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章-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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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娴见姜郁有一瞬的失神,才想开口说什么,门外就传来宫人的禀报,说皇上驾到,在正殿与太妃和伯爵说话,请他们速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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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不是去勤政殿批奏章了吗; 怎么突然又来了永寿宫; 是姜汜通报叫她来的,还是她听到了消息自己决定来的。
姜郁与舒娴对望一眼; 舒娴平静淡然,神情中还带着了一点幸灾乐祸,姜郁面上却有掩饰不住的懊恼。
此番他与舒娴独处,并无逾矩,却不知毓秀有什么想法。
二人出了偏殿; 一前一后进了正殿; 对毓秀行礼。
毓秀端坐正中高位,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神态举止既无慌乱,也无痛失至亲的哀痛,虽略有失意,大体也称得上泰然自若。
舒娴满心惊诧; 惊诧之余更多的是失望; 她原以为她会形容憔悴,神思恍惚; 谁知她竟故作若无其事; 在他们面前演戏。
莫非是她算错了; 华砚在明哲秀心中的地位并不像外面口口相传的那么紧密。
姜郁走到毓秀身边的座位; 毓秀主动对姜郁伸出手; 二人匆匆执手握了一握; 等他落座之后才分开。
此一番伉俪恩爱; 在舒娴心里也认定是毓秀故意做给人看的,她才在舒景下首落座,就对毓秀笑道,“皇上面色憔悴,可是这些日子太过忧劳了?”
不等毓秀回话,舒景就笑道,“画嫔殿下在外办差,皇上必定时时担忧思念,因此就憔悴了。”
这母女俩一搭一唱,分明是得知内情故意挑衅。
毓秀的心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恨不得冲下去撕了她们小人得志的嘴脸,面上却只能不动声色,隐忍以对,“被伯爵言中,朕真是惭愧,为免伤心,还是不提离人,不如说说正事。皇叔叫朕来是为了商议封妃的吉日,朕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省得夜长梦多。”
舒景看一眼舒娴,对毓秀笑道,“皇上既恩准静娴进宫,就没有所谓的夜长梦多,既然皇上更属意初六,臣等也无不可。”
毓秀点头道,“如此甚好,朕这就着礼部拟旨,至于封妃诏书与典礼中的细节,就由太妃与皇后斟酌商议决定。”
舒景笑道,“琐碎的规矩礼节,当然不必劳动皇上,不过有一件事,却非皇上不能做主。”
毓秀见舒娴面有凌然之色,多少也猜到舒景要问的是什么事,就故意装糊涂讪笑道,“朕倒不知有什么事是非要我做主的,伯爵说来听听。”
舒景顾及颜面,怎好主动开口要封妃,便丢一个眼色给姜汜。
姜汜笑道,“皇上还没有定娴郡主入宫后的封号。”
毓秀扶了扶额头,摇头笑道,“朕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当初伯爵既然选了几位郡主的名受封,郡主入宫之后不如还用娴字做封号,娴嫔者,娴静端淑,正符合郡主的气质。”
话说的一本正经,舒景也分不清毓秀是真的以为舒娴娴静端淑,还是故意用这个词来讽刺她。
姜郁倒是从毓秀的无心中听出了含沙射影的意味,心中百味杂陈,莫名的不舒服。
姜汜见舒娴变了脸色,就试图在中间调和,“皇上为郡主取这个娴字做封号,臣也觉得十分的恰当,只是郡主进宫之后的位份是不是要再斟酌。”
毓秀睁大眼看了看下首的舒景与舒娴,款款笑道,“之前给静雅的位份就是嫔,静娴虽然是静雅的姐姐,可她们二人毕竟是一母姐妹,若是封了不同的位份,恐怕对谁都不好。”
舒娴漠然冷笑,“皇上不必担心家妹,她一贯都是与世无争的秉性,从不在意这些虚荣之名。”
言外之意,就是她执意要一个高于舒雅的位份了?
毓秀不动声色,不点头也不急着反对,几个人尴尬地僵持了半晌,还是舒景开口说一句,“皇上当初封舒雅作嫔,理由是舒雅是女子,一生不能有子嗣,当初臣之所以没提出异议,是觉得皇上说的有道理。可如今再一想,正是因为女妃没有拥有子嗣的可能,来日进位难上加难,为臣的才更该在一早就向皇上求一个恩典。”
话说得冠冕堂皇,根本就不给她拒绝的余地,毓秀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轻声叹道,“伯爵说的虽有理,朕只是担心开了这个先例,来人纷纷效仿,后宫入女妃已是破例,若朝臣们见女妃比男妃的位份还要高,纷纷将女儿们送进宫来,朕如何消受得起。”
舒景笑道,“皇上多虑了,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臣之所以会送女儿进宫,是因为舒家没有儿子,若朝中有投机者见有利可图,妄图争相效仿,不要说皇上不同意,臣也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舒景话音刚落,姜汜也跳出来打包票,劝毓秀宽心,毓秀看了一眼姜郁,笑着问道,“不如听听伯良的高见,伯良以为赐给娴郡主娴妃的位份是否妥当?”
姜郁不愿意与毓秀唱反调,却更不想拆舒景与舒娴的台,引出更大的风波,犹豫不决间,他看到了毓秀狡黠的一双眼,金眸闪烁,内里是他也看不透的复杂内容。
她是故意要让他为难的,明知封妃势在必行,还想把他拉下水,她就是要等着看他的态度,就是要逼他说出同意,赚他多一分的愧疚。
两人盈盈对望了半晌,彼此凝望时,旁人根本介入不得。
静默的时间太长,姜汜见舒景与舒娴脸色阴沉,只得轻咳一声打断二人沉思。
姜郁这才低头答一句,“一切由皇上做主。”
看似推脱干净的一句话,却也引得舒娴满心不快,在她看来,姜郁不忙她说话,就明摆着是偏向明哲秀的意思了。
毓秀呵呵笑了两声,摆手道,“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难得伯爵为娴郡主谋划盘算,朕又怎能不成全你的一片爱女之心。”
舒景等了半晌,终于等到毓秀首肯,出于礼节也要带舒娴一同跪地谢恩。
毓秀亲自走下来将二人扶起,回头对姜汜姜郁道,“大事商议好了,至于细枝末节的事,由皇叔主持同内务府与礼部商议就是。朕听说皇叔也请了灵犀进宫,等她代礼部拟好旨意,去勤政殿向我禀报一声就是。”
话说完,她就吩咐摆驾出宫。
姜汜等要送毓秀,被毓秀委婉地回绝了,只默许了姜郁一人相伴在册。
二人一同出了宫门,姜郁讪讪道,“彼时是娴郡主要请教宫里的规矩,臣才与她到偏殿说了几句话。”
毓秀一脸的哭笑不得,“伯良不必解释,朕又没说你什么。”
她越是大方坦然,姜郁越是感觉到无名的压力,他一边挥手叫跟随的侍从们走远一些,一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对毓秀说一句,“皇上受委屈了。”
毓秀扭头看了姜郁一眼,淡然笑道,“伯良所谓的受委屈指的是什么,是我不得不听命于人,封舒娴为妃,还是明知她们借华砚的死刺伤我,我却还要故作无恙。”
一想到毓秀给了华砚龙心章,姜郁心里也生出几分酸涩,“皇上预备怎么办?”
毓秀转回头看着前方,轻轻一声长叹,“还能怎么办?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要说一个皇妃的名分,我连华砚都丢失了,他们想要什么,我哪里有反抗的余地,不如引颈就戮,听天由命。”
姜郁咬牙道,“皇上是在怪臣自私懦弱,不够忠心吗?”
毓秀摇头苦笑,“伯良有伯良的苦处,你又何尝能随心所欲呢,你的为难,我都明白,彼时你敞开心扉对我说那一番话,我已是大大的感激了,只是现在的我,脑子浑成一团浆糊,心也快痛成了一滩烂泥,不管是对待谁的歹意,谁的好意,都没有回应的力气了。”
姜郁见毓秀脸上似有万念俱灰的表情,心也像被人插了一刀,疼痛不已,“皇上有什么打算,只管吩咐臣去做就是了。”
他当下说这一句话,未必不是出自真心,毓秀脸上渐渐露出一点笑容,不知不觉就拉住姜郁的手攥紧了,“得伯良这一句承诺,就算来日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甘愿了。你已陪我走了这么久,不如就再陪我走一段,送我到勤政殿。”
姜郁反握住毓秀的手,笑着点点头,“皇上要臣帮你批奏章也不是不可以,我只传信回去告知太妃等就是了。”
毓秀笑道,“伯良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你若是不回去,难免皇叔与伯爵多心,你送了我就快些回永寿宫议事,晚些时候,我再去永乐宫与你一同用膳。”
姜郁欣然应是,待到勤政殿,二人又依依惜别。
凌音与洛琦躲在背人处,正看到这一幕。凌音心中惊诧,问洛琦道,“昨日皇上对待姜郁的态度还隐有疏离愤恨,怎么才过了一日,这两人就重复恩爱。我们还要去面圣吗?”
洛琦似笑非笑地摇摇头,“不必了。不如留给皇上一段时间,让她慢慢想清楚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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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到勤政殿之后; 就把跟随她的众侍从遣到了偏殿。她原本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当空旷的大殿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的心绪反倒比之前更加烦乱。
洛琦的态度; 姜郁的立场,如何将掀翻的棋盘、散落的棋子按照她原本的意愿再一点一点摆回正位,可谓千头万绪,无从想起。
毓秀在纸上写下每一个人的名字,可当她要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时候; 织成的网却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结; 全都是疙瘩。
想的越多,她就越意识到自己不能没有布局人; 一个高瞻远瞩,运筹帷幄,不为私心,只求达成目的冰冷棋手。
洛琦无疑还是最适合的人选; 可若他因为华砚的事从此对她心存保留; 她该及早就做好万全的准备。
三番两次,姜郁投诚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不管用什么方法; 要是能确认他是真心想放弃姜家站到她这一边; 那姜郁也不失为一个布局人的好人选。
断臂以求全; 若非不得已; 毓秀不想用这么激进的法子; 成则万事皆成; 败则一败涂地,殁一役,损一将,才能胜一战,先示之以弱,为的是来日胜之以强。
华砚遇刺只是一个开始,姜家夺位的开始,也是她撕裂所有的开始。
自从陶菁给出了华砚未死的可能,毓秀的心就被这个念头占满了,她想的是华砚为什么要假死,为什么只在中元节那日与她远远地见上一面。
她一厢情愿地认定之后送回来的那具尸体一定不会是华砚,一想到她会面对华砚苍白的脸,她就困难到无法呼吸。
恐惧像汹涌的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毓秀错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底深渊。
“来人!”
周赟等听到呼声便急匆匆地冲进来,惊慌失措地跪到毓秀面前行大礼,“皇上怎么了?”
毓秀意识到自己失态,就讪笑着解释一句,“才刚伏在桌上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
周赟见毓秀无恙,稍稍安下心来,起身走到她面前,帮她重添了茶。
“今日天干物燥,殿外炎热,殿中又流风,一冷一热,皇上千万别着了凉,下士为皇上拿一件袍子披上。”
周赟话音刚落,殿外就有人禀报,说陶菁听说皇上回了勤政殿,特别来伺候笔墨。
毓秀本没心思周旋陶菁,生怕他扰乱她本就乱成一团的思绪,正在纠结中,陶菁已带着人进了殿门。
康宁手里端着一篮点心,毓秀猜是桃花糕,心念一动,便把遣走陶菁的话咽了回去。
陶菁二人款款走到御前,康宁笑着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呈到毓秀面前。
不是桃花糕,是一盘桃子。
毓秀一皱眉头,轻咳一声道,“不是说不能多吃吗?怎么又拿来这么多。”
陶菁看看咽口水的众侍从,对毓秀笑道,“皇上要是吃不了就分给大家吃,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毓秀看了一眼周赟,周赟马上低下头,她心里觉得好笑,就先挑了一个熟的可爱的桃子,对众人笑道,“你们不要辜负了才人的好意,一人拿一个分了吃吧。”
周赟本还想着推辞,侍从们已有伸手的了。毓秀笑着摆摆手,一干人就都拿了一个桃子藏在袖子里。
毓秀明知她在场他们不敢吃,就叫陶菁拿了奏折与她一同进内殿。
两人在榻上坐定,陶菁帮毓秀磨了朱砂,一言不发,连看都不看她。
毓秀难得见陶菁安静如鼠,就好奇问一句,“你没话要同我说?”
陶菁正看着毓秀的奏折,闻言就抬头看了她一眼,“皇上想让我说什么?”
二人目光相对,毓秀被反将了一军,一时不知如何回话,无奈之下摆手笑道,“罢了罢了,你只当我想多了。”
陶菁握住毓秀的手,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望着她一本正经地说一句,“我来见皇上,是怕皇上钻牛角尖,在还不理智的时候,想错了事情。”
重选姜郁做布局人,是想错了事情?
毓秀莫名觉得陶菁的话似有深意,却没有深究下去的力气,索性也不回话,只低了头批奏章。
陶菁本还指望毓秀刨根问底,谁成想她竟一笑而过,他心里失望是一方面的,更多的却是解脱。
这丫头果真不是凡人,痛失挚友,自己又处在生死攸关的关口,还能一字一句看奏章,看来她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不理智。
陶菁静静陪了毓秀一个时辰,休息时毓秀拿才选的桃子来吃,咬到第二口,外殿就有侍从通报,说灵犀公主求见。
毓秀叫陶菁留在内殿,自己到外殿来见灵犀。
两人见了礼,灵犀落座,挥手将闲杂人等都屏退了。
毓秀猜到她是有话要说,就挑眉笑道,“皇妹是来禀报娴郡主封妃的事吗?”
灵犀冷笑道,“姑母和三表姐真有意思,明知道西琳将要风云变幻,还在皇姐面前做戏要名分,莫非她是学我父亲做两朝后宫,帮舒家把持朝政?”
三言两语道破天机,毓秀猜到灵犀已经知道华砚遇刺的事了,她不好直言相问,就迂回说一句,“皇妹说的风云变幻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灵犀眯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