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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宿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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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勇作确定并非自己单方面地在意对方。在运动场上投球的时候,他会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靠直觉往这种目光的来处看去,几乎一定会和那个少年四目相交。只要勇作瞪回去,对方就会移开视线。这种情形多次出现。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勇作每次都这么想,或许对方也有同感。
    勇作从一、二年级同班的同学口中得知了少年的名字——瓜生晃彦。他觉得这真是个矫揉造作的名字。
    那个朋友还告诉勇作,瓜生晃彦的父亲是一家大公司里身居高位的大人物。然而,这没有扭转勇作对他的负面印象,而是造成了反效果。
    “他成绩好吗?”勇作问。
    “很好。”那个同学说,“每次老师上课点到他,他都能答出正确答案,而且考试总一百分,是班上的第一名,说不定也是全年级第一名。”
    “全年级第一名”这句话惹怒了勇作。当时,他已自诩为第一了。
    “不过,他好像不是班长。”勇作说。他认为,不管在哪个班级,成绩最好的人一定耀眼而出众。
    “因为瓜生没有朋友,没人推荐他。”
    “哦。这么说,他不太受欢迎?”勇作自己则众望所归地当上了班长。
    “是啊,一点儿也不受欢迎。他也不和大家一起玩,老摆出一副臭架子。”
    这句话让勇作很受用。两人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一听到有人说瓜生晃彦的坏话,他就觉得很开心。
    勇作一直很在意晃彦,时而触到他令人讨厌的视线。时光就这么流逝。
    四年级夏天上游泳课的时候,两人有了正面的接触。
    那天是那个夏天最后一次下水游泳的日子。五个班级举行接力对抗赛。各班选出四名精英,每人五十米,进行总计两百米的泳赛。
    勇作自然入选了,他对游泳很自信,在至今的游泳课中,没人游得比他快,于是由他担任最后一棒。
    勇作在起跳台后面等待的时候,听见了隔壁班同学的对话。那是瓜生晃彦所在的班级,他也在选手之列。从顺序来看,他是第三棒。
    只听他回头对最后一棒选手说:“喂,跟我换。”
    “为什么?我们不是猜拳决定了吗?”
    “少哕唆,跟我换就是了。”
    瓜生在四年级学生中身材算是高大的,五官也像个小大人,对方被他一瞪,马上慌张地起身和他对换。
    在一旁观看的勇作和瓜生四目相接,随即移开了视线。
    泳赛开始了,第一棒,第二棒相继跃入泳池。第三棒入水后,勇作站上起跳台,将口水抹上耳朵。
   “和仓,拜托你啦!”
    勇作举起手,响应同学的加油声。
    五名选手中,瓜生班的领先一个身长的距离,勇作班的居于第三。勇作确定自己能扭转颓势,马上就能超越瓜生这家伙……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第三棒明明领先回来,游最后一棒的瓜生却没有立刻跳入水中。观众席上传来“你在搞什么啊”的叫声。不久,勇作班上的选手也回来了。甫一接棒,勇作立刻跃入水中。他把握住了绝佳的入水时机,飞快地以自信的自由式划水前进。他认为自己已居首位,可以一个人遥遥领先,抵达终点。
    但当他在二十五米处正要折返时,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有人游在自己前面!
    是……瓜生!不可能!他分明比我晚下水……
    勇作拼尽全力。然而,当他抵达终点、从水中探出头时,却看到瓜生已经脱下泳帽。瓜生发现了他的视线,微微咧嘴一笑。勇作第一次看见瓜生笑。如果当时他是初中生,心里大概会浮现“嘲笑”这个字眼。那笑容似乎在对他说:“你别自以为是了!”
    勇作意识到,瓜生是故意那么做的。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勇作成为笑柄,才会强行和同学换棒,还故意晚下水,让勇作难堪。
    勇作沮丧得几欲流泪,他再度潜入水中,咬紧牙根。
    观赛同学的赞美证实了瓜生比赛时的泳技何等高超。有人说他的手臂舞动宛若风车,有人则说他如鱼般在水中穿梭。他们说的大概都是事实。
    那天之后,勇作郁闷了很久。他只要一发现瓜生的身影,就会下意识地掉头就走。他讨厌那样的自己。
    他当时没发现,那是自己第一次尝到自卑的滋味,但察觉到原本莫名地讨厌瓜生的心情,已变成了一种明确的憎恨。
    “总有一天我要击败你!”他下定决心。
    来年春天升上五年级,两人进了同一个班。
    勇作仍是班上的领袖。那时,同年级的同学当中,和仓勇作这个名字几乎无人不晓,所以在班长的选举中,勇作以压倒性的票数当选。
    在学业方面,勇作也从未感到不安。无论数学还是语文,他都觉得很容易。听老师讲课就像在听老人忆当年般简单易懂,而当老师点到他时,他也能应答如流。看到同学被分数的加法弄得焦头烂额,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
    看来我在这个班上也是第一名!刚升上五年级不久,勇作就很自负地这么想。
    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不过是个幻想,让他的自信破灭的也是瓜生晃彦。
    两人同班后,勇作对瓜生在意了很久,但他渐渐发现瓜生和从前的同学说的一样,是个不起眼的人。他沉默寡言,又老是和众人保持距离;课堂上,他也不像勇作那样踊跃发言;一到下课时间,几乎全班都会冲到校园里玩,但他大多在位子上看书。他好像没有比较亲近的朋友,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不过,瓜生依旧会远远地对勇作投来不怀好意的冰冷视线,勇作也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两人虽然不想接近彼此,却总是注意着对方。
    第一次月考后,勇作才知道瓜生的实力。老师宣布勇作和瓜生都考了满分。勇作惊讶地看着瓜生。瓜生却用手托着腮帮,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
    从那之后,勇作总是在意瓜生的成绩。他想知道这个令人摸不清底细的对手真正的实力。约两个月后,勇作便明白了。
    瓜生晃彦的学习成绩出类拔萃,可说是卓尔不群。不管任何一科的考试,课后作业,就勇作所知,从来没有瓜生解不出的问题。他的作业总做得完美无缺,考试也几乎都得满分。勇作虽然没有拿过低于九十分的分数,但不时会因粗心而出错。有时,老师会故意出考倒小孩子的问题,勇作也只好举手投降,但对瓜生而言这却是小事一桩。又如在欧洲地图上填出各国首都,听写汉字“启蛰”、解数学方程式,他都一脸无趣地快速答出,而且正确无误。
    瓜生还不只擅长读书,要他做任何运动,他都能安然过关。所谓“安然过关”,其实只是装出来的。他给人一种“只要他认真去做,就能跑得更快、跳得更高”的感觉,仿佛要他为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全力以赴,是愚蠢可笑的行为。
    在各方面都大放异彩的瓜生,在人际关系方面却是彻头彻尾的劣等生。他不给人添麻烦,但也全然不想与众人同乐。当以班级为单位活动时,他只是早早把自己负责的部分做完,对他人的工作却视而不见。然而,他负责的部分却完美无缺。
   “我讨厌和瓜生在一起。”
   “他以为自己成绩不错,就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这么说的学生渐渐增多。
   “和仓,你可别输给那种人!给他点颜色瞧瞧!”
    勇作身边的朋友说。大家都无法忍受瓜生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
    最看不惯瓜生的就是勇作。
    勇作几乎不曾落在人后。读书、运动、绘画和书法,他样样得第一。当然,成绩的背后有许多他付出的努力。而他辛辛苦苦才到手的头名宝座,却让瓜生哼着歌轻轻松松地夺走。就像那次游泳比赛一样。瓜生赢了,却一脸“这种小事一点儿也不值得高兴”的神情,简直就是故意要惹勇作生气。
    “你怎么了?最近很没精神。”几个同学常这么对勇作说。勇作感到很意外。他从没想过,别人会对自己说出同情的话。
    “没什么。我也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他总是故意高声回答。
    要除掉这股窝囊气,除了超越瓜生别无他法。勇作放学回家后,只要一有时间就坐在书桌前用功读书,休息时间就跑步、做俯卧撑。他学会了画世界地图,背诵星座,闭着眼睛也能吹木笛,书法端正漂亮,而且认识了所有常用汉字。然而,他越是努力想赶上瓜生,两人间的差距却越是明显。勇作开始焦躁,常常坐立难安,而且经常迁怒于朋友。

    一天,开班会时发生了一件事。
    勇作和平常一样担任主席,主题是如何解决班上照顾的花圃最近荒芜的问题。勇作的工作是在同学们各自发表意见后,加以汇总整理。
    其实,勇作最近对班会也开始感到棘手。他站在讲台上俯视大家时,眼角余光总是不经意地扫到瓜生,还非常在意瓜生用何种眼光看待自己。
    “明明什么都不如我,还敢摆出一副老大的架子。”勇作猜想着,瓜生是不是正在这么想呢?他以前从未有过这么自卑的想法。
    勇作让同学们进行讨论,一半心思却放在瓜生身上。他非常在意瓜生的一举一动,但绝不正眼瞧瓜生一眼。
    “照顾花圃的顺序就这么决定。不过,负责的人再怎么巡视,要是没有认真照顾,也没有意义。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一点呢?”事情大致决定后,勇作说。他认为,提出新的问题也是主席的工作。这时,勇作看见瓜生在打哈欠,闭上嘴巴后又转头看着窗外。勇作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又问了一次:“谁有意见?”
    大家提出几条意见,却始终没有定论。
    于是勇作说:“这么做怎样?我们制作一本记录本,将浇水,拔草等记录在上面。这样一来……”
    勇作看到瓜生的表情,话讲到一半停了下来。瓜生用手托着下巴,歪着嘴角笑着。是那种笑容!游泳时的笑容!
    那一瞬间,勇作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爆发了。
    他冲下讲台。
    大家正感到惊讶,他已冲到瓜生桌前,握紧拳头猛力捶向桌子。
    “你有话直说!你有意见,对吧?”
    瓜生却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依然用手托着下巴,定定地盯着勇作的脸。“我没有意见。”
   “胡说!你明明瞧不起我。”
   “瞧不起你?”瓜生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一旁。
   一看到这个动作,勇作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行一步。他抓住瓜生的手腕,使出全力将对方拉起,于是瓜生连人带椅摔在地上。勇作骑在他身上,双手揪住他的领口。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当身后传来老师的声音时,勇作感觉屁股腾空。下一秒,他已背部着地,摔在地上。
    勇作爬起身,瓜生正拂去衣服上的灰尘。他低头看着勇作,小声但清晰地说:“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这场架很快就传开了。当勇作带着老师的信回家时,父亲兴司气得满脸通红。老师在上面写了勇作在学校里的行为,并请兴司签名。
    “为什么?”兴司问,“为什么你要做出那种事情?”
    勇作没有回答。表明内心的想法,就像是在暴露自己的软弱,这令他害怕。
    父亲的愤怒久久不见平息。勇作作好了心理准备:或许自己会被撵出家门。
    然而,兴司读完信后,表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抬起头来,问道:“跟你打架的瓜生,是瓜生工业老板的儿子?”
    “是。”勇作回答。U R电产当时还叫瓜生工业。
    兴司皱起眉头,从茶柜里拿出钢笔,默默地在信上签名,然后低声说:“别做蠢事!”
    勇作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的怒火会快速熄灭。
    此后,勇作变了。他不再喜欢出头,也不再表现得像个领袖。他只是不停地思考,如何打败瓜生。
    两人的关系如此持续了好几年。

    3
    县警总部派来的搜查一科刑警、机动搜查队和鉴识人员抵达了命案现场,重新进行地毯式现场搜证,并调查勇作发现的射箭场所。
    行惠和俊和也来了。负责向他们听取案情的是搜查一科的刑警。县警总部也派出三名刑警前往公司。董事们应该已经听说此事,此刻一定正齐聚一堂,为如何善后而烦恼。
    县警总部的刑事调查官正在勘验尸体,勇作也在人群中做着笔记。统和医科大学法医学研究室的副教授也参与验尸,提供意见。经初步调查,发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事实,须贝正清似乎死于中毒。
    “中毒?”一名刑警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什么毒?”
    “还不清楚。似乎引起了呼吸麻痹,可能是一种神经性毒素。箭上恐怕有毒。”温文尔雅的副教授慎重地说。
    尸体被送至指定大学的法医学教室进行司法解剖。这时,跑社会新闻的记者已蜂拥而至,随处可见记者抓着认识的刑警死缠烂打,试图问出内情。
    “和仓。”验尸完毕,刑事科长叫住勇作,命他去瓜生家一趟。
    听到“瓜生”两个字,勇作心跳微微加速。“调查十字弓的事?”
    “嗯。凶器似乎就是直明先生的遗物。听说他们去查看时,十字弓从原本存放的柜子里消失了。”
    “凶手拿走的?”
    “应该是,你马上去询问有关人等。不过,需要问的人很多,还有几个刑警也去。鉴识人员应该也去。”
    “知道了。”
    “噢,对了。你今后跟搜查一科的织田警部补一组,要听从他的指示行动。”科长指着一个身高约两米的彪形大汉。那人着灰黑色西装,头发向后梳,年龄看起来和勇作相仿,职位却高了一级。
    “是。”勇作回答后,来到织田身边,打了声招呼。织田眼窝凹陷,充血的眼珠转了一圈,俯视勇作。
    “你先保持安静,这是我的第一个指示。”织田警部补用一种低沉平板的声音说道。
    “如果没有必要开口,我自然会保持安静。”一和他对上眼神,勇作立刻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们开勇作的车前往瓜生家。织田缩着长腿坐在副驾驶座上,一面在记事本上写东西,一面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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