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千金俏神探-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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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踮起脚,想去折那高处最俊逸的一枝梅。
忽然一只手就出现了,先她一步折下,将梅抱在怀里,却不递给她。
个子高高的少年,从梅枝里露出面容来,他的五官俊秀至极,如梅林新雪般明净清澈,如五月清空般令人欢喜。
他笑嘻嘻地扬起手中的梅花,“好姐姐,可如何谢我?”
她眼珠一转,柔声道:“你闭上眼睛。”
少年乖乖闭上了眼睛——他本来就是对她言听计从的。
她悄悄团起一个冰冷的小雪球,轻轻塞入他温暖的颈间,突如其来的冰凉令他丢掉了梅花,一蹦而起,四下蹦跳。
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么快活——后来她从来没有那样笑过。
冷不防少年也将一个雪球扔来,打在她的肩上,雪珠四溅。她惊叫起来,末了撅起了嘴,少年觑着她的脸色,忙告饶道:“好姐姐,饶了我吧!”她自然是故意装作不肯,他却握住了她的手,伸向自己温暖的胸口,火热顿时传到了四肢百骸。
他眉眼笑得弯弯,“看你的手冰凉,我替你捂热了,这下总可以饶了我吧?”
她不说话,脸上却飞起了红霞,不是红梅,胜似红梅。
忽然,梅花花瓣如雪般散落,而雪却以飞快的速度消融。十四岁的少年变成了雪人,她急着伸手去挽留,而他已经融化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她却坐在贴满大红喜字的绣房里。喜庆的唢呐声响忽而远在天边,忽而又像近在耳畔。
她的娘亲也穿上了平日里难得一穿的好衣裙,一扫昔日愁苦的神情,却仍是掉着眼泪,不同的是,那是因为抑制不住的欢喜。而她那爱赌钱的爹爹对着她,脸上惯常凶狠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洋溢着她甚少见过的欢笑。
他们对她恭恭敬敬,仿佛她才是高高在上的主人。而他们,是卑微到尘土的奴仆。
惶恐涌上她的心头,她拉住母亲的衣襟:“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是你们的女儿二丫啊,为何对我这般客气?”
娘亲和爹爹好像听不见她说什么,不停对她齐声恭贺:“恭喜大姑娘呀,从此做了人上人,有好日子过了!”
绣着交颈鸳鸯的红盖头倏地落在她的头上,将她蒙在一片红艳艳之中。不知为何,她渐渐不再惶恐,竟生出期盼的心情,带着暗暗的欢喜。
她坐着,等着,盼望着,却又说不清盼着什么。
终于眼前一亮,有人挑开了红盖头,那人醉兮兮,笑洋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剥开她的吉服,一双大手探进怀里……
梦里的她失望得哭了,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啊!
她痛得眼泪直流,离恨如同春草,渐行渐远渐生……
兰姨娘将床单紧紧抓住,攥成一团,手心里渗出汗来。
身边的沈万山却发出梦呓,翻了一个身,摸索了一下,又将她揽进怀里。中年男子衰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她作呕。
轰隆!又一声惊雷!
沈万山睡得迷迷糊糊,含糊不清问:“怎的不睡,几更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三分笑意:“刚听得是三更。”
沈万山唔了一声,又沉沉睡去。
她收起脸上的媚笑,挣脱了男人的怀抱,下床小解。
听到里屋细碎的声响,外床上值夜的大丫头听雨轻声问道:“姨娘可是口渴了?”
她不答话,赤身裹起睡袍走到外面。听雨没有料到她出来,忙要起身,她厌烦地挥挥手,挨着听雨坐了下来,压低声音道:“那边可有动静?”
听雨会意,轻声道:“听说二公子气冲冲地闯了进去,母子俩大闹了一场,碎了几个杯子。”
她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似早就料到一般。
听雨观言察色,又道:“后来秦妈进去了,两个人在房中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小香听不真切,只听到星竹园什么的,估计要对姨娘下手了。”
一道闪电亮起,照得兰姨娘的脸上。她慢慢露出了微笑,笑得如同招摇的春花,“是么,恐怕已经迟了。”
一声炸雷又起,霍剌剌地听得人心惊。
屋里的沈万山好像又翻了一个身,叫了声什么,嘟嘟囔囔地,又似说着梦话。
她瞟了一眼听雨,淡淡道:“睡吧!”转身进屋,又蹑手蹑脚上了床。
这次她依偎在沈万山的怀里,就像一只温顺的猫。
第四十四章神秘的轿子()
一夜暴风骤雨,雷电交加,到了清晨好像被谁一声令下,顿时雾消云散,太阳照常升起,露出七月里瓦蓝瓦蓝的长天来。
廊下的几株芍药被打得东倒西歪,花容惨淡。深绿的叶子上水珠滚动,犹如美人腮边的点点珠泪。灵越甚为可惜,轻轻地将折损的枝叶扶起,用木棍支撑住,一放手却依旧歪斜,难改颓势。
“寸心,拿绳子来!”她随口叫道,不料叫了几声无人应,刚刚明明看到寸心在庭中的。
她走过庭心,东张西望,发现寸心正在后门外跟人嘀嘀咕咕。
自从双成死后,寸心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眼看着原本有点婴儿肥的脸愣是瘦了一圈,露出尖下巴颏儿,面容倒见清秀起来。
灵越走到门边,伸头出去看了看,跟寸心交谈的是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副沈府护院的打扮,身材高大雄武,有些凹陷的刀把脸儿上,一根暗红的酒糟鼻十分醒目。他见灵越出来,忙住了口,点点头,笑道:“大哥还有事呢,先走了。”走几步又回来压低声音,“可别告诉人。”寸心满口应了,他方才放心走了。
“这人是谁啊,这么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灵越问道。
“你不认识他?看守后门的大鼻子王三顺啊。我们都叫他大鼻子。”
“他跟你说什么了?你们在这里嘀咕了半天。”灵越不在意地问。寸心哪里是个藏得秘密的人,何况他认为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王三顺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打开了话匣子,“他说昨天晚上碰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灵越好奇心起。
“昨日轮到他和几个兄弟后门当值呢,下雨守夜最是无聊,夫人又严令喝酒耍钱。偏生他酒瘾犯了,正念叨着,可巧一个面生的婆子送来了几坛好酒,还有好肉好菜,说是看他们守夜辛苦,特地备下的。他们哪儿有不爱的,反正夜深人静,料想也没人知道,不知不觉吃光酒菜,一个一个歪倒在那里。”
“到了半夜好像听到了门房的狗叫不已,他勉强睁开眼,恍惚之中好像看到有人抬了一顶轿子进来。他正要问呢,那轿子走得飞快,一会就不见了。他早上酒彻底醒了,有些后怕,可不知昨夜进了什么人,若是发生什么事,他可吃罪不起啊。”
“这真是怪了。”灵越想,那婆子是故意灌醉护院们的,为的就是将轿子进来。
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呢?
为什么不白天光明正大地前来呢?
“其他人看见了吗?”
“王三顺悄悄问了其他人,都喝得稀烂,只听到几声狗叫,没看到什么轿子……”
“你呀,让王三顺仔细留心府里有没有生面孔就是了啊。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灵越不在意地道。
“你跟王三顺倒是想得一样,他说若是瞧见了什么生面孔,千万要悄悄告诉他。”寸心嘻嘻笑道。
灵越很少去后院,她一拍寸心的肩膀,“来来来,给我说说后院啥情形。”
寸心和灵越相处数月,已经习惯了灵越各种奇想,知道他有个聪明的好脑瓜,就连公子也是宠着灵越的,珍珠本跟灵越有些隔阂,不知道何时也转变了态度,如今对灵越也亲亲热热的,着实令人诧异。
他当即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就着院子的沙地画了起来。
灵越蹲下身,盯着示意图看了半天,眼前一亮。
原来那后院通往内宅,甬道两边还有两个空置的院子,因为地段偏僻,没有人住。日常堆积着杂物,权当仓库一般。
再往里是沈府的大花园,有园丁房和工具房。
大半夜灌醉了护院进府,想是不要人察觉,抬进内院,还不如放在这里呢。她用树枝重重一点,随即画了一个圈,嘴角漾起一缕微笑。
第二天正是初五,楚大夫每个月都会准时进沈府为沈庭玉请平安脉。
上个月请脉的时候,灵越配了药物临时改变了庭玉的脉象,脉息不同往日,十分紊乱。然而那楚大夫不以为意,仅仅是略微调整了一下药方,改了几样无关紧要的药材,果然如她所料,依旧有一味药不变:米壳。
沈庭玉自从停了汤药,改用灵越的方子,配合九转丹,他的上瘾之症日益减轻。只是令灵越忧虑的是,另一种毒似乎愈加活跃,她想不出是何缘故。将记忆中的花间药典从头到尾,细细遍寻一遍,也没有相关的记载。
辰时过后不到片刻,便听到寸心在院门高声通报,“老爷过来了!咦,还带了一个面生的大夫!”
沈庭玉面上掠过一丝讶然,“父亲为何也过来了?这倒是少见。”
灵越很少见沈万山到大儿子的院落中来,微有诧异,说起来那楚大夫也有好一段日子不见了,这个大夫不知是何来头,莫不是来探听庭玉哥哥病情的虚实吧?他的病情跟初时相比,症状已然大大减轻,若这大夫是白夫人的人,一摸脉便知,岂非打草惊蛇?
当下明澈的眸光望向沈庭玉,“哥哥,我们不变应万变。”
沈庭玉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流转着星罗密布的光华,他看着她,并没有多言,跟往常一样躺在纱帐之中,盖着轻薄的丝被。灵越垂首立在床前。
不到片刻,寸心将沈万山和老者请进房来。那老者身着深蓝色的文士衫,三绺雪白胡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手里提着一个藤编的旧医箱。果然面生,并不是自小就照看沈庭玉的楚大夫。
阴沉的天光透过旧日轩窗,照在画屏之上,一闪一闪,光影流转。床前珠帘半悬,沈万山缓步走近,如同走进过往流年。
他想起当年新婚之时,李氏往常在轩窗前梳妆,丰盈秀美的头发如墨如瀑,长可及地,听到他的脚步声近,便在镜中嫣然一笑,轻轻唤他:“梅郎!”
那是她对他的爱称。
他的目光不觉瞟向镜台,镜台仍似昔日模样,暗暗变换的是他的容颜。他遥遥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头发已然花白,昔日高大的身材略有佝偻,不经意之中双目露出疲惫至极的神情。
他早已不是当年香叠寺中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
自她死后,再也无人唤他梅郎。
其实她早就不唤自己梅郎了,白氏进门,她如鲠在喉,从此与自己一日日形同陌路。
他初时不以为意,泸州城里的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呢?他不过多了一个白氏,何况那白氏宁愿伏低做小,对她恭敬有加,只求留在自己身边,她气量未免太小了一些,怎么就不能容下?后来她一直冷着自己,他少不得温言软语,百般讨好,想着哄转了她的心,慢慢也就好了。谁想到,她竟然真的与自己生分了。他的不满渐渐蓄积,你若无情我便休,他赌着胸口憋闷的一口气,又纳了几房妾室,个个美貌,温柔体贴。
出乎他的意料,她不哭不闹也不怨,只是似一朵盛开的花,慢慢地萎去了。他的家业一天天大起来,终日奔忙,再也无法跟少年时那样,小心翼翼地去抚慰她的心。何况身边已是佳人如云,笑靥如花,何必去看她那冰霜似的脸色?
他以为她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就算从此失去了她的心,形同陌路,那还留着她的人,隐在重重梅影之中,是他年少时志在必得的结发之妻。
没想到他还是失去了她。
在儿子疯狂点燃的大火之中,在梅林雪海化为灰烬之时,在他某个午夜梦回听到她幽幽叹息之刻,他分明而清晰地知道,他是彻彻底底失去了她。
旧梦如驹,湛湛从他眼前浮光掠影而过。
耳边传来儿子虚弱的声音,“爹,你来了……”
沈万山在床前站定,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儿子,儿子歪在枕上,那一双眸子闪着幽微的清华,就跟李氏一模一样。他怔了一怔,方才指着身后的老者说,“这是诸葛神医,医术高明得很,正巧近日云游至泸州,为父特请来为我儿治病。玉儿,你觉得近来可好?”
灵越忙将帘帐全部拉勾起,露出沈庭玉面黄肌瘦的病容。他虚弱地回答,“爹,你来了……我最近不大好,怕是时日无多……”
沈万山有一阵没见到儿子了,方才帘中光线暗淡看不清面色,这一看,当下心凉了半截,又愧又悲,失声打断儿子的话,“你胡说什么?有诸葛神医在此,定能治好你的病……你且放宽心!”说到最后,尾音却已是不知不觉的颤抖。
诸葛神医虽是见惯各种病患,乍见大公子,也是吸了一口冷气,待到双指搭上公子的脉,只觉指头触及之处,皮肤清凉无汗,脉细急促而乱,不觉脸色也变了。
病邪深重;元气衰竭;胃气已败。
这分明是将死之人啊!
正是六月伏天,天气炎热,密密的汗珠自他额头上渗出,片刻间后背也汗湿了一片。
第四十五章锋芒在背()
沈庭玉有气无力,气若游丝,“父亲,诸葛先生,我的病如何了?”
诸葛神医看了一眼沈万山,嘴上若无其事道:“无妨,待我开个方子用心调养一下就好。”
沈庭玉哼哼唧唧了几声。
灵越又轻轻放下帘帐。
诸葛神医起身,拱手道:“沈老板,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沈万山何等精明之人,早已猜到儿子的病情,当下心灰了一半,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颓然道:“走罢。”
待到两个人出了院子,往春熙堂走远了,灵越忙将解药给庭玉服下。珍珠打来温水,用湿手巾在他脸上轻轻抹了几下,原先的病容顿消,露出一张俊秀至极的脸来。
沈庭玉看着灵越,“方才我自己照镜子,也几乎疑心自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