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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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阵的巷子比南斗阵更宽,七名玄衣剑士脚踏七星位,抱剑而立,萧琰还未入阵,就感到一股寂灭之气。
她拔刀行了个武者礼,七人持剑回礼。
萧琰收刀入鞘,一脚跨过入阵的白线,便觉如入死地,剑阵所及的这方天地,仿佛元气都被抽空了一般,让人觉得窒息,连她的内息都有些凝滞。
这方天地的元气当然没被抽空,而是被剑阵禁锢了,只流转在七人所踩的星位上,供七人所需;而攻阵者却得不到元气的补充,一入阵就等于是在打一场没有补给的消耗战,迟早内力耗尽而倒。
故而,南斗剑阵称为生之阵,是以元气过盛杀人;而北斗剑阵称为死之阵,是以元气虚竭而死人。
萧琰先试探了两拳,再攻出十几拳后,就琢磨到这北斗阵的奥妙。
和南斗剑阵一样,这北斗阵的七位剑士功力也相差无几,因常年配合,彼此十分熟悉,声息相通,心心相印,纵横合击,互相呼应,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应变十分奥妙。而且七人功力相连,她一拳击出,只是与其中两道或四道剑光相击,却等于与七人的内力同时作战,而且合击力道远远超出了七人连合总力。
所以这北斗七星阵又叫北斗七转阵,因为每人都是七转,萧琰等于是和七七四十九位登极境后期剑士的内力之和在作战。
所以萧琰入阵就感到了压力。
最要命的是她的内力得不到补充,而剑阵中的七人却可以吸纳元气,借助七人内力连合构成的大循环,转化元气为内力,生生不息。
但萧琰的眼力和悟性都很高,十几拳后就看出破阵的关窍,只要击倒魁杓相交的天权位剑士,抢占天权位,北斗剑阵就会失去斗身和斗柄连合的枢纽,从而被攻破。
但萧琰入阵的目的不是破阵,而是借剑阵叠加的压力淬炼内气,所以她并不用以巧破阵的方法,而是以力抗阵。
但是她的内力得不到补充,必须以快打快。
心念一定,她出拳如风,瞬间就是四十九拳,每一星位都击出七拳,每一拳都是横山摧的力道。
便见拳影如网,剑光也如网。
拳风与剑气相撞,不间断的力道如雷震一般,爆破出气流,尖啸着冲向铁巷墙。
在慕容绝弹指下,尽皆消弭于无形。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七名剑士越打越心惊,就算是登极境后期圆满,这也太牲口了吧?
还是不吃草的铁牲口!
这都有上万招了吧?!没有元力补充,居然还不见内力虚竭之状,反观他们的内力都已耗去大半了——尽管有剑阵的元气补充,但补充的速度终究比不上急剧的消耗。
终于,他们感觉对方的拳风弱了下来!心中一喜,这才对嘛!要真是打不虚的“铁牲口”,他们都得吐血了!
剑光刹那间强了起来,决定将这少年一击而倒。
拳风剑气相撞。
“轰!”
萧琰力虚之际,被七人连合的剑气震得跌飞,喷出一口血来。
七人暗松口气,差点被这个少年人给收拾了。
正待收剑,却见空中那人一个大盘旋,“呼”一下又飞了回来,凌空双拳击落。
那威势,竟比最初的拳风还刚猛凌厉许多!
这是在空中吃了大补丸?
七人有种目瞪口呆的感觉,反应却是不慢,七道剑光刹时相连如北斗,汇到天枢星,击出一道磅礴剑气。
“轰!”
剑气与那沉压如山的拳风相接,七人就感觉喉头一甜,暗道不妙,却在立足不稳时,突然天空漫起血色,死阵入杀机,顿时整个“活”了起来。七人瞬间内气一振,只觉森寒的力量涌入,不由得齐震喝一声,剑气摧发,硬捍这一拳。
萧琰只觉剑阵一变,仿佛天地煞气涌入,寂灭死阵瞬间成了肃杀血煞之阵。
她知道慕容绝出手了。
萧琰之前因内力虚竭被震飞到空中时,脑中忽然浮起《易经》“生生之谓易”。何谓“易”也?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者,阴阳也;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她顿悟的瞬间,丹田化分阴阳两极,如漩涡般旋转,速度快得看不清阴阳二色。二气交感,生生不息。耗竭的内力瞬间生息而完满,并且比巅峰时更盛一倍!
所以,她一拳破北斗。
但慕容绝一出手,形势又逆转。
拳风与剑气相交,数招之后,萧琰跌飞出去,这次“砰”声落到地上,身上全是血,脸上脖颈都是血,浑如血葫芦。
七人眼角一抖,齐道:好惨!
心中却也佩服,这少年比起上面这位三年前闯阵的,又强了两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这些浪都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还能动?”慕容绝声音冰寒。
地上的“血葫芦”举起了一只手。
过了一会,这只葫芦又在七位剑士的瞠目下坐了起来,又站了起来,开始呼呼打拳,身上的血不要钱的落,之后越滴越少,直到一趟拳收尾,身上的剑伤已经凝结。
便又见血色剑光劈下……
没多久,又是一只血葫芦。
“还能动?”慕容绝持剑在手,细剑如血,看萧琰的目光雪色如冰,寒冻无情。
七人但看一眼,就觉背脊骨直蹿寒气。
一转眼,血葫芦又坐起来了。
站起,打拳,止血。
血色剑光再次劈下……
萧琰挥拳直击。
血花朵朵,飞溅。
萧琰再次跌落时,七人眼角已经不抽了……麻木了。
反正地上这只是葫芦娃,砍不死的。
“还能动?”慕容绝冰寒冷峭的声音隐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虽然旁人听来仍是冰冻般的冷。
与昨日相比,萧琰多撑了她九剑。
不错。
慕容绝心中赞赏,果然她没有选错人。
千丈崖上一战,她就觉得这人极有毅性,韧性,战斗中的悟性也绝高,并且是真正懂得战斗,愿意面临生死求得突破的强者。
真正的强者,不只是力量强,而且是执于道的信念,永不畏惧,永不退却!
萧悦之,就是和自己一样的强者。
慕容绝看向萧琰的目光不由柔和了些,虽然这个柔和就如万载寒冰变成千载寒冰,让人完全觉察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看在萧琰眼中,就是冰寒如故。
她眼睛动了动。
全身的力气都没了,看着慕容绝的白衣似乎出现了重影。
她知道,这是内力耗竭,失血过多。
她手肘撑着,想坐起来……尽管力不从心,却没有放弃。
手背和额上都迸出了青筋。
陡觉身体一轻,被慕容绝提了起来。
七人眼见白衣如箭而去,都抹了把冷汗——这种训练,真不是常人能受的。
慕容家这位,一如既往的冷酷;萧家这位,也果然是头“牲口”。
萧琰还不知道,从她昨日南斗剑阵一战后,“牲口”之名就在剑阵巷悄然传开了。
此时,这只全身血的“牲口”又被提溜到了“井中日月”里。
独孤静笑如清泉,“欢迎萧学弟。”
萧琰有种“欢迎光临,再来疗伤”的无语感觉,清了下嗓,端正行了一礼,道:“有劳学长。”
她抬头时,独孤静看见她脸上的剑伤,眉角不由扯了下:对着这张脸,千山学长也真下得了手!
萧琰注意到她目光,心忖还好在路上用手巾擦了脸上的血,不然顶着张血糊脸就太失礼了。至于脸上被划了几道剑痕,她倒没有在意。
独孤静向她微微一笑,素指按弦。
琴声如风,拂起,如雨,簌簌,垂柳抽条,草芽催长,新叶初生,万物生机盎然,欣欣向荣。
萧琰出拳,踏音起舞。
侍女提壶冲清茶,用托盘端给慕容绝,便立在廊边,看得如痴如醉。
慕容绝斜身坐在碧欄上,两条长腿轻搭着,这种不合世家礼仪的姿态,却独有她的潇洒和孤峭,仿佛世间一切“不合礼”在她的冷峭下都会冻成渣,碎成粉。她一手搭在廊栏上,俊骨又如冰雪冻削成的手指合着音轻轻敲着,另一手擎着琉璃杯,举至薄淡的唇前啜了一口,杯中清新的白芽根根直立,上下浮动,茶香袅袅而出,丝丝热气仿佛融化了她眸中冰雪,目光看向萧琰时又柔和了两分。
或许,她真的可以喜欢上她?
慕容绝心里想着,目光望向天空,变得寥远。
修炼绝情道,动心太难。
合心意的磨道石,可遇而不可求。
终于遇上一个,总要试一试。
第一七三章 淬炼()
这一次,疗伤的时间比上一次长。
独孤静的人温柔,眼光却很厉害,一眼就看出,萧琰受的内伤比昨天严重,青木功蕴于琴音中,自然就比昨日弹得长了些。
其中两支小调还特别关照了萧琰的脸——千山学长真是“暴殄天物”啊,独孤静都忍不住要腹诽了,杀戮道,真是毁灭一切,破坏美好。
侍女见到萧琰脸上重新光洁如玉,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还忍住了对宗师的敬惧,转头看了慕容宗师一眼,心道:慕容宗师,您下次可别往萧郎君脸上戳了。
慕容绝很无辜,这真不怪她,那是萧悦之与北斗剑阵硬碰硬,拳风与剑气相撞,溅飞的剑气划伤了脸。她一般都是斩头、断肢、碎骨,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她懂——自觉“很懂道理”的慕容宗师默默为自己辩白。
最后一个曲调音落,萧琰收拳,身上的内伤外伤都已痊愈,只觉神清气朗,似乎连骨头都轻了几分,血液在血管中汩汩流动,甚至能感觉到骨髓正旺盛的造出新血,不由感叹青木功的奇妙。当然这也与她自身的生机旺盛有关,而她领悟的“二气交感,生生不息”也进一步提升了她身体造新的机能,青木功则是一个催化,将她的自愈和造新机能又提升了好几倍。可惜这种治疗高手没法随身携带,不然比什么疗伤药丸都强。
萧琰再次向独孤静行了一礼,“多谢学长。”
独孤静细白的手指随意拨着琴弦,弹着空山幽静的小调,眼睛微微弯着,像一轮明静的弦月,唇边也是闲静的笑意,温柔又令人觉得愉悦的声音道:“学弟不用这么客气。夫子与令堂是乐道忘年交,我关照学弟也是应有之义。没准以后,要学弟关照我了。”
萧琰笑着道:“以后若有学弟效劳之处,请学长一定提出。”
慕容绝这时已经不耐烦的起身,简洁两字道:“走了。”音未落,白衣已落到院墙外。
独孤静见萧琰一脸“我跟这人不是一路的”表情,轻笑一声,道:“千山学长有竹林之风,不讲这些俗礼。礼不在外,有心才是难得。”
萧琰微微点头,“竹林之风”是指魏晋之交的名士竹林七贤,以率性疏狂闻名,被一些守礼者视为放诞,然嵇康阮籍诸人俱是真性情之辈。独孤静以竹林之风喻指慕容绝乃真性之人,萧琰一字道:“善。”不拘世礼却真性者可交为友,文雅守礼却多伪饰者可相交不可为友。抬手行一礼道:“学弟告辞。”仍是从院门边的墙上掠过去了。
慕容绝立在一株榆树下等她,树枝茂盛如伞,榆叶碧翠欲滴,阳光照在叶片上,泛着莹绿的光泽,仿佛将树下那一袭寒似雪的白衣也染出一分阳春新绿的柔色。
萧琰抬步走了过去。
慕容绝看着天空的阔蓝,冰凉的声音道:“明日四象七宿。”
萧琰行礼应道:“是。”
慕容绝转目看她,“你不必对我如此拘谨。”
萧琰讶然抬眉,咦呀好难得,千山学长居然对我说了一整句话!
慕容绝冷淡淡看她。
萧琰忍着笑,道:“学长,我是一字简洁——全句是:千山学长说的是。真没有拘谨。”
千山学长看着她:“……”
萧琰心里噗哧一笑,慕容冰山也会被她噎一回啊。
慕容绝冷峭的目光看着她,直到把她的笑意冻成渣,拂拂袖子,洒洒然出了林。
萧琰摸了摸脸,哎哟喂,差点冻僵了。摇头一笑,提气穿梭林间,片刻就回了北舍。安叶禧一早就备了洗浴的水,见自家主子又一身血的跃墙进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果然适应极快。
萧琰沐浴出来,穿了件寥蓝色的杭绸直裰,在厅堂用过午膳,仍然是补血的药膳,药材和食材的用料都是极上乘的,有些药材更是价格不菲,想必榆林厨舍的供膳水平是高于其他学舍区,但其他学舍区的供膳应该也不差。这么算下来,书院单是每日的供膳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而书院所有的学子都是免费入学,除了皇族宗室子弟,还有培养的寒门庶族子弟,以及引荐入学的世家子弟,内外学统共算下来有三万多学子,这要免出多大的数额?而书院维持日常的费用:杂役、膳食、学服、课本、房屋修缮……每天加起来都是庞大的账目,更别说学子的各种资源供应了,尤其武道学子的供应,单拿剑阵巷的维持来讲,每月都得几十万贯吧?——这真得是皇室才能供养得起。萧琰思忖着,所以书院与皇帝是共荣共存,一文一武紧密扶持的关系才能维持得这么牢固。
她在树林里散步随想着,便渐渐近了东舍,望着那座绿意盎然的院舍,她想了想,回了北舍,脱靴入了书房,从雕漆书箱中取出一部古琴曲的谱子。
这是阿娘送她的,说是从吐蕃归来时,经过云滇道的西榆泽,一湖清波如蓝海,行船其中,湖水透明得宛如坐舟飘浮在蓝天上,沿岸竹木葱郁,碧草如茵毯,成簇成片的白花,如洁白丝带围着浮空海。阿娘心神醉入其中,抚琴奏出一曲空海仙境,因之而命名也。
萧琰心忖不能让独孤静白白为她疗伤,这部琴曲赠给她是最合适了。便用红樟匣子装了曲谱,换下直裰,穿上缺胯袍学服,带着安叶禧往井中日月去。
这回是叩门而入了。
独孤静穿着件湖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