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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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谈上一个时辰。
毓秀还不知在短短的时间里,姜郁想了许多事,包括后悔成为皇后,不过他的赌气只在一时。灵犀说得对,要是他不入宫,那他想要的恐怕一辈子也没机会得到;现下虽举步维艰,动辄得咎,毕竟还有一线希望。
二人沉默半晌,毓秀试着问了句,“皇后问三皇子的事,是为灵犀?”
姜郁闪神的功夫,错过了毓秀的话,他又不好意思再问,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毓秀心里一凉,姜郁一反常态频频示弱,不过是想为灵犀求情,拜托她不要让灵犀远嫁罢了。
毓秀深吸一口气,轻声笑道,“灵犀是我亲妹,除非三皇子考虑入赘,否则我绝不会应承她与北琼的婚事。”
姜郁一愣。
三皇子,灵犀,北琼的婚事?
他总算弄明白灵犀昨晚失态的缘由,原来那丫头是担心自己会成为毓秀派去联姻的棋子,一时无措,才在他面前发泄情绪。
站在灵犀的立场,若她是皇帝,把毓秀嫁到北琼是一定的,毕竟一可安邦定国,二可排除异己,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可毓秀不是灵犀,她比灵犀要重情重义。
他活了这些年,经历的贵族女子不少,毓秀的确是最特别的一个,她看起来软弱优柔,骨子里却带着玉碎瓦全的决绝,选定了一条路就绝不回头的。
姜郁最怕的也是她这一点,三年前他就领教过了,滋味真说不上好。
孝献帝说的不错,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离毓秀远一点,否则伤人伤己,后果堪忧。
可折腾到最后,他还是进了宫。
毓秀小心翼翼地看着姜郁,姜郁竟一脸柔和,“臣听闻三皇子深得君心,其父有意立其为皇储,入赘西琳之事,恐怕行不通。”
这就事论事的态度是否欲盖弥彰?
毓秀点头笑道,“我们且不要庸人自扰,西琳新皇大婚,北琼兴许只是出于礼节派皇族来道贺。”
姜郁却悲观的很,“醉翁之意不在酒,皇上要早作准备。”
毓秀在桌下扭自己的手,心里有点酸。姜郁一向处事淡然,今日却一反常态,直抒己见,莫非是对灵犀关心则乱。
其实是毓秀冤枉姜郁了,姜郁的确有点担心,却不是担心灵犀。灵犀聪明绝顶,真的有火烧身,也会耍个手段移祸他人,怕只怕一番搅和下来,最不好过的人会是他。
二人各怀心事静默间,有内侍通禀,定远将军派人传来边关奏报。
毓秀与姜郁对视一眼,表情都不怎么好。
北琼边关才报,南瑜边关又报,莫非是北琼南瑜串通好了预备搞什么乱七八糟。
上朝时定远将军半字也没提边关奏报,大约他现下要递送的也不是十万火急的军报。
毓秀吩咐宣人进殿,殿门一开,呈书人躬身进门。
姜郁一见来人,脸上的霜足以毁了一片茄子田。
几日不见,纪二公子又添了风华飘逸,看姿态不像是来送信的,倒像是来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
当初在大婚宴上,姜郁就对纪诗极为忌惮,与凌音的放肆张扬不同,此人的手段都藏在内里,看似清茶一杯,实则烈酒一壶,看毓秀那不谙晴事的模样,恐怕他稍动手腕,她就要一头栽到温柔乡。
定远将军谁不好派,偏偏派来送信的是备选进宫的二弟,明摆着是要在毓秀面前找存在感。
纪诗又不像华砚是个君子,姜郁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此人绝非善类,十成十同他那杀人如麻的哥哥一样,骨子里带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绝。
姜郁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皇城内外,纨绔之中,称得上德行品貌皆全的只有华砚一人,若华砚真心与他争锋,他恐怕连一分胜算都没有。
姜郁肯定华砚有弱点,虽然他至今也不知道华砚的弱点是什么。
毓秀依稀记得前来送信的是定远将军的二弟,宴上同凌音琴瑟合奏的那一个。
纪诗在大婚宴上一出场,风采就被人抢光了。淡雅不及华砚,妖娆不及凌音,凌然不及洛琦,温婉不及舒雅,吸引毓秀注意的能力,又大大比不上万年冰山的皇后殿下,容貌称不上绝色,家世算不得至高,在一众人中实在没怎么出彩,回去之后着实憋着一口气,总想着找个机会让毓秀记住他。
如若不然,他只怕前途堪忧。
纪诗的出身与华砚不相上下,可华砚与毓秀有十几年的情谊,又曾被毓秀议立为皇后,他实不能与其相争。
他自小虽阴柔些,比不得哥哥铮铮铁骨,却也十分高傲,万不能容忍自己一生暗淡无光,况且,若真能讨得毓秀欢心,他私藏的那点小心愿,还怕实现不了吗。
纪诗一进门就瞧见了姜郁,却也只对毓秀行礼,他在大婚宴上就感觉到姜郁对一干众人的敌意,明知放低姿态只会招人嫌恶,索性不伺候。
毓秀对两人的暗潮汹涌并无知觉,她满心都在担忧南瑜边关传来了什么消息,脸上还不能表现出焦虑,就笑着对纪诗道平身,遣宫人去取他手里的密折。
纪诗抢先一步,“微臣上前就好,不劳烦大人。”
步尧走出两步半听到这么一句,才想回头请毓秀示下,纪公子已自作主张走到御桌前了。
毓秀只当纪诗不懂规矩。
纪诗哪里是不懂规矩,明明是打定了主意要出幺蛾子。
姜郁眼看着纪诗走近御书桌,亲手将密折递到毓秀手里,还若有似无地摸了一下龙爪。
毓秀被调戏了也没知觉,只匆匆打开密折,里头是定远将军挥毫的一列草书,“欧阳苏入关”。
毓秀心里一惊。
欧阳苏,字白鸿,南瑜储君,康庆帝的嫡长子,其母闻人皇后未嫁之前是北琼公主,算起来,白鸿太子与北琼三皇子是姑表兄弟。
不过毓秀也不输,欧阳苏与三皇子算半个表兄弟,她与欧阳苏可是嫡亲的堂兄妹。
血缘亲疏有差,关系远近可说不好,闻人皇后现还当权,毓秀的老爹却是个甩手王爷,在南瑜朝堂根本说不上一句话。
欧阳苏赶在三皇子访西琳时也跑来插一脚,打的是道贺的幌子,葫芦里卖的却不知是什么药,毓秀可不信他这一行只为了走亲戚。
那二位都还未娶正妃,似乎皆有联姻之意,若其西琳之行是为了结交灵犀,求取婚事,事情就有点棘手了。
公主只有一个,求亲的却来了两家,就算把灵犀送出去和亲,也注定要得罪一个。
毓秀正忧思,姜郁已起身上前,隐晦地问定远将军的密折里写了什么。
毓秀索性也不瞒姜郁,就实话跟他说了。
姜郁听罢,一皱眉头,“二位皇子太不懂礼仪,若要出使西琳,为何出行前不派人送信,想来就来,当我西琳是什么地域?”
姜郁初心并没有针对毓秀的意思,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毓秀还没懊恼,纪诗先站不住了,“皇后言下之意是怪皇上君威不盛,才使邻国有恃无恐?”
这指责好没来由,姜郁望向纪诗的眼神满是凌厉。
他还没开口,毓秀先开口了,“子言言重了。西琳国事虽盛,却文不及南瑜,武不比北琼,朕才登基不久,在政事上未有丝毫建树,人又年轻,难免被人看轻。皇后只是就事论事,并无不敬之意。”
第7章 。22()
毓秀之后说的话,纪诗都没听进去,从他听到她叫他的那一声“子言”,脑子就彻底不转了。
不止纪诗发呆,姜郁也发愣,亏他之前还担心毓秀会成为纪二公子的盘中菜,瞧这情景,这两个人分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嘴上说不上心,私底下却连人家的表字都记住了。
说她是桃花命,果然不假。
姜郁把牙都咬酸了。
纪诗心中欢喜,明里又找不到缘由谢恩,只好把一口白牙露出八颗。皇上既然连他的表字都清楚,自然是对他有意,他之前的担心还真是多余了。
其实是纪诗想多了,他的字是定远将军在大婚宴上无意中透露的,当时的情况堪称危急,也难怪毓秀记忆犹新。
大将军到帝后前道贺时已醉了酒,早忘了君臣礼数,豪放不羁的姿态展露无遗,还逾距拉住毓秀的手絮絮叨叨表了一番忠心钟情。
“若不是我成亲早,又是带兵打仗的煞命,哪里还有子言的份,我也想亲自入宫服侍皇上。”
毓秀被个浑身血腥的悍将拉住调戏,着实还难堪了一番。要不是太妃出面解围,她的手恐怕就要折在纪将军的钳子手里。
定远将军姓纪名辞,字子章,出身书香门第,与大理寺卿程棉是同科进士,殿试入的是三甲,起初同程棉一样,以文臣入仕,却因为一些原因,在大好年华弃文从武。
纪辞与纪诗的老爹官至尚书,病逝于任上,纪家家道中落。那会纪辞刚入朝,孝献帝就把他编入纪老爷从前执掌的工部,可纪尚书的旧部对纪辞非但没有提携之意,还处处存着排挤之心,纪辞受尽委屈,一气之下辞官不做,跑到边关从头开始。
西琳与邻国近些年没什么大的战事,小战却不断,西疆巫斯两州边境连年纷扰,南瑜与北琼守关也时有争斗。
纪辞被故交举荐,拜在镇西将军麾下效力西疆,辗转调到秦州边境。
纪辞整军精武,在带兵上很有天分,仗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气,不出四年就压过神威将军的战绩,成了西琳第一猛将;一年前受封定远将军,之后被孝献帝留在京中。
毓秀心下对定远将军十分敬佩,军国事又要仰仗他,自然要对纪诗上心。之所以记住他的字,也不过是因为这兄弟俩的字都有迹可循罢了。
毓秀心里想着欧阳苏入关的事,还不知她无意间的一个称呼就激起千层浪。
她一抬眼,正对上姜郁湖蓝清澈的眸子。
姜郁眼中的情绪太复杂,冷冽中带了些怨气,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莫名难过的悲凉。
毓秀晃了神,不自觉就对姜郁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姜郁的身子虽然还立的直直的,毓秀却瞧见他的手抖了一抖。
毓秀暗骂自己不该一个情急就忘了敬称,忙笑着掩盖过去,“皇后以为如何?”
姜郁面上的忧郁转瞬即逝,眼中的千言万语也沉入湖底,“太子苏从前来访西琳,都会提前休书通报,这回却直接走了仪仗,想来不是要求什么,就是想做什么。”
欧阳苏从前曾几次出访西琳,毓秀也曾随她老爹回过南瑜,一对堂兄妹确实有些稚子交情,只不过这几年他们都长大了,又各为皇储,诸事繁忙,交往就渐渐淡了下来。
毓秀记忆里的欧阳苏还只是个清瘦俊美,风度井然的少年,不知他现在是否已是独当一面的太子殿下了。
但愿他此番前来是友非敌,就算不念从前的情谊,多少也要顾念骨血亲缘,不要与三皇子联起手来对付她才好。
纪诗满面春风站在堂下,才要开口说话,就被姜郁冷声截了话,“纪公子折子也递了,还有别的事禀报吗?”
纪诗讨了个没趣,毓秀虽有怜悯之心,却不好偏帮,只能温言安抚,遣人送他出宫。
姜郁冷眼看纪诗出门,想到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同这些鬼明争暗斗地周旋,只觉得未老先衰,身心俱疲。
毓秀见姜郁一脸疲态,就走下龙椅拉着他的手笑道,“皇后累了就回宫歇息,不必在这陪着。”
她本是好意,姜郁却从她的话中听出逐客之意,多心地以为她是在变相地责怪他彼时言辞严厉,让纪诗下不来台。
“是臣打扰皇上了,臣罪该万死。”
嘴上说“罪该万死”,腰板却挺的死直。
明明是生气了。
毓秀目瞪口呆地看着姜郁离去,心里好不纠结,怎么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得罪他让他不高兴。
身为一国之君,就连为情所困也是有时限的,她也顾不得悲春伤秋,就又要埋头看奏章了。
毓秀初登大宝,难免谨慎过度,对朝臣所奏之事事无巨细地审慎批阅,不留意就洋洋洒洒写了一篇。
她也知道自己底气不足,才在手法上矫枉过正,只盼早早下过这一局棋,她把这帝位坐的驾轻就熟了,处事才能洒脱些。
毓秀的晚饭又是在勤政殿将就吃的,她正暗自埋怨御膳房弄砸了汤,内侍就禀报太妃求见。
说是求见,可谁敢让姜汜在门口等,内侍话音还未落,姜汜就已进门,他身后的美侍捧着一个精致的茶盒。
毓秀笑着起身,“太妃怎么来了?”
姜汜接过茶盒递给毓秀的内侍,“臣听说皇上这几日精神不好,特别拿好茶来给你喝。”
送茶什么的都是借口,无事不登三宝殿才是真的。
果不其然。
姜汜才落座,就笑着对毓秀说了句,“灵犀昨晚偷跑到永乐宫的事,臣已经替皇上教训过了。她是孩子心性,做事没分寸,皇上不要记在心上。”
毓秀笑着喝了口茶,“灵犀与皇后多年知交,担心他的病情没顾忌早晚也是有的。”
姜汜轻咳两声,“倒是皇上,昨晚怎么没留在永乐宫?”
毓秀脑子一嗡,满脸通红说不出话。
两人的身份本就尴尬,姜汜知道自己没有干预毓秀的立场,点到即止就转而说了其他,“臣听闻北琼与南瑜的皇子双双入关,皇上可知所为何事?”
“太妃以为如何?”
“臣以为,两位皇子来西琳与联姻有关。太子苏与三皇子正值婚龄,我西琳又有个年纪合适的公主,关乎邦交,想来……是为了灵犀的婚事。”
白日姜郁说了一次,晚上又被姜汜说了一次,毓秀到底从中品出些蹊跷。
大家好像都很紧张她把灵犀嫁到别国。
毓秀心里七转八回,面上却不动声色,“灵犀是我唯一的妹妹,除非是她自己的心愿,我不会送她到北琼南瑜与人分羹。”
姜汜苦笑着摇摇头,半晌又一声长叹,“背井离乡,的确辛苦。公主娇生惯养,地位尊崇,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