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公子-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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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第二件的了。
因为那东西虽小,却是件唐代的东西。
唐代黄玉老玵黄沁钙化拉丝镂空雕凤玦。
为什么老陈只看一眼就能这么肯定?
因为他过去见过这东西。
所谓玦,是种呈环形并有一缺口的东西,古代时一做信物用,二做男子的配饰用。曾经一度老陈对这种东西颇有兴趣,所以收集过一些,其中最为美妙也最为值钱的,当属一块唐代的黄玉雕凤玦。
它是被盗墓贼从某座不知名古墓里挖来的,如果完好无损的话,保守估计起码能卖两三百万。但因为它是破损的,也就是说,缺了半块,所以价值一瞬间打到冰点,因此想着与其廉价出手,不如自己拿下来做个纪念,好歹也是件货真价实的唐代文物。
因此乍一眼见到当初那块破损玉玦的另一半突兀出现在自己眼前,老陈一颗心哪里还淡定得下来,当即故作镇定,淡淡问那男人道:“你心理价位是多少?”
男人自然不知道老陈心里的翻江倒海。又因过去可能从未做过生意,所以不晓得这一行一开口先问人价,明摆着就是“我不动,诱敌先动”的表现,探探他的底线。
因此老陈一问,他想了想后,咬咬牙就报出了个对老陈来说极为天真的数字:“我想……三十万应该能值吧?虽然东西是个破损的,但听我姥爷说起过,它是祖上传下来好几代的东西,唐朝的,所以应该挺值钱。”
“嗯,确实是唐朝的黄玉老玵黄沁钙化拉丝镂空玦,完整的话别说三十万,五十万也是可以卖的,但现在这个样子,我估计最多能给十万已经不错了。”
“十万?但就算再破,它也还是唐朝的古董啊……”
“兄弟,要讲究古董这一说,你不如卖给博物馆。在天光墟这种地方,人讲究的是收藏价值,你好好一块唐朝的玉玦缺了一半,还有什么收藏价值,况且你知道关于玦的说法么?”
“什么说法?”
“见玦者为断绝或决断。意思是,见到玦的人,一种说法是万事由他决断,是作信物。另一种说法是,他被断绝了,比如断绝关系,比如官司已断。所以,本身寓意就是比较凶的一样东西,又是分成两半儿的,寓意则更加难听。你看,买东西谁不图个吉利你说是不是?何况这样的一件老物,所以你说,有谁会肯出大价钱买回这么一样让自己感到晦气的东西?”
短短几句话,老陈凭着多年练出老辣神情和语气,顺利让那姓李的男人以十五万的价格将那半块玉玦卖给了他。
因为他说他是个大学教授。玉玦是替他所在的大学买的,买回去不为收藏,单纯只为了研究,以及日后放进展览馆让这绝无仅有的古物展示给世人看。
所以纵有不舍,男人在将玉玦交给他时仍是轻轻松了一口气,许是因为想到毕竟不是因自己对钱的需求而将它卖给了完全不会尊重它的人,所以点钱的神情也是颇为轻松和愉快的。
“如能找到另外半块玉玦就好了。”临走时他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块玉玦对老陈道。
“是的,如果能找到就好了。”
“找到一定要告诉我,好吗,一直以来我都很想看看它完整的样子。”
“那是一定的。”
话是这么说,但注意力始终停留在玉玦上的老陈并未留意到,那男人直到离开都没有将自己的联络方式告诉他。
不过即便告诉他又如何呢,文物这种东西,做完了生意就如泼出去的水,从此两不相欠,各走各的才是最好。
想罢,忽然发觉店老板正一边从对面楼放处走过来,一边颇为费解地看着他。
“老陈,我说你刚才在干什么呐?”进屋后他直截了当便问。
“什么干什么?”
“看你好一阵了,一个人对着店门口嘀嘀咕咕的,有鬼哦?”
第51章 天光墟四()
老陈觉得,当时店老板说那句话时的神情,绝对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况且虽然两人相识多年,也不过就是买卖间的往来,彼此还没熟络到会随意开这种玩笑的地步。但明明他刻意在外面站了至少两三分钟,怎么可能没见到那个姓李的男人跟他交谈,以及离开的场面呢?
带着这层费解,老陈把先前的遭遇一五一十跟店老板说了一遍。
听后,店老板没出声,只是若有所思盯着外头依旧连绵不停的雨看了片刻,然后问他:“老陈,你以前也是在天光墟开过铺的,是不是知道天光墟还有种说法,叫鬼市。”
“那当然知道,不过你不会就因为这个,觉得我刚才真的是见鬼了吧?”
“那倒不是,”老板摇头,“你我都知道,叫它鬼市主要是因为天不亮开墟,一见天光就收摊,跟鬼出没一样见不得光。不过呢,就是因为开墟的时间跟鬼出没的时间差不多,才一直都有传言,说几乎每次过鬼节的时候,墟里都有人会撞见鬼。”
老板说话时认真的表情让老陈不由得哈哈大笑,心说都什么岁数了,怎么就能还跟个小孩似的迷信这种东西。老板看出来了,摇摇头道:“既然你不信,那你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眼睛突然失明,两三分钟里连个大活人都瞧不见?”
这番话问得老陈一阵语塞。
“况且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见状老板又问。
今天是什么日子?
老陈沉思片刻,遂一激灵,因为他想起这一天恰好是正清明。
忙伸手往包里一探,摸到了那半块冰冷坚硬的玉玦,心说还好,东西倒是真的在。
当下正想掏出来给老板看看,但随即手一缩,又犹豫了。
老板在旁看出不对劲,忙问:“怎么,想起啥了?”
老陈摇摇头,然后随口找了个借口,在老板费解的目光中匆匆离开了店铺。
一口气跑到市场之外,面对车来车往的马路,他方才停下脚步,只觉得两只手抖得跟筛子似的。
正清明;那半块玉玦;还有那个老板声称根本没见到过的李姓男人……这三者经由脑子突然间巧妙地一串联,在刚才那短短一瞬,让老陈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他想起自己家里所收藏的那另外半块玉玦,也是正清明那天收下的。
那是2001年时候的正清明。
离他入股某日化企业、以及之后的飞黄腾达,就相差了几个月,所以至今都还记得那个把玉玦送来找他收的盗墓贼的脸,十五六岁的娃娃样,很瘦,充斥着坑坑洼洼的痘坑,眼神带着一点点斜视,除此之外,长得勉强还算有点儿清秀。
有些奇怪的是那个盗墓贼是个女孩子。
都知道盗墓这一行当,虽说挖人坟墓者心理强大天不怕地不怕,但要说真的无所顾忌,倒也不尽然,否则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去制订那一行的规矩,也不会重男轻女得这么严重,所以说,盗墓的人里是没有女人的。
但这一个不单是个女孩,而且还是个单干的。
自我介绍时,那个女孩一边用她含糊不清的口齿慢慢说着她简单的盗墓经历,一边伸出她右手,扭动着上面黑漆漆的手指,颇为得意地对老陈强调:“北派无根指的传人,就是我爷爷,我现在是他唯一的传人,你看我的手指,挖开过一百三十四座坟,请开过七十七口棺材。为什么只有七十七口?因为其它太薄,都烂了,跟尸体一起堆着像堆烂木头,只能靠我这些指头一点一点从那些烂东西里捡,挑值钱的捡。”
所谓无根指,指的就是有些盗墓贼为了需要,从小在自己手掌上打药水,久了骨头就被药水给腐蚀了,然后变成一种说烂不像烂,说空又不空的状态。
按说应该会导致骨头变得很脆。但一般从五岁开始打到十岁就停了,之后任其自然生长,在发育期间,随着骨髓的滋生骨骼的增长,这些指骨仍会继续成长,只是长得细而扁,而且韧性很强,随意怎么扭曲都可以。
据说这样的手在长到完全定型之后可以“抓阴阳”。
也就是说,当遇到某些特别凶相的古墓时,若身边有这样一种人存在,请他在夯土上摸两把,就立刻能知道这墓开得开不得,或者要选个什么样得时辰和方式才能开得。
若碰上无论怎样都开不得的特别凶的墓,他所派的用处就更大了。
只需用他这无根指里的血抹在铁锹上,将墓室门撬开,再到棺椁处,用无根指设法探入棺椁缝隙内,先碰到尸体的头则从头处,碰到脚则从尾处,将棺盖打开,再对尸体从头到脚摸上一把,那么无论之后对整座墓做出怎样的洗劫,也不会惊扰到墓内那股凶险封存的煞气,因为那股气据说就此被他这抓阴阳的手指给抓去了。
不过关于这类人的传说,老陈听是听人说起过,但从没真正见到过,更不要说那个传人还是个女人。
男阳女阴,女人本身体质就属阴,去坟墓这种地方就更容易招阴。所以历来有些讲究些或者体质比较弱些的女人,去参加葬礼乃至去医院探望重病患者,都习惯性在身上扎跟红绳子,或者戴个金首饰,以避邪。因此盗墓这行当很少会有人带着女人,以往如此,现今讲究得虽然少些,有时会有女人加入,但在一个团体中也仅仅是充当一些协助的工作。
谁想竟会让老陈亲眼见到一个单打独斗独自掘墓的女盗墓贼。更神奇的是,她竟然还是个真正的无根指传人。
这女孩叫阿红。
当她扭动着那些长而畸形的手指晃动在老陈鼻尖处时,老陈几乎要吐出来,但总算被他勉强克制住,因为当时虽然还很年轻,但他已深知,若是在这种人面前失态,得来的后果不仅仅是让这女孩感到轻视,更会因此失去了权威性和威摄力,让他难以在之后的价格战中占据主导地位。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一边看着阿红从包里翻出来,小心翼翼递给他的那样东西,一边随意般问起她这东西的来历。
阿红说,这是她在一座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古墓里挖出来的。
墓在一处名为铁瘩子岭的大山内。这座墓原先是有一伙人出钱请她带着去开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到了说好的时间,那伙人谁都没来,所以她就一个人带着地图摸进了山。寻墓的过程倒是并没太大困难,虽然年代已久周围又植物丛生,用了两三天的时间还是被她探到了。只是进到墓里后她感到有点失望,因为本以为会慕名找她去挖的墓规模一定很大,而且会很凶,否则没有哪家盗墓的舍得让外人分享他们的发现。但现实是这座墓规模着实不大,地宫修建得也很简陋,更看不出凶险在什么地方。
直到她打开这座墓的外棺椁,看到里头那口棺材时,好奇心才被吊了起来。
第52章 天光墟五()
那是一口用黑色石头雕成的棺材。
阿红说,她干盗墓这一行虽然时间不长,好歹也是经手过百把座古墓的,这石头做成的棺材还是头一遭见到。
以往只见过用石头做棺材的外椁,以增强整套棺材的密封度,里头则是清一色的木棺,不然,何来‘行将就木’一说。可是这口棺椁的内棺偏偏用的石头,确切的说,是一大块两米来长,半米来深的墨玉。
玉性寒,何况是墨玉,这也就难怪那些人当初要找她来给开穴。
即便外面感觉不出来,这口棺材里面必然阴气很盛,因为墨玉装尸无疑会让死者的阴气变本加厉。不知当年用这种料子做棺材的初衷到底是为了什么,阿红年纪小,也没读过几年书,所以既看不出这座墓的年代,也看不懂周围刻在墓室里的墓志铭,因此靠自己一人没法搞清楚这个。尽管如此,凭着经验她知道墓主的身份是挺高级的,因为虽然墓的规模小,里面陈设也简单,但墓是砖室,室顶部的砖雕斗拱相当考究,藻井流线是皇伞盖形,出水处为天圆地方古钱币……种种迹象都可看出,墓主曾经地位显赫,只是不知为何落葬得相当低调,并选用墨玉为棺。
她揣测,莫不是这层玉石棺材里还套着一副,这样的话,搞不好这墓主的身份就更高级了。若真是如此,那么既然外面什么也没有,里面会不会藏着些好东西呢?琢磨着,正打算好好想想该怎么对眼前那块沉重无比的棺盖下手,不料很快,她又棺盖上找到个新的发现。
她发现棺盖上写着两行模糊得几乎有点难以辨别的字。
红漆书写,字迹工整漂亮,且笔画简单。
所以虽然阿红肚子里没喝多少墨水,倒是很容易就读了出来,那两行字写着,‘墓有重开之日,人无再少之颜。’
乍一看,似乎是完全没头没脑的两句话,但细看,却叫她从每一个毛孔里生出股寒意来。
不知是出于对书写者在预言未来时那种下笔的淡然,还是字句中对生老病死这一不可逆命运的无奈感叹,看完那两句话后,阿红立刻浑身抖个不停。
拿她的话来讲,就好比腊月里突然被人当头淋了一桶冷水的感觉。
却说不清楚为什么会产生出这种感觉。
所以一时差点连开棺索物的心思都没了,正想收拾了东西赶紧离开这古怪的地方,但转念一想,既然来了,又辛辛苦苦打开了外棺椁,怎能就这样两手空空撒手离开?
所以她决定对棺盖上那件唯一看上去会值点钱的东西下手。
棺盖上镶着一块白里沁黄的古玉。
巴掌大小,看造型是个凤凰,雕工精致,玉色盈润,即使在墓里被封存了那么多年,仍可看出包浆所带出的光泽。
好玉。
打小手头把玩过各种玉石的阿红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用的‘无根指’沿着棺盖边缘小心翼翼摸索了一圈,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之后,她拿出工具三下五除二,非常熟稔地从棺盖中央那道凹槽里将那块玉撬松了一大半。
其实她撬之前真的应该在好好考虑一下,想想这块玉为什么会这样突兀地镶嵌在这口棺材的盖子上的,毕竟以往从来没见过有那口棺材是这样做法。
但终是年纪太轻,心又太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