小子有很多名儿,什么沈大,小魔王,小骗子,大裴,裴小子,各种各样。不过他娘给他起了个有点怪怪的名字,叫沈怀光。他顶不喜http://。345wx。欢这个名儿,什么都光了,那还剩什么?但母亲大人执意,他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从了。
当然,关于亲爹这个问题,他以前是很热衷的。后来看母亲好像不大愿意提起,就不敢再追问了。他虽有个顶顶好看的干爹,但那毕竟是干的,总也没有亲的滋味来的好。
“小少爷,小的可以进来么?”门外有人敲门,是醉仙楼的掌柜。
裴小子给贴身的侍从铁蛋儿使了个眼色,铁蛋儿便过去开门。
掌柜的带了一个女画师进来。那女画师一见到裴小子的模样,顿时震惊非http://。常。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只在南朝见过少年崇光皇帝的画像时惊艳过那么一回。这次看到活的,顿时心痒难耐。这么粉雕玉砌的小人,父母该是如何的绝色啊?
裴小子很斯文地吃着糕点,把手里的易经翻了两页,就扔到一旁。四书五经太无趣了,他三岁时就能背全了。发现有人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看,他不悦地瞥过去一眼,“喂,你看够了没有?要画就快点!我还得去找刘老头下棋呢。先说好了,不许画得一模一样,卖的价钱,我六你三。”
女画师咂舌,也顾不上讨价还价,“还有一成呢?”
“捐给城里的医馆或者做善事,你自己决定。”裴小子见女画师只顾一个劲地点头,便随意地摆了个姿势,“快点快点,铁蛋儿,点一柱香。香点完,本少爷就走人。”
女画师哪里还敢怠慢,匆匆忙忙地拿出纸笔,泼墨挥毫起来。
一旁的掌柜眉飞色舞,想多说几句好话讨这个小祖宗欢心,好多进些银子,忽听得外面起了喧哗。跑出去一看,见是李元通和李元淑两兄妹上楼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李元通早年便做了礼部侍郎,前年本来稳稳当当地要升作尚书,可裴凌南忽然不在御史台干了,去礼部倒插了一脚,成了他的顶头上司。李元通不服,但皇上定论,太后拍板,他不服有个鬼用!
李元淑就更惨了。本来在宁王那儿就不得宠,还偏偏生了个女儿,这下在宁王府越发不得志,连见着生了儿子的南宫碧云都得矮上三分。本来吧,生个漂亮女儿,以后嫁个好人家也就是了,谁知裴凌南一下子生出了一对天下罕见的龙凤胎,她那只能算中等姿色的女儿,根本就没有裴家的丫头来得有风头。
据说那沈阡陌才四岁,来提亲的人已经要踏破裴家的门槛了。
这下冤家路窄,分外眼红。
李元通在朝为官,还懂些利害关系,本不想惹事,李元淑就没那么大人大量了,径自走进天字号包间,冷嘲热讽起来,“哟,我当是谁这么大的排场,原来不过是个没有爹的臭小子。我要是你,肯定羞愧地躲在家里,每天都不出来!”
李元通见对方人多势众,气势上不能被比下去,便也加了一句,“沈怀光,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裴小子本来正在闭目养神,听到两位不速之客的话,忍不住笑了。他一笑,好似千树万树梨花开,晃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你,你笑什么?”李元淑狠狠地拍一下桌子,怒火狂烧。没见过四岁的小子这么狂的!
“你现在是在比谁拍桌子大声么,老妖婆?”裴小子懒懒地坐起来,用手帕仔细地擦着犹如葱白般的手指,“你那个丑八怪女儿昨天把口水滴到我身上,脏死了。”
“沈怀光,你这个小兔崽子!”李元淑要发作,可是裴家的家丁牢牢地围着她,她下不了手,可又不想来一趟只是自取其辱,便又道,“你爹死的早,你就没有人管是不是?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国色天香,帝王之相?看看你娘那勾三搭四的德行,就知道你将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小子眸光一暗,脸上的笑意却更深,无端地让李元淑打了个寒战。
“你盯着我做什么?”
“老妖婆,你以为拿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诋毁我娘亲,我就会生气么?本少爷时间很宝贵,懒得再跟你啰嗦。”裴小子径自跳下凳子往外走。铁蛋儿狠狠瞪了李家兄妹一眼,连忙跟了上去。别人不知道,他铁蛋儿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臭女人戳到少爷心中的痛处了。
女画师看着只完成一半的画,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好不容易求来这个机会,这下可没法向崇光皇帝交差了。
皇宫内,少年皇帝接过郭承恩递上的信函,嘴角有了抹微笑,“你去把丞相和礼部尚书召来。”
裴凌南正在为耶律齐的大婚忙碌着。承天太后已经决定在耶律齐大婚之后还政于他,所以对这次的典礼格外重视,千叮万嘱,要礼部办好此事。裴凌南正吩咐手下把大臣们推选的女子送去永福宫给太后过目,便接到了耶律齐的传召。
她去见皇帝的路上,碰到了阮吟霄。
二人并行,但谁都不说话。这四年来,阮吟霄对裴凌南母子三人极为照拂,裴小子一岁之前身体非http://。常虚弱,时不时就发高烧或者浑身浮肿,裴凌南一边带着女儿,一边还要照顾生病的裴小子,非http://。常辛苦。
阮吟霄,楚荆河和秦家兄妹便轮流上门帮忙。因为这样,秦书遥还和裴凌南冰释前嫌,成为了朋友。阮吟霄为了照顾裴小子,曾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还曾抱着高烧的裴小子在半夜敲遍了上京城所有的医馆,也曾遍寻名医偏方,为裴小子治病。裴凌南为此很是感激他,若没有他,也许裴小子都不可能活下来。
“丞相,阡陌在府上叨扰多日了,让她今夜回家吧。”
阮吟霄笑了,“我可没有绑着她,是她执意要留在我家的。”
“这丫头最近怎么怪怪的?”
“她说跟皇上打了个赌,一定要赢了那赌约。阡陌有自己的主意,你便由着她吧。”
裴凌南点了点头,两个人便又陷入了沉默。好在皇帝的宫殿马上就到了。
耶律齐一看到他们两个,便从龙椅上站起来,雀跃道,“两位爱卿,天大的好事!”
阮吟霄在来的路上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便俯身道,“可是南朝终于愿意与我朝重谈边境贸易之事了?”
“不愧是丞相!朕刚刚收到了崇光皇帝的书信,他说国内已经基本平定,关于边境之事,可以重谈了。崇光皇帝还说和谈的地点可以由我们来定,但是我方派出的使臣,必须有丞相和裴爱卿两个人。”
崇光皇帝会选阮吟霄,这点尚且说得通,毕竟阮吟霄这些年来的施政成效有目共睹,寅耕新政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而他本身又是南朝人。可是选裴凌南,这就有点没道理了。
裴凌南马上说,“皇上,臣只是礼部尚书,又是女子,两国大事,恐怕不适合参加。何况,皇上大婚迫在眉睫,臣若此时离开……”
耶律齐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大婚之事,朕还需与母后商榷,裴爱卿回来再办也不迟。而且,崇光皇帝在信上说,南朝这次还是由礼部尚书翁照帆出面,两方都为礼部尚书,也无不妥。对方既然表现出了如此的诚意,朕也不好拂逆了他的意思。”
“可是……”裴凌南还想进言,耶律齐道,“朕知道你有一双儿女,怕远途无人照顾。朕已经决定把这次和谈的地点定在南朝的国都金陵了,那里好山好水,你刚好带大裴去玩一玩。沿途有丞相照应,自不必担心。至于阡陌,她跟朕有赌约,朕会把她接到宫里来,这样你可安心了?”
耶律齐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看来金陵是非去不可了。裴凌南只得谢恩。
晚上,裴凌南满腹心事地回到家,四处找不到裴小子的踪影。问家里的下人,说裴小子傍晚的时候,和铁蛋出去了。
裴凌南马上就猜出他去了哪里,问今日跟随裴小子的家丁,“少爷今天在外面是不是又惹事了?”
“夫人,绝对没有!只是碰到了李元通大人和宁王的侧妃,他们说少爷是没有爹的孩子……”
裴凌南握紧拳头,转身吩咐下人备好马车。
花事二十六
上京城外有一片山头,依山傍水,风景很好。
裴凌南当初选择在这里建沈流光和沈贺年的衣冠冢,也是为了沈流光生前的雅气。她徒步走上山头,果然看见裴大跪在坟前。
铁蛋儿看到她要行礼,她挥了挥手,轻轻走到裴大的身后。
“爹,您为什么要抛下娘和我们?是我和妹妹不好吗?他们说孩儿是没有爹的孩子,说孩儿是孽障,孩儿都不往心里去,因为只要孩儿难过,娘会更加地难过。可是爹,孩儿多么想看您一眼,多么想亲口喊您一声爹……您怎么能这么狠心!”
裴大葱白般的手,不断拂过墓碑上的沈流光三个字,低着头泣不成声。
裴凌南的心像被针扎过,慢慢蹲下来,按住裴大的肩膀,“孩子,不要哭,爹一直在我们身边不是吗?他在天上看着你出生,守护你熬过一次次的病痛,陪伴你长大。所以,心中不要有一丝怨怼。你要相信,他比任何人都爱你们。”
“母亲!”裴大扑进裴凌南的怀里,哀哭不已。
“孩子,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长大。别人说什么我们阻止不了,但母亲会守在你们身边,会连你爹的那份,一起守护好你们。所以,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再哭。”
裴大点了点头,用袖子擦去眼泪。
裴凌南终于露出笑脸,“说起来,有一件好事。你不是总吵着要出去走走,见识一下吗?皇上让我出使南朝,你同去。”
裴大的眼珠转了转,好像没有很高兴,“妹妹呢?”
“她好胜,与皇上打赌,赌约没有完成,自然要留在上京。不过皇上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她,你不用担心。”
裴大撅了撅嘴,“皇帝哥哥居心叵测啊,娘。”
“光儿,怎么能说这么大不敬的话。”
“孩儿只是想,太后娘娘很在乎那句帝后之相的传言,所以就算不让妹妹将来当皇后,也不会让妹妹嫁给别人吧?可怜的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忍心看到她将来跟三千个女人争一个男人。”他摇头晃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刚才还揪着心的众人,也终于高兴起来。
裴凌南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瓜子,“平日里不好好读书,就知道在市井里面打混,这些话你也敢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所以现在,乖乖地闭上嘴,跟我回家。”
“哦。”裴大在沈流光和沈贺年的墓碑前各磕了个头,随着裴凌南回家了。
在使臣团要出发的前一夜,承天太后召来阮吟霄。这一次,连林素琴都没有在大殿上伺候。
“听说这次出使南朝,要花三个月的时间。”承天太后在纱帐后面说。
“是的,太后。”
“这里没有外人,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霄郎,你好http://。久不来我这里了。”太后从纱帐后面走出来,居然只穿了薄纱,婀娜的身段若隐若现。阮吟霄面不改色,只淡淡地说,“太后请自重。臣来永福宫只是辞行。若是太后还有别的训示,臣一定洗耳恭听。”
承天太后走到阮吟霄的面前,冷笑道,“现在,皇帝已经渐渐掌权,又极为信任你,所以不再需要我了是不是?当初我用丞相之位来绑住你,就是看清楚你阮吟霄是个极为有野心的人!没想到,你比我想得还要狠!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想到,你处心积虑给裴凌南找的男人居然会到我宫中偷拿北朝的布防图?是不是怪我对沈家父子赶尽杀绝?今天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沈家的火不是我放的!”
阮吟霄盯着她的眼睛,“有人亲眼在沈家附近看到你训练的那些影子。我之所以压下这件事情,没有向皇帝禀报,就是顾念我们之间的情分。”
“你跟我说情分!”承天太后气得扬起手掌,要挥下去的时候,被阮吟霄一把抓住了手臂,“你许我丞相之位,我还你北朝的兴盛,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做到,但也正在往那个结果走去!楚楚,虽然你我自小就有婚约,我也答应过你爹要好好照顾你,但你不要再想从我身上拿走什么。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