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章-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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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一脸的好整以暇,一手拄着下巴,望着姜郁似有笑意。
姜郁被毓秀看的一脸烦躁,目光也几番躲闪。尴尬的沉默之后,他哪里还坐得住,起身走到堂下,躬身对毓秀拜道,“臣冤枉。”
毓秀呵呵笑了两声,将卷宗展开又看了一遍,“伯良也不必急着喊冤,宗正大人只说德妃提到了一个名字,至于这个名字与她有什么关系,从这篇案卷中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朕也明白,这件案子说到底只是一件皇家丑闻,即便当中有什么不可说,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不可说也得变成可说,请宗正大人务必查明填实再报上来。”
舒娴抿了抿嘴唇,咬牙拜道,“德妃是皇妃,臣在没有接到皇上明旨的情况下,只敢讯问,不敢对其用刑,是臣无能,几日审下来,她就只给了臣一个名字。”
“德妃笃定听说的人会怀疑名字的主人就是奸夫……”毓秀故意欲言又止,装作一副自知失言的模样,说了半句,又笑着换了一个说辞,“德妃笃定皇后殿下是她的有情人。”
姜郁心知毓秀是故意要他难堪,他面上也的确现出难堪的神色,“皇上不要再拿臣打趣了。”
毓秀笑道,“伯良稍安勿躁,当初德妃执意要朕亲自审她的案子,是朕依照太妃和你的建议,将她送到宗人府。德妃恐怕是生了朕的气,才故意把伯良推到风口浪尖。”
姜郁一皱眉头,“德妃仰仗皇上的仁慈,执意拖延,不如请皇上下旨,勒令宗正大人使出非常手段,务必尽快查明真相,还无辜之人一个清白。”
毓秀冷笑道,“既是德妃主动找到皇叔,便不是她不想说,只是犹豫同谁说,怎么说。况且她现在身怀有孕,若朕下旨令宗人府用刑,未免太失仁君风范,依我看,不如请伯爵进宫见一见女儿,说不定能将她劝服。”
姜郁见毓秀一脸笑意,眉眼间没有半点恼怒,而是一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舒婉见毓秀示下,只得躬身应了,一边请退。
毓秀左右叮嘱几句,吩咐宫人送舒婉出门。
待殿中只剩毓秀与姜郁两人,气氛反倒比之前难堪了几分。
毓秀见姜郁不看她,也不说话,就笑着起身走到他身边说一句,“朕累了,正殿坐着不舒服,我们还是去内殿。”
姜郁不置可否,传宫人进殿把奏折拿到内殿,二人对坐批了半个时辰的奏章,毓秀见姜郁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就摆出一脸无奈的表情,起身伸了个懒腰,“朕觉得无聊,去御花园走走,剩下的折子都交给伯良。”
姜郁心里诧异,又不敢问毓秀为什么突然去御花园。
毓秀整理衣衫,带着侍从一路出门,周赟本想为她备轿,却被她挥手拦了,“朕心情烦闷,就想走一走。”
周赟轻轻叹了一口气,沉声劝一句,“皇上身子不比从前,不如小心为上。”
毓秀见周赟真心忧虑,一时也没有了反驳的立场,她的确是该时时刻刻想着自己身体的状况。
“既然如此,那你就吩咐备轿吧。”
周赟速速准备了一抬软轿,伺候毓秀上轿往御花园去。毓秀下轿之后,他也一直服侍在侧,小心翼翼。
毓秀逛了半晌,在花亭里坐了,侍从们为她铺了厚厚的毡垫,又帮她在腿上盖了一条小毯。
毓秀被服侍的哭笑不得,心中也生出了一点异样情绪。
才喝了一杯热茶,就有人来通报,说陶菁也在御花园,听说皇上驾临,特别请来拜见。
毓秀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过陶菁,之前听凌音说他与舒娴行从过密的时候,她就想召他问个清楚,想了想,又觉得若当真纠结,未免落人话柄,召见他的事便不了了之。
今日他自己找上门来,反倒省了她的麻烦。
眼看着陶菁越走越近,毓秀竟有点紧张。
反倒是陶菁一派淡然,款款走到毓秀面前,跪拜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毓秀面无表情地打量陶菁,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通透。
多日不见,他的模样一点也没变,丰神俊逸,风度过人,面色比他们形影不离的日子,似乎更红润了。
“平身吧。”
陶菁起身的一刻,周赟带着一干侍从出了花亭,知情识趣地躲远了些。
待花亭中只剩毓秀与陶菁二人,毓秀反而不再看陶菁,只故作不经意地指指她身旁的座位,“你坐下说话。”
陶菁摆衫落座,目不转睛地望着毓秀,“皇上似乎又多了许多白发。”
“是吗?朕自己倒没有知觉。”
“原本白发都藏在黑发之内,只偶尔会露出几根,现下看来,像是比之前更严重了。”
毓秀冷颜道,“怎么你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陶菁狡黠一笑,“臣哪里有幸灾乐祸,分明是痛心至极。”
陶菁失声冷笑,“是放心不下奏折还是放心不下人?”
康宁本就对陶菁心存不满,如今见他态度张狂,一腔怒火冲上心头,忍不住喝道,“你我是什么身份,也敢妄论皇后,我劝你别对皇上抱着妄想,否则以你先前的所作所为,早晚惹祸上身。”
“笑染分明一脸春风,朕看不到你哪里有心痛至极。”
陶菁讪笑着摇摇头,“皇上虽不善察言观色,却也知道人的言语神情都会骗人的道理,我痛在心里,你怎么看得到?”
毓秀轻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你若是把我放在心里,我自然看得到。”
这原本是讨巧的一句话,陶菁之前却万万没想到会从毓秀的嘴里说出来,他一时愣在当场,好半晌都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毓秀原本只留给陶菁一个侧脸,被他死死盯了许久,也不得不转回头。
二人目光交汇的一瞬,毓秀脑子一片空白,她本以为她会顶不住压力乱了阵脚,谁成想败下阵来的却是陶菁。
几乎是在陶菁在毓秀的眼中看到有别于常的异样情绪的那一刻,他就不自觉地移开了眼。
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动作,却让毓秀莫名生出了被拒绝的挫败感。
心动之后的失落比单纯的失落更让人煎熬,正当她咬牙暗骂自己没出息的时候,陶菁却收敛了笑意,轻蹙眉低头说一句,“臣不在皇上身边,皇上若有烦心事,臣虽有心却也无力,只能求皇上凡事心宽,保重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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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冕堂皇的措辞; 让人难免会怀疑真心。
毓秀不知陶菁说这话是何用意; 干脆选择不答话。
陶菁讨了个没趣; 面上却没有半分失落,而是起身走到毓秀面前; 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起身。
毓秀来不及抓住腿上盖的毯子; 毯子掉在地上,一时间; 对面相站的两个人都有些难堪。
陶菁握着毓秀的手看了她半晌,微微一笑,弯腰把毯子捡起来放在凳子上。
他捡东西的时候,一只手还握着毓秀的手腕,毓秀心下不爽,就皱着眉头问他一句; “你突然把我拉起来干什么?”
陶菁往后退一步,上下打量毓秀,笑着说一句; “算一算; 皇上也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怎么半点也看不出差别?”
他的语气不像就事论事,倒像调侃。
怎么这几日,他们都关心起她的身段能不能掩人耳目。姜郁是知内情的也就罢了,陶菁又是何用意。
毓秀敷衍着嗯了一声; 不作回应。
陶菁不敢叫毓秀转圈; 只能围着她转了一圈; 将她前后左右看了个通透,摇头说一句,“皇上似乎比之前反倒清减了。”
毓秀不想被当做一件赏物一样看来看去,就甩了陶菁的手,重新盖了毯子坐回座上。
陶菁尴尬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嗤笑一声,转身回去凳子上坐。
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口茶,再开口时,对彼此的态度就生疏了不少。
毓秀看也不看陶菁,只故作不经意地问一句,“当初舒雅还在宫中的时候,与你和纪诗十分亲近,这件事,朕却是后来才知道的。”
陶菁挑眉看了毓秀半晌,轻声笑道,“皇上想说什么?”
毓秀不自觉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感慨你与人结交的本事。”
陶菁笑道,“臣与纪诗结交深厚,与舒雅只是泛泛之交。皇宫之中,除了皇上与皇后日理万机,臣等的日子都十分清闲,要打发时光,自然要找志同道合的同伴。臣与纪诗十分投缘,渐渐就走近了。譬如惜墨殿下与悦声殿下私交甚厚,也是一样的道理。”
毓秀冷笑道,“你知道惜墨与悦声是什么道理?”
陶菁听出毓秀语气嘲讽,自然不敢迎难而上,半晌才斟酌着回一句,“臣妄自揣测,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毓秀冷哼一声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劝你谨言慎行,否则我难免要怀疑你的心机。”
陶菁听了这话也有点恼怒,便摇头笑道,“从你我见面起,皇上说的每一句话就似有深意,臣愚钝,听不出皇上话外深意,请皇上明示。”
他既然要她明示,她自然也不能再旁敲侧击,干脆直白问一句,“你与舒雅只是泛泛之交,同舒娴又是什么关系?”
陶菁一愣,随即马上又笑起来,“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毓秀被反将了一军,竟一时语塞,无真凭实据的情况下,直言问他是否是与舒娴有染之人,似乎莫名其妙;若问的不直白,又有嚼舌之嫌,实在有失风度。
毓秀不动声色,音调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板,“当初在帝陵之中,你对待她的态度我还记得,只是后来她进宫之后,你与她的私交出乎了我的意料。”
“臣着实不知自己与舒娴有什么私交,皇上又是怎么断定臣与德妃有私交?”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装糊涂?”
两人你来我往地拉推半晌,谁也不肯点破。
陶菁见毓秀变了脸色,才转换态度,轻声笑道,“想必是宫中有谁枉顾皇上的明旨,私传流言蜚语,有心污蔑臣。”
毓秀挑眉笑道,“朕只是说你与舒娴关系不俗,怎么就成了污蔑你,莫非与舒娴关系不俗是什么耻辱之事?”
陶菁明知毓秀的话是一个圈套,自然不会轻易地落到圈套之中,“皇宫之中本不该有女妃,皇上破例要舒娴进宫,臣等不敢辜负皇上的信任,必定时时处处小心避嫌,臣与舒娴并未有深交,不知皇上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毓秀深吸一口气,“人言可畏,你既与她来往,自然会有闲言碎语传到我耳中,但愿闲言碎语就只是闲言碎语,来日若有什么真凭实据,你就深陷泥潭摆脱不得了。”
陶菁见毓秀一脸淡然,话却说的严厉,就知道她不是在吓唬他。以她一贯只见大不拘小的秉性,除非真的已经有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根本不会在意他与谁私交甚密。
回忆这些日子以来舒娴的种种行事作为,陶菁心中自有想法,一边阴沉了脸色冷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是我太小看布局人背后的布局人了。”
一句说完,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毓秀,一笑如春风拂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经此一役,臣就看清皇上的心了。”
毓秀一头雾水,“这与我的心有什么关系?”
陶菁笑道,“喜欢容易,喜欢之外的信任、爱慕、心灵相通,就难得多了,臣对皇上,有除了喜欢之外多一点的奢望。即便你不能如待华砚一般待我,好歹不必把我当成第二个姜郁。”
这一句话虽不重,却戳到了毓秀的痛点。原来她对姜郁真正的想法,在陶菁这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即便她不把他当作第二个姜郁来防备,也永远不会用对待华砚的态度来对待陶菁。毫无防备地信任一个人,最后却以如此彻底的被背叛、被丢弃收场,她的心已一片荒芜。
毓秀那日在摘星楼上与华砚诀别的时候就暗暗发誓,永远都不会再对人敞开心扉,把自己的柔软展示在人前,等待凌迟。
陶菁见毓秀双目失焦,眼中似有决绝之色,就猜到她想起了伤心事。
匆匆一季将过,她非但没能解开心结,反而比之前更冷情了。
陶菁招手唤侍从来换一壶热茶,对毓秀笑道,“御花园的菊花开的正好,该选一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在园子里摆一桌赏菊宴,请众臣同乐。”
“三堂会审在即,朕还要在皇宫中摆菊花宴?”
“正是三堂会审在即,皇上才要在宫中摆菊花宴。”
毓秀对上陶菁一双明眸,渐渐明了他的用意,一时陷入深思,默然不语。
陶菁见毓秀失神,就走到她身边,屈身半跪在她面前笑道,“臣虽不能事事在皇上身边,心里却时时想着你,你有身孕的事既然已经做实,不如偶尔也来永禄宫。”
话说的有意,毓秀不自觉地红了脸,但见陶菁淡然温柔的笑容,她又觉得自己多心错意了他的意思。。
上次因为她曾在凌音处留宿,姜郁已表现出几分反常,眼下敌强我弱,处处受制,毓秀实在不想触碰姜郁的逆鳞。
“你回宫听旨就是了。”
陶菁见毓秀目光躲闪,猜到她是随便敷衍他,禁不住摇头笑道,“早知如此,臣还不如乖乖在皇上身边做一个侍从,也不必像现在这样,想见却不得见。”
毓秀万万也不会承认她想见陶菁,“无所谓想见却不得见,朕身边有你或是没有你,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管这话是出自她的真心还是假意,陶菁心里都有些失落,为了掩饰惆怅,他只有在面上做出一脸痛苦的表情,故意捂着胸口对毓秀哀道,“臣原本还想着,若皇上有一分想念我,臣就穿上从前的衣服,在皇上独宿金麟殿的时候,偷偷来看你。既然你身边有我和没有我都没有差别,我又何必冒这个风险。”
毓秀想起从前陶菁做的那些荒唐事,本还微红的脸颊渐渐红透,若她发出即便是嗯啊似的一个单音,便是应允要与他私会,之后他不知又会做出什么得寸进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