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章-第26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陈赓从梁岱言辞语气之中听出唏嘘之意,心中自有滋味。
毓秀到金麟殿时,侍从禀报凌音已等候多时。
毓秀将白玉瓶交给陈赓,由陈赓捧进殿放到桌上。
凌音在外殿一见毓秀就行了个拜礼,二人见过,携手一同进了内殿。
侍从们在窗前放了炭盆,安置暖座,方便毓秀围炉赏雪。凌音抱琴而来,待侍从奉了茶,纷纷退出殿外,他便在桌前为毓秀弹奏一曲。
毓秀望着窗外的落雪,心中万千滋味,半晌之后,拆了手上的棉布,将沾血的布条沾了茶水放到白玉瓶中。
凌音弹到中途,望见毓秀左手道道伤痕,琴声戛然而止,忍不住走到毓秀面前,捧起她的手心,“这一条是上元节添的新伤?”
毓秀笑着点点头,任凌音为她换药包扎,半晌才开口说一句,“只是皮外伤,悦声不必放在心上。”
凌音低着头默然不语,待帮毓秀包扎完毕,才坐到她身边说一句,“外籍士子之事,贺大人处理的很好,臣奉皇上旨意明察暗访,之前在京城中因户籍之事受到阻碍申诉无门的士子,都得到了身份,如无例外,皆可如期参加会试。”
毓秀一声长叹,“这还只是京城。岳伦执掌户部多年,户部在地方的势力盘根错节,要彻底铲除其党,绝非一日之功,悦声吩咐各地修罗使加紧打探,一有消息,速速禀报。今日静雅进宫之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凌音点头道,“臣已派人手暗中保护静雅。静雅未出宫时,子言曾苦劝其出仕,皆被静雅回绝。之后不出皇上所料,静雅被姜壖摄去,私扣一个时辰才放人回府。”
毓秀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转而问一句,“是否如悦声所料,姜壖中途有带静雅换车?”
凌音才要答话,瞥眼望见白玉瓶里似生出花苞的枯枝,一时惊诧。
毓秀见凌音瞠目结舌,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忆起往事,嘴角不自觉就泛起一丝苦笑。
凌音见毓秀发呆,犹豫半晌,吞吐难言,“臣奉皇上的旨意去大理寺卿府看过,陶菁的状况似乎真的不太好,恐怕难以参与会试。”
第398章 19。07。30晋江独发()
上元节那日; 陶菁吐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凌音说陶菁难以参加会试; 恐怕也是委婉的说辞; 他未能说出口的实情; 莫非是陶菁真的命不久矣。
所谓拼死都想见她一面; 果真不是诳语。
一想到二人那一日的相见会是永别; 毓秀心中就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惧,扪心自问; 即便摒弃所有阴谋算计与政治考量,她也并不想失去那个人。
毓秀望着白玉瓶里的桃花; 起身对凌音道; “悦声可否悄无声息带我出宫?”
“皇上身怀六甲; 不宜劳动……”
凌音猜到毓秀的用意,想劝她谨慎行事; 不要节外生枝,四目相对时见她面色凌然,不敢再驳她的意,只能违心应承下来。
自古情关难过; 即便是生在帝王家的无情之人,也不例外。
毓秀吩咐侍从凌音留宿金麟殿; 无论何等要事,都不可进房打扰,之后变换了夜行衣,与凌音一同出宫到大理寺卿府,悄悄隐藏在院中的高树之中。
他二人到时; 程棉正邀了迟朗在院中赏梅饮酒,白两、陶菁与蓝荞也在同席。五人偶尔交谈几句,面上怏怏,皆无十分兴致。程棉与迟朗对饮,白两赏花,蓝荞陪坐一旁,照顾半靠在躺椅上,面无血色的陶菁。
陶菁眼眶深青,两颊凹陷,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头上并未梳髻,一头青丝散落,身上盖着厚厚的被毯,时而掩面轻咳,一双眼时睁时闭,的确像是病入膏肓。
毓秀好不难过,比当日得知华砚遇刺时的心痛却有不同。
失去华砚,如剜心削骨之痛,如今见陶菁将死,却像遭受凌迟之苦,有一柄钝刀,一点一点切割她的皮肉。
凌音见毓秀神情沉重,试探着说一句,“皇上不如下去与众人相见,兴许陶菁的病情并没有看上那么危重。”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陶菁一口血吐到丝绢上,染红了整块白绢。
蓝荞忙起身为陶菁顺背,拿干净的丝绢替换,将染血的丝绢起身回房,半晌回还时,手握沾湿的锦帕,替陶菁擦拭手脸。
自始至终,程棉与迟朗二人只是默默观看,面上虽有忧虑之色,却并不惊奇,显然对陶菁的发作司空见惯。白两面色淡然,一双眼只顾着看梅花,连扭头瞧一眼陶菁也不曾。
陶菁拿茶水漱了口,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打破原本凝重的气氛,众人纷纷笑出声来,连面无表情的白两也起身坐到陶菁身旁,俯身与他交谈。
白两说第二句时,陶菁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不经意略过毓秀藏身的枯树。
有一瞬间,毓秀竟错以为她与陶菁目光交汇。陶菁看过来的时候,眉梢微挑,一边唇角勾起,神情似有嘲讽,两只黑眸却流转动情,隐藏着深沉难言的复杂情感。
他的眼神与他的表情,诉说的是不同的故事。
虽然只有匆匆一瞥的目光驻留,毓秀却十分认定,陶菁看到了她,也试图用他的一双明眸,极力地对她隐藏,又或是极力地表达。
白两望着陶菁一声轻笑,站起身,走到程棉身后的梅花树上,折了一支开的正好的梅花。
程棉与迟朗面上皆有不悦之色。
迟朗登门为客,不好说甚,程棉却开口道,“既是赏花,只需观赏便是,你何必将它折下来?”
白两笑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一句说完,他便坐回原位,将梅花递到程棉面前,“千菊宴上,皇上盛赞元知是梅君子,绝不仅仅是为了拉拢臣下的妄言。”
程棉看着白两无喜无悲的一张脸,接花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更不知他为何无故说这一番话。
迟朗见程棉尴尬,笑着将白两手里的梅花接过,观赏把玩,啧啧笑道,“花既折了,就放到元知书房,伴你早晚。”
蓝荞笑着走到迟朗身边,接过梅花,小心拿着送到书房。
毓秀与底下的几个人有不小的距离,原本听不清他们讲话的内容,但是白两折花后的几句话,她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好奇之下,难免扭头问了凌音一句,“白先生说的话,悦声可听到了?”
凌音皱眉道,“臣内功不弱,原本能听到一些,稀奇的是方才他折花时说的几句话,臣竟半个字也没听到。”
毓秀正在讶异,突然听到白两对程棉与迟朗说一句,“合宫上下,朝野内外,人人都想知道皇上的九臣是谁,其实不过八字。”
程棉与迟朗对望一眼,面色冷峻,“我等都不尽知,你知?”
白两笑道,“有何难?”
迟朗见蓝荞还未复返,便小声问白两一句,“哪八个字?”
白两站起身,面对毓秀藏身的方向,一双眼微微抬起,目光似有挑衅,淡然回一句,“琴棋书画,梅兰竹菊。”
他这一句似乎只做了口型,毓秀却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因为他说话的时候背对程棉与迟朗,那两个人不知他说了什么,都满心好奇地等他开口。
凌音虽然没有听到白两的声音,却看得懂唇语,面上尽是惊诧之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毓秀的侧脸,问一句,“白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毓秀没有正面回话,而是反问一句,“悦声方才可听到他说那八个字?”
凌音哪敢扯谎,“臣虽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却看懂了他的唇语。”
毓秀冷笑道,“方才那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果然是对着我说的。”
凌音见毓秀目光冷冽,眼中似有杀意,一时心肝胆寒,更令他不解的是,白两站在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方向,脸上虽然没有表情,眼神中却带着让人忽视不得的凌然之气。
程棉与迟朗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白两开口,双双出声询问。
白两这才转身,才要对二人说什么,却被陶菁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陶菁一口血又吐在新换的白绢上。蓝荞才插了梅花回到院中,远远望见陶菁发作,忙快步上前服侍。
陶菁将染血的白绢放在桌上,笑着对蓝荞说一句,“我有些冷,你扶我回房吧。”
程棉、程朗起身相送,并无挽留。白两反倒坐回桌前,慢饮了一杯酒。
毓秀目送陶菁离去,半晌沉默无言。
凌音还陷在方才的震惊之中,问话时吞吞吐吐,“皇上可要回宫?”
毓秀明知失态,心中却已无顾忌,“你带我去陶菁的卧房。”
凌音觉得不妥,却不敢说甚,小心抱起毓秀,跳上墙沿,一路飞檐走壁,到陶菁居住的偏院。
他二人躲在树后,蓝荞正从陶菁房中出来,手上端着盛水的铜盆,铜盆中有一条染血的白绢,白绢上的血散到水中,把一整盆水都染红了。
毓秀等蓝荞走远,吩咐凌音守在门口,顾自推门进房。
外间没有点灯,整个房子的光亮只有里间桌上一支小小的灯烛。毓秀循着那一点光亮走到卧房,眯起眼寻找陶菁的所在。一瞬之间,不知从哪里刮了一阵风,将唯一的烛火也吹灭了。
毓秀闻到一阵熟悉的桃花香,脚下被什么绊了一脚,扑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入耳的是陶菁暧昧低沉的嗓音,“毓秀今日是特意送上门的吗?”
毓秀听陶菁直呼她的名讳,说话时也并无中气不足,心中难免疑惑她又落入了他的圈套,禁不住动手挣扎起来。
陶菁将毓秀紧紧搂在怀里,极力忍耐才没有咳嗽出声,“要是你不想当场就要了我的命,就别再动了,乖乖让我抱一会。”
毓秀闻到陶菁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身子才渐渐软下来,两只手臂无力地垂在两边,任陶菁搂抱。
陶菁虽不愿毓秀与她作对,却也不愿她变成一团任人揉捏的棉花,一边狠狠抓着她身后的衣料,苦笑着说一句,“我以为我死前再也见不到你了。”
毓秀闻言,心中一刺,不自觉就伸手回抱陶菁的腰。
陶菁将下巴卡在毓秀肩膀上,身体一半的重量也压在她身上,在黑暗中,发出低沉暧昧的笑声。
毓秀感觉到陶菁的力气从身体里流失,只觉得不寒而栗,那日他的血喷到她脖颈上的触感,直到现在她还没办法忘记。待眼睛适应黑暗,她就扶着他走到床边。
陶菁被毓秀扶上床躺好,一只手还紧紧拉着她不肯放,“人之将去,其言也善,皇上可愿听我一言。”
毓秀反握住陶菁的手,脱靴上床,躺到他身边,“你不必说,朕不会让你死。”
大言不惭。
她越来越像一个唯我独尊,刚愎自用的帝王了。
陶菁嗤笑道,“皇上即便是真龙天子,也没本事掌控人间生死。我已经苟延残喘了许久,十分煎熬,不如归去。”
毓秀紧紧攥住陶菁的手,“我有没有本事掌控人间生死,来日你自会知晓。你只要答应我,你我再见之前,不要说只剩一口气,就算只剩半口气,你也要留着性命。”
她说话时,一只手滑到小腹,咬牙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会是西琳的皇储,未来的君王。”
陶菁撑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毓秀,“你在意我的生死,原来只是为了西琳的皇储,未来的君王?”
第399章 19。07。31晋江独发()
毓秀看也不看陶菁; “上元节那日; 你对我说; 你拼死也想见我一面; 如今我说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也只是为了见你一面; 你可相信?”
黑暗中传来陶菁的一声轻笑,轻笑之后是一连串止不住的咳嗽。毓秀眼看着陶菁在白绢上吐了一口血; 哪里还能淡定,坐起身将人搂在怀里; 轻抚他的背。
陶菁被毓秀搂着; 身体比之前暖和了许多; 错觉比彼时围厚袍握手炉还要舒服,索性把上半身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 安心闭目养神。
毓秀见陶菁呼吸微弱,靠在她身上安静的像死了一般,一时心慌神乱,解掉包扎; 拔了头上的金龙簪戳破掌心,将流血的手送到陶菁嘴边; “你不是说我的血有起死回生之效,既然救得了惜墨,自然也救得了你。”
陶菁闻到血腥味,不得不睁开眼,借着窗外照进来的一点微光; 看着毓秀满是伤痕的手掌,苦笑着用白绢压住她流血的伤口,“皇上的血救得了华砚,却救不了我,撑着我这副皮囊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口气。即便你的血当真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我也吃不下这么腥苦的东西。”
毓秀听陶菁满口嫌弃,心中怨怼,更多的是面对无可解的困顿与委屈。
陶菁原本只是想逗一逗毓秀,一扭头,见她一脸哀苦,像个木偶一样,反倒心疼起来,捧着她的手放到嘴边,低头轻轻亲吻她的掌心,“不知皇上是否记得,我也曾对你说龙泪有起死回生之效,你给我你的血,还不如给我你的泪。”
话说了半晌,他见毓秀没有回应,就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望见她在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陶菁心如刀绞,面上却极力掩饰,一边强笑道,“当初之言,言犹在耳。皇上说君王的眼泪是流给人看的,流下几滴泪,就要收回几座城,皇上如此,倒叫我不知所措,如今我已成了这个模样,难道你还要逼我去为你收复城池?”
毓秀明知陶菁调侃,却充耳不闻,只呆呆地落泪。
陶菁一声轻叹,小心抹去毓秀脸上的泪水,将人搂在怀里笑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皇上三番两次为我落城池之泪,是否已相思入骨?”
相思入骨?
他还真的大言不惭。
陶菁将毓秀从怀里拉出来一看,见她面上似有讥诮之意,禁不住出声笑道,“你还是一贯的秉性,心中所想嘴上万万不肯老实承认。你只当我说错了,不是你对我相思入骨,是我对你相思入骨。一入相思门,才知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毓秀忆起当初陶菁对她说这一番话时的情形,不自觉就喃喃接了一句,“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