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谍-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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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衣物、一支牙刷、一小瓶面霜。
码头外人力车夫们满怀希望地读着每个走出来的人:他看上去是否在赶时间?他看上去是否殷实?她会不会有人来接?
怀瑾走着走着却收住了脚,车夫紧张地看着她的脸,她的一个决定将要决定他是否可以在午夜前收工; 是否可以给小儿子买上一块他心心念念的麦芽糖。
她给了车夫一个抱歉的苦笑; 转身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很多很多年她都没有再去考虑金钱了; 今晚她的全部家当却都在腕上这么一只小小的袋子里; 她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街上,走走也好,她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来得及,走过去正好暖暖脚。
路边飘来一阵香气,那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胃也随之一搅,这才想起这一天都没吃东西。
异乡的街头听人用陌生的口音叫卖糖炒栗子,她打开钱袋,“我一两可以吗?”
她将小小的一纸包栗子攥在手里,手又插进口袋里。街边煤油灯折射出空气中的水雾; 可能要下冬雨了,她深吸一口气,落入肺中,一阵凛冽。
今晚的火车站出乎意料地热闹,一列列整装待发的**士兵将由这里中转,往北行进。
月台前,候车的战士们齐齐地站着,为首的小将起了个头,大家便齐声高歌起来:
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进大同
怀瑾下意识地立定站正,却又赶紧低下头。雨丝飘下,战士们在雨中奋力歌唱,一曲终了,怀瑾坐了下来,腰间传来一阵暖,她将手伸进口袋,是那包栗子,拈出一只来,细细剥了壳,放入口中,仍是香甜。
玄武城瞻园旁的小巷中也飘着糖炒栗子的香气,和这香气一同飘着的,是茶楼里隐约可闻的咿咿呀呀的戏词,包厢里却安静得很,这就到了傅秋生此次进谏最为关键的时刻了。
“局座,怀瑾去了哪里,属下尚且回答不出来,此行玄武,属下定要将她找到。不过,她对属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怀瑾过去、现在、将来,都不曾也不会背叛党国,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她的忠奸,她想留予历史评说。”
毛士人站起身,在窗边踱了两步,摇了摇头,“我等不到它留予历史评说,就算我能等,青统司也等不及。”
“局座”傅秋生将声音放低,“她是伤了心”
“伤心?革命的路上谁又能一直风调雨顺称心如意?你觉得我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又有多容易?”
“是,局座,过去的事且不论,将来上次局座跟属下说的事情,属下给她透露了,但她不愿意离开为之奋斗的故土,她不想去南岛属下想,这是她此次离开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谁又想离开??你我想吗??委座想吗??”毛士人平复了一下心绪,“老傅,那个董知瑜我可以下定论,她一开始就潜伏进了咱们玄统司,至于怀瑾,她当年不过是被派往汪伪潜伏时临时编进了玄统司眼下陈老可刚走不久”他又沉吟片刻,“青统司不过是想看我们的笑话,赫赫有名的‘歌阙’线竟都是赤匪的卧底!我偏不让他们笑!现在的时局”
毛士人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眼下玄武已经乱成一片,继续和赤空打?不敢了,要和谈,和谈就偏偏要蒋经纬下野,蒋经纬年前就回了溪口,现在的玄武由代理总统坐镇,上头已经乱成了这样,他又该和谁去讨说法呢?
“现在的时局这么乱,我们就不要再添乱了,你先着手去找,人找到了先送到南岛去。”
凌晨四点多,江面上黑黢黢的一片,几艘渔船已经点上了煤油灯,准备出江了。
老李最后检查了一下董知瑜和徐根宝,确定他俩的打扮都是中规中矩的渔人了,这才敲了敲手上的烟杆,“可别再回来了,经我老李手送过去的,可都安全了。”
他这话针对的是徐根宝,傍晚见他又带着个姑娘折回,着实一惊,记得前几天刚把他一家三口送出去的。
“唉”徐根宝应着。
江边连着水岸的区域覆着层薄薄的冰,渔民们站在船头,挥着铁镐破冰。
“划出这几丈就没事了,水深的地方不结冰,”老李边挥着铁镐边说道,“也就靠岸这一片冻住了。”
徐根宝也捡起一只铁镐帮他砸着冰面。
还有两天月就圆了,江面上的夜空异常空灵壮美,董知瑜抬头看着,等月圆了,人也团圆了吗?
再过两天,就可以和她一起吃元宵了,再过两天董知瑜还没想好和她去哪里生活,等碰了面一起商议吧,只是不知颠沛中还能吃上元宵不,可就算吃不上又怎样呢?
她在舱棚边的一只木凳上坐下,时间过得真快,八年前她们在城隍庙相认,可这八年过得战战兢兢,始终是心照不宣,泥泞淤塞,等到这次团圆时,一切可就豁然开朗了,哪怕吃不上元宵,就仰头看看月亮,也是美的。
等船驶到江对岸,东边的天际已经现出鱼肚白了。
“可别再回来了!”老李还是不忘叮咛。
“李叔,你就一直留在这里吗?”董知瑜问。
“我留在这里啊,我要把同志们都安全送到对岸,我这辈子也就值了。”老李这么说着,心里一乐,咧嘴笑了。
“快了,人民的军队很快就会过江,解放玄武。”董知瑜也微微一笑,心里却溢出一丝苦来。
“我可就等着这天呢,等这天来了啊,”老李眨了眨眼,想了想,“你们所有被我老李送过去的小同志哦,可记得来看看我,送你们的时候不能问你们姓名,到时候可得都来告诉我!”
“哎!”董知瑜答应着,鼻头一酸。
江口码头过去的第一个村子就是王家村,董知瑜在码头跟徐根宝道别。
“董小姐,老徐再最后请求你一次,跟我走吧,小周和君来都在等着你呢”
董知瑜低下了头,勉强着弯起唇角,苦笑着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突然想起什么,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些钱来,“你还有段路要赶,这个你拿去路上花。”
“不不不,”徐根宝直摇手,“你一个姑娘家,我没钱给你已经不像话了,哪能还要你的钱!”
董知瑜看了看四周,“拿去吧,我们不能在这耽搁下去,得赶紧走。”
徐根宝摇头,拔腿往前走去,“那边走边说吧,董小姐,你这要去哪里,给我透露一点吧,万一万一有什么事,我也晓得去哪找你。”
“我我办完事就去奉塘组织打听你们,没事的,别担心。”
徐根宝自顾自叹了口气,从昨天早晨逃出挹江门一路纠结过来,终是有此一别。
王家村,各家各户的公鸡比赛着结束了一波打鸣,卫生所多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村子小,多一张陌生面孔都会引人注目,卫生所的领导说县里派人来给家畜打针。
董知瑜在一口水井边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她渴急了,却不知这井水该怎么打上来。
“哎哟,姑娘,”一个满头白发的农妇蹒跚着走过来,边打量着她,“你不是我们村人吧?”
“阿婆好”董知瑜不想与人接触,却又不得不答话。
农妇对她投去不解的眼神,“你在水井边干么事?”
“我我渴了”
“哦!那这个天不能吃生水的,来家来我给你倒开水。”农妇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房舍,小脚已经迈开了。
等董知瑜跟着她往院门走去,围墙外两个穿白大褂的人看了看她,彼此飞快地过了个眼神。
第24章 第二四三章 惊鸟()
二月十日下午一点。
冬日午后的阳光慵慵懒懒; 董知瑜找到一处干草堆成的棚子,像个小小的蒙古包; 她坐在“蒙古包”前面; 这会儿天气晴好,便可以看见乡间绵延的美景,还可以看到进村的那条路; 这样一来,待在这里,就可以第一个看到怀瑾。
到了王家村后,她并没有天真地认为自己彻底脱险了。如果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怀瑾应该已经从敌人视线中消失了; 自己也消失了; 这显然是约好的; 如果有一方没有成功摆脱敌人,那么其实很容易被暗中跟梢,然后顺藤摸瓜去抓另一个人。
她一路留心观察四周,此时她在阳光中眯起眼眸,感受着周边的动静。
风很静,村庄里偶尔传来牛羊或高或低的叫唤声; 有时会忽然听到谁家的鸡鸭聒噪一番,村里人说这是开春前例行给牲畜打针,她习惯性地对这件事抱以警觉,任何的偶然都会让她警觉,所以她避开了那些村医; 避开了村舍,来到这个第一眼可以看到怀瑾的地方。
她很快就要到了,董知瑜望着远方起伏的山丘,生出一种一局僵棋下到了终点的无奈之感。若在几年前,能够让怀瑾离开她的阵营都会是莫大的成功,可如今到了这一步,已无所谓成败输赢。那年那日在金水,怀瑾曾说围棋中没有输家,因着从零起步,终能有一块自己的领地,象棋中没有赢家,因着满兵满将开始,即便将对方逼上绝路,最终自己也逃不过损兵折将的命运。那时怀瑾让她选,她选了围棋。
可董知瑜不知道,时间再往前推,在紫金山的那座木屋里,马修曾问过怀瑾相似的问题,怀瑾当时的回答是:围棋的目标,象棋的博法。
兜了这么一圈再回头看,双方何尝不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呢?
她的双眸蒙上层水雾,唇角却微微扬了上去,可是还想这么多做什么呢?眼下这天儿晴得正当时,人也来得正当时,她将被微风轻轻吹起的发丝别到耳后,低下头,从包中摸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就着这午后的乡村风景画起了素描。
天色暗了下来,气温也骤降,又是一阵风吹过,她起了细细的一层鸡皮疙瘩,看了看表,她应该到了,许是哪里耽搁了,别担心,也许再等个十分钟,下个十分钟她就来了。
又拿出下午的那张画儿来,想了想,在背面写道:
群山暗了,炊烟起了,星河亮了。
牛羊困了,村舍眠了。
我要等到你了,因为你在向我走来了。
二月十一日凌晨一点。
怀瑾走下最后一班的客运船,到了江北岸。这一路她用的是三个不同的假身份,甩开跟踪后,她知道那个身份不能用了,在湖北从水路转陆路时,她又换了一个身份,防止敌人排查沿着那条线一路东去的人,直到在江边上了船,她知道,这是最后一关了。
她原以为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后便是勇往直前的,可一天前听到党国将士唱出的那曲嘹亮军歌时,愧疚之情便萦绕着她,她抱紧那袋栗子,在潜意识里,她想用爱去驱散那种愧疚。
我没有背叛,她想。
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隐退,她安慰自己。
我知道这情绪还会反复几次,她给自己心理建设。
直到走下船,双脚踏到了江北的土地上,她意识到,也许接下来才是最后一关。
王家村是从这个渡口出来后的第一座村庄,徒步过去大约四十分钟。这两三天她经历了太多的挣扎和不安,仿佛很多的决定都是在万般无奈之下匆忙做出的,来不及周全。而今天她终于得以静下来细想,她意识到,敌人在发现自己与董知瑜同时失踪后一定会生出一个问题:她们是如何约定的?
她不知道缪虎究竟能查到哪一步,是会再从她们的电话录音入手,寻找破绽吗?如果换作自己,是会走这一步的,那么一旦他这么做,发现暗码的几率又有多高?
当初在电话里,为了扰乱敌人视听,也为了不让他们感到奇怪,在讨论织毛衣的事情之外,两人还天南海北地聊了很多事情,且故意在两三次电话里,重复过同一个话题,而不是让织毛衣变成她们唯一重复的话题。她们是费了心去掩护的,而如果缪虎是女性,她们是断不敢这么传递暗号的,只希望缪虎对此事确实一窍不通。
可即便有这么一层担心,到了这个时候,她已别无选择,只能加倍小心。
夜深人静,她边往前赶路,边从口袋中摸出最后一颗栗子,只剩一颗了,她嗅了嗅,还是没舍得吃,等见到了瑜儿,她想,等见到她,就把这枚栗子放在她的手心。
两点了,董知瑜在草垛后裹紧衣服,困意全无。她早就该到了,兴许是某班火车晚点了,或许是为了甩开敌人而绕了道她知道,怀瑾的迟到会有很多可能的原因,怎样都行,只要她能安全赶来。
远处枝桠上突然惊起几只鸟儿,董知瑜下意识地拔出枪,惊起的飞鸟代表着一种极大的可能——有埋伏。
她迅速在脑中过着:身上有没有能够牵扯出怀瑾的物件?大约只是下午信手拈来的那几行字,她拿出那幅画,揉成一团,塞进草中。
偏偏这个时候,小路上传来脚步声,她往棚子里一侧身,屏住呼吸。
脚步声清晰了,熟悉无比,那是怀瑾。
她的眼中闪出光来,原来是场虚惊,自己等的人这便到了。
她在黑暗中划亮一根火柴,举起来摆了摆,火柴灭了,又划亮一根,再举起。
脚步声停了下来,怀瑾看着前方那星盈盈光亮,看不清身形,也听不见声音,但她知道,那是瑜儿。
走过千山万水,宿雨餐风,这一刻,一切都已值得。
她大步往前走去,往前走去
“慢点走。”近了,她听到熟悉的一声叮咛。
枝桠上又有鸟儿“扑扑”飞起,两人同时朝那边看去,黑暗遮掩了一切,却遮不住保险栓被拉开的“咯哒”声。
咯哒,咯哒,咯哒
不是一把枪,她们被包围了。
“轰隆隆——”怀瑾身后突然传来急急的引擎声,一束耀眼的光打在她的身上。
她双手托着枪,在强光中拼命想要看清对方。
“阿瑾,你的任务完成了。”
第250章 第爱寺寺章()
枪在董知瑜手中发烫; 却没有被叩响,她认出了傅秋生的身形和声音。
怀瑾听了这一声; 亦是错愕; 再看清摩托车上的人老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这是要做什么?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