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章-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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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离见毓秀若有所思,心下好笑,若是寻常女孩听到他这番表白,早就面生羞怯,她却一脸忧虑,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皇上,北琼的聘礼即日就会送到容京,还望笑纳。”
毓秀一愣,“什么聘礼?”
“我父皇送给西琳联姻的聘礼。”
这话从何说起?
毓秀一脸茫然,回话也没了底气,“灵犀同意联姻?”
闻人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止公主同意,姜相也全力支持,父亲送西琳千匹良驹做聘礼,有九百匹已被西琳的守将留在边关了,余下一百匹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特别送来容京供皇帝陛下甄选。”
毓秀大惊失色,灵犀是什么时候答应北琼的婚事的,右相又是怎么参与其中,送聘礼这么大的事情,礼部怎么不上报?九百匹马留在边关,兵部怎么不上报?
一层一级,到底有多少人在糊弄她?
毓秀怒气冲胸,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止住手指发抖,“聘礼之事,朕会核实后给殿下一个交代。”
闻人离明知前因后果,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疑惑地问了句,“怎么看皇上的模样,像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毓秀强笑道,“皇子殿下多心了。”
闻人离看了一眼姜郁,哈哈大笑三声,转身回位。
毓秀落座之后,心绪还久久不能平复,姜郁见她脸色不好,就试着解释一句,“皇上,聘礼的事说来话长,回去之后可容臣细说?”
毓秀心里想的是掀桌大发雷霆,却也只能隐忍不发,故作无恙。
欧阳苏在下首看到毓秀面上含笑,一张脸却铁青着,眼中更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气,就猜她是龙入困局,转而向闻人离问道,“炎曦同毓秀说了什么,她怎么气成这样?”
闻人离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那丫头被自己的臣子算计了,她身边的人从上到下串通一气,瞒天过海。”
欧阳苏虽不知内情,却也猜到闻人离从中作梗,“炎曦明知毓秀内忧,还要火上浇油?”
闻人离被欧阳苏凌人的语气激怒,失声冷笑,“白鸿来西琳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你我心知肚明,没有你的几个精通机关奇巧的暗堂死士相助,我们的人的确不能探入帝陵,可你自己也怀着私心别有所图,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欧阳苏攥了攥拳头,咬牙对闻人离笑道,“我劝你别机关算尽,弄巧成拙。”
闻人离不置可否,一笑而过。
毓秀在上首见二人交头接耳,脑子里也闪过许多个念头。
姜郁见毓秀笑容重现,恍若之前她脸上的愠意都只是他的错觉。
洛琦从头到尾冷眼旁观,毓秀发怒时他自然也看到了,中途与凌音华砚交换一个眼神,三人都暗自担忧。
舒雅这一席也吃的胆战心惊,中途她有几次与闻人离目光交汇,那人的眼中都闪烁恨意。
入宫宴时她就曾被他用眼刀杀过,当时还以为是北琼人生性粗犷的缘故,可一而再,再而三,她就不得不怀疑他是有意针对。
第8章 。27()
华砚已经搬到永福宫,姜汜猜毓秀去永福宫不是召幸凌音,就是召幸华砚,可她把洛琦也叫上了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姜郁也满心疑惑,直到他看到凌音把毓秀抱起来转了一圈,他的疑惑才转成愤怒。
毓秀在晚宴上就喝醉了,如今被凌音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近,非但不恼怒,反倒大笑不止。
姜汜为了避嫌,低着头对毓秀行了个拜礼就回宫去了;姜郁也冷笑着上轿,吩咐起驾。
等人都走了,毓秀才笑着对凌音说了句,“再不放下我,你的身份就穿帮了。”
凌音这才哎呦呦叫了两声,身子一弯做出不堪重负的姿态,“皇上太重了,臣的胳膊断了,断了。”
华砚忍不住笑,洛琦却一脸凝重,四人各自上轿,一路到永福宫。
毓秀屏退宫人,陶菁被撵出去之前还特别对她勾唇一笑。
等寝宫中只剩下他们三人,毓秀就笑不出来了,之前喝的酒在胃里翻腾,她的脑子不清醒,全身也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华砚看毓秀在人前人后的变化,就像看一件精致的瓷器打碎了,心疼的无以复加。
凌音与洛琦随华砚一同跪地,三人齐齐拜道,“皇上保重。”
毓秀眼眶一阵酸涩,扶着额头叫三人起身。
洛琦与华砚坐到毓秀下首,凌音在香炉里加了一点安神香,凑到她身边帮她推按手上的合谷。
毓秀闻到安神香的香味,心绪也平静了一些,“这个香与一点红又有不同,悦声从哪里弄来的这些?”
凌音笑着看了一眼华砚,对毓秀笑道,“这个香对身体无害,皇上要是喜欢,臣叫人往金麟殿送一些。”
毓秀点点头,转向洛琦问道,“闻人离送聘礼的事,姜壖瞒的密不透风,思齐可想清楚这事的前因后果了吗?”
洛琦从宴上就一直皱着眉头,现下才稍稍纾解,“既然三皇子殿下说送来西琳的千匹良驹是北琼下聘的聘礼,那琼帝在送聘之前,不可能不向皇上递送国书,若闻人离一早就密谋对皇上隐瞒此事,臣猜测,琼帝的国书大约会与一百匹宝马一同送到京城。”
毓秀轻轻叹了一口气,“凌音派了九个顶尖的修罗使监视闻人离的一举一动,晚宴的时候朕就一直在想,他们是如何将这事做的密不透风。”
凌音跪地拜道,“臣没把差事办好,请皇上责罚。”
毓秀忙起身扶住凌音,“朕没有责怪你,你干嘛动不动就跪,这里只有我们自己人,悦声不用拘谨。之前你说三皇子除了派人私探皇陵,并无异动,也并未与人结交。”
凌音与毓秀一同归座,“闻人离的确谁都没见,只除了灵犀公主。”
毓秀叹道,“这就说得通了,灵犀与姜壖沆瀣一气,如今更是掩饰都不掩饰了。”
洛琦与华砚对视一眼,心里都想着怎么开口安慰毓秀,却被凌音抢了先,“皇上,殿中□□静了,外头的人难免疑惑,不如我去抚琴。”
毓秀笑着说了声“也好”,等凌音琴声一起,洛琦才又开口,“据驿馆服侍的差官说,三皇子殿下为人高傲,只对灵犀公主百依百顺,喜欢她似乎出自真心,或许是二人两情相悦,定下终身。臣不明白的是,之前盛传公主与白鸿殿下私情交厚,却不知公主如何分心周旋两人?”
华砚禁不住调侃洛琦,“亏得思齐机关算尽,却单单漏算了公主的多情。”
洛琦才要辩解,毓秀却替他说了句,“并非思齐算漏了灵犀的多情,这事的确太过蹊跷,那丫头做事一向放肆张扬,如果她下定决心要嫁给闻人离,何必隐瞒送聘礼的事,必定操办的大张旗鼓,天下皆知。”
洛琦与华砚点头称是,洛琦的拇指尖划着无名指的指肚,“公主之所以对皇上隐瞒送聘的事,必然是受了姜家的属意。她现在礼部供职,礼部上下瞒着皇上也就说得通了,可崔尚书也是不知情的,否则他不会不告知皇上。”
毓秀哀哀一叹,“朕最怕的就是他们连崔尚书也瞒了,事情就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棘手。接下来的布局,思齐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可心存侥幸。”
洛琦胸有成竹,点头应一声,“臣明白。”
华砚见毓秀拿手抚着胸口,就打开殿门叫人准备一壶清淡的普洱。
陶菁领旨的时候还特别往殿里看了一眼,毓秀注意到陶菁的目光,在门关之前也回看了他一眼。
凌音的琴声不断,毓秀几个却不再说话,只等人送茶。
周赟见陶菁走路别扭,就接了差事亲自去沏茶,茶点端到门口的时候,陶菁却硬是从他手里接过托盘,开门进殿。
永福宫的宫人见状,一个个笑而不语,周赟站在门口生了一会闷气,也忍不住笑起来。
华砚从见到陶菁的第一眼,就曾感叹他风度不凡,可如今看他蹒跚勉强的样子,却莫名觉得滑稽可怜。
毓秀明知陶菁作怪,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也不能同他一般计较。
陶菁好不容易把茶送到桌前,帮毓秀倒茶的时候还特别对她眨了眨眼,“皇上该喝一碗解酒汤,否则明早起来脸肿了,上朝时会被百官嘲笑。”
洛琦与华砚都在心里好笑,毓秀轻咳一声,沉声对陶菁吩咐,“叫人准备吧,送的时候让周赟来,你就不要走动了。”
陶菁嘴上应了,脸上却满是不情愿,退出去的时候,还瞪了毓秀一眼。
华砚原本的神经紧绷竟被陶菁的一杯茶缓解了,“皇上怎么把人打成这样还叫他来当差?”
毓秀才不想背上暴君的名声,“我叫他回去歇着,他不肯,自己一定要跟来的。”
洛琦摇头道,“皇上若打定了主意留陶菁在身边,万万小心为上。”
凌音闻言,手上弹错了一个音,华砚也皱着眉头低声咳嗽,洛琦看他二人一眼,语气才缓和一些,对毓秀赔礼道,“是臣失言了。”
毓秀笑道,“没弄清楚他玩什么花样之前,朕会事事谨慎。”
华砚看了一眼洛琦,又看了一眼毓秀,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把话咽到肚子里。
照他刚才看到的情形来看,陶菁言行虽做作,可他望着毓秀时眼中满是柔情,似乎是真动了心。
又或许,他是个极度高明的戏子,演了一场戏中戏骗过所有人的眼睛。
毓秀见华砚发呆,就笑着拍拍他的手,转而对洛琦说了句,“北琼下聘的事,就算礼部上下有心隐瞒,廷议上不曾提起,一封请旨奏章也是要上的,想必是他们知道了姜郁在勤政殿帮我批折子的事,才借机生事。”
洛琦已然明了,华砚却不敢十分确定,“皇上明里叫皇后帮忙,私底下却要把每一封折子都过目,中间怎么会有漏网之鱼?”
洛琦一声轻哼,“这事你知我知,皇后不知,姜家人更不知,我猜是姜壖遇见可乘之机,叫公主写一封请旨赐婚的折子,再叫皇后批了朱批,返还给公主,这封折子从头到尾也不曾交到皇上手里。”
华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算皇上来日追究起来,皇后也可咬定当初礼部曾上了请旨的折子,只是折子恰巧是由他来批复的。”
洛琦冷笑道,“公主大婚如此大事,又是联姻北琼,就算礼部上折子请旨,皇后也不可能不告诉皇上,所以我猜,当初公主上的折子里未曾直接提及北琼送的千匹良驹是聘礼,至多只含糊其辞,称为国礼。”
毓秀慢饮了一杯茶,点头道,“至于姜壖为何牵涉其中,朕猜测,那一千匹良驹原本连国礼都算不上,而是兵部为训练骑兵从北琼采买的,至于最后为什么变成聘礼,大约是闻人离同姜壖与南宫秋谈妥了什么条件。”
华砚一脸凝重,“兵部招兵买马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的密不透风,连母亲也不曾收到半点消息,实在不可小觑。纪辞还在边关时,训练的纪家军中有一支就是骑兵,专门用来对抗北琼骑兵。纪辞回京时,纪家军的军统都交在他副将手里,既然纪辞本人没有得到消息,大约是姜壖自作主张,私自送了纪家军九百匹良驹,以收买人心。”
毓秀招手把凌音叫到跟前,“姜壖为了拉拢纪辞与纪家军,少不了送马匹送粮饷送兵器。纪家军是佣兵,本身不在兵部的编制里,粮饷与兵器这两项,兵部不上折子求恩典,户部不能拨款拨粮饷,工部也不能私自打造兵器。就算姜壖开私库买人情,在外也弄不到粮饷兵器。三部之中,必然有见不得人的交易,悦声即日派人去查,小心别打草惊蛇。”
洛琦思索半晌,对毓秀跪道,“此事唯恐有诈,请皇上三思。”
第8章 。28()
华砚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陶菁的通报声,“皇上,解酒汤预备好了。”
毓秀看了一眼凌音,凌音替她说了句,“端进来吧。”
陶菁把醒酒汤送到毓秀面前,“下士叫他们准备了一大锅,三位殿下要不要也喝一碗?”
凌音等笑而不语,毓秀不急不缓地把一碗醒酒汤喝了,碗才离开嘴,陶菁就拿着糖片送到她唇边。
这个姿势实在暧昧,毓秀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凌音华砚洛琦三个人围在她身边,看的目瞪口呆,都在暗自腹诽,敢这么做的除了陶菁也没谁了。
凌音想的是,宫里盛传的皇上在金麟殿召幸陶菁的事居然是真的。
洛琦想的是,陶菁明知皇上的秘密,却不通知姜汜,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华砚想的却是,陶菁对毓秀有情,毓秀对陶菁也并非无意,她对他容忍的理由,除了要摸清他的底细,大约还有一点感动和心动。
陶菁见毓秀不动,就把糖片又往前送了送;毓秀一脸尴尬,只能张嘴接了。
陶菁笑如春风,抽手指的时候还有意无意抚了一下她的下唇。
毓秀被调戏的脸红,又不想在臣子面前失了威严,就沉声对陶菁说了句,“朕叫你不要走动,你怎么又进来了?”
陶菁没有一点被指责的知觉,眨巴着眼满含笑意地回了句,“多谢皇上体恤,下士看到皇上,伤口就不疼了。”
谁在体恤你,分明是在训斥你。动不动就拿伤说事,这家伙是捏准了她的愧疚,插科打诨装糊涂。
凌音的一双碧眼在陶菁与毓秀脸上来回逡巡,越看越觉得两个人像是在打情骂俏。
他自以为除了几个心腹,没人见过毓秀的本面,她在人前宽容平和,私底下却凌厉果决,骨子里还带着只有修罗使者才认同的阴狠冷血。
现下看毓秀与陶菁的相处,凌音又觉得她露给他们的那张脸似乎也不是她的本面,她在陶菁面前不像皇帝,倒像一个寻常会耍小性子,会发小脾气的女孩子。
听说她当年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时候,也是这么骄傲任性地对待姜郁来着。
风水轮流转,恐怕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毓秀见凌音三人脸上都带着不同意味的笑容,一时难堪,就轻咳一声对陶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