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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部分

兰陵风流-第232部分

小说: 兰陵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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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良久,萧琰缓缓应道。

    ***

    四月初一,大行太上皇帝丧满二十七日,京中文武官员和军民百姓都守满了国孝,除素服,开始走亲访友,正常的生活。失去上皇的悲痛,唯余留在亲友心中。

    四月初二一早,沈清猗启程回道门,在沈归园和无量观的洞真境宗师护卫下,坐着防震的四轮马车,从西门驰离长安。

    萧琰没有能够送她。虽然她只是太上皇的皇外孙,与京中臣民百姓一样,居丧二十七日满就可以走亲访友,只是仍要给外祖父服小功五月,但不忌出行,只是萧琰却是没有心情的,一则因为母亲需要为太上皇居丧三十六日,二则母亲还在悲痛中,心情极不好,萧琰又哪有心情外出呢?

    她只是遣人给沈清猗送了一封信,道明离别之憾意。

    沈清猗并没有为此感到特别遗憾,道别总是件令人怅然的事,若是不见,反而更好。更何况,离别是为了他日的再见,她忍得起,也等得起。

    马车在平整的官道上行得很平稳,宽大的车厢内,铺了松软的锦褥,人坐在车上完全感觉不到疲累。沈清猗斜倚在隐囊上,眸光透过半开的玻窗,看着车外驰过的道旁野花,迎着春风摇曳,尽情的舒展花姿,渐渐的清冽的眸光也仿佛被花姿渲染,映出一种绮丽光彩。

    她的手指抚摸着膝上一只长匣子。

    匣子是降香黄檀木,俗称黄花梨木,是岭南西道琼州岛的御贡檀木,相比紫檀的贵重深厚,独具清雅淡然的气质。萧琰觉得,很适合沈清猗。

    匣子里装着的,就是萧琰答应送给沈清猗的“我最喜欢的春花”。

    白苏默默瞥了一眼自家主子又在长匣子上轻柔摩挲的手指,这位一向稳重的大侍女心里也不由得咬手帕了。

    主子又在摸了,又在摸了。

    在观内日日看、夜夜看;出行了还要抱到车上,拿着,摸着。

    ……这可真是入魔了。

    白苏心里泪流满面。

    她冷静、理智、睿智的主子呢?快还给她啊。

    ***

    四月十三,萧琰送赴京奔丧的母亲安平长公主离京回河西。

    初十的时候,皇子女们为太上皇服丧已满三十六日,按制不需早晚再去梓宫守灵哭拜,之后两年十一个月的孝期则是在家中守制,安平长公主身为梁国公夫人、兰陵萧氏的主母,自是不能在京中长待,出丧后只在京中留了三日,见见多年未见的兄长,与姊妹们叙话,便启程离京了。

    一起送行的,还有安平长公主的同母兄长魏王李翊泓,以及安福长公主、安康长公主、安和长公主、信都长公主、安成长公主、上谷长公主、房陵长公主、嘉国长公主等一众姊妹,只除了李翊浵没来送她。当然这是安平长公主的意思。李翊浵表示,她对三姊还是很有姊妹爱的。安平长公主说,见到你我就想揍你,别到我眼前来碍眼。离别时又对众姊妹说,等父亲孝期过了,她再回京揍李神佑。众姊妹一致表示:大力支持。早就想套她麻袋了好吗?瞧瞧皇父临终时还嘱咐她“好好活着,快活活着,任性活着”,简直就是对她们的会心一击啊……必须得揍她!就连性子温和的魏王都在默默点头。

    萧琰在一边听得心里直抹汗。

    阿娘这究竟是犯了怎样的众怒啊。

    还好,自家亲大哥、亲二哥没想着要揍她。

    便见安平母亲转过脸来,挑眉看她道:“乖宝贝,回去告诉你娘,好好等等。”

    魏王舅舅和一众姨母都忍俊不禁,就连心中的悲戚和离别的情绪都冲散了两分。

    唯有萧琰:“……”

    她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还有,她真不叫“乖宝贝”。

    ***

    四月初十的时候,李毓祯已经除服视朝了。但她仍然按照高宗时起大唐皇帝的惯例,除了祭祀、正旦朝贺和国宴、视军视学外,其他视朝和处政时间都在腰间系白带,以示服孝,至三年方除。

    朝政这段时间都很平稳,京中没什么大事,三位新任命的副相也开始到任就职,一切都按部就班,肃穆悲哀的气氛已经在长安的上空消散,迎来了初夏季节的繁忙。

    四月十一门下侍中崔希真就上书乞身,请求致仕。

    皇帝准了,并赐三公之职之太师致仕。

    三公是人臣最高的职位,大唐以三公为最高荣职,大臣均以致仕被赐三公为耀,而太师是三公之首,足见皇帝对崔希真的恩遇,并没有因为太上皇的逝去而改变。

    次日,崔希真又上表辞国公位,请以世子崔光弼袭爵。

    这就是要正式退出家主的位置了。

    皇帝诏准了。

    按大唐降等袭爵之制,崔光弼应袭郡公。具体封诏的是李毓祯,以蜀郡为郡封,赐袭爵蜀郡郡公,实称蜀郡公。

    蜀郡是成都府的郡望名,在大唐富庶的州府中是排得上号的,虽然大唐的封王封爵都没有封地,食邑也是虚封,并不受所封食邑户的赋税,只按“实食封”多少户付以银钱而代,所以对封爵来说,封的是富郡还是穷郡,完全对爵禄没影响。但是,封的是富郡还是穷郡,是帝国重要的郡还是偏僻不毛的郡,反映了皇帝对你的亲疏、喜恶,是否信重。

    李毓祯诏封蜀郡,表明了她对清河崔氏的看重,也并没有随着崔希真的离职而减弱。

    次日,下诏,以中书左卿、蒋国公谢迥除门下侍中,领正相职。

    同时,迁门下左卿邵崇廉任中书左卿。——这在副相的序位上,向前进了一步:中书左卿的序位在门下左卿之前。又从职任上来讲,中书掌制策,门下掌审覆,尚书掌执行,而中央政务的核心在于制策,所以邵崇廉这明显是进身了。

    李毓祯又以门下右卿、温国公王休迁门下左卿。序位和职任权重都进了一步。

    李毓祯是以她的实际行动表示:忠诚我的,支持我的,孤必不相负。

    这一番相位进迁没引起什么波动,毕竟,是在政事堂内调整,不涉及新任相。

    而政事堂的调整才没多久,朝堂上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起因是四月十七,紫宸殿朝会时,工部右卿苏少微上了一道奏疏,掀起了轩然大…波。

    苏少微的奏疏是:

    ——《上兴建有轨铁路革新交通疏》。

    朝堂上一听,就炸了。

    李毓祯神色淡漠的听着朝堂上的争吵。

    反对的、支持的都很有理由。

    当然,这种牵涉重大的奏议在朝会上吵不出个结果来。

    真正的博弈,是在朝会之外。

    ……

第二五三章 辽东慕容() 
当朝中为苏少微的上疏而争吵不休的时候,萧琰已经离开长安了。

    就在安平长公主离开京城的第七天,萧琰神识中突现阁主的传唤,她立即去了一趟东宫,回到公主府后便与阿娘话别,利落收拾行囊后就乘马车出了府,从北门离开了长安城。

    之前,她公开出现在太上皇的丧仪上,是跟随在母亲安平长公主身后,不知情的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代表萧氏皇外孙辈跟随着母亲一起进京奔丧,三十六日丧期满,自是随着安平长公主回了河西。——除了暗中关注她的眼睛外,没有人知道她是这个时候离开的长安。

    马车出北门行出二十里,萧琰便下了马车,展开身形奔掠而去。

    澹台熊和花行知在暗中护卫,一直到萧琰出了北长城,越过大青山,进入安北都护府治内,有辽东慕容氏的先天宗师在暗中接过护卫,两人才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澹台熊忽然发出一声冷哼。这声冷哼出口,已经凝成一道无形的、高速的剑气,转眼撕裂空间,出现在了东南三百里外的一条河水前。

    河上突然出现一道蓝衫文士的身影,左右手两根白玉般雕成的手指在空中交叉一划。

    划出一个“乂”字。

    一撇一捺,乂向剑气,就好像“乂”字的本义割草一般,将那道虚空出现的沛然剑气轻然割裂。

    看似举重若轻的破解,但他衣襟处轻微一声裂帛,内衫下坚逾金石的胸膛霍然出现一道剑痕。他目色凝重,瞬间以神念撕裂空间离去。

    再不退去,就要和熊三正面应战了。

    刚刚那一道剑气,是警告,也是宣战。

    ——不退,那就战!

    蓝衫文士选择了退却。

    毕竟他的目的是萧琰,没必要现在就和剑阁的疯子开战。

    而在澹台熊发出冷哼的同时,花行知偏头看向西南方向,左眼的眼瞳出现了一道漩涡。

    在距离蓝衫文士一百多里远的树林里,突然显现出一道松绿色的身影,仿佛是从绿色浓荫之中逼了出来。

    他的前面出现了一朵花。

    一朵黄色的郁金香。

    美丽却带着杀机。

    那人伸出一指,指如纯金铸就,闪着黄金的光泽,一指点在郁金香闭合形如剑的花尖上。

    那花如光影般消失,那人的掌心却也多了一道剑痕。

    他眉锋微聚。

    掌心的剑痕转眼间便愈合,这点伤对他而言不过相当于蚂蚁咬了一口;但是,他那金刚一指,对花行知也没造成任何损伤,顶多就是那缕神念震荡一下。

    两人虚空这一交手,算是平分秋色。

    绿袍人瞬间离去,和那蓝衫文士一样,在剑阁先天的警告面前,选择了暂时退却。

    他们的目的是萧琰,一时的退却,不意味着以后没有机会。

    一旦出了北境,可做的事就多了。

    ***

    一天后,萧琰已经到了安北都护府的锡州,这里是大都护府驻地,冀国公府就只与大都护府隔了两条街,有着典型的安北建筑风格:混合着中原汉式的歇山顶屋宅和鲜卑人的圆顶穹庐式房子,给人一种精致典雅又豪迈粗犷的感觉。

    大门前的铜麒麟旁,已经立着一位右衽锦袍、长眉细目的中年男子。萧琰从街角转出去,步伐从容的走向大门。

    她脸上戴着一只白狼面具,这在安北域内并不奇异,因为北方部族崇拜狼虎鹰海东青等凶猛兽禽,而白色的猛兽猛禽被认为是勇猛而又祥瑞的,故有不少男女都喜欢戴这类面具,增加自己的威武,或者辟邪。

    萧琰向对方行了一个宗师礼。

    那人回了一礼,侧身一让,做了个请的姿势,便领着她从侧门入,过了一道穿堂,又过一道穹形拱门,进入古树巍立的宏阔前院,上廊走到一座雕花门的花厅前,做了个请进的姿势。萧琰颔首致谢,理了一下衣襟,进入厅内。

    坐障处,已经有两名俏丽侍女端着铜盆面巾伺候。萧琰上前脱了靴子,穿上平底木屐,接过侍女递的热巾子洗手拭面,整理了仪容,才绕屏入内。

    厅内北面的麒麟臂扶椅上坐着一位身形奇伟的男子。

    萧琰上前长揖一礼,口中道:“萧氏十七,萧琰萧悦之见过慕容世伯。”

    冀国公哈哈一笑,声音爽阔,伸出手虚扶道:“世侄快起来。坐。”

    萧琰直起身,伸手取下面具,退身坐到西面的椅子上,这才抬着看向这位安北大都护、辽东慕容氏的家主。

    他的面目与慕容绝有五六分相似,容貌是遗传自慕容氏的精致绝伦,却又有着独属于他的英风伟烈,让人觉得色如春山,又阳刚俊伟,构成一种独特又强烈的魅力。

    萧琰不由得在心底将他和父亲相比,同样是英姿俊伟,都有着掌握军权的杀伐决断之气,但父亲更多了几分士族的优雅蕴藉,文采风流,而冀国公则多了几分北方部族的刚硬豪迈,就好像精致绝伦的酒瓶中装着雄浑烧喉的烈酒。

    冀国公看着她的面容,眼中露出赞赏,第一句话就道:“好孩子!”哈哈笑道,“长得好!千山没看错你。”

    萧琰:“……”千山学长又不是看她长得好。

    冀国公又一挥手道:“你过来,让我很意外。但是,也很高兴。——千山不轻易结友,但若结友,必是倾心相交。你到这里,就证明千山这个朋友没交错。”

    萧琰诚实道:“我是为千山学长而来,也是为了自己的武道进益。若我与学长易身而处,学长也必定是做出和一样我的决定。”

    冀国公大笑,一掌拍椅,“好!”

    ……

    晚上,萧琰品尝到了安北的烈酒。

    “这酒叫烈火融冰。”冀国公道,“在冰原上打仗,少不了这酒。军中都叫它裂冰。来,今晚喝上三大觥再睡觉,保管你明日去到冰原一团火。”他哈哈大笑。

    萧琰一气喝下一觥酒,即使用真气解酒,也感觉浑身内外置于火团中一般,有着浑身在炽热燃烧的感觉,却奇异般的没有任何灼痛般的感觉。

    她喝的当然是慕容氏酿出的最上等的烈火融冰,才有浑身燃烧的火烈畅快感,而无呛喉烧腹的灼痛。

    她很干脆的又饮尽两大觥。

    冀国公大笑,“好孩子!”一巴掌拍在高案上,“千山果然没看错你。”

    萧琰又有种无语的感觉:……千山学长没看错她的不是喝酒吧。

    ……

    或许因为冀国公的豪迈洒拓,也或许因为萧琰的洒脱干脆,只有宾主二人的接风兼饯行宴竟然喝出了火烈的气势。

    直喝到亥时一刻,花厅的门才打开,顿时一股浓烈又香醇的酒气扑了出来。

    萧琰的脸染上酡红,眼神却是清明又澄净的。

    冀国公令府中管事带房休憩。进入回廊,便见廊上都挂了浅黄纱的灯笼,映出纱灯上花叶修长优雅又俊丽的兰花。这是萧氏的剑兰。萧琰心道:冀国公豪迈的气质下不乏周密细致的心思。

    近台阶的柱廊下,立着一位身形高瘦俊拔的男子,身高将近七尺,立在那就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却不是冀国公那种英伟磅礴的气势,而是冷峻迫人的肃杀之气,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刃,盯着萧琰的目光也仿佛像纸片薄的刀锋一般,锋利,又带着冷漠刻薄。

    “世子。”那管事立即上前行礼道。

    果然是慕容氏世子,慕容濬。

    萧琰的眸光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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