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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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阵,是借阵法的力量将攻势叠加,萧琰面对的不是六个登极境后期,而是叠加后的十二人的力量。南斗六星是主生,所以一入剑阵就感觉一股生机蓬勃的力量。
但生机过重也是会死人的,就像草木生机过浓,瞬间就会经历生发荣枯这个生与死的阶段而凋谢。南斗六星剑阵,便是以生的力量来催死。
剑阵的蓬勃力量让巷内的天地元气瞬间活跃起来,萧琰能感觉到元气迅猛的突破窍穴,涌入经脉中。同时,六道剑光连成一道剑网击杀过来。而剑网带动了更强大的生机,让元气涌入得更猛。
初入阵的学子会觉得内气在经脉内澎湃,出招调用内力更迅速,并且用之不竭,但渐渐的内气涌入的速度就会超过他们能够承受的程度,最后经脉血爆而亡——当然剑阵会在他们手臂爆血的时候就停止。
萧琰喝出喊山诀,瞬间击了六拳,拳拳与剑网相碰。
这六人单论任何一人,都不敌萧琰的内力,但六人的剑势是相连成网,萧琰每一拳都等于与六人的内力相撞,并因剑阵的力量增倍,她一拳实际是与十二人的内力相撞。
“砰砰”爆裂声不绝,内气激荡,消耗的瞬间又有更迅猛的元气补入。
萧琰觉得这剑阵对她凶猛的不是六人的剑势攻击,而是这剑阵荡起的生气。她必须让元气淬炼身体的速度快过元气涌入的速度。所以她必须极快的出拳,出拳越快,经脉内的内力流转越快。
同时,她还要将经脉和丹田中的内力不断压缩,凝练,让它变得更精纯,这就要在剑阵的压力下做到。剑阵的攻势,就相当于锤子,锻打着她的身体和经脉。
所以萧琰没有采取以巧破阵,而是以力破阵,就好比用拳头迎击锻锤,击打锻锤的同时,也被锻锤的力击打。
不过片刻的工夫,萧琰已经出拳百招,拳声和剑声的呼啸仿佛雷暴一般,震得铁墙都微微颤动。这就登极境剑阵巷的铁墙修得又高又厚的原因了,否则,经不得几次,就得垮塌了。
“呼呼”的拳风已经突破剑阵,冲到了铁巷上方。慕容绝的白衣丝毫未动,冰雪般的眼睛时掠过一道波影。剑阵压不下拳风,破阵就在眼前了。
萧琰已经觉得不满意了,这剑阵虽猛,却还不够,不够,太不够了。她感觉那剑网织成的锻锤就要被她的拳头击破了,压力不够,对她凝练内气虽有一些作用,但作用已经不大了,看来她该去北斗剑阵了。
才这么想着,忽见一道血色光芒闪过。
她脸色一变,顿时感觉剑网成了剑山,重重压下。
她目光一亮,大喝一声,冲拳迎了上去。
“砰砰砰……”
她拳上血花已溅起。
那六人剑阵在血色剑光的加入下,便如同有了更高深的灵魂一般,不但出剑速度是原来的十几倍,而且剑阵的力量也暴增到十二倍,铁面下的六人目光都仿佛充盈了绿光一般,那是剑阵的生机发挥到了极限,让无形无色的生机凝出了绿气,六人剑气上也是蒙了一层绿盈盈的光,在七杀星宫的那道血光的杀气激发下,化成绿色的剑山,重重叠叠的压下去。
这是生与杀的道。
当生机的世界加入了杀戮,同样是毁灭。
萧琰的内力疯狂的运转着,一边是元气疯狂的涌入,一边是内力疯狂的出击,这种狂猛般的一进一出让她的身体血肉经脉和骨髓都得到了最大的锤炼,而拳头与剑山相击的沉重反震力又让她的内力承受不断的锤打,不断的凝练,那些锤打出的杂质混在身体的血液中,从血色剑气割裂的地方流出,剑山重重,但让她感到威胁的,却只有那一道若隐若现的血色剑气。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浑身衣衫已经被鲜血染透,直到她全身无力的倒下。
主持剑阵的六位剑士也都倒下了,黑色的短褐也被鲜血浸透,每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狂热的喜色,六人的目光都不由得看向铁巷的上方,那一袭白衣寒似雪,若非他们已经力竭得说不出话来,必定要大声感谢了。这一战,他们领略了生与杀的世界,或多或少都得到了领悟,就算不能进阶,久困不动的瓶颈也能有松动了。
六人用目光表达了感激之情。
慕容绝立在巷墙上俯视萧琰,声音冷寒,“还能动?”
萧琰手撑着地,在那六人惊愕的目光中,慢慢坐了起来。又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拉开拳架,一拳一拳的打起了锻体拳。
地上的六人已经无语了。
这人是铁打的吗?
看着她每一拳“砰”的击出,身上就血珠溅落,更加无语了。
……这人其实是铁打的牲口吧。
当萧琰身上的伤口凝结,血不再滴落的时候,慕容绝突然又出剑了。
很快,“铁打的牲口”又被削成血棍了。
躺在地上回复内息的六位剑士都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真是,太惨了。
做这位宗师的学生,真的好惨。
“还能动?”依旧冰寒的声音。
萧琰眼睛动了动,表示自己在动。
慕容千山出手真是狠,她手指头都没力气动一下了。
慕容绝飘身下来,一手提着她,走了。
血还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第一七二章 磨道()
两旁风物如箭射而退,不,比箭射还快,至少萧琰是看不清楚的。慕容绝去的速度比她来时更快——此时她提着萧琰,不需要再迁就萧琰的速度。
萧琰闭上眼,默默调转内息止血。
到了榆林学舍的时候,她身上已经不再滴血了,但浑身鲜血漉漉的,看着也足够骇人。
琴声如泉流漱石,从爬满青翠绿藤的院墙内传出。
慕容绝提着人翻墙而入。
廊上侍女先是“呀”一声,看见满身血的萧琰,嘴巴又惊诧一声“哦!?”
独孤静却是神色宁谧,连琴音都没乱一下,笑道:“千山学长,嗯,不对,是慕容宗师了——还有萧学弟,好久不见。”
萧琰已经能动了,被慕容绝放下来立即离她一丈远,抬起血糊糊两只手向廊上行了一礼,道:“独孤学长,冒昧打扰了。”翻墙而入真不是她的意思。
慕容绝看起来与独孤静颇为熟稔,一偏身坐到廊栏上,冰冷如寒雪的声音道:“还是学长。”下颌向萧琰抬了抬,“带了个伤员,劳烦一治。”
萧琰心中腹诽,这冰山还是能多说几个字的嘛。
独孤静一笑,从善如流的转回原来称呼,“学长这是和萧学弟切磋了?”说话间,素白手指拂弦变音,飞泉漱玉的琴音便如春风拂林,春雨润物,青草拔节而起,浓郁的生机从琴音中潺潺而出。
萧琰立即盘膝而坐,瞑目调息,配合琴音疗伤,但听了两个调子却“呼”的跳起,在院中拉开拳架,内气随着琴音流转,每一拳击出,都落在琴音的节奏上。她打的锻体拳又与往日不同,不是猛烈的砰然气爆,而是柔如枝条拂摆,就像跳绿腰舞一般纤转动人,然而每一振臂,顿拳、弹腿间,丈许外的石井内都飙起一道水柱。
独孤静幽谧的眼里掠过一抹惊讶,唇边泛起微笑,心道:果然是极有天资啊,这么瞬间就能体悟到音律中的“阴阳相生,万物生焉”的意境,以柔中有刚、刚中有柔的拳法相和,将治伤和淬体结合起来,不愧是殿下看重的人;也难怪,千山学长要亲自出手了。
萧琰觉得这一曲琴音来得极好,让她在剑阵中凝练的内气更加凝实,血肉筋骨和经脉也在琴音治疗的愈合中随着她锻体的内气再次得到了淬炼,更加坚韧,内腑暗伤也被这音波蕴含的生机力量滋养,同样得到了淬炼,这可比她自己打锻体拳的治愈效果好上数倍。
曲调落音,萧琰恰是收拳,节拍合的浑然天成。
侍女见她长身玉立于院中,仍然一身血衣,却是神姿清朗之极,仿佛晴朗夏空中的圆月,清辉湛湛,光华澄透,就连那血染的衣衫也完全不觉得污垢了。
萧琰郑重向独孤静一礼,道:“多谢独孤学长。”
又向慕容绝一礼,“多谢千山学长指教。”
慕容绝虽然出手狠,但对她凝练内气却是极有帮助的,萧琰也真心感谢。别人对她是好意还是歹意,以她澄净又敏锐的心是能辨识得很清楚的。
独孤静微微笑道:“互助互益。观萧学弟练拳,对我也有启发。”又轻柔一笑,如春风拂过柳枝,说道,“欢迎学弟常来疗伤。”
萧琰听着这话有些囧了……这是祝愿她经常受伤?
慕容绝已经代她应下了:“明日再来。”
萧琰嘴角一抽,预料到明日自己又是血花朵朵开了。
慕容绝仍然翻墙出了院舍,仿佛不知道有院门这回事。萧琰估计独孤静主仆已经习以为常了,没见人家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没准慕容绝就是省得相送的麻烦,干脆翻墙出入——以她这简洁峻峭的性子真做得出来。萧琰眨了下眼,觉得自己也还是跃墙出去吧,没见人家侍女伫在那都没开门的意思么?哎,她都被视为千山学长一路的了。向独孤静行了一礼,萧琰“嗖”一下就蹿出去了,不过是从院门旁边的墙上蹿出去的,好歹是从门上过了。
独孤静噗哧一笑,觉得这个“学弟”的性子果如夫子所说的:“很不错”,待人守礼却又不失洒脱:若真个是拘泥言行的,武道上怕也走不远;但洒脱到放纵却又惹人嫌了——至少,她不喜欢。萧悦之,恰到好处。
萧琰不知自己一个举动让独孤静好感上升,她掠身落到院舍外,便见慕容绝眸如冰雪,寒浸骨,似嫌她拖沓,等她出来后就只一句“明日北斗”,便如箭而去。
声音未落,就只见一袂白衣了,萧琰仍然抬手向她离去的方向行礼道:“学长说的是。”
南斗剑阵对她的压力的确不够,若非慕容绝出手,今日在剑阵内凝练内气就不会有这样的效果了。
慕容绝虽然冷漠,对她的事又自作主张,萧琰却没有放在心上,只要是待她好的,结果也是对她好,这些小节她不会计较。虽然慕容绝性冷,话少不好沟通,但萧琰觉得那是人家性子,不能强求,最多心里腹诽两句,实际却是敬重的,否则,也不会对她这般持礼尊重。
她目送慕容绝白衣消失后,才转身往北舍而去,心忖千山学长离去的方向不是回西舍?
略略奇怪了下,转念想到她是靖安司的中郎将,或许下午须回京城衙署视事?想到靖安司她又想起陆谐的案子——改日得问问千山学长,陆谐的案子落定没有?
她当然不是关心陆谐,而是心念着陆谐的罪名如果落定,陆家在朝为官的嫡系人员会受什么牵连?家主陆识降爵、贬职应该是肯定的——这会对陆家有什么影响?对陆家的姻亲又有什么影响?萧琰可是记得,沈清猗的嫡母陆夫人就是陆识的胞妹,吴郡陆氏的嫡长女。
萧琰关心的是,这事会对沈清猗的生母在沈氏有什么影响——而目前,她是无法断定的。至少,得看案子落定后,对陆识的牵连有多重——这就要牵扯到世家之间的博弈了,以及圣人和太子对陆氏的态度……李毓祯的态度也很重要:如果她想打击陆氏,就会趁这个机会压下去;如果想扶持陆氏,就会高拿轻放。
萧琰转着这些念头,身形穿梭林间,回了北舍。
安叶禧见她一身血惊蹦起来。“伤已经好了,你惊什么。”萧琰笑着让她备水,除衣沐浴后,换了一身湖绸宽衫。出来已是午膳时候,安叶禧去厨舍提了补血的食膳。萧琰用后,在树林内散步了两刻钟,回来就进书房写信。
所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萧琰下午没再练武,因为明日还有高强度的训练,让身体适当休息一下,才能以更好的状态应战。
萧琰觉得慕容绝还会出手。
如果北斗剑阵不能压制她,她一定会再次亲身体会到封血剑的冷酷无情。
一剑千山,万里封血——前者说的是她出剑如千重剑影的威势,而后者说的就是她剑下的尸体流出的鲜血能汇总成河,如果冬季冰封,就是血封万里。
萧琰觉得,如果累积三个月下来,她身上的血约摸也能流出一条小溪了……
便在给讲武夫子萧迟的信中调侃自己说:“望前途,一片血色。”觉得二曾伯祖收到这封信,读到这里时肯定会大笑,然后眯眼喝一口酒,说:“美人剑下,血色也风流。”萧琰忍俊不禁,这真是好美人的夫子说得出的话。但死在千山学长封血剑下的人,估计不会有这种“风流”情怀。
她又以愉快的心情给阿娘写了信——这封信是要明天送出去的:她答应过阿娘,每天给她写一封信,由安叶禧巳时送到书院东门外驻扎的池泽手中。有这么一位登极境后期的前控鹤卫做专职信使,萧琰觉得肯定安全。当然给阿娘的信中只是提了千山学长对自己的帮助,对自己的受伤只是略提几字。
写完信,又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便到了晚膳时分。依然是补血的膳食,萧琰用罢晚食,便换了缺胯袍,带上安叶禧去南舍拜访刘学长,被随从歉然告知:“某家郎君今日外出历练了,可能近期都不会回书院。”萧琰表示遗憾,回舍后熏香静心,练了一个时辰的字,洗漱后上榻,冥想,入寝。
次日,天光未亮,萧琰依旧卯时起,到竹海冥想吐纳,然后练拳,辰时二刻回学舍,沐浴朝食,辰正时分出门。
出得院门,果然又见那一袭白衣寒似雪,正从青翠茂盛的林中走出来。
萧琰这回没等慕容绝开口说“走”,上前行礼叫了声“千山学长”,就自觉的跟上了。
很快到了铁墙森立的剑阵巷,这回是入北斗七星剑阵。申王给她的第二块号牌就是预约的今天,显然也是料定南斗剑阵压不住她,只进一次,不会进第二次。
北斗阵的巷子比南斗阵更宽,七名玄衣剑士脚踏七星位,抱剑而立,萧琰还未入阵,就感到一股寂灭之气。
她拔刀行了个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