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谍-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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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呼呼啦啦地涌了出来。
“武田!”审问人喝道,却不见椅子上的人有半点动静,他一筹莫展地望向远处的影佐,“这么不经事,晕过去了。”
影佐站了起来,“把他先拖下去,醒了继续审。”
第七十八章 龙井()
门“吱”的一声被打开,怀瑾抬起头,凝眸望去,认出那是影佐的随身特警。
“怀参谋,请随我来。”
穿过回廊,被带至一道门前,特警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进来。”
打开门,只见影佐一个人坐在一间宽大的办公间中,特警敬了个礼便退出,影佐招呼道:“怀瑾君,请进。”
怀瑾关上门,拄着拐走到影佐对面的桌边。
“请坐,怀瑾君,让你受委屈了。”
“影佐君,不存在委屈一说,配合您的工作是怀瑾的职责。”
门开了,楼里的秘书端进一杯茶水,怀瑾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口渴难耐,过去的这数不清的分秒小时里,她可谓绞尽了脑汁在整理,在想,想一条出路。
影佐的眼睛在镜片后眨了一眨,算是感谢,接着指指桌上的录音设备,“从现在开始,我要对我们的谈话进行录音。”
怀瑾颔首,“属下说过,配合调查工作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影佐“咔”的一声按下录音键,“怀瑾君,你知道这次把你们找来是为什么吗?”
“属下不知。”
“你的猜测是什么?”
“也斗胆猜过,影佐君莫非是要找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而您认为,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对也不对,只有你们几个人中的一个知道。”
怀瑾仿佛在重新思考这件事,不再接话。
影佐又开口道:“之前武田掉落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为什么那么敏感?”
“并不知道是什么,但对武田司令比较在意,确切地说,我最近在调查他。”
一道寒光在影佐的镜片后一闪,“为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原本我想等有了确凿的证据再向上峰汇报,”怀瑾顿了顿,“近的我得从农历新年说起,那时侯我去了一趟沪都,受影佐君您之令去江湾与晴气庆胤中佐碰面,集结玄武以及晦军对华作战部将领,制定针对苏沪实验区乡镇的武装措施。”
“不错。”
“实际上那次去沪都,我还做了一件私事。”
“什么事?”
“找一个叫贺树强的人。”
影佐的镜片仿佛就要被后面射出的寒光击破,那本是一张终年不见喜忧的脸,此刻却难掩惊疑。
怀瑾并没有看他,“这个人是个小人物,想必影佐君您并未曾听说过,但若是说青帮,说杜月笙,您一定有所耳闻。”
影佐还稍稍有些缓不过神来,这种状态在他是极少发生的,他觉得怀瑾这就要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来,一个自己一直想知道的秘密,半响才机械地答道:“沪都滩响当当的人物。”
“没错,而经过我多方查证,才找出那个贺树强原来彼时就是青帮杜月笙的门下客,那一趟去沪都,我原是想亲手杀了他。”
影佐此时已不再做声,他知道怀瑾会把这个故事讲完。
怀瑾当然知道,审问的人若是沉默了,要么就是心中完全有数,等着被审问者自己出洋相,要么便是心中没了底,以退为进,而她也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想杀贺树强这句话,影佐内心一定是翻滚着种种惊疑和猜测,不知从何问起了。
“他既是青帮的人,我也不想和青帮正面冲突,于是便决定暗杀。那日我乔装成码头工人,跟着他去到江岸码头一座废弃的仓库前,我想这是动手的绝佳时机,谁知道突然窜出两个人,显然他们也跟我有着同样的想法,二话没说便掏出枪打穿了贺树强的脑袋,我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们将贺树强的尸体用麻袋捆好,里面放上石头,找了个地方就抛进了黄浦江。
这一切完成之后,我听见其中一个用晦语对另一个说:‘任务完成了。’没错,那是两个晦国人,原本,青帮是非颇多,贺树强被杀了不足为奇,可杀他的居然是晦国人,我就好奇了,便一路跟着他俩,想看看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结果我跟着他俩居然回到了江湾,当时我在心里就起疑了,莫非是之前与我在江湾开会商讨清乡武装的晦军对华作战部中的某位?记得当时已经很晚了,我躲在一截断墙后,心“怦怦”直跳,先我一步杀死贺树强的,究竟是谁?
结果我看到了武田静夫司令,他们三人先是说了一会儿话,想必是两个杀手在向他汇报,下一秒,武田司令掏出枪,将二人打死了。”
影佐此时已经惊骇非常,但心中仍存着众多疑问,只紧锁着眉看着怀瑾。
怀瑾慢慢呷了些茶水,“影佐君,那是正月初二,那一天,武田司令杀死这二人后,曾昭告大家,说这二人违犯军纪私自跑进沪都城喝酒赌博,险些透露了我们在江湾的计划,被他当场枪毙,以正军法,这件事情影佐君您只消稍一查问,便可应证。当时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有我知道,他们二人是被武田司令灭了口。”
武田在江湾时枪杀两名士兵是真,这件事影佐怎么查怀瑾都不怕,先前真纪的行为,怀瑾一个人呆在那间审讯室时曾反复思量,她断定真纪必是受了谁的指引,试图让武田静夫去做替死鬼,参透了这一层,她便里应外合,将矛头一齐指向武田,而她的证词必须严谨,经得起影佐这只老狐狸的推敲和查证才行。
“怀瑾君,你为什么要杀贺树强?”影佐片刻沉思之后,哑着嗓子问道。
“这便是我刚才所说的,说来话长,沪都的事是近的,远的,可就要说到我的身世,”怀瑾又呷了口茶,清洌洌的,是上好的龙井,香郁醇和,让人忘忧,“我本出生于燕州西郊的怀氏马场,旧国十三年,皖系军阀刁云峰带着副官贺树强来到马场,奸杀抢掠,害死了我怀氏一十八口,我的父母、兄长,无一幸免,当时我躲在仓房的草垛中,保住了性命,半夜贺树强的儿子找到我,欲行兽事,搏斗中我杀了他,放火烧了马场,可那个贺树强,却让他逃脱了,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他,为雪耻家仇。”
燕州,马场,燕州,马场,影佐的脑子里不停盘旋着冢本遗留下来的那句话,原来如此,那么,爱新觉罗韫瑾就是她了?
“怀瑾君,你可曾有过其他姓名?”
怀瑾心中一惊,冢本和今井死后,她就一直担心影佐究竟有没有从二人那里听说过什么,如果听说了,又听到了多少,现在看来,这影佐知道的,仿佛不少。
“有,我曾用过爱新觉罗韫瑾这个名字,只因着我的父亲是前朝醇亲王亦譞的私生子,但我怀氏却从未被前朝皇室承认过。”
影佐脑中又是一个震动,“那么满洲国康德皇帝跟怀瑾君你的关系是?”
“算起来,他是我的堂兄。”
影佐心中思忖,康德皇帝溥仪是他晦国的人,满洲国就是晦国设立的傀儡,怀瑾原来跟他们是沾亲带故……
“影佐君,回到之前您问我的问题,昨晚为何对武田掉落东西那么敏感,我本就因着贺树强的事对武田司令心生疑虑,昨晚他捡起那物什的时候,我扫到那似乎是一张地图,而我们之前在江湾的会议中,曾绘制出一张江沪实验区作战部署图,图上分布着碉堡炮楼、封锁沟、电网、武装营地等等,这可是我军一级机密,对外万不可泄露,按规定不得随身携带,所以昨晚看到时便问了一句。”
正说着,有人轻轻叩门,影佐停了录音,招呼来人进来。
“报告影佐长官,武田静夫醒了,在下按您的吩咐第一时间来向您汇报。”
第七十九章 洋槐花香()
影佐祯昭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便是刑讯晦国人。
对武田静夫的这一审,他从头一年便心存侥幸,他不希望是武田,他想不出会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大晦国的军官背叛天皇,背叛国土,背叛天皇的子民,然而他的手头却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昭和十四年十月,晦军在长沙战场节节败退,最后总指挥冈村宁次不得不下令全线退却,蒋经纬的渝陪军获得湘北大捷,而在这之前,冈村本准备好了埋伏渝陪第九军,他们部署严密,原本胜券在握,万万没有想到,第九军却在行军途中临时改变了路线,逃过了此劫,从而全面扭转了那次长沙会战的战局。
这显然是晦军的埋伏计划泄露,影佐事后负责配合秘密调查,结果却发现,是对华作战部陆军司令武田静夫将情报秘密外泄,原本光凭这一条就可以将他抓起来治罪,可就在那个节骨眼上,影佐又从贺树强那里得知上层混进了代号“阙”的渝陪卧底,为免打草惊蛇,他按兵不动,如果他真是“阙”,定还会有其他的动作。
与此同时,如若“阙”不是武田静夫,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影佐将目光转向汪氏和晦军上层,经过几周的排查,他讲目光锁定在四个人身上。
汪氏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陈显博一生变化多端,他原本是赤空党的创始人之一,是赤空党一大的代表,后又追随玄武党,在蒋汪没有正式分家时,跟着蒋经纬也做过不少事,汪兆明在玄武城建立新政府后,他投靠了汪,而近两个月又暗中和渝陪蒋氏的人有来往,他的葫芦中究竟卖的什么药,影佐还不曾得知。
第七师师长施亚军原本是汪兆明在南通收编的一支队伍的领袖,头年夏天,晦军曾经出动十个联队进攻盐城新四军军部,当时施亚军让手下揣着十盒大炮台香烟连夜出城,这一举动遭到了晦军探子的怀疑,于是秘密跟随他的手下,却发现香烟出了晦占区后就转由值班的哨兵分发掉了,晦军探子曾扣住施亚军的手下,问他分发香烟的意图,对方说是慰问哨兵,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但影佐却一直耿耿于怀。
至于怀瑾,和对武田静夫的矛盾态度一样,影佐不希望是她,甚至最不希望是她。怀瑾是当年韬国送去晦国士官学校的学员中,唯一的一位女学员,她生性沉静寡言,不动声色,然但凡出手又势在必得,这一点强过了许多男人,此人不卑不亢,思虑深远,从日本回来后曾为蒋氏政府做了两年事,后又逢汪兆明在玄武组建政府,她带着一个师来投靠汪氏,起初汪氏对她不了解,况且对启用一介女流也心存顾虑,还是影佐听闻此事,向汪兆明保举了怀瑾,她这才受到了重用。
也正是因为对“阙”的秘密排查,生性多疑的影佐发现,这一年来怀瑾收编的近十支武装队伍,大多都分布在晦统区和蒋氏统区的交界线上,还有两支队伍去向不明,后怀瑾曾报告,这两支队伍在交火中不幸失势,投靠了蒋氏。
这在时下混乱的蒋汪战场,外加日渐强势的赤空军不停滋扰的局势中,本也不为奇,然而就像冢本恕曾经凭嗅觉抓住怀瑾不放一样,这个女子,总也让影佐心生猜忌,与冢本不同的是,他不希望是她,然而仿佛越是不希望,那股猜忌便越是强烈。
这四人中,只有武田静夫让影佐抓到了证据,然而当初的那个证据也不能肯定他就是“阙”,因此他才秘密请来了本国军部铁腕人物冢本恕,放手让他去调查这四人……
怀瑾今天的这番供述让影佐内心震荡不已,第一,他在想,之前对这个女子那股深深的猜忌,莫非是出于此人隐隐散发的神秘气息,而今天他才了解到,原来她是满清皇室后裔,这一点恰和冢本的遗物相照应,而农历新年期间在沪都,冢本密见他时,曾经提出自己的疑虑,贺树强死的时候,怀瑾为什么恰恰出现在沪都?这个疑虑怀瑾是不知道的,今天她的供述却解释了这一疑虑,严丝合缝;第二,他已经向晴气庆胤以及其他当时在江湾开会的军官致电询问了武田静夫枪杀两个士兵的事情,得到的回复和怀瑾叙述的情况吻合,武田的嫌疑已经大到即便自己不希望是他也无法再心存侥幸的程度,影佐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触摸到了真相,一个困扰了自己几个月的真相,他的内心怎能不震荡!
刑讯室中充满了血腥之气,武田静夫被牢牢地绑在刑架上,□□的上身已经血肉模糊,然而他却死死咬住不松口,他否认那张地图和自己的关系,否认自己是“阙”,就连长沙会战中向渝陪提供晦军偷袭情报这一桩影佐已经核实的事情,他也紧咬着不承认。
影佐的耐心仿佛就要被挑战到了极限。
刑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晦国女人踉踉跄跄地被推了进来,武田本低垂着头,他紧咬着牙床,有那么几次,他仿佛觉得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肉体,漠然飘到了这间刑讯室的天花板上,看着那具肉体历经磨难,那是一种解脱和释然,然而好景不长,总是有各种肉体的痛苦,又将他的灵魂拽回来,陪着肉体一起再去体验那一次又一次极致的痛。
然而他咬紧牙关,不依不挠,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承认,他甚至不想说话,从军的这些年,他不知亲眼见到多少人,因着这无法承受的肉体之痛,渐渐麻痹了意识被击垮,他对自己的灵魂说,请你一定坚持住,拜托了。
直到他听见了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然而那声音一直挥散不去,心里突然一个激灵,硬撑起脖子那么一看,果然,那是典子。
典子是他在沪都的相好,没想到影佐这只老狐狸速度这么快,短短两天便把她带来了玄武的这间审讯室,武田的灵魂又想要飘走,这一次,他希望他不要再飘回来了吧。
影佐在前方不远处的桌子旁坐下,今天他需要胜利,需要那个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他坐下时的那个姿态是势在必得的,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致命的弱点,而武田司令的弱点,就是一个“情”字,爱情,亲情。
怀瑾依旧静静地守在那间黝黯的隔离室中,她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全部能做的,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