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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部分

兰陵风流-第122部分

小说: 兰陵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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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琰高兴的应一声:“好。”又伸手抱了母亲一下,心道有母亲真好。

    李翊浵心里一片柔绵,伸手揽着她,柔暖的声音道:“宝树以后叫我阿娘吧。省得与你安平母亲叫混了……”还有个墨尊呢,哼!

    萧琰在她怀中呆了下,称父母为“阿娘、阿爹”是吴人的方言,南方民间都这么叫,北方也有叫父亲为“阿耶”的,但这些都是民间的俚称,世家大族很少这么叫的。

    她神色迟疑了下,“母亲,这合适吗?”

    李翊浵柔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乳名不也俚俗么?还取贱名好养活呢。你叫我阿娘,俚称好养,或许我还多活几年呢。”她说着玩笑,还向萧琰俏皮挤眼,“我有时还叫你阿公‘阿爹’呢。”

    萧琰心说“是外祖父,不是阿公”,却没跟母亲拧这事,笑着温柔的叫了她一声:“阿娘。”

    李翊浵绚然笑开,容华光色如牡丹瑰丽炫目,又如芍药柔媚娇娆,在萧琰脸上亲了一口,“哎呀真是娘亲的乖宝宝。”

    萧琰眉毛一抖,咳一声,“娘亲还是叫我宝树吧。”

    李翊浵逗她,“宝树乖宝宝。”

    萧琰无语,确定亲娘是在调戏她,笑一声道:“阿娘喜欢就好。”

    李翊浵又在她脸上亲一下,觉得女儿真是太讨人喜欢了,转念一想不好,又柔细声音叮嘱她道:“除了最亲近的人外,对别人不要这么好,知道么?”

    萧琰点着头笑道:“阿娘您放心,待我好的,我才待他好;待我不好的,我自然待他不好。母亲,嗯,阿母说过,世间事很少有‘非白即黑、非黑即白’,多数是对错恩怨情分交缠,很难分开,人与人相处亦是如此,但心中有尺,无论对错好坏,自有体量分度。阿娘放心,我虽然不是如您这般聪明,却不会被人骗了去。”她笑着按了下自己心口,“佛说,世间五色,色目视听难辨。眼睛、耳朵都会有看错听错之时。但这里,不会错:心目之下,万千可明。”

    李翊浵又是欢喜,又是欣慰,又是嫉妒——嫉妒墨尊将女儿教得这么好,也嫉妒女儿提起她“阿母”时敬仰信赖又挚爱的眼神。

    她绝对相信,就算那位尊者指着悬崖外说“那是你的道”,宝树也会毫不犹豫的走上前跃下去。

    李翊浵深深的发愁了,对这位尊者,她是怀着疑虑和忌惮之心的,可是宝树只看到了她“白”的一面,却不知道她“黑”的一面。

    李翊浵脸上的笑容依然绚烂柔美,眸光流转的笑道:“宝树可知,墨尊名讳就是一个‘白’字?墨姓,讳白,黑而白,白而黑,可不有趣么?”说着咯一声笑,声音清越。

    萧琰眼眸一睁——墨白!原来阿母叫墨白!

    她在心口辗转两遍,只觉欢喜,笑容便溢开来,忍不住问道:“阿娘,母亲姓墨,是那个‘墨’吗?”她在讲武塔一层看武学源流时就特别留心墨家派系,即墨家武宗,简称墨武,剑阁就是墨武创立的。她之前就在猜测:或许母亲是剑阁的重要人物?所以才能指点昭华表姊的剑道?但奇怪的是母亲为何不传她以剑道呢?是因为剑道太凶险吗?

    萧琰觉得有好多疑问,可是能够解答她疑问的,都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

    她眼眸晶亮的看着母亲,心想阿娘不是武道中人,应该不会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种话吧?

    李翊浵挑了眉一笑,“自然是那个‘墨’。墨尊,是墨武钜子。”

    萧琰大吃一惊,仰眉瞪目,“……钜子?”

    她猜测母亲身份很高,但没有想到,竟然是墨家武宗的钜子——那岂不是,还在剑阁阁主之上?

    她记得讲武塔的记载中,对墨武钜子都是语焉不详,不是忌讳什么,而是墨武钜子连墨门中的人都不清楚,只有看到钜子令才明白。她眼睛一时发呆,“……母亲是钜子,父亲、叔祖、曾伯祖他们,应该都知道的吧?那……”讲武塔里怎么没有相关记载?

    李翊浵笑着解释道:“墨尊的身份是墨武钜子,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猜测,毕竟墨武这一代境界最高的就是这位了,除了她,还有谁可能是钜子?之所以各家都无正式记录,是因为谁都没有看过她出示钜子令,当然就心照而不宣了。”

    萧琰噢了一声,转眼又奇道:“那阿娘为何知道?”她听母亲刚才说的那语气,绝对不是讲“应该是钜子”的意思,而是十分肯定,心里就奇怪了。

    李翊浵神色暧昧起来,凑近她耳边低笑声道:“你阿公说的,咱们家祖宗见过她的钜子令,留下的帝王札记有记载。自高宗后咱们李家每代皇帝都知道。不过,干嘛要告诉外人?还是心照不宣呗。”她吃吃的笑。

    萧琰揉了揉有些痒的耳朵,狐疑的看着自家娘亲,“母亲跟高宗皇帝……是,知交?”应该是吧,她听李毓祯也提过。

    李翊浵眸光宛媚的看了女儿一眼,有着柔曼又旖旎的意味,“她们……应该是有过互相动心的。”

    萧琰神情一僵。

    陡然听到这么大个秘闻,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母亲那样的,也会对人动心?

    她眨了下眼,觉得有些想象不出。蓦地皱眉道:“高宗有后君了吧。”即使高宗是大唐皇帝中唯一的后宫只有一人的,但也是有后君啊!萧琰立刻觉得不舒服了,怎么还跟母亲扯上关系啊?就算高宗是她最敬仰的皇帝也不行。

    李翊浵听出她话里的不豫,心道宝树还真是对墨钜一心一意啊,便也生了恼,纤指在她耳朵上拧一下,语声带嗔:“瞎猜测什么!高宗动心之始就斩情了,一生都未与墨尊有过逾越,只为友不论情。说到律己克制,那些言必称君子的大儒也未必比得上咱们这位祖宗。”

    萧琰立即面惭,《高宗本纪》中对这位圣人的“修身”评价就是极高的,是帝王中少见的典范,史家常讲“帝王无私德”,但高宗皇帝却是大唐皇帝中少有的“私德楷模”。萧琰最敬仰这位圣人私德就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这会被母亲一拧一嗔就惭愧了,乖乖道:“孩儿错了。”便伸手去抱母亲,缠着沐巾的脑袋还在她颈前亲热的蹭了两下。

    李翊浵那分恼意立时如薄雪遇炽阳而融,心里已经回嗔作喜,脸上却还挂着嗔意,声音曼长的发出一声:“嗯——?”

    萧琰这个时候就极聪明了,立即在她脸上亲一下,又凑过头去在她另一边脸颊上也亲了下。

    李翊浵容色立转绚然,轻嗔她一眼,声音里已带笑,“还不赶紧的去穿衣?昭华已经应该过来了。小心她等不及,直接去你房里。”

    一听见李毓祯的名,萧琰哎哟一声,蹭的一下回自己那边去了,拿起外裤穿上,又穿外袍,系革带,最后佩刀。

    李翊浵已经叫了侍女进来服侍穿衣,上穿翠蓝色联珠宝相花貂皮里交领锦袄,下身杏红色晕繝锦八幅束腰长裙,腰束缠枝莲纹缎带,外穿粉紫色遍地银滚紫貂毛对襟氅,上下里外都是绚丽鲜亮色彩,却比不过她自身的容光绚烂,乌发还湿着披散在腰际,又添了两分慵懒和柔媚,萧琰回身便不由眼前一亮,迎上前去挽着母亲道:“您要是去到外面,别说大街九道,就是九十道也得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李翊浵咯笑一声,很愉悦的接受了女儿的赞美,伸手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条绯红发带,将萧琰披散的湿发扎成一束披在脑后,道:“这边没外人,在自家里就这么束着,等发干了再梳髻。”

    萧琰道:“好。”

    便挽着母亲胳膊出了浴房。

    李毓祯正坐在正房寝卧外面的讌息室里拿一卷书看,见母女俩终于出来,抬眸笑谑一声:“还以为姑母与悦之喜相逢,乐不思膳了呢。”

    她说着目光就凝睇在萧琰身上。

    萧琰换上的这身圆领宽袖袍十分鲜艳明丽,富丽妩媚的联珠芍药花,繁复精致的缠枝菊花,朱红与碧色交织,袖端金银丝卷草花纹流光烁动,更增粲丽,但穿着衣袍的人却是清澈莹秀,干净剔透,对衬之下便有了月魄清媚的风姿,七分清澄,又两分明丽,一分妩媚。

    李翊浵看了李毓祯一眼,眼中有嗔怒,谴戒,也有警告,神情声音却是欢悦的道:“我家阿悦就该多穿些亮丽的衣衫,才显出她的秀朗莹澈又俊丽清媚。”

    李毓祯,笑道:“姑母的眼光一向是极好的。悦之这样极好看,以后是该多穿鲜色锦绣的衣服。”迎着姑母的目光清明,不怯,不退,有金石之坚。

    萧琰心里嘀咕,怎么除了母亲外,一个二个的都想把她往花团锦簇打扮,哪天她真个成孔雀了!心里好笑着,却不知道母亲和表姊已经在悦笑欢语的对话中交锋一回合。

    她侧头去看铜漏,见已经午正二刻了,回眸笑道:“阿娘,咱们快开膳吧,我饥肠都要辘辘了。”心里却是担心母亲教她踏舞后精力耗费过大,沐浴出来腹中已经空乏了。

    李翊浵立即笑应道:“好。”牵了她手便往外去。

    李毓祯听见萧琰叫那声“阿娘”时眉毛就微扬,心想十一姑母手段果然高超,这会就让萧悦之与她的关系亲昵至此了。

    她抬步随在这母女二人身后,眼里幽凉浮动。

    她一早就知道,以十一姑母阅人之多,必定早看出她不是处子之身了,若与萧琰相处,必定很快看破她亦非处子之身。如此,倒不如她袒露出来,何况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瞒这位姑母,遂有廊上的感情流露和临走说“琵琶行”,以姑母那等聪明,只消一点怀疑、端倪,就能推知出整个事情来。

    但她当先坦露了对萧琰的感情,十一姑母的责怒就会少几分。

    她并不惧十一姑母的责怒,但这位姑母实在太有心机手段,她绝不愿意她成为自己与萧琰之间的阻碍。

    李毓祯幽凉的眼眸曳动浮光。

    她的字牌想必已在十一姑母手中了。

    这在她意料之中。

    也在她谋算之中。

    却,终究,有两分涩意。

第一三六章 三人成戏() 
膳阁内已烧了炭鼎,屋内气温有如二八月,还有薄荷百合香的清氛。

    萧琰将母亲的貂皮毛氅解下,递给一边的侍女。她和李毓祯都只穿了外袍没着毛氅,便省了这功夫。过了坐障屏风入内,萧琰便微咦一声。

    里面置的不是跽坐席,而是踞坐席。

    这是因袭胡人的习俗,大唐风气开放,无论胡族还是异域的,只要雅俗能赏,都会被唐人接受,胡舞胡乐、胡服都是,包括这种垂足坐具,但大唐还是以跽坐为礼,士人之家只是在外出郊游和野宴中,垂足踞坐,家里用膳一般都是跽坐的。

    但这膳阁里却是踞坐席,而且还很别致,最中间摆的不是野宴那种壶门长案,而是紫檀木雕卷草纹的四足方案,四面都没有壶门,可以将腿从案下伸出去;方案四面又各置了一张胡床,不对,床分四足,坐屉两边直立扶手,不是可以折合的胡床,下面还有搁足的踏床?

    李翊浵牵了她手往里面走,一边笑道:“这叫禅椅,寺庙里用得多,当年就是僧人从西域传过来的,后来法师给弟子讲禅就常坐这种椅子,因为居高,能让弟子看见宝相庄严,便叫禅椅了。我觉得这椅子好用,让匠人在下面加了踏床,法师讲禅是趺坐,咱们不用盘腿端坐那么拘谨,垂足踩着踏床舒展。”眸子凝睇女儿,声音纤柔,“只咱们三人用膳,没外人,就不用分了三案。悦悦宝宝,可好?”

    被母亲用这样柔软的眸光望着,又是这样温柔的语气,萧琰只觉胸中生暖,哪有说不好的?况且从音廊共舞后,她就从心底里接受喜欢了这个母亲,自是想着和她亲近,因笑道:“那当然是好的,我也想和阿娘坐近些呢。”心里又嘀咕一句,如果母亲不叫她悦悦宝宝就更好了。当着李毓祯被母亲这样叫着,她总觉得好窘。

    李毓祯落后半步,眸子一直看着萧琰,便很清晰的捕捉到萧琰嫩白的耳垂微红了一下,就像三月春桃,嫩尖刚露粉红的时候——她的心里不由一荡。

    真想上去啃一口!

    李毓祯便觉得这动了情就生欲的感觉真是不好,时时刻刻都想着将这人拆吃入腹。

    秀色堪餐,秀色堪餐……她心里默默念着,强行将自己目光移到食案上去。

    只一扫,便心中了然。

    都是萧琰喜欢的。

    所以,她将萧琰的衣食住行喜好写得那么详细给姑母是有用的,好歹能让姑母对她的责怒再减一点点吧。

    李毓祯觉得她对萧琰真是煞费苦心了,除了在剑道上之外,她还从来没对什么人、什么事这么费心过,哪怕是即将掌控这个繁荣强大的帝国,她在政事上也是带几分漫不经心的,因为在她看来,这比剑道轻松多了——只是,攻下萧悦之似乎和剑道一样不轻松。

    可是,目前来讲,萧悦之是值得的。

    能让她动心的人,只有她。

    能让她品味那酸甜苦涩的思恋滋味的,也只有她。

    李毓祯眸底的幽凉敛去,越是艰难的,才越可贵,不是么?挥手将那两分涩意抹去,眸中浮光如剑耀,瞬闪明亮,坚意。

    萧琰衣衫内的背脊陡然缩了一下,她的五官六识感觉敏锐,怎能不知李毓祯在看她?那目光太专注还带着灼意,想忽视都不行,心里抽搐一下,很想转身掐她脖子:我背上又没长花!然后再给她两眼一边一拳头,让你看!

    好在膳阁不大,几步就到了中间的膳席。

    萧琰殷勤的将母亲扶到北面主位坐下——她发现亲娘很喜欢她各种亲热,如果是清宁院,母亲绝对会用那双淡墨眸子瞥自己一眼:你吃错药了?萧琰心里溢笑,觉得母亲真可爱,嗯,阿娘也可爱,和她腻歪绝不会被嫌弃。萧琰乐滋滋的带笑,转身走到西面椅后,垂手而立,待李毓祯在东面椅上坐下后,她才上前坐下。

    李翊浵斜倚在椅上看得笑吟吟的,家里用膳的坐席只论亲戚长幼不论品级地位,所以她坐了最尊的北位,东西二位以东面为尊,昭华年长,便坐东面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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